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共和談演義 第十八回
囹圄嚇煞張國燾 黨團難住陳獨秀
卻說成立上海第四區黨部時,右派為爭取領導權,先是請孫中山為他們說話, 但遭到拒絕。然後孤注一擲,決定僱用流氓打手,混人會場干擾。毛澤東得知這一 情況後,同左派商量,動員共產黨員和左派人士出席會議,由王荷彼組織糾察隊, 控制會場,制止流氓混入。保證了成立會順利進行。 隨之而來的是葉楚傖飽對毛澤東的排擠。雖說葉楚他只比毛澤東大5歲,但他是 老同盟會員,後任頗有影響的《民國日報》總編輯。國民黨「一大」之後,他作為 中央執行委員,擔任了上海執行部三個常委之一,算是負責人。他竟策劃一些國民 黨人在上海南方大學開代表會議,討論所謂「處置共產分子問題」,當即激起左派 的反對。第二天,右派分子闖人上海執行部機關,抓住邵力子打了一通。事件發生 後,由毛澤東領銜,同揮代英、施存統、沈澤民等聯名上書孫中山,控告時楚倫「 主持不力,跡近縱容」。 葉楚他對孫中山三大政策持反對態度,因而對毛澤東這位共產黨員、跨黨分子 處處刁難,力圖趕走。他自己對黨務撤手不管,把擔子都推給毛澤東,毛澤東干了, 他又來挑刺,使毛澤東進退維谷。後來孫中山北上路過上海,毛澤東向他面交了一 封14人的聯名信,反映「自8月起經費即未能照發,近來部內更無負責之人,一切事 務幾於停頓」。孫中山因北上事繁,又染重病,無暇處理此事。 在共產黨方面,毛澤東作為秘書起初的境況還不錯,然而漸漸地和總書記陳獨 秀之間產生了一些分歧,日子變得越來越不好過。因為他畢竟是秘書,而陳獨秀的 「家長」作風此時已頗盛,容不得不同的意見。 毛澤東積勞成疾,加之心境不佳,遂請假養病,挈婦將雛,離開喧鬧的大都市, 返回一山一水都令其眷戀的故鄉去了。 毛澤東在中共中央的秘書一職,由羅章龍代理。而國民黨內方面的葉楚傖則十 分高興,特地宴請上海執行部的一些右派分子,頻頻舉杯,以志祝賀。 在此後不久的中共「四大」上,在新選出的中央執行委員會和中央局中,毛澤 東落選了。 後來成為毛澤東對手的張國燾這時也正遭厄運。 張國燾自從在中共「三大」落選質,就一直意態消沉。在國民黨「一大」上, 他只參加了一次大會,就讓李大釗、譚平山代為請假。孫中山得知後,特邀張國燾 在西壕酒店參加夜宴。張國燾說:「二七大罷工失敗後,要做許多艱苦的工作,鐵 路工人秘密組織才能恢復。我們已決定在『二七』一周年紀念日,在北京秘密召開 全國鐵路工人代表大會。現在距會期不遠,我是主要負責人,是非趕回去參加不可 的。」孫中山原已知道張國燾對黨內合作有意見,卻並不計較,現在聽了張國燾的 話;欣然同意:「這樣也好,主持鐵路工人代表大會也很重要,應當從速前往。彼 此交換意見麼,以後還有機會。」夜宴之後,孫中山又派人送來一封信。並附了20 00銀元。托張國燾捐給鐵路總工會,預祝大會成功。 張國燾返回北京後,仍被選為國民黨中央候補執委。孫中山希望他能去武漢擔 任實際工作,就像毛澤東在上海那樣,但負責主持武漢執行部工作的居正、覃振以 張國燾難以駕馭為慮。張國燾意識到這條路上將舖滿荊棘,便通過李大釗,婉詞謝 絕了孫中山的這一擬議。 4月20日,國民黨北京執行部正式成立。北京執行部負責領導北方15個省市的工 作,由李大釗、丁惟汾、王法勤、於樹德四位中央執行委員主持,張國燾、於方舟、 韓麟符三位候補執委也經常去參加會議。張國燾同時負責鐵路總工會的工作。 國共兩黨在北平的活動引起了直系軍閥政府的注意。5月20日下午,李大釗匆匆 找到張國燾,告訴他,據獲悉直系內情的王法勤通知。由於國共兩黨積極活動,反 對曹錕賄選,打擊北京政府,組織工人運動,早為當局所嫉恨,5月15日又發生了外 交總長顧維鈞住宅的炸彈案,這雖與國共兩黨毫無關係,但也被判定為國共兩黨所 為,因此,軍警當局已擬定了一張即將逮捕一百多人的黑名單,第一名是李石曾, 第二名是李大釗,第三名是張國燾。