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國藩第二部--野焚
一 天下不可一日無湖南,湖南不可一日無左宗棠

    永州鎮總兵樊燮接到命令後,興沖沖地帶著二千綠營啟程入川。樊燮為官不清廉,仗著
是官文五姨太娘家親戚有恃無恐。湖南巡撫衙門接到不少參劾信函,駱秉章不願得罪官文,
壓著這些信不理睬,左宗棠礙著駱秉章的面子,也不便處理。
    這一日,樊燮路過長沙,將兵士們安置在城外,自己帶著幾個親兵入城,逕直來到又一
村巡撫衙門裡。巡捕見是樊鎮台,不敢怠慢,忙進內通報。駱秉章正與左宗棠在談論曾國藩
駐兵湖北的事,聽到通報,連聲說:「有請,有請。」樊燮大步踏進簽押房,向駱秉章鞠躬
請安:「卑職參見中丞大人。」
    駱秉章忙站起,笑道:「樊鎮台免禮。」
    樊燮正欲靠著駱秉章坐下,忽然見左宗棠板著面孔坐在對面,便走前一步說:「左師爺
一向好。」
    左宗棠看了樊燮一眼,冷冷地說:「樊將軍客氣了。」
    樊燮心中不快,叉開兩腿坐在駱秉章身邊。駱秉章打著哈哈說:「樊鎮台,這次官中堂
親向朝廷保舉你去四川剿賊,想鎮台一定會以頻頻捷報答謝皇上聖恩和官中堂的器重。」
    「石逆孤軍遠竄,成不了氣候,樊某不敢誇口說一舉獲勝,但終究要剿滅那些亂臣賊子
的。」樊燮不無得意地說,似乎有意讓左宗棠知道他的厲害。
    「大將威風,果然令人敬畏,令人敬畏!」駱秉章仍然打著哈哈說。
    「長毛不過跳梁小丑而已,算得了什麼?」
    樊燮任永州鎮總兵不過一兩年,根本沒有跟太平軍交過手。前兩個月,石達開圍寶慶
府,弄得長沙官場緊張得不得了。左宗棠親自指揮人馬,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強對付過
去。聽了樊燮這種欺世大言,左宗棠如何能不動怒:「此話過頭了吧!朝廷調兵幾十萬,糜
餉幾萬萬,至今尚未把長毛平定下去;且石達開乃賊中梟雄,曾滌生侍郎都數敗於其手,你
說這話,不臉紅嗎?」
    樊燮吹牛時不臉紅,聽了這句話,倒真的臉紅了,他強壓怒火說:「左師爺,我也不和
你打嘴皮仗,以後看吧!」
    樊燮來巡撫衙門,本是一種官場應酬,見氣氛不好,起身朝駱秉章拱手道:「卑職告
辭。」
    說罷轉臉便走,並不理睬左宗棠。左宗棠勃然大怒,喝道:「回來!」
    「何事?」樊燮站住,氣憤地反問。
    「樊燮,你進衙門不向我請安,出衙門不向我告辭,你太猖狂了。湖南武官,無論大
小,見我都要請安,你不請安,是何緣故?」
    樊燮也怒了,高聲說:「朝廷體制並未規定武官見師爺要請安。武官雖輕,也不比師爺
賤,何況樊某乃朝廷任命的正二品總兵,豈有向你四品幕僚請安的道理!」
    左宗棠一時語塞,氣得環眼暴凸,燕頷僵硬,虎地站起來,沖過去,抬起腳就要踢樊
燮,駱秉章慌忙攔住:「季高,你這是干什麼?」
    左宗棠氣得呼呼大端,好半天,才冒出一聲雷鳴:「王八蛋,滾出去!」
    樊燮火冒三丈,青筋鼓起,欲再與左宗棠爭辯,駱秉章忙說:樊鎮台,你請回吧!本撫
就不送你了,祝你馬到成功。」
    樊燮只得含恨退出,當天下午便離長北去。
    樊燮窩著一肚子氣到了武昌,謁見官文,添枝加葉地把左宗棠如何無視朝廷命官、驕橫
