7.金籠
    春季的一天,我到埃爾茨山游玩,在一個小村子裡認識了一個貧困的、靠編織襪子
為生的家庭。他們姓福格爾,兒子弗蘭茨大約十五歲,頗有音樂天份。我給他演奏的曲
子,他馬上能演奏。我找了個機會,向與我交往很好的一位樂團團長介紹了這個孩子,
他熱情地接受了我的推薦。我們把這位未來的藝術家接到了德累斯頓,由團長親自培養。
    弗蘭茨的父母同意兒子移居薩克森首府,條件是由他們的女兒馬爾塔陪同。樂團團
長和我沒有馬上給這個女孩找到工作。馬爾塔事先沒有與我們商量,就到一家出版社的
印刷廠當了排字工。
    為了旅行,我不久辭退了我的工作。現在,我從南美回來了,馬爾塔還在干她以前
工作。出乎我意料的是,樂團團長髮現這個女孩的嗓子甜美,便培養她唱歌。
    一連幾天,我被一個朋友邀請去參加「一個匈牙利女歌手」音樂會。唱歌的是馬爾
塔,她是第一次出場,取得了很大成功。
    「石油大王」維爾納陪同我們,深深地被馬爾塔的歌聲打動,更被她美麗的外表所
吸引。娶她為妻,便成為他惟一的願望。他與她認識了。她很快就與他結了婚。我雖然
參加了他們的婚禮,但鬧得很不愉快。維爾納喝醉了,醋意大發,出口傷人。我趕緊離
開了婚禮現場。第二天,他帶著他年輕的妻子及其家人返回美國。
    只有弗蘭茨留下來,履行他對樂團團長承擔的義務。他覺得,他之所以有今天,全
靠團長培養。他的姐夫雖然沒有給他充分的支持,但還是有所表示。弗蘭茨海爾給我帶
來那邊的問候。從他偶爾的流露中,我看出,他姐姐的日子過得並不幸福,我回來以後
才知道,維爾納這個人是個流氓,這位年輕女子深受其害。
    過了一段時間,我回到美國,從舊金山被派到墨西哥當記者。這二段經歷前面已經
描述了。後來我幸運地到了得克薩斯。我用所獲得的錢為德國移民和普賴耶買了上地。
我在他們中間生活了一段相當長的時間,然後與溫內圖一起穿越埃斯塔卡多平原,到達
新墨西哥州和亞利桑納州,採訪印第安人部落。然後,我通過內華達和加利福尼亞到達
舊金山。在舊金山,溫內圖把我們在上次旅途中收藏於「儲蓄罐」的金粉和金礦石變成
了金子。
    我們打算逗留幾天,其間多次訪問舊金山,生活節奏比在一座名城還快,時間利用
得相當充分。我們後來到了山區,到了內華達州、猶他州和科羅拉多州。我們準備分手。
我打算從科羅拉多州出發,經過堪薩斯州和密蘇裡州到東部去,然後乘船回國。
    我們在!日金山迅速辦完了公事,就去逛街。我還穿著墨西哥服裝,溫內圖穿印第
安人服。沒有一個人注視我們。當時,這已經成為普遍現象。
    下午,我們參觀著名的伍德沃德公園,我們正要去水族館,迎面來了三個人。他們
看見我們,便停止了腳步。他們是外國人,是被溫內圖獨特的樣子吸引住的。我們從他
們身邊走過去的時候,聽到家鄉的話:
    「天哪!這不是把我們的孩子帶到德累斯頓的邁爾先生嗎?」
    我轉身看了看,見兩位女士和一位先生站在那兒。其中一位女士戴了面紗,從身材
上,我也認不出來;另一位穿著非常豪華的連衣裙,這套衣服並不怎麼合身。看來,她
並不是本地人。她的臉我熟悉,但是那連衣裙和這個陌生的地方,使我一時想不起來。
先生的穿著像地道的美國人,但是有點顯得可笑,我不由得去看他的臉,結果笑著喊起
來:
    「原來是您,真的?您成了美國富翁了!」
    是的,這就是埃爾茨山的制襪工福格爾,弗蘭茨和馬爾塔的父親。他聽到我的話,
一下撲倒在我的懷裡:
    「我們不僅成了美國人,而且成了百萬富翁。您想想,真正的百萬富翁。為什麼您
不問我的太太和女兒?您不認識她們了?」
    原來,穿那套不合身連衣裙的女子是福格爾夫人,另一位是我的被保護人的姐姐馬
爾塔。她摘下面紗,向我伸出手。
    「是的。她是我女兒,『石油王后』。」她父親說。
    「爸!」女兒請求,「你知道,我們的一切都要多虧這位先生!」
    「成也是他,敗也是他。結果是,我們離鄉背井。不過,這是我們自食其果,我們
沒有敵視您呀。您怎麼也到美國來了?」
    「老習慣。您知道,我經常旅游。」
    「是呀。您是對的。旅行多的人,都是有知識的人。我自己有經驗。我到這兒來以
後,與在那邊大不一樣。您知道,跟大人物接觸多了,還是要自重。您還沒有到過我們
