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荒野、荒野、荒野】
「你處理好了嗎?」崔斯特詢問剛回到他身邊的貝爾瓦,他們正在一條蜿蜒的小地
道裡。
「火坑已經挖好了,」貝爾瓦得意地拍拍手,但小心翼翼避免發出太大的聲響。
「而且我故意在角落裡弄了一張皺皺的舖蓋,用靴子跟在石頭上刮出痕跡,把你的項鍊
丟在很顯眼的地方。我甚至還留了幾個銀幣在毯子下反正我一時也用不到了。」雖然貝
爾瓦輕描淡寫,還吃吃地笑了一下,崔斯特心知他並不怎麼捨得那些財物。
「做得好。」崔斯特讚賞道,想驅除他的心痛。
「那你呢,黑暗精靈?」貝爾瓦問道,「你聽到或看到了什麼嗎?」
「什麼也沒有。」崔斯特回答。他指指一條叉道,「我讓關海法到較遠處巡邏,一
旦有人靠近,我們立刻會知道。」
貝爾瓦點頭。「好計謀,」他說,「在離布靈登石城這麼遠的地方扎假營,以免你
那麻煩的母親靠近我們的家園。」
「或許還能讓我家人以為我打算在那裡久居。」崔斯特滿懷希望地補充道。「你覺
得我們走哪條路比較好?」
「都差不多。」貝爾瓦攤攤雙手,「除了我們的城市之外,這附近沒別的城了,至
少在我知識範圍內,沒有。」
「那麼,往西好了。」崔斯特提議,「往布靈登石城西邊的地域走,可以遠離魔索
布萊城。」
「看來是個好主意。」榮勳團長同意道。他閉上雙眼,調整思緒以感受巖石的能量。
地底侏儒和幽暗地域裡的其他種族一樣,能夠感應巖石磁力的變異以辨識方向,就像地
表居民藉著陽光辨識方位一樣精確。過了一會兒,貝爾瓦點點頭,指著一條適合的地道。
「向西走,」貝爾瓦說,「要快點。你和你母親之間的距離越遠,我們就會越安全。」
他停下來打量崔斯特好一陣子,不知道下個問題會不會過於刺激他的新朋友。
「怎麼了?」崔斯特注意到他的憂慮。
貝爾瓦決定冒險,也許可以探探他們倆的情誼究竟有多深厚。
「當你一知道自己是城東地道裡黑暗精靈的目標時,」貝爾瓦直截了當地問道:
「你的膝蓋似乎在發抖,你知道我的意思。黑暗精靈,他們是你的家人,難道他們這麼
恐怖嗎?」
崔斯特輕輕一笑,化解了貝爾瓦的緊張,他的問題不算蝓越。
「來,」崔斯特看著巡邏回來的關海法。「如果紮營的詭計完成了,那就啟程前往
我們的新生活吧。路很長,夠我述說關於我的家庭與家人的故事了。」
「等一下。」貝爾瓦說,他從袋子裡掏出一個小盒子。「史尼提克王的禮物。」他
打開盒蓋,取出一個閃亮的胸針,霎時,整個區域都沐浴在它寧靜的光輝之下。
崔斯特驚訝地凝視著榮勳團長。「它會讓你成為顯眼的靶子!」黑暗精靈警告道。
貝爾瓦糾正他,「是『我們』。」但他露出淘氣的笑容:「不過,不要擔心,黑暗
精靈,這光不但不會吸引敵人!反而會讓敵人遠離我們。我可不太喜歡在這到處是懸崖
陡壁的地方摸索!」
「光輝能維持多久?」崔斯特問道,貝爾瓦從他的聲調聽出,他倒希望這光最好盡
快消逝。
「這個魔法是永久的,」貝爾瓦咧嘴笑道,「除非有法師或牧師用法術解除。沒什
麼好擔心的,幽暗地域裡有哪個生物喜歡靠近光明?」
崔斯特聳聳肩,決定信任經驗豐富的榮勳團長。「好吧。」他無奈地甩了甩白髮,
「那我們上路吧。」
「上路,講故事。」貝爾瓦回答。他邁著粗短的雙腿,跟上黑暗精靈細長而優雅的
步伐。
他們走了許多小時,停下來用一頓餐,再繼續前進。有時,貝爾瓦使用魔法胸針;
有時他們就在黑暗中行走,使用與否完全依行經地區的危險程度而定。關海法經常在附
近繞,但他們很少見到它。它非常投入這項巡邏看守的職務。
一週以來,他們只在非常疲累或饑餓時才稍事休息,希望盡快遠離布靈登石城和那
些追獵者,離得越遠越好。又過了整整一週,他們才踏入貝爾瓦完全陌生的領域。貝爾
瓦擔任探礦團長將近五十年,他所帶領的探礦團可算是最深入幽暗地域的隊伍了。
「這裡我知道,」每當他們進入一個洞窟,貝爾瓦總會說道。「我們挖了一車鐵石。」
他總是這麼說,有時是一車秘銀,或崔斯特從未聽過的種種礦石。而,儘管榮勳團長講
的每個探礦故事總是發展成同樣的問題:地底作儒有多少種挖礦石的方法?每一次崔斯
特還是聽得津津有味,沉浸在貝爾瓦的一言一辭中。
他知道說故事的另一種方式。
輪到他講故事時,他總是敘述他在魔索布萊城學院裡的探險,以及他和札克納梵相
處、他在訓練場受訓的那段快樂回憶。他為貝爾瓦表演「雙段下刺擊」招式,以及他如
何發展出格擋攻擊的招式,讓他的導師大吃一驚也嘗到苦頭。崔斯特也展示黑暗精靈默
語中的複雜手勢與精細表情的組合,他還考慮傳授給貝爾瓦。地底侏儒當場爆出一陣大
笑。他懷疑地看著崔斯特,並舉起雙手:一端是極,一端是鶴嘴鍬,幾乎不可能比劃出
恰當的手勢。不過他還是很感謝崔斯特的心意。這件事情的荒謬性讓他們倆一起笑個不
停。
關海法和地底侏儒在旅行的前幾周內也成了好朋友。有時候,貝爾瓦會躲在黑豹六
百磅重的身體下小睡片刻,他雖睡得沉,但只要輕戳他的腿,他馬上就醒來。貝爾瓦總
會一邊喃喃地抱怨著,一邊用裙子手敲敲關海法的臀部一日後演變成他們倆之間的遊戲。
貝爾瓦一點也不介意黑豹這麼親近,事實上,有關海法在,反而讓他較好入睡一對幽暗
地域的旅行者而言,睡眠一向都是危機四伏。
「你懂嗎?」一天,崔斯特對關海法耳語道。在另一頭,貝爾瓦又開始小題了,他
直直地躺在巖石上,拿一塊小石頭枕著他的頭。崔斯特打量那小小的身軀,不可思議地
搖搖頭。他甚至覺得地底侏德可能跟上地太過親近了。
「去抓他。」他命令黑豹。
關海法笨重地走過去,出其不意地趴在地底侏儒的腿上。崔斯特趕緊躲到一旁的洞
口窺看。
不到幾分鐘,貝爾瓦咆哮著醒來。「石頭在上!」地底侏德低吼:「你幹嘛老是把
我當床睡,而不好好地趴在我身邊?」關海法低哼了一聲,挪了哪身子。
「石頭在上!臭貓!」貝爾瓦又咒罵了一聲。他用力扭動腳趾,試著讓血液循環暢
通,但雙腳已開始感到麻痛。「走開!」他以一隻手時撐起上半身,並用擔子手推著黑
豹的身體。
關海法在貝爾瓦拍打它之前一躍而起,飛快地跑開。但正當地底保儒伸展四肢時,
它又跑回來跳到貝爾瓦身上,用它龐大的身軀把他整個理起來,壓乎在石上。
一陣掙扎之後,貝爾瓦好容易才把頭掙脫出關海法厚實的胸膛。
「起來!走開!不然就有你好受的!」地底侏懦咆哮道,但顯然毫無效果。關海法
只是稍微擲了挪身體,調整成更舒服的姿勢。
「黑暗精靈!」貝爾瓦用盡渾身氣力大叫道,「把你的大貓赴開!