跋扈、獨斷專行的情形,向官文哭訴了半天。官文聽後老大不快。左宗棠居然敢對他的姻
親、朝廷指派的援川將領如此無禮,他豈能容忍!當天夜晚,官文便給皇上上了一個折子,
將樊燮所說的摘要寫了幾條,又給左宗棠戴了一頂「劣幕」的帽子,說他把持湖南,為非作
歹。
    咸豐帝接到官文這道奏章,方知左宗棠居然是這樣的幕僚,他大為吃驚,隨即在奏章上
批道:「湖南為劣幕把持,可惱可恨,著細加查明,若果有不法情事,可就地正法。」
    奏折遞回武昌,六姨太知左宗棠與胡家的關係,便悄悄地把此事告訴靜娟夫人。靜娟夫
人怎能眼見自己兄弟的丈人吃官司不救,便求胡林翼設法搭救。胡林翼一面火速打發人送信
到長沙,將事情原委告訴左宗棠,一面發信給郭嵩燾和王闓運。郭嵩燾此時供職南書房,王
闓運則在已升為協辦大學士的肅順家作西席。咸豐四年八月,曾國藩率湘勇出省入鄂,王闓
運沒有隨行。咸豐五年,王闓運中舉,次年赴京會試。會試告罷後留京溫習,被肅順看中,
延入府中。胡林翼請郭、王密切注視朝廷動向。
    左宗棠接到胡林翼的信後,借口赴京會試,向駱秉章辭職。駱再三挽留不住,只得放
行。左宗棠含恨離開長沙,回湘陰小住幾天後,便帶著一個僕人,冒著嚴寒乘船北去。這
時,郭嵩燾給胡林翼來了一封急信,說皇上怕官文所奏不實,特地派都察院湖廣道監察御史
富阿吉來湘查訪,將於近日由運河南下。胡林翼將家人胡漢喚進書房,密授機宜。胡漢受
命,星夜乘快馬赴河北,在山東德州遇上了富阿吉。
    胡漢在德州出高價雇了一只大船,船上陳設華麗,餚饌精美。趁富阿吉的船泊在德州碼
頭的時候,胡漢先請富阿吉的僕人上船玩,並以好酒好菜招待。僕人於是勸富阿吉改乘胡漢
的大船。富阿吉到船上看了看,滿口應允。待富阿吉上船後,胡漢又從德州妓院雇來四個能
歌善舞的漂亮妓女陪伴他。富阿吉是個世家子弟,胸無點墨,靠祖上的軍功,年紀輕輕地便
做上了五品御史,平日最好的就是聲色犬馬、醇酒美婦。這一下,如同進了天堂,他不願早
日入湘,只想在船上多盤桓些日子。舟子似乎懂得富阿吉的心思,那船走得極緩極慢,又時
走時停。就這樣,富阿吉從北京到武昌,足足用了三個月。這期間,胡林翼將左宗棠留在襄
陽聽消息,暫勿進京。
    富阿吉一到武昌,就被接進巡撫衙門,胡林翼親自設宴為之洗塵。酒吃到興起時,胡林
翼對富阿吉說:「星使為查辦左宗棠,不畏辛苦,跋山涉水,令人敬佩。」
    富阿吉謙虛地說:「僕受皇上差遣,查朝廷要案,無辛苦可言。」
    胡林翼連聲說「可敬,可敬」,又殷勤勸了一杯酒,問:「星使從前知左宗棠其人否?」
    富阿吉答:「不曾聽說。」
    「林翼與左宗棠同鄉,對其人略知一二。」
    「請中丞說說。」富阿吉放下筷子,顯出一副專注的神態,似乎查辦左案就從這裡開始
了。
    「湖廣一帶人士,凡稍涉國事者,莫不知左宗棠乃當今一人才。值此宇內紛擾,三湘略
能安枕者,固仗駱中丞鎮撫之功,亦靠左宗棠贊襄之力。遠的不說,這次長毛偽翼王竄擾寶
慶府,全省震驚。正是因為左宗棠指揮省內綠營、團練同心協力作戰,寶慶府城才得以保
存,湘省人民才免遭塗炭。」
    「哦,如此說來,左宗棠這人也還有些本事。」富阿吉生長在鐘鳴鼎食之家,戰火兵災
從未見過,心想:倘若叫我去殺賊衛土,還不知如何應付哩!