李大釗讓張國燾趕緊躲避起來。 張國燾先到鐵路總工會的秘密辦公處通知工作人員,清理文件,然後回到達教 胡同處所。在這座四合院的兩間上房裡,佐著他和新婚不久的妻子楊子烈。楊子烈 1921年在武漢加入共產黨,這時擔任《新民國》月刊的校對和發行工作。他們連夜 清理、銷毀文件,後來累了,想明天再接著干,就睡覺了。 誰知天不亮,偵緝隊就包圍了鐵匠營21號銑路總工會辦公處去抓張國燾和張昆 弟。他們破門而人,但屋內的兩個人不是張國燾和張昆弟,而是兩位於事李斌、彭 永和。 「報告隊長,搜出一套文件,還有一本名冊。」一名隊員把一疊材料交給偵緝 隊長。 「人和文件都帶走!迅速趕往達教胡同!快,快!」 一個小時後,張國燾和楊子烈在寓所睡夢中被捕。 警探們在房間裡翻箱倒櫃,搜去大批文件。一種驚人的疏忽大意。暴露了國共 兩黨和鐵路總工會的許多機密。 先後經過偵緝處和軍法處審訊,張國燾不僅承認了自己的身份,而且供出了一 大批名單。 6月11日。北洋軍閥政府內務總長程克發出密令,命令京師警察總監「嚴速查拿」 李大釗等人。 密令說:「經特派員將張國燾提訊明確。據稱伊等以私組工黨為名,實行共產 主義。陳獨秀為南方首領,有譚銘(平)三(山)等輔助進行,北方則李大創為首,伊 與張昆弟等輔助進行。北方黨員甚多,大半系教員學生之類,一時記憶不清。時常 商量黨務。男黨員有黃日葵、范體仁、李駿、高靜(君)宇(即高尚德)、劉仁靜、方 洪傑(范鴻吉力)等,女黨員有陳佩蘭、繆伯英等。查李大創原膺北京大學教員…… 李大創等相應咨行貴部查照轉令嚴速查拿。」 密令裡附有兩份名單。除《張國燾供出在京黨員姓名名單》外,還有一份《張 國燾供出各路工人在黨姓名單》,其中有京綏路了人、京奉路21人、膠濟路2人、正 太路2人、京漢路8人、津埔路2人、粵漢路1人、道清路2人、隴海路1人、廣州24人, 都有具體的姓名和通信地址。 所幸密令下發之前,北京黨團負責人先後離京。其中李大釗接到中共中央的通 知,委派他為中共出席共產國際第五次代表大會的首席代表。他化裝成商人,取道 哈爾濱、滿洲裡,順利抵達莫斯科。軍警在李大釗離開的當天晚上,就查抄了他在 北京的住處,跟著又追到李大釗在樂亭的老家,兩次撲空。 後來、張國燾被定為「內亂罪」。判決書寫道:「張國燾,別號張特立……系 孫文亂黨的中央候補委員。重要共產過激分子,非法鐵路工人組織朗總干事……歷 次聚眾滋事,圖謀不軌……以上各節該犯均供認不諱。」 北京警備總司令王懷慶拿著張國燾打過手模的公文去向總統曹錕請示處理辦法。 曹錕一揮手「把他斃了吧!」 在座的江蘇督辦齊燮元從旁插言:「這些亂黨如果槍斃他一個,他們要大叫大 嚷的,不如給他一個永遠監禁。讓他瘐死在獄中。」 曹錕一聽有理,改口向王懷慶吩咐:「好,就照齊老弟的主意辦吧!」 於是收監。後來馮玉祥發動北京政變,下令釋放了張國燾夫婦和《新民國》月 刊主編范體仁。 國共合作的蜜月尚未度完,磨擦就開始了。這種磨擦在各執行部都有。上海更 甚,已如上述,不過鬧得最厲害的還是國民黨的大本營廣州。 國民黨「一大」剛結束十幾天,在林森寓所,鄧澤如、劉成禹、謝伯英、馮自 由等五十余人秘密集會。門窗緊閉,門外有人站崗放哨。屋內桌椅縱橫,杯盤狼藉, 煙霧繚繞,一片齷齪氣氛。 「李守常有什麼資格坐主席台?我們跟孫先生干革俞的時候,他在干什麼呢? 現在倒凌駕於我們之上了,我不服!」馮自由紅頭脹臉地說。 「我看共產黨人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什麼以個人名義加人?不過是利用跨 黨機會發展自己,竊取我黨權力!」劉成禹站起來喊道。 「那個李大釗在會上巧言詭辯,還有那個毛澤東,也敢口出狂言,全在我們黨 內有人支持!」謝伯英氣憤地說。 