黑暗精靈!「
「嗨!」崔斯特應聲道,並從地道入口處躍進來,裝得好像他剛才回來似的。「你
們倆又玩在一起了?我才在想,我站響的時間快結束了。」
「你的時間早過了。」黑豹又動了一動,貝爾瓦現在連臉都被埋在它的黑色毛皮底
下,他的聲音模糊不清。不過,崔斯特還是看到了保儒的鷹勾鼻憤怒地坡成一團。
「喔,沒關係,」崔斯特說,「我還不累,我也不想打擾你們的玩興。我看你們玩
得挺高興。」他走過去讚賞地拍拍關海法的頭,離開時對它眨一眨眼。
「黑暗精靈!」貝爾瓦在崔斯特身後大喊,他頭也不回,只當沒聽見;關海法在崔
斯特的鼓勵與祝福之下,安安穩穩地睡著了。
崔斯特蹲伏著身體,悄然無聲地等候眼睛從紅外光視線轉變成正常視線。甚至在視
力完全轉變之前,他就已知道自己的猜測沒錯。前方的一條低矮的天然拱門下,出現了
一點紅光。他靜止不動,決定等貝爾瓦到達後再過去偵測。沒多久,貝爾瓦戴著魔法胸
針出現了。
「把光收起來。」崔斯特低聲吩咐。胸針的光輝消失了。
貝爾瓦躡手躡足地靠近崔斯特,他也看到拱門下閃耀的紅光,明白了崔斯特的警告。
「你能召喚黑豹嗎?」他悄悄地問道。
崔斯特搖搖頭。「召喚是有時間限制的,在這個物質界行動會耗損關海法的精力,
它需要休息。」
「我們沿原路回去,再找別的通道走。」貝爾瓦建議道。
「五哩路。」崔斯特估算他們來時沿著那條地道所走的路程,「太長了。」
「那就往前看看吧。」榮勳團長說道,隨即開始行動。崔斯特喜歡他這種直接的態
度,遂馬上跟在他身後。
崔斯特得蹲得更低才能通過那道矮拱門。他們發現拱門後是個寬廣的洞窟,洞頂高
不可及。洞窟的地面及牆壁覆蓋了一層厚厚的苔狀物,紅光就是這層物質所發出的。崔
斯特立即困惑不解地停住腳步,貝爾瓦對這種物質卻瞭若指掌。
「血苔!」地底侏儒衝口而出,隨即咯咯地笑了幾聲。他轉頭看到崔斯特沒什麼反
應,便解釋道:「黑暗精靈,這是種危險的苔蘚類。
我有幾十年沒看過這東西了。你知道,這可是很罕見的。「
崔斯特甩甩雙臂,聳聳肩膀,仍然一瞼迷惑。他正要邁步向前走,貝爾瓦的鍬形手
勾住他的手臂,阻止他前進。
「血苔。」榮勳團長加重語氣又說了一遍,「石頭在上,黑暗精靈,你這幾年是怎
麼活的?」
貝爾瓦轉身用鍬形手猛力向拱門上一敲,敲下一小塊石頭。他用鍬形手的手端把石
頭鏟起來丟向洞裡。石頭砰的一聲擊中了那片發紅光的苔薛,一陣紅色的孢子雲瞬間噴
向空中。
「你看,」貝爾瓦解釋道,「吸入那些孢子就會讓你嗆到死!如果你想從這兒經過,
腳步得放輕點,勇敢的傻小子!」
崔斯特授授那頭蓬亂的白髮,思考這窘境。他一點也不想走五哩路回到這條地道的
起點,但更不想在這片紅色的死亡威脅下牛步前進。他在拱門下立直身子四處張望,看
看是否有其他出路。幾塊石頭突起於苔狀物中,後面則是一條乾淨的、沒被紅苔覆蓋的
小路,大約十尺寬,穿過地面的裂隙向前筆直延伸。
「我們過得去,」他對貝爾瓦說。「那邊有一條乾淨的路。」
「在血苔生長的地方附近總會有的。」貝爾瓦低聲說道。
崔斯特聽出地底侏儒的言外之意。「你的意思是?」他一面問,一面敏捷地跳上第
一塊突起的石頭。
「有只食苔蟲在附近,」貝爾瓦解釋,「或者剛剛經過。」
「食苔蟲?」崔斯特一聽,隨即謹慎地跳回貝爾瓦身邊。
「一種巨大的毛蟲。」貝爾瓦說,「它特別愛吃血苔,也是唯一不怕那些紅色孢子
雲的生物。」
「多大?」
「那條小路有多寬?」貝爾瓦問道。
「大概十尺吧。」崔斯特跳回第一塊石頭上再度好看。
貝爾瓦想了一想。「可能是一隻大的蟲,最多是兩只造成的。」
崔斯特再次跳下來站在貝爾瓦身邊,小心地往他身後者。「大的毛蟲。」他說道。
「不過它的嘴很小。」貝爾瓦補充說明道、「食苔蟲只吃苔蘚和黴菌,還有血苔,如果
它們找得到的話。一般說來算是相當溫和的生物。」
崔斯特第三次跳上石頭。「在我出發前,還有什麼事情是我該知道的?」他的聲音
帶著一絲惱怒。
貝爾瓦搖搖頭。
崔斯特帶頭跳著石頭前進,不久,他們就站在那條十尺寬的路面中央了。這條「蟲
路」橫貫洞穴,兩端盡頭處各接著一條通道。崔斯特指指兩端,不知道貝爾瓦會選擇哪
一邊。
地底侏儒邁步向左走,但隨即停下來凝視著前方。崔斯特明白貝爾瓦為何遲疑不前,
他也感覺到腳下地面的震動。
「食苔蟲,」貝爾瓦說,「朋友,靜靜站著看,這可是一大奇觀!」
崔斯特咧嘴一笑,蹲低身子等著欣賞奇景。當他聽到背後傳來一陣腳步聲時,他開
始懷疑事情有點不對勁。
「在哪裡……」他轉過頭去,看到貝爾瓦正全速往另一頭出口衝去。
同時,從他剛才凝視的方向傳來一陣驚天動地的轟隆聲,就像是整個洞穴坍方了一
樣。崔斯特將口邊的話吞下去。
「真是奇觀,」他聽到貝爾瓦喊道。當食苔蟲出現在他眼前時,他不得不承認地底
侏儒的話。它全身灰白,相當巨大,比崔斯特殺死的那只石化蜥蜴還大。在那巨大的軀
體兩側長滿了細小的腳,奮力支撐著巨蟲往前跑。貝爾瓦所言不差,它既沒有嘴巴發聲,
也沒長爪子用以攻擊。不過,此刻巨蟲正盛怒地向崔斯特衝來,他腦中唯一浮現的是一
個壓扁的黑暗精靈從這端被拖向另一端的洞口的景象。他抓住彎刀,但隨即明白那是不
可能的:砍哪兒才會讓巨蟲靜止下來?他雙手一揮,一躍而起,隨即尾隨著貝爾瓦的腳
步落荒而逃。
地面劇烈的震動,讓崔斯特不禁擔心自己會被晃離這條乾淨的地面,摔入血答中而
被紅色孢子雲嗆死。幸而通道口已近在眼前,崔斯特發現入口側還有條食苔蟲鑽不進來
的小通道,也沒有為血苔所覆蓋。他往前狂奔,然後一個急轉彎躍入小通道,並在地上
打了幾滾以減緩衝力。儘管如此,他還是重重地彈到牆上。後面追來的食苦蟲煞不住腳,
一頭撞上洞口,衝擊之強,洞壁震動不已,四周塵屑紛紛落下。
塵埃終於落定後,食苔蟲仍不死心地逗留在洞口,發出低沉的鳴吼聲,並不時用頭
撞擊洞壁。貝爾瓦就站在距崔斯特幾尺以外之地,雙臂交叉在胸前,帶著一抹滿意的微
笑。
「相當溫和?嗯?」崔斯特一面質問,一面站起來拍拍全身上下的灰塵。
「的確如此,」貝爾瓦點點頭,「不過,它們也不喜歡跟別人分享它們最愛的食物!」
「你差點讓我被碾平了!」崔斯特對他吼道。
貝爾瓦再次點點頭。「好好記住,黑暗精靈,下次你再讓你的黑豹睡在我身上,你
就會有更好受的!」
崔斯特忍不住大笑起來。他的心臟仍然因為剛才過度興奮而狂跳不已,但他對他同
伴一點也不生氣。回想起數月之前獨自一人在幽暗地域內生活的遭遇,他不禁覺得,有
貝爾瓦。迪森格陪伴的生活簡直充滿了樂趣。崔斯特轉頭看看洞外固執而怒氣騰騰的食
苔蟲。
生活真是充滿了樂趣!
「走吧,」沾沾自喜的地底侏儒沿著通道邁開步伐,「我們在食苔蟲的視線裡晃來
晃去,只會讓它更生氣而已。」
通道越來越窄,在幾尺之外便出現一個大奇。轉彎之後,兩人馬上面臨更大的問題
:通道的盡頭是一整面石牆。貝爾瓦上前探索,這次輪到崔斯特抱著雙臂幸災樂禍了。
「看看你把我們帶到什麼危險的境地了,小朋友,」黑暗精靈說,「後有發怒的食
苔蟲,前有一堵堅固的石牆,這根本是死路一條!」
貝爾瓦把耳朵貼在牆上,並對崔斯特揮揮鍬形手。「只是小小的不便而且,」他向
黑暗精靈保證。「牆後有另一條通道不到七尺遠。」
「六尺的石牆。」崔斯特提回他。
貝爾瓦毫不在意。「一天,」他說,「或者兩天。」他伸展雙手,吟唱起來。吟唱
聲太低,崔斯特聽不清楚,不過他知道貝爾瓦正在施展某種魔法。
「畢弗瑞普!」貝爾瓦大喊道。
一切如常。
榮勳團長轉身向崔斯特,看不出什麼失望的神情。「一天。」他再次宣稱。
「你做了什麼?」崔斯特問道。
「對我的雙手哼唱。」看到崔斯特仍然一臉大惑不解,貝爾瓦轉身將鍬形手用力敲
向牆壁。牆上進出一片火花,照亮了整個洞內,也讓崔斯特暫時失明。當黑暗精靈終於
適應了貝爾瓦敲打石牆時不斷進出的光芒後,他發現牆壁已經凹陷了幾寸深,而地底侏
儒的腳邊已堆積了不少粉塵。
「黑暗精靈,石頭在上,」貝爾瓦眨眨眼叫道,「你不會認為我的族人千辛萬苦地
幫我製作了這對精細的手,卻沒有為它們加上一些魔法吧產崔斯特走到一旁坐下來。」
我的小朋友,你渾身上下都讓我感到驚奇。「他歎了口氣表示投降。
「的確如此!」貝爾瓦大喊。他繼續敲鑿石牆,把塵屑弄得到處飛揚。
他們果然在一天後就穿過石牆,沿著新的通道向北行一這是地底侏儒的估計。截至
目前為止,他們一路都算幸運,在荒野中行進了兩周,尚未碰到比護衛食物的食苔蟲更
兇猛的怪物,這點他們自己也明白。
幾天之後,好運似乎改變了。
「召喚黑豹吧。」貝爾瓦要求道,他們正蹲踞在一條曾經走過的寬闊通道內。崔斯
特設爭辯,他也不喜歡前方閃耀的綠色光芒。過了一會兒,黑色的霧團在地上打轉成形,
關海法立在他們身邊。
「我先走,」崔斯特說,「隔二十步後,你們再一起跟來。」貝爾瓦點點頭,崔斯
特便轉身離開。當地底侏儒的鍬形手勾住崔斯特時,他迫不及待地回頭。
「要小心。」貝爾瓦說。崔斯特回了個微笑,地底侏儒的聲音讓他心裡一陣溫暖,
再度思付,有同伴在身旁真是好多了。他轉身離開,只讓直覺和經驗伴隨在側。
他發現綠光是從地上的一個洞裡透出的。原通道繼續延伸,但隨即接著一個將近三
百六十度的大轉彎。崔斯特蹲下來往洞裡探看,在他腳下十尺處,有條短短的小路與目
前這條路垂直,伸向一個看來很大的洞窟。
「有什麼動靜?」貝爾瓦來到他身後低聲問道。
「另一條路,通向一個石洞。」崔斯特回答。「綠光是從那裡發出的。」他抬起頭
向前望去,一片黑暗。「我們還是可以循原來的路走。」
貝爾瓦看看他們之前走過的路。「一個三百六十度的大奇。」他指出,「很可能會
回到我們一小時前經過的路上。」地底侏儒趴到地上往洞內探看。
「這種光會是什麼造成的?」崔斯特發問,輕易地猜到地底侏儒的好奇心眼他一樣
強。「另一種苔蘚?」
「據我所知,應該沒有。」貝爾瓦回答。
「我們該去探個究竟嗎?」
貝爾瓦對他微微一笑,便用鍬形手勾住洞壁晃身躍入洞內,落在十尺之下的小路上。
崔斯特和黑豹尾隨宜一後,安靜地降落在洞底。
他仍然打頭陣,撥出彎刀往發光處探險。
他們進入了寬廣的大石室,往上望,高不見頂,而腳下二十尺處是一潭散射綠光的
渾濁液體,湖面冒著泡泡,嗤嗤作響,還發出陣陣惡臭。腳前有十來道狹窄的石道,寬
度從一到十尺不等,交叉散佈在峽谷中,石道盡頭多半通往其他出口。
「石頭在上!」大吃一驚的地底作儒輕聲道,崔斯特也有同感。
「看起來好像是地面被毀壞了。」崔斯特好容易說出話來。
「被溶解了。」貝爾瓦猜測著液體的性質。他從身邊砍下一塊石頭,拍拍崔斯特要
他注意,然後將石頭丟下湖中。石頭落在液面,隨即發出一陣嗤聲,甚至在沉下之前便
化為烏有。
「酸。」貝爾瓦解釋道。
崔斯特好奇地看著他。他在術士學校受訓時得知「酸」這種物質,法師通常會調製
這種卑劣的液體作為法術實驗用;但他不知道酸竟然會自然形成,而且以這麼龐大的量
存在。
「我猜這是某個法師的傑作。」貝爾瓦說,「實驗失控的結果。酸水不斷腐蝕石頭,
一寸一寸地下沉,可能已有百年之久。」
「不過那些石頭看來很堅固,」崔斯特觀察後,指著那些交錯位立的石橋說。「而
且我們有二十幾個出口要選擇。」
「那我們最好馬上動身。」貝爾瓦說,「我不喜歡這裡。我們暴露在光之中,我不
介意在那些窄橋上跑來跑去一尤其底下還是一攤冒泡的具酸水!」
崔斯特點頭同意,小心翼翼地踏到石橋上,但關海法迅速地竄到他身前。崔斯特明
白黑豹的意圖,也衷心贊同。「黑豹是我們之中最重的,一旦哪塊路面坍塌了,它也能
很快避開。」
榮勳團長顯然不太同意。「萬一關海法沒安全逃離呢?」他不放心地問道,「酸水