的家。您必須馬上跟我們去。來吧!請坐進我們的車吧。」
    「抱歉,我還有事。我不是一個人,這兒還站著我的朋友溫內圖。您,維爾納太太,
一定讀過他的事跡。」
    到目前為止,維爾納太太的目光僅僅在我的身上,沒有注意阿帕奇人。現在,她轉
向溫內圖,伸出手,又問我:
    「您沒有時間?在這兒還呆多久?」
    「我們大概明天就離開舊金山。」
    「您不想和我們一起?」
    「您指的是您的丈夫?」
    「他對這次會面一定會高興的。但是,他大概不在家。」
    「好吧。但是請您允許我與我的朋友告別一下。」
    「不,不行!我讀了這位著名首領那麼多事跡,對他特別尊敬。請他和我們一起
去。」
    「對,」父親點了頭,「這位印第安人必須去。他不需要怕我們。我們不是書裡讀
到那種野人。不過,五個人一輛車坐不下。我和我太太雇馬車。漢妮,你和我走。」
    他拉著夫人走了。溫內圖很少聽懂我們用德語講的話。不過,當我把我的胳膊伸向
馬爾塔的時候,他馬上到了她的右邊。
    在停車場,「石油大王」的馬車在等著。這輛車和這匹馬,只有百萬富翁才買得起。
我們上車後,與馬爾塔面對面而坐。車伕把馬趕得飛快。不一會兒,車子停在一座建築
物前面。這座建築物簡直就是一座宮殿。門上有鑲金的大字,我沒有時間讀,因為我們
要下車了。有兩個黑人僕人,引著我們從台階走進一間大門敞開的豪華前廳,再往裡是
一個較小的房間,佈置得像舒適的客廳。女主人在沙發上還沒有坐穩,整個房間就徐徐
向上升起。原來這是一個用蒸汽推動的升降裝置。假如是另一個草原之子,一定會驚叫
起來;但是這種不用樓梯的升降設備,對溫內圖來說是司空見慣的。
    二樓是佈置特別富麗堂皇的客廳。看得出,男主人有意追求過分的豪華,但是各種
小東西和陳設表明,女主人在盡量減少人們的這種印象。
    我們剛離開升降設備,馬爾塔就顯得很有主見了。她向我和溫內圖伸出手,熱情地
說:
    「這兒是我們的家。請你們不要很快就離開,一定要住上幾個星期。答應我!」
    滿足她這個要求是不可能的,特別是她的丈夫,不會讓我與他在同一個屋頂下面多
呆一點點時間。因此,我拒絕了。
    「如果有可能的話,我們願意多呆幾天,維爾納太太。但是我們明天確實要走。」
    「您有時間!在野外,為了追蹤一個人,您可能沒有時間,一分鐘當然也是寶貴的;
可是我讀過您很多的書,知道只要在舊金山這樣的地方,您就有空。」
    「您錯了,我們有緊迫的事情……」
    「請不要找借口!」她打斷我的話,「我們推心置腹地談談!您是不是由於我丈夫
的緣故,不願意留在這兒?我馬上向您證明,您是受歡迎的。我馬上派人把他從辦公室
叫回來。請允許我占用一點點時間。」
    她走了。溫內圖現在也不知道她說話的意思,不過他說:
    「這個婦人是我見過的最美的女人。我的兄弟可能會告訴我,她是不是有丈夫。」
    「她有。」
    「什麼樣的人?」
    「我們祖國的一個窮鬼,到這兒來以後變富了,他發現了一個油田。」
    「他在哪兒認識這個女人的?」
    「在德國。他把她帶過來十二個月了。」
    他思考了一會兒,接著說:
    「那也是老鐵手在他家鄉的時候。我的兄弟在那邊認識了她?」
    「認識。」
    「這就是說,這個男人是通過你得到這個女人的。嗨!」
    他說「嗨」,那就是一個標志,說明他的信念不錯。
    馬爾塔回來了,臉上露出失望的表情:
    「我的丈夫可借不在。我們也不能指望他很快回來,他永遠是在忙著。」
    她讓我們聽到的這聲歎息,好像遠遠不只是指工作的過度繁忙。
    「他有信得過的職員嗎?」我問
    「有是有。但是,事情往往糾纏不清。他業務上的朋友並不都給他挑擔子。所以,
最重的擔子都落在他的肩上。」
    「糾纏,您說的?這是不可想象的。據他說,阿克爾曼是一個無不爭辯的能幹人,
活動能力強的人。」
    「阿克爾曼?他根本不再是股東了。現在的股東是波特爾。他不是德國人,而是美
國人。」
    「他為什麼跟這個可靠的德國人翻臉,而且……」