    「豈止是有些本事!」胡林翼認真地說,「實為當今戡亂大才。只因左宗棠耿介成性,
嫉惡如仇,又缺乏涵養,故開罪小人。據說告狀的永州鎮總兵樊燮貪婪庸劣,士兵百姓都有
怨言。左宗棠對他的呵責,並非蔑視朝廷命官,而是發洩心中對貪官污吏的憤恨,希望星使
為保全人才計,替左宗棠說幾句話。」
    富阿吉不在意地說:「僕奉命查辦,總期水落石出,案情大白。中丞放心,一定會公事
公辦。」
    「公事公辦,誠為至論,但目前謠諑紛紜,星使又不明內情,恐怕欲秉公辦理而不能。」
    富阿吉問:「如中丞所說,該如何辦才是?」
    胡林翼說:「依鄙人之見,星使當先存愛才之心,後方能做到秉公辦理。」
    「中丞是要我袒護左宗棠?」富阿吉警覺起來。
    「不能說袒護,乃為惜才耳。左宗棠之才出類拔萃,天下紛亂,養成一人才不易,寧忍
加以摧殘?鄙人之意,實為國家社稷著想,非為私情。星使若理解,就請在武昌停駐,中止
湘行,鄙人已代星使擬好奏稿,為左宗棠辯誣,星使可在武昌拜發後返旆回京。」
    富阿吉一聽,頓時變色,拿出欽差大臣的架勢來,一本正經地說:「中丞此言差矣。僕
奉使命而不赴湘查辦,住在武昌,豈不欺罔朝廷,蒙騙皇上?左宗棠之案已立於都察院,僕
豈能憑中丞一面之辭而定讞?中丞剛才這番話,既有諛左宗棠之嫌,又陷僕於不忠,還望中
丞三思才是。」
    說完就要起身,彷彿這桌酒席是害他不忠的陷阱。
    「慢點!」胡林翼冷冷地說,一面從櫃子裡拿出一份奏折來甩到富阿吉的面前,「星使
不發代擬之折,鄙人將拜發此折了。」
    富阿吉莫名其妙地拿起奏折,看著看著,冷汗淋漓,面如死灰。原來,胡林翼的奏折是
一份措辭強硬的彈劾。內中列出富阿吉自出京以來,如何騷擾民間,姦淫民女,耽於享樂,
有意延誤行程等等罪狀,人證物證俱在,不容辯駁。富阿吉是個未諳世事的紈胯青年,看著
這個奏折,早已嚇得魂飛魄散,手抖抖地不能自已,忙賠著笑臉說:「中丞,開玩笑何以至
如此。常言說得好,官官相護,共保無事,請中丞萬勿拜發此等奏折,僕感激不盡!」
    胡林翼也換成笑臉說:「星使也不必過於害怕。舟中之事,鄙人不告發,諒旁人也不
知。鄙人不求星使感激,請星使就此拜發代擬折吧!」
    富阿吉無奈,只得遵命拜發。
    在此同時,官文也打發幾個人裝模作樣地到長沙住了幾天。回到武昌,按早已定好的調
子也拜發了一份奏折,證明樊燮所說屬實,請殺左宗棠以儆傚尤者。
    咸豐帝接到兩份截然不同的奏折,有些為難,便與肅順商量。肅順回府後,與王闓運談
起這事。王闓運乘機在肅順面前極言左宗棠之才,請他保全。肅順久聞左宗棠能幹,也有心
保護,便對王闓運說:「聽說左宗棠與曾國藩、胡林翼相交甚深,我勸皇上特旨垂詢曾、
胡,你再去跟郭嵩燾說說,聯絡幾個名翰林上書皇上。到那時,我就好說話了。」
    當時最有名的翰林,是壬子年探花,時為內閣學士的吳縣人潘祖蔭,其祖父乃鼎鼎有名
的狀元大學士潘世恩,郭嵩燾與他同值南書房。潘祖蔭喜愛古玩,尤愛收集鼻煙壺。傳說他