會不會傷害到魔法生物?」
崔斯特對這個問題沒什麼把握。「關海法會安全的,」他把瑪瑙雕像從口袋裡掏出
來,「我握有通往黑豹所屬界域之匙。」
關海法已經邁出了十幾步,石橋看來夠堅固。崔斯特開始動身。
「石頭在上,我祈禱你們一切平安。」當他跨出第一步時,他聽到貝爾瓦在身後喃
喃念道。
石洞非常寬闊,最近的出口距離他們也有幾百尺之遙。他們行近中點時,關海法已
經接近終點。此時傳來一聲巨大的咒唱。他們停下腳步環顧四周,尋找聲源。
一隻長相奇怪的生物從某個洞中走出來。兩隻腳,黑皮膚,烏頭人身,身上沒有羽
毛也沒有翅膀。兩只強壯的手臂上連著的是鉤狀的爪子,腳上則長著三趾。在它身後冒
出另外一隻,又冒出第三隻。
「你們的近親嗎?」貝爾瓦問道。這種生物的確像是黑暗精靈和鳥的混種。
「不可能,」崔斯特回答,「我從小到大從未聽說過這種生物。」
「滅,滅!」一連串咒唱傳來,他們看到更多鳥人從其他的通道口湧出。它們是種
可怕的鴉人,較常見於幽暗地域南方,不過還是很罕見;在這地區則鮮為人知。雞人在
幽暗地域中通常不為其他種族所重視,因為它們的生存方式非常原始,數量也很少。不
過對於經過的探險隊而言,遭受一群野蠻的鴉人攻擊,也是挺困擾的。
「我也從沒見過這種生物,」貝爾瓦同意道,「不過我相信它們也不樂意見到我們。」
咒唱聲變成一串淒厲的尖叫,而雞人們逐漸往石橋靠近,起先是步行,但有時突然
轉成小跑步,顯然它們的情緒起來越高亢。
「朋友,這點你就錯了,」崔斯特說,「我相信它們很高興看到食物自動送上門來。」
貝爾瓦無助地看看四周。幾乎所有的出口都被堵住了,他們是不可能不經一戰便順
利脫身的。「黑暗精靈,我能想到一千個比這裡更好的戰鬥地點。」榮勳團長從命地聳
聳肩。當他往下看著日泡的綠水時,不禁渾身一頒。貝爾瓦深呼吸以鎮定自己,然後開
始為自己的雙手施法。
「一面唸咒語一面移動。」崔斯特指示道,帶領他前進。「戰鬥開始時,我們越靠
近某個出口越好。」
一群鴉人迅速地靠近他們,但是關海法猛力一躍,橫越了兩條石道,擋住了鴉人。
「畢弗瑞普!」貝爾瓦完成了法術,準備面對戰鬥。
「關海法可以應付那群敵人。」崔斯特向他確保,並加快腳步往最近的石壁移動。
貝爾瓦明白他的想法:有另一群鴉人從他們接近的洞口冒出來。
關海法直接跳向鴉人群,強大的衝力把兩只鴉人撞下了巖壁,它們被湖水溶蝕時發
出尖厲的慘叫,然而其餘的同伴絲毫不受影響。它們一面唸唸有詞地唱道:「滅!滅!」
一面伸出利爪向關海法猛撲。
關海法也有可怕的武器。它每一揮動巨大的掌爪,就有一隻鴿人命喪爪下或墜落深
淵。但是,儘管黑豹所向披靡,鴉人仍然毫不畏懼地目攻它,甚至有更多狂熱的援兵投
入攻擊。另一群鴉人從關海法身後包圍過來。
貝爾瓦站在石道的狹端,準備迎戰那列鴉人。崔斯特在距他約十五尺處的另一條岔
路上平行站著,有點不甘情願地拔出彎刀。隨著戰鬥時刻的逼近,崔斯特感到體內野蠻
的豬入本能在台蠢欲動,他用盡所有的意志力苦苦對抗,試圖昇華那股野性的衝動。他
是崔斯特。杜堊登,不再是獵人了,他要完全掌控自己面對敵人的一舉一動。
轉眼間鴉人已迫在眼前,一面揮舞著利爪,一面喃喃念著令人毛骨悚然的咒唱。崔
斯特起先只是不斷防衛,飛快地使著彎刀的鈍端格檔升所有的攻擊。他遲遲不願大開殺
戒,以致很難在戰鬥中佔上風。
數分鐘之後,他面臨的還是最初攻擊他的那只鴉人。
貝爾瓦可沒這麼含蓄。一隻隻鴉人撲向他,但都吃了他的鍬形手一擊,魔法的電擊
加上拳頭的力量,通常當場致鴉人於死地,不過貝爾瓦沒有時間去確認。鍬形手一台之
後緊接著鍬形手一揮,足以把最接近的敵人掃落崖壁。
地底侏儒解決了大約六隻鴉人以後,才喘口氣看看隔鄰作戰的崔斯特。他立即看出
黑暗精靈的內心正進行一番激烈的掙扎。
「石頭在上!」貝爾瓦大喊,「黑暗精靈,攻擊它們!你得打贏它們!它們不會對
你手下留情,不可能跟你和解!殺了它們!砍它們!
不是它死就是你亡!「
崔斯特幾乎沒聽到貝爾瓦的喊話。淚水在他淡紫色的眼中打轉,使他的視線有點朦
朧;但即便如此,他手上的彎刀仍神奇地不斷飛舞,擋開所有的攻擊。他讓敵人失去平
衡,並反轉刺去的動作,用彎刀柄猛擊鴉人的頭部。鴉人像石頭般地跌倒,打滾,差點
就掉落懸崖,但崔斯特跨步過去阻擋了滾勢。
貝爾瓦搖搖頭,動手痛毆下一個敵人。那只鴉人向後一躍,鍬形手電擊的威力讓它
胸口焦黑一片,開始冒煙。它不相信地瞪著貝爾瓦,但沒能來得及發出聲音或動一動,
隨後而至的鍬形手如它肩膀一揮,便把它整個人推落冒著泡的酸地。
圍攻關海法的鴉人們則陣腳大亂。從後方包抄上來的鴉人以為勝利勢在必得,關海
法突然身軀一伏,一躍而起,在陰森森的綠光中飛越三十尺,降落在另一條通路的光滑
石板上。它小跑了幾步,在崖壁前緊急煞住。
鴉人吃驚地愣在原地互相張望,但沒過多久,它們又重新發出尖厲的叫喊,跑向那
條通道大追擊黑豹。
在關海法落腳處不遠,一隻落單的鴉人毫不畏懼地上前攻擊。關海法一撲,利齒精
准地咬住它的頸子,瞬間便解決了它的性命。
忙於戰鬥的關海法沒有注意到,邪惡的鴉人正等著它上圈套。在洞窟上方很高之處,
一隻鴉人終於等到了受害者。它抱住一塊巨大的圓石站在崖邊,往下一縱。
最後一刻,關海法意識到頭頂上筆直墜落的重物,連忙往旁邊一跳,千鈞一髮地躲
開了落石。那只鴉人沉浸在神風攻擊的狂喜中,絲毫不在意有沒有擊中豬物。只見它重
重地墜落在路面,大石的衝力把狹窄的石橋地面撞個粉碎。
關海法想再次躍離,但腳下的地面已經開始崩裂。它的爪子在空中徒勞地勾抓,但
仍隨著碎裂的地面,隨著自殺的鴉人與大石塊往酸湖墜落。
貝爾瓦聽到身後傳來鴉人興奮的叫聲,一轉頭正好看到關海法墜湖。崔斯特忙於應
付正面迎來的鴉人,又要防衛腳下之前被他擊昏而逐漸甦醒的敵人,並沒有目睹。不過
他無須目睹,在他口袋中的豹雕像剎那間發熱,一縷不祥的輕煙從魔斗篷中升起。崔斯
特不必猜也知道他親愛的關海法遭遇了什麼事。他瞇起雙眼,心中的憤怒蒸發了眼中的
淚水。
他迎接獵人出場。
鴉人狂暴地投入戰鬥,戰死是它們生存的最高榮譽。最接近崔斯特。杜堊登的鴉人
隨即明白,最高榮譽就在眼前了。
黑暗精靈將雙刀分向兩惻筆直刺出,不偏不倚、正中兩只鴉人的眉心。他抽出彎刀,
手腕一轉,一劍刺入腳邊蜷伏的鴉人。彎刀再度抽出,刺入下個目標。刀鋒俐落地刺穿
肉體,這種冷酷的快感麻痺了他。
接著,黑暗精靈一個猛撲,朝正前方的敵群衝去,手上的彎刀仍然毫不停歇地四處
揮砍,遇一隻殺一隻。
迎頭的第一隻鴉人還沒來得及轉身,已中了十幾刀,甚至在身子尚未倒地時就已氣
絕。接著第二隻也遭到同樣的命運;第三隻也沒逃過。其餘的鴉人退到較寬的路段。三
只鴉人一塊兒上前圍攻。
三隻一起倒地。
「黑暗精靈,打倒它們!」貝爾瓦看著夥伴突然爆發行動,口裡喃喃說道。一隻鴉
人正要上前攻擊,也順著侏儒的目光望去;待它回過頭來,侏儒的鍬形手一拳迎面打在
它臉上,它的鳥嘴被撞個粉碎。這只鴉人算是幸運了,它比它的同族早了一千年完成進
化大業。它的身軀往後飛出,附近的鴉人紛紛向後退開;鴉人身體順著完美的拋物線落
地,仰面躺在距貝爾瓦好幾尺遠的地面上。
盛怒的侏儒可不會因此罷手。他往前疾衝,途中將回頭想攔他的一隻鴉人撞落懸崖。
他衝到仰躺的鴉人身邊,將鍬形手的尖端猛力插入它胸口。侏儒強壯的臂膀一把將鴉人
屍體高高舉起,發出令人戰慄的怒吼。
他四周的鴉人全都退縮不前。他向崔斯特望去,那邊的戰況令他不禁感到驚慌。
在路面較寬之處,二十來只鴉人將崔斯特團團圍住。在他腳下已躺了十幾具屍體,
鮮血沿著崖壁淚淚流下,血滴一碰到酸湖的湖面,便引起一陣嘶聲。這並不是貝爾瓦所
擔心的:憑崔斯特的身手,這種場面根本不在他眼裡。但是,就在崔斯特頭頂正上方處,
另一隻鴉人正抱住石頭,準備步上先烈的後塵,發動自殺攻擊。
貝爾瓦已經認定黑暗精靈難逃一死。
不過,獵人已然察覺到潛藏的危機。
一隻鴉人向崔斯特逼近,崔斯特手上劍光一閃,鴉人的兩只臂膀齊肩削下。接著,
他以同樣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雙刀收鞘,整個人衝向路邊,一躍而起,跳向貝爾瓦所
站的平台。崔斯特腳才離地,鴉人已隨著大石砰然落下,把崔斯特剛才高腳的石道控個
粉碎,連同那二十幾隻鴉人,一起墜落嗤嗤作響的酸液中。
崔斯特的雙手恰好攀到平台邊緣,整個臉撞到崖壁上。貝爾瓦把舉著的戰利品擲向
前方的鴉人,轉身雙膝跪地,向崔斯特伸出鍬形手。崔斯特同時抓住貝爾瓦的手和巖壁
上的石塊,以保持平衡。
這一拉扯,讓崔斯特身上的魔斗篷幾近解體。瑪瑙雕像滑出口袋往下掉。
崔斯特用雙腳一把夾住。
若不是在這種場合,他們這種狼狽樣絕對讓貝爾瓦忍俊不已。他轉過頭去,發現鴉
人們又集結起來逐漸進逼。
「黑暗精靈,玩得過癮吧。」地底侏儒認命地說道。然而崔斯特慘白的臉色讓他收
起嘻笑的態度。
「把我盪開!」崔斯特吼道,有力的聲調降服了貝爾瓦的意志,雖然他不明白黑暗
精靈的意思,還是照做了。
崔斯特晃了出去,反轉身子並在空中翻轉一圈。當他落地時,身上的每塊肌肉都猛
力一繃,以增強動力。
他落在通道盡頭附近,手腿並用,背對貝爾瓦站了起來。貝爾瓦終於瞭解他的用意,
正想轉身,他已經拔出雙刀,將衝上前來的第一位鴉人橫刀砍過。
「接好!」崔斯特向貝爾瓦喊著,用腳趾將瑪瑙雕像向他一彈。貝爾瓦用雙臂接住,
笨拙地收入口袋中。然後,他往後一站,守住後方,好讓崔斯特專心往前開出另一條路。
五分鐘後,貝爾瓦在吃驚之中隨著崔斯特奔入一條黝暗的通道,身後鴉人沮喪的咒
唱聲逐漸遠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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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小窩】
「喂,沒事了,」氣喘吁吁的地底侏儒上氣不接下氣地喊道,想叫他的同伴放慢腳
步。「石頭在上,我們已經離得很遠了。」
崔斯特轉身面對地底誅儒,彎刀還握在手上,淡紫色的雙眼仍然燃著怒火。貝爾瓦
馬上謹慎地向後退。
「朋友,冷靜一點,」地底侏儒以和緩的語調說道。不過,在他安撫黑暗精靈時,
雙手的武器還是在身前戒備著。「威脅已經終結了。」
崔斯特深深一呼吸以鎮定自己,接著發現自己手上還揮著彎刀,連忙將它們收入刀
鞘。
「你還好吧?」貝爾瓦靠近崔斯特問道。血滴從他臉上的傷口滲出,是剛剛撞上巖
壁時擦傷的。
崔斯特點點頭。「是那場戰鬥,」他徒勞地解釋著,「太激動了,我得放開——」
「你不必解釋,」貝爾瓦打斷他的話,「黑暗精靈,你做得很好。非常好。如果不
是你的行動,我們三個早就命喪酸地了。」
「它又回來了,」崔斯特喃喃說著。「我體內的黑暗,我以為它消失了。」
「它是消失了。」貝爾瓦說道。
「沒有,」崔斯特辯駁道,「那個殘酷的野獸完全控制了我,把我變得殺人不眨眼。
它操縱我手中的刀,毫不留情地大開殺戒。」
「操縱彎刀的是你自己。」貝爾瓦安慰他道。
「可是那股怒氣,」崔斯特回答,「那股毫不理性的憤怒,我只想把它們殺個乾淨。」
「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我們現在還會在那個洞裡。」貝爾瓦分析道,「而你卻帶
領我們逃出來了。還有更多的鳥人在那裡等著你去殺,可是你沒有留在那裡廝殺。憤怒?