    「為什麼?」她打斷我的話,「我現在才想起,您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您
下車的時候,沒看見我們門上的牌子?」
    「沒有。」
    「就是說,您不知道我的丈夫現在是各州商業銀行的股東?」
    「一無所知。但是,他應該附帶擁有油澤。」
    「不。他與阿克爾曼及其公司分道揚鏢了。」
    「為什麼?」
    「他不再喜歡上面的沼澤了。我們認識了波特爾,他是一個能幹的生意人,並且服
從我的丈夫,儘管他把許多工作都推到我丈夫肩上。我丈夫以三百萬美元出讓了油澤的
產權。我們遷移到城市裡,用這筆錢成立了各州商業銀行。」
    「波特爾付了多少?」
    「沒有付。我丈夫出錢,波特爾出力。您知道,維爾納沒有商業知識。」
    「那他為什麼放棄可靠的,換成不可靠的?」
    「您認為我們現在的地位是不可靠的?」
    「對現在的生意,我不能判斷,因為不了解。我只知道,我對他以前的鄰居阿克爾
曼很信任。」
    「波特爾也贏得了信任。我聽見我父母來了。當著他們的面,別談這類事情。我不
想讓他們擔心。他們的擔心可能是完全沒有根據的。」
    升降設備把兩個老人送上來了。
    「我們到了。」老福格爾一邊對我們說,一邊帶著他的妻子進來,「我還不會說英
語。懂德語的車伕很少。我們不斷地兜圈子,那小子好不容易才找到了門。你們不要馬
上離開。」
    「你們只能與我們親愛的同胞分享短時間的歡樂,」馬爾塔說,「他很快要走。」
    「那他就別再到我們這兒來。我不讓他馬上離開。」
    「我們已經談過了。首先,我們想請先生們至少呆到吃晚飯。我和母親去做飯,爸,
您帶先生們到抽煙室去,聊聊天。」
    我們沒有別的辦法,恭敬不如從命。抽煙室也佈置得和別的房間一樣金碧輝煌。老
福格爾在這些家具、圖畫、壁燈之間,一點也不感覺得舒服。他不知道手腳往哪兒放,
只好坐到一個搖椅上面,因為它是最低的,也就是最舒服的。在家鄉的茅屋裡,他通常
坐在矮板凳上。
    我拿起一支雪茄,溫內圖照著我做。很可惜,他不能參加我們的談話。
    「現在,我們是單獨談話了,」老人開始轉入正題,「可以開誠布公。您對百萬富
翁,即我的女婿究竟是怎麼看的?」
    「我不了解他。」
    「我認為,您是在那邊認識他的。是嗎?」
    「時間很短。從那時以來,我再沒有聽到他的消息。」
    「唔,是的!他至少應該給您寫封信。但是他不公開談論您,我的女兒一提到您的
時候,他就非常生氣。」
    「他的理由是什麼?」
    「沒有,沒有任何理由。但是,他馬上就抽起煙來,馬上喝酒,整天雲裡霧裡。」
    「哎呀!這是很糟糕的。」
    「是的,很糟。可能是母親的遺傳,他母親死於震顫性譫妄。」
    「您的女兒怎麼看?」
    「她根本不說。她只能請求他別做傻事。」
    「是這樣?那太可悲了,這一輩子……」
    「簡直像狗和貓!」他插嘴說,「您知道,我們可以賺數百萬。他住在下面,我女
兒住在上面。他們整天不說一句話,充其量吃飯的時候說上一兩句。」
    「一開始就是這樣?」
    「不是。在油澤時,完全不是這樣。那時,我們生活得很和睦。自從有了這個波特
爾和公司以來,生活過得奢侈多了。您知道,這個波特爾使我很傷腦筋。他經常給我的
女兒大包大包的東西。」
    「是不是您的女兒抱怨她丈夫事情太多?」
    「那是胡說,您不要相信。波特爾管著全部業務,跑腿,寫字,日夜忙個不停。維
爾納只能發牢騷。他是什麼俱樂部和其他社團成員,整天吃喝玩樂。他不會工作,雖然
是百萬富翁,卻不會理財。波特爾什麼都為他干!」
    談話進行著。無論天南海北,老人的話題都是百萬財富和女婿,卻不知道,他這些
話,讓我看到了生意與家庭的關係,這種關係使他害怕和擔憂。馬爾塔是不是愛她的丈
夫,我不可能知道,即使不愛,她也會竭力掩飾。這兩口子開始時還相處得相當好。後
來,出現了波特爾。我懷疑這個美國佬看中了維爾納的財產。維爾納看來對他非常信任,
一步一步掉入了陷阱。在這個陷阱裡,他肯定會破產。波特爾極有可能也把這個年輕美
麗的女人弄到手。