主考鄉試時,遇到兩個不相上下的考生,而又只能二者取一時,他便拿出紅綠兩個鼻煙壺來
放在口袋裡,先定好紅為甲,綠為乙,然後信手摸,摸出紅來取中甲,摸出綠來便取中乙,
決不改變。郭嵩燾在王府井古董店裡,重價買下一只明萬歷年間利瑪竇從意大利帶來進貢的
鑲銀瑪瑙鼻煙壺,邀請潘祖蔭來家喝酒。酒酣耳熱之際,郭嵩燾賣弄似地拿出鼻煙壺,果然
引得潘祖蔭味口大開,欣賞把玩,愛不釋手。
    「伯寅兄,你是個收藏鼻煙壺的專家,要是看得上,就送給你湊個數吧!」
    「真的?」潘祖蔭喜出望外,「筠仙,你這個禮物太貴重了,叫我如何感謝你!」
    「感謝嘛,不敢當。」郭嵩燾摸摸已經發福的圓胖臉,笑道,「只求你的大手筆做一篇
有益於國家的文章。」
    「這個容易,你只管說。」
    要探花潘祖蔭寫篇文章,就好比要小孩子搓個泥蛋一樣,既樂意辦,又容易辦。
    「左宗棠的事,你聽說過嗎?」
    「你是說官文告狀的事嗎?」潘祖蔭一手用玉簽剔牙,一邊擺弄著杭州檀香扇,扇上的
詩畫都出自他的手筆,一副十足的名士派頭。
    「官文是誣告。」
    「真的嗎?」潘祖蔭覺得奇怪,左宗棠這幾年為湖廣局面的穩定出過不少力,京師都有
傳聞。官文作為湖廣總督,為何要誣告一個師爺?待郭嵩燾將事情的經過和這中間複雜的關
系,原原本本地告訴潘祖蔭後,潘恍然大悟。潘祖蔭才華橫溢,少年氣盛,十分惱火滿蒙親
貴的尸位素餐、嫉賢妒能,況且他的家鄉四周已落入太平軍手中好多年了,迫切盼望早日光
復,而光復的希望又只能寄托在曾、胡、左等人的身上。
    潘祖蔭邊聽邊打腹稿,待郭嵩燾說完後,他的腹稿也已打好。
    瞬息之間,便草就一篇折子。
    「筠仙,你看看要得不?」
    郭嵩燾接過,輕輕念道:「湘勇立功本省,援應江西、湖北、安徽、浙江,所向克捷,
雖由曾國藩指揮得宜,亦由駱秉章供應調度有方,而實由左宗棠運籌決策,此天下所共見,
久在我聖明洞察之中也。前逆酋石達開回竄湖南,號稱數十萬。以本省之餉,用本省之兵,
不數月肅清四境,其時賊縱橫數千里,皆在宗棠規畫之中。設使易地而觀,有潰裂不可收拾
者。是國家不可一日無湖南,湖南不可一日無左宗棠也。」
    讀到這裡,郭嵩燾神采飛揚,拍案叫絕,「伯寅兄,你真不愧為探花郎!『國家不可一
日無湖南,湖南不可一日無左宗棠』。這真是千古佳句!萬千稱讚左宗棠的話,在這兩句面
前都顯得軟弱無力。我今天真是服了你。」
    「你讀完吧,讀完後我們再來一句句斟酌。」潘祖蔭微笑著,心中十分得意,檀香扇在
手中輕輕地搖動。天氣其實還很冷,扇子在他手裡,不過是一種習慣、派頭的表現而已。
    「宗棠為人,秉性剛直,嫉惡如仇。」郭嵩燾繼續念下去,「湖南不肖之員,不遂其
私,思有以中傷之久矣。湖廣總督惑於浮言,未免有引繩批根之處。宗棠一在籍舉人,去留
無足輕重,而楚南事勢關係尤大,不得不為國家惜此才。」
    「好,就這樣送上去,一個字都不用動了!」郭嵩燾發自內心地贊歎。
    「筠仙,你莫客氣,該改該刪的地方,都由你作主。」