也許是吧,不過絕非毫無理性。你做了該做的事,也做得很好;而且做得遠比我所見過
的任何人都更好。
你不必向我道歉,更不必自責!「
崔斯特往壁上一靠,思索貝爾瓦的話。貝爾瓦的分析讓他寬心了不少,他的一番心
意也讓他非常感激。然而,關海法墜落酸地時,他心底湧起的那股騰騰的怒火還未平息,
那股情緒太過強烈,他還沒辦法克服;他懷疑自己可能永遠無法回復平靜了。
儘管心中情緒澎湃不已,地底侏儒的陪伴讓他好過不少。回想起過去幾年中那些獨
自應付的戰鬥,那時就跟現在一樣,獵人本能在他體內甦醒,把他推向前線,操縱他的
刀鋒揮出致命一擊。但,這歡不同,崔斯特也無法否認。以前,當他獨自一人時,獵人
從未真正遠離;現在,有貝爾瓦在身邊,他已能完全自制。
崔斯特甩甩他濃密的白髮,想驅散殘存的獵人幽魂。他現在覺得自己迎戰鴉人時起
初只用刀背消極格擋的行為很愚蠢。倘若他那直覺的本能沒有引發,關海法的墜地沒有
激發他的憤怒,他和貝爾瓦可能已經躺在那個洞窟中了。
想到他怒氣的來源,他突然望向貝爾瓦,「雕像在你那裡!」他大叫。
貝爾瓦把雕像從口袋中鏟出來。「石頭在上!」他驚呼道,他那渾厚的聲音因悲痛
而嘶啞。「黑豹會受傷嗎?酸液會傷害它嗎?它能安全回到星界嗎?」
崔斯特雙手顫抖地接過雕像仔細檢查。雕像並未損毀,這讓他稍微放心。他知道最
好暫時不要召喚關海法,因為它若受傷了,應該待在星界體養,比較容易恢復;可是他
迫不及待想知道它的情況。於是他將雕像平看地上,輕輕地召喚黑豹。
當一線煙霧出現在瑪瑙雕像周圍時,精靈和侏儒都不禁發出清晰可聞的驚歎聲。貝
爾瓦把魔法別針收起來,以便更清楚地觀察黑豹。
呈現在他們眼前的景象令人不忍卒睹。關海法依然順從而忠實地立即現身,但一當
崔斯特看到成形的黑豹,他便明白自己做錯了。關海法需要休息以療傷。它那一身黑得
發亮的毛皮如今處處是燒傷脫毛的痕跡,露出底下大半的皮膚;健壯光滑的肌肉被腐蝕
得見骨,它的一隻眼睛始終閉著,而且有道明顯駭人的傷疤。
關海法踉限蹌蹌地走過來,想靠近崔斯特。崔斯特一個箭步上前,雙膝落地,溫柔
地抱住黑豹粗壯的脖子。「小關!」他喃喃地叫著。
「它會康復嗎?」貝爾瓦輕輕問道,他心如刀割。
崔斯特搖搖頭,他也不知道。他對黑豹的瞭解僅止於結伴時它所展現的能力而已。
關海法以前也曾受傷過,但從未如此嚴重。現在,他只能相信異界的神奇魔力能治癒關
海法了!
「回家吧,我的好友,」崔斯特說,「好好養傷。過幾天我再召喚你。」
「也許我們可以幫它療傷。」貝爾瓦提議道。
崔斯特明白這個建議無濟於事。「關海法得回去休息才能恢復,」
當黑豹的身影在煙霧中逐漸模糊時,他解釋道,「我們對關海法的治療無法在異界
中生效。它待在我們的世界,會損耗力量,待越久就越虛弱。」
關海法離去了,只留下雕像靜靜地躺在原處。崔斯特將之抬起,端詳許久,才收回
口袋中。
一把劍把舖蓋卷挑起,扔在空中,然後橫腰斬成兩半。札克納梵凝視地上的銀幣。
這顯然是個騙局,可是這個營地,以及期待崔斯特回來的心態,把他牽制在此好幾天。
崔斯特。杜堊登已然遠去,並且忍受極大的痛苦宣稱他脫離布靈登石城。縛靈屍止
住腳步思索這條新訊息,而思索的必要,讓它內心沉寂已久的理性慢慢甦醒,也帶來不
死傀儡與理性靈魂之間無可避免的衝突。
馬烈絲主母坐在杜裡登家族城堡的前廳中,感受到她傀儡心中的掙扎。縛靈秘法一
向只賦予受蜘蛛神後思寵的主母作為賞賜,同時也由她負責操控縛靈屍。瑪烈絲必需加
倍努力完成這項任務,因此她必需念出一連串吟唱與咒語,種不知鬼不覺地滲透入縛靈
屍的思考過程與和克納梵。杜堊登靈魂的感情。
縛靈屍的心裡突然傳來瑪烈絲主母強大的意志,腳下冷不防一個踉蹌。這毫無爭辯
的餘地,縛靈屍隨即開始研究這個假造成營地的洞穴很可能是崔斯特和一個地底侏儒合
力完成的。現在,這裡已是人去「洞」空,或許已經有好幾個星期之久。毫無疑問,他
們正全速遠離布靈登石城。縛靈屍思付,也許他們也同樣在遠高度索布萊城。
札克納梵走出洞穴,進入主要通道。他朝通往東邊魔索布萊城方向的一條路嗅了嗅,
接著轉身蹲下來,又喚了一次。瑪烈絲輸入給他的定位法術由於距離太遠,效果不彰,
但是縛靈屍憑它細微的感官知覺,肯定了自己的猜測:崔斯特正往西去。
扎克納梵沿著通道繼續追蹤,他的腳步輕快,絲毫不受身上重傷的影響。若是一般
生物,在遭到地精長矛那樣刺中,早就殘廢而無法行動了。它落後崔斯特約莫十來天的
腳程,不過它一點也不擔心:它的獵物必需睡覺、必需休息和進食。它的獵物是血肉之
軀,會受傷、會死這就是他的弱點。
「那是什麼生物?」崔斯特輕聲問貝爾瓦。他們倆正躲在地面上一條隆起的巖脈之
後,觀察幾十碼外一個奇怪的兩腳動物的行為。這整個區域都籠罩在一種魔法光芒之中,
但精靈和侏儒藏身夠遠,覺得很安全。那個動物似乎身罩長袍,背對著他們,在一條湍
急的溪流分彎腰裝填著水桶。
「人。」貝爾瓦回答,「來自地表的人類。」
「那他離家很遠了。」崔斯特說道,「不過,他似乎在這裡過得不錯。
我不敢相信一個地表居民竟然有夠在幽暗地域中生存。這完全違反我在學院中學到
的知識。「
「他可能是個法師,」貝爾瓦猜測道,「所以能夠生存;也因此這裡才會有魔法光
芒。」
崔斯特好奇地看著貝爾瓦。
「人類的法師相當奇怪,」貝爾瓦解釋道,似乎事實不言而喻。「就我所知,甚至
比其他種類的都怪。黑暗精靈的法師為的是力量;地底林德的法師精進技能是為了更了
解石頭;可是,」貝爾瓦的語氣中明顯帶著蔑視,「石頭在上,喔,黑暗精靈,人類法
師可真是相當不一樣!」
「那人類法師修習魔法的目的究竟為何?」崔斯特問道。
貝爾瓦搖搖頭。「我認為他們沒有任何一個法系找到答案。」他發自真心地說道,
「一群非常奇怪、相當難以預料的危險種族,人類的確是。最好離他們遠遠的。」
「你遇見過?」
「幾個。」貝爾瓦一陣顫抖,看來那經歷並不怎麼愉快。「地表的商人,又醜陋又
狂妄自大,好像整個世界都是為他們而存在的。」
貝爾瓦不知不覺拉大了嗓門,溪邊的長袍身影拍起頭往他們躲藏的方向望來。
「出來吧,躲躲藏藏的傢伙!」那人起先用一種他們不懂的語言喊道。他接著用另
一種語言重複,然後是黑暗精靈語,然後又是兩種陌生的語言,然後是地底侏儒語。他
這樣連續喊了好幾分鐘,崔斯特和貝爾瓦都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他是個有學問的人。」崔斯特向貝爾瓦耳語道。
「大概是老鼠吧。」那人喃喃說道。他巡視四周,思索著如何驚動出隱藏的聲源,
也許那會是一頓大餐。
「去探探他究竟是友是敵。」崔斯特低聲道,打算從巖脈後現身。貝爾瓦拉住他,
心中仍存疑慮。然而,此時除了依賴自己的直覺,毫無其他辦法可想,他聳聳肩,放開
手,讓崔斯特出去。
「遠離家鄉的人類,你好。」崔斯特從巖脈後站出來,操著母語說道。
那人的雙眼突然睜大,開始拉扯蓬亂的白鬍子。「你……弗是老。
鼠!「他用勉強可以聽得懂的黑暗精靈活扯著嗓子叫道。
「不是。」崔斯特回答。這時貝爾瓦也站到他身邊。崔斯特看看他。
「賊!『那人喊道,」來我家拖東西!對弗對?「
「不是。」崔斯特再次說道。
「滾開!」那人一面尖叫,一面像農夫趕雞一樣揮動著手臂,「快滾!