    我能夠做什麼?揭露這個人,需要時間,而且可能為時已晚。因為,那樣我要了解
生意上的情況。他們兩個無論如何會反對,從而很容易使我感到惱火。老人在滔滔不絕
地講述事情的來龍去脈的時候,我反覆進行了考慮,決定不卷入這件事。
    福格爾太太來叫我們吃飯。馬爾塔沒有派傭人來,她想要我們全部保持在自己人圈
子裡。這是一頓簡單的飯菜,我觀察到,這個年輕女子內心又有了愉快的感覺。飯後,
我們被允許在餐廳抽一支雪茄。馬爾塔引我們到旁邊的音樂室。開始是風琴演奏,然後
響起了這位前女歌手美妙的嗓音。她唱的是一曲德國民歌。
    我背對大門,溫內圖面向我,全神貫注地聽。他不懂德語,卻被歌聲所陶醉。也就
是在這個時候,他的臉上突然出現了異樣的表情。我發現他的銳利的目光對著門口,好
像要從椅子上站起來。我很快扭過頭,只,見我後面敞開的門口站著兩個男人,我馬上
判斷出是石油大王和波特爾。波特爾衣冠楚楚,面部表現出一種潛在的緊張情緒。維爾
納兩眼通紅,像公牛一樣盯著我,晃來晃去。我們馬上看出,他喝醉了。
    因為我穿的是墨西哥服裝,在我扭頭之前,他沒有認出我。現在,他看到我的臉,
馬上握著兩只拳頭,一邊跌跌撞撞地撲過來,一邊叫:
    「你這個惡棍,想誘惑我的太太。這個人已經在她身邊?她唱歌給他聽?統統是魔
鬼。波特爾,抓住他!把他的骨頭砸軟!」
    波特爾也朝我撲來。這時,馬爾塔飛跑過來,站到我和他們中間,伸開手臂擋邊他
們:「不要再過來一步,你不僅侮辱我,也侮辱你自己。」
    「滾開!」維爾納推開她,「我先和他講話,然後也會找你談。」
    「我偶爾碰上了這位先生,便邀請他來。你想罵我們的客人嗎?」
    「客人?」他嘲笑道,「波特爾才是我的客人。我邀請他一個人。波特爾,過來!
我們打他,打得他再也不能叫喊為止。滾開,你這婆娘!」
    他抓住她的胳膊,卻馬上松了手,因為在他旁邊站著溫內圖。這位首領威嚴的表情,
一下就足以讓兩個進攻者後退好幾步。
    「你們誰是這棟樓的主人?」阿帕奇人用英語問。
    「我。」維爾納回答,這時他極力使自己不跌跌撞撞,站住腳。
    「我是溫內圖,阿帕奇人首領。你聽說過我的名字嗎?」
    「全是魔鬼!溫內圖,溫內圖!」
    「您認識我,就那請您注意我對您講的話。這兒站著我的朋友,老鐵手兄弟,我們
遇見您的太太,她邀請我們到這兒來。我們接受了她的邀請,為的是能榮幸地見您一面。
我們坐在這兒,她唱了一支歌。這就是所發生的一切。如果你要報酬,溫內圖將給以報
酬。我的權力一直達到這個偉大國家的中部。你只要對她說一句不客氣的氣話,我的阿
帕奇部落中就會有人用刀子來回答。現在,你知道我想幹什麼?」
    然後,他從腰帶裡掏出一枚硬幣,放在桌子上:
    「這是我們在你這兒吃東西的錢。老鐵手和溫內圖不想讓你贈送,因為他們比你富。
我講完了!」
    維爾納不敢回話,像個挨懲罰的小學生一樣站著。波特爾看來很生氣,卻暗地裡感
到高興。我把手放在他的胳膊上,問他:
    「老闆,您知道我是誰嗎?」
    「知道。」他回答。
    「我看透了您的意圖。您可要真心實意對待您的股東,否則,您會得不到我的恩惠!
我還會來找您,不是按照你書上和公文上的規定,而是按照嚴格的北美草原法律。您的
商業朋友將會聽我講述您的情況。不要以為他不了解您,也不要以為,我會像在那邊對
他一樣寬宏大量。為了讓您看到我的認真程度,我要在您的肌肉上蓋上老鐵手的圖章。」
    我把右手壓著他的上臂,壓得緊緊的,他發出痛苦的叫聲。然後,我和溫內圖向門
口走去。我們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客廳。在我們離開這裡的時候,我突然有一種預感,這
座金壁輝煌的宮殿有一天將會變得家徒四壁。
    第二天,我們前往舊金山。三個月後,我們在紅羅克灣告別,一分手就是兩年半。
在我們分手之前,我們精確地商量了何時、何地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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