    「真的妙極了。這樣的奏疏,日後必然傳下去,尤其是兩個『不可一日無』一定會傳頌
千古。」
    「傳頌千古不敢當。不過,這兩句也確是神助之筆。一篇好文章,靠的就是一兩句警句
支撐。比如《滕王閣序》,靠的是『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岳陽樓記》靠
的是『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潘祖蔭搖頭晃腦地說著,看來,他也被自己
創造的警句陶醉了。
    過幾天,曾、胡的回奏先後到達咸豐帝的手裡。曾國藩說:「左宗棠剛明耐苦,曉暢兵
機,當此需才孔亟之時,或飭令辦理湖南團防,或簡用藩、臬等官,予以地方,俾得安心任
事,必能感激圖報,有裨時局。」胡林翼說得更懇切:「臣查湖南在籍四品卿銜兵部郎中左
宗棠,精熟方輿,曉暢兵略,在湖南贊助軍事,遂以克復江西、貴州、廣西各府州縣之地,
名滿天下,謗亦隨之。其剛直激烈,誠不免汲黯大戇、寬饒少和之譏。要其籌兵籌餉,專精
殫思,過或可宥,心固無他。懇請天恩酌量器使,飭下湖南撫臣,令其速在湖南募勇六千
人,以救江西、浙江、皖南之疆土,必能補救於萬一。」
    肅順借著潘、曾、胡的奏疏,請皇上免查左宗棠之過失,予以重用。咸豐帝接受肅順的
建議,下詔左宗棠以四品京堂候補,隨同曾國藩襄辦軍務。後來,左宗棠又請駱秉章代他上
一道奏折,詳細奏明樊燮貪劣無能之種種情事,樊燮終被革職。
    樊燮帶二子回到原籍湖北恩施,建一棟樓房。樓房建成之日,樊燮宴請恩施父老,說:
「左宗棠不過一舉人,既辱我身,又奪我官,且波及我先人,視武人為犬馬。我把二子安置
樓上,延名師教育,不中舉人進士點翰林,雪我恥辱,死後不得入祖塋。」
    樊燮重金聘請名師,以樓房為書房,除先生與二子外,別人一律不准上樓。每日酒飯,
必親自過目,具衣冠延先生下樓坐食,席上有先生未動箸者,即撤去另換。二子不准著男
裝,都穿女子衣褲;又將左宗棠罵他的「王八蛋,滾出去」六字寫在木牌上,置於祖宗神龕
下側,告誡二子說:「考上秀才進學,脫女外服;中舉脫女內服,方與左宗棠功名相等;中
進士、點翰林,則焚木牌,並告訴先人,已勝過左宗棠了。」
    二子謹受父命,在書案上刻「左宗棠可殺」五字。後來,樊燮的第二子樊樊山果中進
士。報捷那天,他恭恭敬敬地在父親墳頭報喜,當場焚燒「王八蛋,滾出去」木牌。這些都
是後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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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文東西網 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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