現在談!「
崔斯特和貝爾瓦好奇地互看了一眼。
「不。」崔斯特第三次否決。
「仄是我的家!愚付的黑暗精靈!」那人貴罵道,「我有要你來嗎?
我有寄邀請函給你嗎?還是你和你醜落的朋友認為該來歡迎我作你們的鄰居?「
「黑暗精靈,小心,」貝爾瓦起那人聲嘶力竭地謾罵時耳語道,「他是法師沒錯,
而且還是個瘋子,就算以人類的標準而言也不為過。」
「還是,難道昨爾族眼地底侏盧都怕我?」那人突然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語道。「沒
錯,當然啦。他們一定聽說過我布裡斯特。芬多史德的大名,知道我決定扭到幽暗地域
的邊緣,所以就黍手起來對抗我。對,對!
就是這樣沒錯!真是令我同情啊!「
「我以前跟法師交手過,」崔斯特低聲回答貝爾瓦,「希望我們這次可以避免戰鬥,
和平過關。不過,不管事態如何發展,我絕對不會走回頭路。」貝爾瓦嚴肅地點頭表示
贊同。崔斯特轉身面對那人,「也許我們可以說服他讓我們通過。」他輕輕說道。
那人全身顫抖,瀕臨崩潰。「很好!」他忽然尖聲大喊,「那就弗要走!」崔斯特
馬上發覺自己想錯了。他往前移動,想在法師發動法術攻擊之前先行靠近。
可是那個人在幽暗地域中可不是白渴的,早在崔斯特和貝爾瓦現身之前,他就已經
準備好防禦措施了。他揮動雙手,口中吐出一個黑暗精靈和地底侏儒都聽不懂的單字,
接著一道白熾的光環從他指尖冒出來,轉眼間便化為一團小火球,射入他和入侵者之間
的空中。
「歡迎光臨!」法師勝利地大喊,「試試這個!」他啪地彈了一下手指,整個人修
地消失不見。
崔斯特和貝爾瓦均感受到火球周圍有一團爆炸性的能量正在凝聚。
「跑!」地底侏儒喊道,並轉身準備逃離。在布靈登石城內,大多數的魔法都屬於
幻術系,防禦是其主要目的。然而魔索布萊城則相反,就如崔斯特所學的一般,無疑是
攻擊性魔法居大多數。崔斯特很清楚法師的攻擊招式,而且也知道在這麼狹窄低矮的通
道中,逃跑並不是辦法。
「別跑!」他喊道,把抓住貝爾瓦的皮外套,拉著他一起朝著火球前進。貝爾瓦對
崔斯特的判斷深信不疑,便也回頭向前衝。當他不得不將眼光從火球的壯觀景象移開時,
才恍然明白崔斯特的打算:他的目的是那條小溪。
兩人一個縱身撲向溪水,火球剛好爆開。
過了一會兒,他們從滾燙的溪水中跳起來,背上的衣服沒浸濕的部分冒著縷縷黑煙。
兩人不斷咳嗽與喘氣,因為火球在瞬間燒盡了整個洞穴內的空氣,而殘餘的熱氣差點讓
他們受不了。
「哼!人類!」貝爾瓦厭惡地咕噥著。他爬上岸,使勁地甩著身體。
崔斯特跟在身後上岸,已忍不住笑了出來。
地底侏儒不像他同伴那麼輕鬆「法師呢?」他扼要地提醒崔斯特。
崔斯特隨即警惕地蹲下身子,緊張地四處張望。
他們馬上動身離開。
「一個家!」幾天之後,貝爾瓦宣佈道。他們身在一座地底湖泊旁的洞窟內,洞窟
又高又寬。他們從巖壁上往下看。他們身後是一個有三間石室的洞穴,只有一個小出口,
易守難攻。
崔斯特爬了十尺多!攀上巖壁頂端,站到他朋友身旁。「可能吧,」
他語帶保留,「不過我們離那個法師出現的洞穴只有幾天的腳程而已。」
「別提那個傢伙!」貝爾瓦吼道,生氣地瞥了他那件珍貴的皮外套上的焦痕。
「再說,一個那麼大的湖就在門外幾步路的地方,我總覺得不好。」
崔斯特繼續說道。
「可是湖裡有魚,」地底侏儒爭辯道,「湖邊也有茂密的苔蘚和植物!
夠我們填飽肚子;湖水看起來也很清澈。「
「可是這樣的綠洲會吸引很多不速之客,」崔斯特解釋,「我們恐怕會不堪其猶。」
貝爾瓦巡視著光滑的石壁和洞窟的地面。「不成問題。」他竊笑一聲作答,「大個
子上不來,而小個子嘛……嗯!我見識過你的雙刀,你也見識過我的雙手。那些小傢伙
我從不放在心上!」
崔斯特喜歡地底侏儒的自信,他也不得不同意,除此地外,沒別的地方更適合定居
了。水是個大問題,大多數的水都無法飲用,在幽暗地域內,飲用水是非常珍貴的。這
個地底湖及它所滋養的生物,足可讓崔斯特和貝爾瓦不愁吃喝。
就在他打算接受貝爾瓦的提議時,水裡傳來一陣聲音,兩人隨即往湖中望去。
「還有螃蟹!」地底侏儒叫道,他的反應顯然與黑暗精靈完全不同。
石頭在上!螃蟹!那可是幽暗地域的第一美味!美食中的美食!「
爬出湖面的,的確是一隻螃蟹然而卻是只十二尺長的巨蟹,兩隻大贅虎虎生威,看
來可以輕易將一個人,或一個精靈、一個地底侏儒,攔腰剪斷。崔斯特不可置信地看著
貝爾瓦。「美食?你不是開玩笑吧?」他問道。
貝爾瓦振起雙臂,嘴角已經咧到耳根。
當天晚上,他們享用了一頓全蟹大餐;隔天,隔天的隔天,以及隔天的隔天的隔天
……天天如此,崔斯特很快就同意這個「三房一廳」、「依山傍水」的洞穴是個好住處。
縛靈屍在那片泛著紅光的苔原前停了下來。活著的札克納梵,會謹慎地避開這條可
能暗藏玄機與危機的路,然而,縛靈屍眼裡只看到一條康莊大道:毫無疑問,崔斯特走
這條路。
它踏上紅色的苦原,四周的苔蘚被它腳步展動,紛紛向空中噴出一團團紅色的根子
雲。生物若不幸吸進這些有毒的孢子雲,使立即嗆咳不止而死。
然而它絲毫不在乎。它根本不呼吸。
隨後是一陣轟隆巨響,食苔蟲氣沖沖地趕來保護它的食物與地盤。
縛靈屍警覺地蹲下,體內殘存的札克納梵直覺感到危險。食苔蟲衝進洞內,環顧四
周卻沒發現闖入者的蹤跡,轉念一想,順便吃頓大餐也不是件壞事。
當食苔蟲抵達洞穴中央時,縛靈屍解除自己的浮空法術,迅速下降至大蟲背上,定
住身子。巨蟲在整個洞內繞圈扭身,可是背上的敵人始終站得穩穩的。
食苔蟲堅韌的外皮足以抵擋任何攻擊一札克納梵手上精良的利刃除外。
「那是什麼?」一天,貝爾瓦突然停下手上的工作,發問道。他正在為他們的新家
製作一扇門。湖邊的崔斯特顯然也聽到聲響,他隨即放下手上用來盛水的頭盔,抽出雙
刀戒備。他舉起一隻手,要地底侏儒保持安靜,然後退到崖壁旁。
巨大的喀啦喀啦聲再度傳來。
「黑暗精靈,你知道那是什麼?」貝爾瓦輕聲問道。
崔斯特點點頭。「恐爪怪。」他回答道,「是全幽暗地域中聽覺最敏銳的生物。」
他竭力回想唯—一次跟這種怪物交手的經歷:那是他還在魔索布萊城時的事,他正率領
學院中一起受訓的同學在城外的一條地道內巡邏。他們遭遇一群巨大的兩足生物,它們
的外殼堅硬如金屬健甲,呼狀口與兩只鉤爪強而有力。精靈巡邏隊當然凱旋而歸,這多
半得歸功於崔斯特的英勇事跡;然而崔斯特之所以無法忘懷,是因為他原本相信那場對
抗的戰鬥是學院的大師所安排的訓練,而他們卻因而犧牲了一名無辜的同學。
「去會會它們吧。」崔斯特小聲卻冷峻地說道。貝爾瓦看到黑暗精靈那雙淡紫色眼
中閃爍的危險光芒,不禁屏息停下腳步。
『「恐爪怪是危險的敵人,」崔斯特察覺到貝爾瓦的遲疑,便解釋道。
「我們不能任它們在這附近遊蕩。」
崔斯特循著喀啦聲,毫不費力地接近怪聲的源頭。他躡足繞過最後一個轉角,貝爾
瓦緊緊跟在他身邊。在通道較寬的一頭,站著一隻恐爪怪,規律地舉著鉤爪敲擊石頭,
就像地底侏儒的採礦員揮著鶴嘴鍬一樣。
崔斯特要貝爾瓦留在原地,表示如果他能很快地潛行到怪物身邊,他就能迅速了斷
它的性命。貝爾瓦同意他的決定,並表示會在最短時間內迅速支援。
怪物顯然十分投入於挖牆遊戲中,並沒察覺到遊行靠近的黑暗精靈。崔斯特來到怪
物身邊,尋思如何將之一刀斃命。他發現恐爪怪的外殼上只有一處開口,就在整片胸甲
與粗大的頸子之間;但是怪物將近十尺高,要從那裡下刀著實有點困難。
不過,獵人本能已找到解決之道。他直接衝向怪物,用雙肩猛撞怪物的膝凹,並用
刀鋒往上敲擊怪物的胯下。恐爪怪腿一彎,仰面摔倒,巨大的軀體向崔斯特壓下來。崔
斯特貓一般敏捷地就地打了個滾躲開,隨即跳上怪物的身體,雙刀對準它外殼在頸部與
胸部之間的裂隙。
崔斯特本來可以將恐爪怪一刀斃命的,他鋒利的雙刀差一點就刺進怪物的皮肉中;
可是他在怪物的臉上看到一絲古怪——或說驚恐?