「什麼以俄為師?俄國是過激黨執政全靠專制和恐怖,難道我們也要這樣做嗎? 我們為什麼要聽鮑羅廷的指揮?不過是個顧問嘛,如今成了惟其馬首是瞻了,發展 下去如何得了!」鄧澤如憂心仲仲地說。 「哎,我們這些老同志都沒用了,快要回家抱孩子、孵豆芽去啦!」馮自由長 歎一聲。 「這才是『不才明主棄,多病故人疏』喲!「有人附和著歎氣。 他們越說越氣,越氣越說,最後決定適當時候發出「警告書」,警告李大釗等 共產黨人「不得利用跨黨機會以攘竊國民黨黨統」。 當時尚在廣州的李大創得知這一信息後。告訴了鮑羅廷。二人感到事關重大, 相約求見孫中山。報告了右派們「不守黨員紀律及挑撥國共惡感」的舉動,要求嚴 懲鄧澤如、劉成禹、謝伯英、馮自由四名為首分子。 當晚,孫中山在太元帥府召見馮自由等人,聲色懼厲地予以痛斥,警告他們: 「反對中國共產黨即是反對共產主義,反對共產主義即是反對本黨之民生主義,便 即是破壞紀律。照黨章應當革除黨籍,應當槍斃!」 馮自由等人不敢多言,悻悻而退。 為了維護剛剛開始的合作局面。國共兩黨都開始教育自己的黨員。 2月底,中共召開了三屆二次會議,通過《同志們在國民黨工作及態度決議案》, 要求全黨同志必須明了,「本黨所以必須與國民黨合作,因就中國眼前之經濟狀況, 必須經過民主主義的國民革命,這是國民黨對於中國的歷史的使命。」對於國民黨 右派,決議認為,即使他們一二次反對我們的主張,也「不要遽目為右派」,「對 他們中間極腐敗的分子,亦宜取敬而遠之的態度。須盡力避免不必要的沖突」,「 我們應采取種種策略化右為左,不可取狹隘態度驅左為右」。決議還說:「本黨以 後一切宣傳、出版、人民組織及其他實際運動,凡關於國民革命的,均應用國民黨 名義。歸為國民黨的工作。」只有「我們所認為必要事項,而國民黨不願用其名義 活動的,仍作為本黨獨立的活動」。決議強調:「在發展國民黨組織之時,關於本 黨組織之發展,當然不能停止。但介紹新分於加入本黨時,須十分慎重選擇,凡非 對於本黨主義、策略及黨之紀律充分明了並懇切的願意服務本黨者,不必輕率加入。」 3月2日,孫中山在《中國國民黨閡刊》上發表《致海內外同志訓詞》,解釋國 民黨改組及國共合作的意義。1月29日,上海《新聞報》對國民黨改組作不實報道, 並說國民黨將「赤化」、將「分裂」。孫中山對此解釋說:「歐戰發生而後,各社 會黨,乘機勃發,俄國共產黨竟一舉成功,面我國青年乃亦感乎民生問題之不得不 急為解決。於是社會之研究運動。始發韌於民間;然此即吾黨所歡迎面引為同調者 也。夫吾國之革命在前俄國之革命在後,俄乃以六年之短期、能剷除根深蒂固之 專制階級,戰勝其四圍帝國主義之惡魔,且以其勢振發全世界被壓迫民族之奮鬥精 神。而吾黨自辛亥迄今,垂十三年,國內軍閥官僚之橫暴,日甚一日,國外帝國主 義資本侵凌,日迫一日;以視於俄,膛乎其後。則俄誠足為吾黨借鏡之資,而亦當 引為互助之友。蓋以言主義。則彼此均能吻合,以言國情,則彼此有若弟兄。」「 顧有好造謠生事者,謂本黨改組後,已變為共黨,此種讕言。非出諸敵人破壞之行 為,即屬於毫無意識之疑慮。」「至於社會主義青年團之加人中黨。在前年陳炯明 叛變,本黨經一度頓挫後,彼等認為共同革命,非有極大之結合。事不克舉,故欣 然同趨一致,以期有益於革命之實行。本總理受之在前,黨人即不應議之於後,來 者不拒,所以昭吾黨之量能容物,而開將來繼續奮鬥之長途。」 然而樹欲靜而風不止。從3月開始,馮自由、劉成禹、謝伯英等人一遍又一遍地 向孫中山寫信或當面匯報,控告共產黨,要求取消共產黨的黨團組織。孫中山厭煩 之極,卻又擺脫不開,無奈,逐決定國共兩黨采取談判的方式來尋找解決問題的正 確途徑。於是、5月中旬,中共領導人陳獨秀與國民黨領導人汪精衛、張繼就共產黨 在國民黨內的黨團問題舉行談判。 談判開始,汪精衛、張繼便將他們所獲得的共產黨和青年團的文件交給陳獨秀, 認為這是共產黨在國民黨內開展黨團活動的證據。 