那是不該出現在這種生物臉上的表情。他壓抑住獵人本能的衝動,遏止雙刀出手,
靜止了一秒鐘這對怪物而言其是夠久了。大大出於崔斯特意料之外,恐爪怪竟然開口以
清楚的黑暗精靈語說話:「求……求你……不要……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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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喀拉卡】
彎刀緩緩從恐爪怪脖子上移開。
「我不是……外表……這個樣子……」怪物吃力地解釋道。它每多說出一個字,就
似乎對語言多一分熟練。「我是……巖精。」
「巖精?」貝爾瓦來到崔斯特身邊,不可置信地瞪著怪物。「就巖精而言,你有點
兒過於巨大。」
崔斯特轉頭望向貝爾瓦,一瞼迷惑。他從來沒聽說過這個字眼。
「巖石之子,」貝爾瓦向他解釋道,「一種奇怪的小生物,就像石頭一樣堅硬,而
且活著就是為了成為巖石。」
「聽起來跟地底侏儒很像。」崔斯特回答道。
貝爾瓦停頓了一下,思索這句話的含意究竟是褒是貶;但是他實在分辨不出來。他
語氣謹慎地繼續說道:「巖精實在不多見,而這麼巨大的巖精更是聞所未聞!」他向恐
爪怪投以懷疑的眼光,接著向崔斯特施了一個眼神,後者隨即將雙刀準備就緒。
「沒——沒有巖精……了。」怪物頹然說道,然後把頭往後一仰,故意將脖子與胸
部甲殼之間的裂隙扯開,準備就死。
「你不記得你的名字?」崔斯特問道,他並不急於結束怪物的生命。
恐爪怪既不動也不回答。崔斯特看著貝爾瓦尋求建議,然而地底侏儒只能無助地聳
聳肩。
「到底是怎麼回事?」崔斯特逼問怪物。「你必須告訴我。」
「弗——弗法——」怪物掙扎著回答,「法——法師。惡——法——法師。」
崔斯特來自一個將魔法力量肆無忌憚利用的環境,他逐漸明白眼前的事實,並有意
相信怪物的話。「一個法師改變了你?」他一面問,一面已經猜到了答案。他與貝爾瓦
彼此對壘一眼,兩人臉上盡是驚訝的神情。「我聽過這類咒語。」
「我也聽過。」貝爾瓦應聲,「石頭在上,黑暗精靈,我見過布靈登石城的法師施
過類似法術,那是因為我們需要滲透入…」地底林德突然住四,記起他眼前這位精靈的
階級。
「魔索布萊城。」崔斯特替他說完,附帶一陣輕笑。
貝爾瓦有點尷尬地清清喉嚨,轉向怪物說道,「所以你曾經是個巖精,」他想聽到
清楚而完整的解釋。「而有個法師把你變成恐爪怪。」
「對。」怪物答道:「沒有巖精了。」
「你的同住呢?」地底林懦問道,「如果我所知無誤,巖精通常不單獨行動。」
「都——都——死了,」怪物說,「惡法——法師。」
「是人類法師嗎?」崔斯特提示。
怪物的頭部興奮地上下點著。「對,是一人一人類。」
「然後那個法師把你變成恐爪怪,讓你獨自受苦?」貝爾瓦接著說道。他和黑暗精
靈意味深長地互望了一眼,精靈退後跳下地面,讓恐爪怪得以起身。
「我但但願你施——施殺了我。」怪物坐起來說道。它嫌惡地看著自己鉤爪狀的手,
「我……身上的石一石頭……石頭……都不見了。」
貝爾瓦舉起雙臂。「我以前也是這麼以為。」他說,「你還活著,而且你也不再是
孤單一人了。跟我們一起到湖邊去,我們可以多聊聊。」
恐爪怪接受了貝爾瓦的提議,開始費力地移動,將自己四分之一噸重的龐大身軀撐
離地面。在堅硬外殼的碰拉摩擦聲中,貝爾瓦謹慎地對崔斯特低聲說道:「你的雙刀還
是要隨時待命。」
恐爪怪終於站起身來,就像一座巨塔般聳立在精靈和侏儒面前。
對於貝爾瓦的想法,崔斯特毫無異議。
恐爪怪花了好幾小時將自己的遭遇向新結識的兩位朋友重述一番。故事本身相當出
人意料;而恐爪怪重新適應、掌握語言的速率也同樣令他們驚異不止。這件事實,加上
怪物對原本一生都以神聖的敬畏心敲打巖石,挖掘巖石的生存經歷做了相當詳細的描述,
在在更讓崔斯特和貝爾瓦對它的駭人遭遇深信不已。
「能夠一重一重新說話,感覺真好,雖然不是我自己的語言。」過了一會兒,怪物
說道。「我好像有點回復成過去的自一自己。」
相似的經歷記憶猶新,崔斯特輕易就明白它的感受。
「你變成這樣有多久了?」貝爾瓦問道。
怪物聳聳肩,它巨大的胸部和肩膀發出喀擦喀擦的噪音。「好幾個星期,也許幾個
退一月,」它說。「我不記得了,時間西一消一消失了。」
崔斯特把臉埋入雙手中,重重地歎了口氣。他完全體會到它的痛苦,深深感到同情。
他在荒野中獨自求生的那段歲月裡,也經歷到同樣的迷失與孤寂;他亦明白這種命運的
嚴酷真相。貝爾瓦用鍬形手輕拍他夥伴的肩膀。
「那,你要往哪裡去?」地底保儒問恐爪怪。「或者,你從哪裡來?」
「追緝那個……弗一法一法師。」它回答,無助地費力吐出最後一個字,彷彿只是
提起那個邪惡法師,就令它遭受無比的痛楚。「可是有太多東西失一失去了。假使我還
是石一巖精,我就能毫一毫不費力地找到他,石頭會告訴我細線索。可是我現在已經不
能跟石頭講話了。」怪物站起身來,「我得走了。」它決然地說。「跟我在一起,你們
會不安全的。」
「你該留下來。」崔斯特突然說道。他的聲音帶著一股不可違抗的堅定。
「我不……不能控制。」恐爪怪想要解釋。
「你不必擔心,」貝爾瓦說道,指指他們住處所在的崖壁。「我們住在那上頭,洞
口太小,你根本進不去。你必須在這湖邊休息,直到我們一起商量出最恰當的行動方向。」
恐爪怪已經精疲力竭,地底侏儒的建議聽起來也相當合理,於是它又一屁股坐下來,
把自己的身體盡可能給編起來。崔斯特和貝爾瓦一起離開,不時回頭看看他們這位奇特
的新朋友。
「喀拉卡。」貝爾瓦摔然說道,他身邊的崔斯特停下腳步。努力蜷著身子的恐爪怪
不解地看著貝爾瓦,但它知道地底什儒是對著它說話的。
「如果你不反對,我們就這麼叫你了。」貝爾瓦向恐爪怪和崔斯特解說:「喀拉卡!」
「很合適的名字。」崔斯特說道。
「是個好一好名字。」恐爪怪也回應道,但它仍暗暗希望能回想起自己舊日的巖精
名。那個名字在它心中像個巨大的石頭在斜道上來回滾動般不停地隆隆作響,每個祈禱
的音節都轟鳴在耳。
「我們該把門拓寬,」回到洞內後,崔斯特對貝爾瓦說道。「這樣喀拉卡就可以進
來休息了,這樣對他也比較安全。」
「不行,黑暗精靈,」貝爾瓦否決,「這絕對行不得。」
「他在湖邊不安全,」崔斯特辯駁道,「怪物會找上他。」
「他很安全!」貝爾瓦嗤之以鼻。「有哪只怪物會笨到主動襲擊恐爪怪?」貝爾瓦
明白崔斯特的憂慮,但他也很清楚崔斯特的建議會有何危險。「我見過這類咒語,」他
繼續陰鬱地說,「稱為變形術,身體上的改變很快,但心靈上的改變比較慢。」
「你說什麼?」崔斯特的聲音透著不安。
「喀拉卡現在還是巖精,」貝爾瓦回答,「只有身體變成恐爪怪;但我擔心,不久
之後他就不再是巖精了。他會完全變成恐爪怪,從裡到外,從心智到外表。到時不管我
們再怎麼友善,喀拉卡都只會把我們當成獵物。」
崔斯特想爭辯,但貝爾瓦以一句冷靜的問話制止了他。「黑暗精靈,你會高興必須
殺了他嗎?」
崔斯特轉開頭。「他的遭遇對我是那麼熟悉。」
「事情並不像你想的那樣。」貝爾瓦回答。
「我也曾經迷失。」崔斯特提醒道。
「那是你自己認為的,」貝爾瓦回答,「可是,朋友,崔斯特。杜堊登的本質仍然
在你身上。你之所以成為那樣,是環境迫使,不得不然;這跟喀拉卡完全不同。他不僅
是形體上變化,連本質都會變為恐爪怪,他的想法會變成恐爪怪的想法,石頭在上,而
且再也不會回報你對他的恩情,你對他而言跟其他生物沒兩樣。」
崔斯特不服貝爾瓦直率的想法,但又無從反駁。他轉身進入左手邊自己的臥室,跳
上吊床。
「祝福你,崔斯特。杜堊登。」貝爾瓦看著黑暗精靈沉重哀傷的背影,低聲地喃喃
說道。「也祝福我們苦難的巖精朋友。」他回到自己的臥室,爬上吊床。儘管他對整個
情況感到不寒而慄,但還是堅守自己冷靜的想法。貝爾瓦明白崔斯特對不幸的巖精人同
病相憐,然而一旦喀拉卡完全失去自我之後,這種同情心會要了他們的命。
午夜時分,貝爾瓦從睡夢中驚醒,發現激動的崔斯特在搖著他。
『俄們必須幫他。「崔斯特堅定地低聲說道。
貝爾瓦用手臂指指股,讓自己回過神來。他睡得並不好,整晚都夢見他以驚人的聲
量大喊:「畢弗瑞普!」接著給了他的新朋友致命的一擊。
「我們必須幫助他!」崔斯特又說了一遍,語氣更為堅定。貝爾瓦從精靈驚懷的面
容看出他整晚沒睡。
「我不是法師,」地底侏儒答道:「你也不一」
「那就去找一個!」崔斯特吼道,「我們要找到對喀拉卡施法的那位法師,要他收
回魔法!我們才在幾天前遇見他,就在那條溪邊,他不可能離我們太遠。」
「會施這種魔法的法師可不是好惹的敵人,」貝爾瓦很快回答道,「你這麼快就忘
記那團火球了嗎?」他的眼神移向牆上掛著的那件燒焦的皮外套,喃喃說道,「我擔心
我們不是他對手。」但是崔斯特察覺到,地底侏儒的神情不像之前那麼堅定了「你這麼
快就要判喀拉卡死刑嗎?」崔斯特單刀直入。他抓到了地底林儒的弱點,不禁露出了笑
容。「這就是曾經接納了一個迷失的黑暗精靈的貝爾瓦。迪森格嗎?我記得,就算其他
人都認為黑暗精靈危險並放棄援手,榮勳探礦團長可從不習放棄希望;現在在我眼前的
是同一個人嗎?」
「去睡覺,黑暗精靈!」貝爾瓦回嘴道,用手上的錘頭推推崔斯特。
「明智的建議,朋友,」崔斯特說,「你也好好睡一覺,我們可有一段路要走呢!」
「石頭在上!」一直沉默不語的地底侏儒仍然板著臉孔,佯裝惱怒地咕咕一句。他
轉個身,背朝崔斯特,不久便開始打呼。
崔斯特注意到,貝爾瓦這次的打呼聲聽起來較像來自一場好夢。
喀拉卡不停地用鈞爪敲打著石壁。
「下不為例!」慌張的貝爾瓦悄聲對崔斯特說道,「絕對不能在這裡這麼做!」
崔斯特沿著曲折的通道急衝,迅速找到了單調噪音的來源。「喀拉卡!」恐爪怪巨
大的身影映入眼簾時,他輕聲叫喚道。
恐爪怪轉身面對接近的黑暗精靈,反射地將鈞爪向前張開,巨噱發出嘶嘶聲。霎時,
喀拉卡突然意識到自己的作為,連忙收起雙爪。
「作為什麼得不停地敲打石牆?」崔斯特假裝設注意到喀拉卡剛才的攻擊姿態,輕
松地發問道。「我們正在野外,這種聲音會引來不速之客。」
大怪物的頭往下一垂。「你不該哥一跟一跟我吃一出來的,」他說,「我不一不能
……特太一太多事情我庫一挖一控制不了。」
崔斯特伸出手拍拍喀拉卡骨瘦如柴的手肘。「這是我的錯。」他明白喀拉卡是在為
自己剛剛對他做出的危險舉動道歉。「我們不該分頭尋找,」他繼續說道,「也不該不
先跟你打聲招呼就這麼快地靠近你。我們應該在一起,雖然這樣會花比較多的時間搜索,
不過我和貝爾瓦都會協助你控制自己。」
恐爪怪的表情開朗了起來。「七一敲打石頭的感覺真的很一很好。」喀拉卡宣稱。
他把爪子往石頭上敲擊,似乎借此可以恢復一點記憶。他的聲音逐漸減弱,目光收斂,
彷彿神遊回過去那段被法師偷走的時光。巖精終其一生都在敲打石頭,挖掘石頭,和珍
貴的石頭說話。
「你會再變回巖精的。」崔斯特向他保證。
從通道的另一端走近的貝爾瓦,聽到崔斯特的話,感到有點不安。
他們已在地道裡徘徊一個星期以上,仍然沒發現任何蛛絲馬跡。唯一讓地底保儒安
心的是,喀拉卡似乎稍微掙脫了恐爪怪的獸性,過去巖精的性格一點一滴回到他心裡。
不過幾星期前,貝爾瓦才目睹同樣的轉變發生在崔斯特身上,在求生至上的獵人本能桎
梏之下,貝爾瓦找到他最好的朋友。
然而貝爾瓦相當謹慎地避免將喀拉卡的遭遇導向同樣的結論。喀拉卡的獸性是由於
強大的魔法所致,再深厚的友誼也無法扭轉魔法造成的效果。由於崔斯特與貝爾瓦,喀
拉卡才得以暫緩淪於不可改變的悲慘命運;但這也只是暫時的。
接連好幾天,他們繼續在地道中探索,但運氣並不怎麼好。喀拉卡的心智狀況並未
惡化,但即使是充滿信心和希望地離開湖濱小窩的崔斯特,也逐漸感受到現實沉重的壓
力。
就當崔斯特和貝爾瓦開始打算返回住處時,他們來到一處不大不小的洞窟,石礫到
處散佈,洞頂整個塌陷下來,看來是新近造成的。
「他待過這裡!」喀拉卡喊道,他立刻抓起一塊圓五丟向遠端的洞壁,石塊應聲碎
裂。「他待過這裡!」恐爪怪衝進洞窟,不斷撿起石塊四處亂扔,以發洩他心中的怒氣。
「你怎麼知道?」貝爾瓦問道,想制止他巨大的朋友的激動行為。
喀拉卡指指塌陷的洞頂。「他怒一弄的。弗一法師弄的!」
崔斯特和貝爾瓦擔憂地互望了望。這個洞窟將近十五尺高,洞頂看來是被猛力鑿穿
的,而且從洞頂的中心望去,隱約深達兩倍洞窟高度。假如這是魔法造成的,這魔法的
威力實在是太強了!
「這是法師造成的?」貝爾瓦重複一遍說道。他再度露出招牌表情:難以應付的實
事求是。
『她的特一塔。「喀拉卡回答道,然後在洞窟內繞行搜尋,想找出法師離去的蹤跡。
崔斯特和貝爾瓦被他的回答搞得一頭霧水。當喀拉卡終於回頭看他們倆時,才發現
自己的回答不夠清楚。
「那個弗一弗一」
「法師。」貝爾瓦不耐煩地插嘴道。
喀拉卡沒有抗議,反而還感謝他的幫忙。「弗法師有個特一塔,」激動的恐爪怪開
始解釋,「一個計一巨大的提一鐵塔,他隨身攜帶,找到舒適的地方就把它架起來。」
喀拉卡抬頭林場毀的洞頂看,「不管大小高度合不合。」
「他帶了一個塔?」貝爾瓦皺起長長的鼻子問道。
喀拉卡激動地點頭,但他並沒有時間進一步解釋,因為他在一片苔床上發現了法師
清晰的腳印,腳印往某條地道延伸而去。
崔斯特和貝爾瓦只好吞下一肚子疑惑,跟著喀拉卡繼續追蹤。崔斯特仍舊領頭,使
出他在魔索布萊城學院中學到以及在幽暗地域求生時增進的一切看家本領,追查法師的
蹤跡。貝爾瓦則靠著他天生的種族直覺、對幽暗地域的瞭解與魔法光芒胸針,確定他們
追蹤的方位。喀拉卡在神智清醒,感到自己回復過去的自我時,便向石頭求助。他們三
人經過了另一個崩塌的洞穴,以及一個設塔痕跡明顯可見的洞穴,不過這洞穴的高度似
乎足以容納巨塔。
幾天之後,三位夥伴來到一個又高又寬廣的洞窟。遠處有條急流,急流分矗立著一
座龐然大物法師的家。崔斯特和貝爾瓦再度交換了無能為力的眼神:這座塔足足有三十
尺高,面積也有二十來尺平方。而光滑的金屬塔壁似乎在嘲笑他們自不量力。他們分頭
小心翼翼地靠過去,一接近塔,看清塔的真面目後,他們更是驚異不已:整座塔是用純
的精金打造而成,精金是世界上最堅硬的金屬。
他們環顧一週,只找到一扇小門,在整座塔巧奪天工的手藝下,那扇小門簡直難以
辨識。他們不必測試也知道這扇門足以抵擋所有的不速之客。
「弗一弗一弗一他在這裡面!」喀拉卡咆哮道,用他的爪子排命在門上敲打。
「那他必得出來。」崔斯特判斷道,「我們就在這裡等他。」
巖精顯然對這個計劃不滿,他大吼大叫,整個洞窟迴響著他憤怒的吼聲。接著,他
用他那龐大的身軀猛力植向塔門,然後跳開,重新再撞。
塔門在這樣的衝擊下,絲毫沒有晃動半分。精靈和侏儒很快便看出來,喀拉卡這樣
只是徒然耗盡體力罷了。
崔斯特想讓他的「大」朋友冷靜,但完全徒勞。貝爾瓦則走向一邊,嘴裡開始吟唱
著熟悉的咒語。
最後,喀拉卡筋疲力竭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又累又痛又不甘心地啜泣了起來。這
時,貝爾瓦精神奕奕地走過來。他秘銀製的雙手一互觸,便激發出一道道的閃光。
「離遠一點!」地底侏儒命令道,「到了這個地步,區區一扇小門別想讓我罷手!」
貝爾瓦面對著門,將吟唱過的鍬形手向門扉用盡全力敲下去。瞬間,一陣刺眼的青色火
花照亮了整個洞窟。只見貝爾瓦滿臉通紅,對著塔門不停地猛烈敲挖,他雙臂的肌肉糾
結成團;然而當他也精疲力盡時,整扇門除了增加一些刮痕與超自然的焦痕之外,毫髮
無損。
貝爾瓦懊喪地敲了敲兩臂,一陣青色的火花隨即籠罩住他矮壯的身軀;喀拉卡同情
而理解地望著他。崔斯特比他受挫的兩個朋友更為憤怒與不安。現在,不僅是鐵塔阻礙
了他們的計劃,塔內的法師本人無疑已經知道他們的存在。崔斯特小心翼翼地繞行巨塔,
發現塔壁上有許多箭孔。地附耳於其中一個箭孔附近,聽到內部傳來一陣輕微的誦唱聲。
儘管誦唱的語言無法辨識,他報確定法師的企圖。
「快跑!」他向同伴大吼,接著他急中生智,迅速從地面隨手抄了一塊小石頭,塞
進箭孔的開口。算他運氣好,法師念完咒語時,石頭剛好堵住洞孔,一道閃電轟鳴而出,
粉碎石頭,把崔斯特震飛好幾尺,不過由於石頭的緣故,法術的效應也反彈回塔裡。
「該死!該死!」連串咒罵從塔裡傳出來。「我最痛份這種情況!」
貝爾瓦和喀拉卡連忙跑去扶起落地的崔斯特。黑暗精靈只稍微震昏一下,在朋友趕
到幫忙之前,他已經回復清醒,躍身站起。
「喔!你們將費為此付出慘痛代價!你們等著吧!」塔裡又傳來一陣怒吼。
「快離開這裡!」地底侏儒大喊,連憤慨難忍的恐爪怪也不得不認命同意。但當貝
爾瓦望向崔斯特淡紫色的眼眸時,他隨即明白,這位同伴不打算逃。喀拉卡也感受到黑
暗精靈體內湧起的怒氣,不禁往後退開一步。
「石頭在上,黑暗精靈,我們進不去。」地底侏儒慎重地提醒崔斯特。
崔斯特掏出瑪瑙雕像,將之置於箭孔之前,並且用身子擋住它。
「我們走著瞧。」他低吼道。接著,他召喚關海法。
一縷黑煙城繞在瑪瑙石周圍,然後往唯一的一條通路飄去。
「我要撒了你們,」隱身塔內的法師吼道。
接著從塔裡傳來的聲音是黑豹的一聲低吼,然後法師的聲音再度響起:「我錯了!」
「卑鄙法師,開門!」崔斯特大吼。「否則你就沒命!」
「別想!」
關海法又吼了一次,法師一陣尖叫後,門開了。
崔斯特帶頭進入。塔的最底層是個圓形的房間,一道鐵梯從房間中央向上升,通往
一角地板門,那是法師的邊生門。他沒有成功脫逃,事實上,他整個人倒吊在梯子外,
一隻腿還勻在梯板上。關海法安坐在樓梯頂端,輕鬆地咬著法師的小鵬與腳掌。它看來
已完全恢復回從前雄偉俊美的模樣。
「請進!請進!」倒吊的法師張開雙臂喊道,再慌亂地把垂下來蒙住臉部的長袍掀
開。一縷煙從長袍被閃電燒焦的布片處升起。「我是布裡斯特。芬多史德,歡迎光臨凡
台!」
貝爾瓦擋著喀拉卡,防止他衝動上前。崔斯特走上樓梯和敗俘交涉。不過他先花了
很長的時間端詳關海法,自從關海法落湖後那次召喚以來,他就沒再見過他最親密的黑
豹夥伴了。
「你說黑暗精靈語。」崔斯特抓住法師的前襟,把他掀起來,押著他讓他匍匐在梯
上。他狐疑地打量著法師在這之前,他從未看過一個人類。然而,這位法師並未讓崔斯
特印象特別深刻。
「我精通各種語言。」法師得意地說道,完全忘記自己的處境。接著他又以十分鄭
重,似乎在宣佈重大事件的口吻,再次說道:「我是一布裡斯特。芬多史德!」
「你知道巖精嗎?」貝爾瓦從門回吼道。