汪精衛說:「我們二人和胡漢民、謝持先生都不贊成在國民黨內組織黨團,許 多黨員也反對這樣做。」 張繼接著說:「在第一次代表大會上,李大釗先生代表共產黨明白宣稱:共產 黨員是以個人資格加入國民黨。只是胯黨,而不是黨內有黨。現在中共黨員在國民 黨內有黨團組織,豈不是黨內有黨嗎?豈不是違反李大釗先生的聲明嗎?」 陳獨秀承認中共黨員和社會主義青年團員在國民黨內確有黨團的組織,但否認 這樣做違反了李大釗在國民黨「一大」的聲明,認為這既不是黨內有黨,也不會危 害國民黨,只會有利於國民黨的發展,有利於國民革命。他誠懇地解釋說:「中共 在國民黨內有黨團組織,其用意是指導它的同志們遵守國民黨的決議和紀律,積極 工作,爭取擴大國民黨組織於全國,使全國的革命分子集中於國民黨,決不是要他 們在國民黨內爭權奪勢,鬧派系,攪不利予國民黨的事。請問,這樣做有什麼不對 呢?」 不管陳獨秀如何解釋,汪精衛、張繼就是不滿意。堅持要求中共取消其在國民 黨內的黨團組織。 陳獨秀也不退讓。他說:「中共如果遵照國民黨的意見,取消在國民黨內的黨 團組織,這無疑是將我們共產黨的組織熔化在國民黨內,沒有獨立性了,名存實亡 了,這是我們絕對做不到的。如果這樣做,我們當初費盡周折成立共產黨干什麼?」 雙方都不肯讓步一時情緒激動。氣氛緊張。為了不使剛剛起步駒合作局面出現 裂痕,陳獨秀作了緩和的表示,他答應汪、張,中共中央將舉行會議商討,待討論 確定後再正式答覆。 陳獨秀在談判後,思想上又有所動搖。他認為,共產黨固然不能取消黨團組織, 但要國民黨默認其黨內有黨團存在,也是難以做到。他感慨地說,如果他是國民黨 人,大概也會反對中共在國民黨內組織黨團活動。他還分拆,胡漢民、謝持、汪精 衛、張繼這四人幾乎可以代表國民黨全體,除謝持一人外,其他三人都還不能說是 右派,而是支持國民黨改組的,現在他們共同提出這個問題,決不能等閒視之。 送走了汪精衛、張繼,又有一個國民黨要人來訪。他叫吳稚暉(敬恆),就是那 個雖有一肚子學問,但卻瘋瘋癲癲、邋邋遢遢,屢與新派人物打筆墨官司,而留下 許多笑料的人物。 他鄭重其事地問陳獨秀:「請問共產黨所領導的革命大約到什麼時候能夠成功?」 陳獨秀略一沉思,伸出三個手指,答道:「我看大約需要三十年。」 「啊?」吳稚暉十分驚駭地說,「那麼,國民黨的壽命只有三十年了!」 陳獨秀連忙解釋:「共產黨領導的革命三十年後可望成功,並不等於三十年後 國民黨便壽終正寢。先生不要誤解我的意思。」 「不不不!」吳稚暉直搖頭,「這對國民黨威脅太大了,怪不得許多老同志反 對你們在國民黨內活動。你看看我,我主張的無政府主義革命,是500年以後的事, 所以和國共兩黨都無現實的利害沖突。」 陳獨秀生氣了,冷冷地說:「還是先生辦事圓滑。不過你那叫什麼革命?不關 注國計民生,不觸及現實痛癢,不管打什麼旗號,也不過欺世盜名而已!」 吳稚暉討個沒趣,冷笑一聲。揚長而去。 為了徵求意見,商討應付辦法,陳獨秀主持召開了中央擴大會議。通過討論。 十多位與會者一致表示,中共在國民黨內的黨團組織不能取消。中央無論如何不能 答應國民黨的要求。認為現在只有兩途可循:或者國民黨默認中共的黨團組織能在 國民黨內合法存在;或者黨內合作破裂,共產黨員退出國民黨,另謀黨外合作。但 第一種前途是最好的,應盡力去爭取。 然而尚未等到共產黨方面的答覆,國民黨的一些右派人士便迫不及待地首先發 難了, 正是: 一波未平一波起, 奈何江水不流西。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 文學殿堂 瘋馬掃描校對 |http://www.yesho.com/wenxue/ 轉貼請保留站台信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