「巖精?」法師重複返,音調明顯帶著嫌惡。
「巖精!」崔斯特咆哮道,他手上的彎刀迅速地向法師的脖子,刀尖淬然在離法師
的咽喉不到一寸遠的地方止住。
喀拉卡往前跨一大步,貝爾瓦根本拉不住他。
「我的大朋友曾經是個巖精,」崔斯特解釋道,「你應該知道。」
「喔!巖精!」法師恍然喊道,「沒用的少東西,老是擋路。」喀拉卡又往前跨一
大步。
「黑暗精靈,快點說重點!」貝爾瓦哀求道。雖然絲毫無助於攔住恐爪怪,他還是
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邊。
「還他原來的身份!」崔斯特命令道,「把我們的朋友變回巖精。
快!「
「噗!」法師輕嗤一聲。「他現在這樣比以前好多了。」難以捉摸的人類出乎意料
地說道,「搞不懂,怎麼會有人想當巖精?」
喀拉卡大大地倒抽了一口氣,他跨出第三步,貝爾瓦攔不住,整個人被甩在後面。
「馬上!」崔斯特警告道。關海法蹲踞在梯隊上,發出一聲饑餓的長吼。
「喔,好吧,好吧。」法師嫌惡地甩著雙手,口中喃喃有詞地叨念。
「可憐的小巖精!」他從一個非常小的口袋中掏出一本大到看起來遠超出口袋大小
的書。崔斯特與貝爾瓦相視一笑,心想成功在望;不料這時法師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
「早知道當粗我就該殺了他,讓他跟他的同伴一塊上黃泉。」法師冒出一連串咕噥
聲,聲音低到連站在他身旁的崔斯特也聽不出個名堂。
然而,恐爪怪的聽力之敏銳,凌駕於幽暗地域中的生物之上。
喀拉卡巨爪用力一揮,貝爾瓦被推開半個房間之遠;崔斯特聽到聲音,一回頭就被
怪物龐大身軀的衝力撞倒在地,彎刀飛脫出手。喀拉卡的衝力把樓梯也給撞歪了,黑豹
關海法沒穩住身子,墜落到地面上。而那個愚蠢的法師,在龐大身軀的衝擊下,完全來
不及反應。
至於法師是不是死在恐爪怪五百磅重的身軀造成的衝力之下,已經無關緊要,崔斯
特或貝爾瓦都已經來不及去阻止他們同伴的瘋狂行徑。喀拉卡的鉤爪與尖喙無情地撕裂
法師的身體,有時當法師攜帶的魔法物品同時被損毀時,會突然冒出一陣火花或一團煙。
當恐爪怪發洩完心中的激憤,抬起頭望向其餘三個保持戒備姿態的夥伴時,他腳下
那具軀體已經血肉模糊,難以辨認。
貝爾瓦開始提醒他,法師原本已經答應要幫他復原回巖精,但他卻搞砸了。喀拉卡
跌坐在地上,把臉理在雙爪中,懊悔萬分。
「我們離開這裡吧。」崔斯特將彎刀收鞘,說道。
「把這裡搜一搜。」貝爾瓦提議,暗自希望能找到一些寶藏。但是崔斯特一刻也不
想多待。他從放縱憤怒恣意而為的喀拉卡身上看到了太多自己,血腥的氣味更令他感到
挫折與恐懼,他再也忍受不了。他領著關海法,率先離開了塔。
貝爾瓦扶起同伴顫抖的巨大身軀,一同離開。但是他那頑固的實用主義仍不死心,
他讓同伴在塔外等一會兒,讓他返回塔內搜索可能有用的物品,或找出能把培縮小以隨
身攜帶的關鍵密語。整座塔內只有一件簡單的水袋和幾雙破靴子一敢情可憐的法師家徒
四壁,要不然就是另有藏寶之地,例如,另一個異界。貝爾瓦懷疑有此可能。而,如果
這座奇異的精金巨塔真有什麼控制的密語,也隨著法師長埋地底了。
他們返家的旅途漫長而寂靜,各懷心思,充滿了不安、後海及不愉快的回憶。崔斯
特和貝爾瓦心中急迫的不安已然化解:他們與喀拉卡討論後,一致相信喀拉卡報復的沖
動已經不復存在;他又恢復成和平的巖精。
然而,貝爾瓦和崔斯特也不得不承認,喀拉卡的行為其實並未脫離恐爪怪的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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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顯眼的記號】
「你帶了什麼消息來?」瑪烈絲主母質問賈拉索。他穿越杜堊登家的前院,來到主
母身邊。瑪烈絲通常不會在光天化日之下跟惡名昭彰的傭兵頭子打交道;但她心急如焚,
已經失去耐性。魔索布萊城統治階級家族間流傳的耳語內容,對杜堊登家族並不是什麼
好預兆。
「消息?」賈拉索樣作驚訝地反問。
瑪烈絲怒視著他;布裡莎此刻來到傭兵頭子的另一側,同樣生氣地瞪著他。
賈拉索清清嗓子,不過聽起來像是一聲訕笑。他無法提供場烈絲那些情報,要他去
得罪魔索布萊城中最有勢力的家族,他還沒那麼笨。
不過他可以逗逗瑪烈絲!只要玩弄簡單的邏輯,確認她原先所認定的事實,就可以
應付她了。「縛靈秘法,就是那具縛靈屍,已經用了很長一段時間了。」
瑪烈絲拚命控制自己的呼吸。她明白費拉索心裡有數,只是沒有明說,而精明的傭
兵頭子毫不在乎的態度,顯然證實了她的優懼。札克納梵的縛靈屍的確已花了很長的時
間在搜索崔斯特。蜘蛛神後的耐性有多久,這點也無須別人來提醒瑪烈絲。
「你還有什麼要說嗎?」她問道。
賈拉索暖昧地聳聳肩。
「那就快離開!」主母對著他咆哮。
賈拉索猶豫了一下,考慮是否要為這一條微不足道的訊息收費;不過他還是向馬烈
絲行了個招牌脫帽鞠躬禮,轉身走出社至登家的大門。
他馬上就會收到報酬。
一小時後,在杜堊登家神堂的前廳裡,瑪烈絲靠在她的寶座上,思緒已然飄向幽暗
地域荒野中軟蜒的地道裡。她對縛靈屍的心靈控制有限,通常是一股強烈的情緒,僅此
而已。然而,扎克納梵生前身為崔斯特的生父、導師與朋友,死後卻搖身變為致命死敵,
瑪烈絲完全清楚地的內在掙扎與轉變。隨著縛靈屍愈來愈接近崔斯特,他的內在掙扎所
導致的緊張無疑也會愈來愈強。
在結束與賈拉索之間煩人的會面後,她需要瞭解札克納梵的進度。
沒有多久,她的努力便獲得了成果。
「瑪烈絲主母說,縛靈屍到了地底侏儒城市之西。」賈拉索向班瑞主母解釋道。傭
兵頭子離開杜堊登家之後,便直接前往城南的蘑菇叢區,這是全城地位最高的家族所在
地。
「縛靈屍仍保持行蹤,」班瑞主母若有所思地喃喃說道,「很好。」
「不過,瑪烈絲主母相信崔斯特仍然領先有數日,甚至數星期之遠。」賈拉索繼續
報告。
「她跟你說這些?」班瑞主母不可置信地問道。她很驚訝瑪烈絲竟然會公開這麼不
利的消息。
「有些訊息是不需要靠語言的。」傭兵頭子詭譎地一笑,「瑪烈絲主母的語調透露
了不少內幕消息。」
班瑞主母點點頭,閉上滿是皺紋的雙眼。她已經厭倦這整件事情了:她花了很大的
力氣把瑪烈絲推上執政議會的地位,但現在她只能坐等瑪烈絲自己站起來。
「我們必須信任瑪烈絲主母。」她終於說道。
在房間的另一端,班瑞主母的同伴,奪心魔埃耳。威丁沃已不再注意接下來的談話。
賈拉索提及崔斯特正往西走,而且已離布靈登石城很遠,這個消息很重要,不容忽略。
奪心魔利用心靈訊息將明確的警告送到遙遠的西方,一處看起來空無一物的地道中。
札克納梵一看到平靜的湖面,就知道它追到獵物了。它沿著洞窟巖壁的彎路與峭壁
順勢往下走,四處逢巡。接著它看到一扇人工造成的門,以及門後的洞穴。
熟悉的感覺在縛靈屍體內甦醒一那曾是它和崔斯特共有的生活…… 然而當瑪烈絲
入主了札克納梵的心靈之後,狂怒的情緒,嗜血的野蠻慾望隨即掩蓋了這股熟悉的感覺。
縛靈屍衝進洞穴,拔出長劍,瘋狂地破壞室內可見的所有事物。一條毯子被拋入空中,
長劍揮動數次之後,毯子成為一條條的碎布片。
瑪烈絲的狂怒發作完畢後,縛靈屍才蹲下來檢查凌亂的現場。
崔斯特不在家。
縛靈屍只一會兒便判斷出,崔斯特和一個同伴,或許有兩個,在幾天前離開了洞穴。
札克納梵的戰略直覺認定這次絕非故弄玄虛,它大可留下來等獵物回巢。
然而,縛靈屍感覺到瑪烈絲主母強烈的不耐遠從魔索布萊城杜堊登家的寶座上傳來。
瑪烈絲不容任何延擱,執政議會中的耳語與日俱增!她的時間所剩無幾。
這次,瑪烈絲將會為她的擔憂與不耐付出慘重代價。
就在瑪烈絲驅策縛靈屍到地道中搜尋她叛子的下落後幾個小時,崔斯特、貝爾瓦和
喀拉卡從另一條通道回到了他們的湖濱小窩。
崔斯特立即感覺到大事不妙。他拔出彎刀跳上峭壁,推開家門,貝爾瓦和喀拉卡甚
至來不及詢問。
他們倆一趕到洞穴前,便立即明白崔斯特戒備的舉動。他們的家面目全非,吊床與
舖蓋形同破布,鍋碗瓢盆與食物儲藏箱被劈個粉碎,散落在各個角落。喀拉卡太大,塞
不進洞穴,便四處去檢查是否有敵人埋伏。
「我的石頭!!」貝爾瓦吼道,「是哪個怪物幹的好事?」
崔斯特拾起一片破碗,指指乾淨俐落的切口。貝爾瓦知道他的意思。
「刀,」地底侏儒嚴肅地說,「相當精良銳利的刀。」
「黑暗精靈用的刀。」崔斯特替他補充。
「我們已經離魔索布萊城這麼遠,」貝爾瓦提醒他,「隔了這麼一大片幽暗地域,
已非你族人的知識與視野所能及。」
崔斯特沒有同意地底侏儒的推論。他在幼年的生活中,見識過太多羅絲女神的邪惡
女祭司在信仰狂熱之下完成任務的例子,他自己就曾經在被遺忘國度的地表上行進十幾
哩路,只為讓羅絲嘗嘗地表精靈鮮血的甜美滋味。「不要小看瑪烈絲主母。」他冷冷地
說。
「如果這真的是你母親留下的警告,」貝爾瓦用力拍擊雙手,「她可別想這麼輕鬆
地走人,我們會給她一點顏色看看的。」地底林儒放活道,「我們三個!」
「別小看瑪烈絲主母。」崔斯特又說了一遍。「這次的遭遇絕非巧合,瑪烈絲主母
是有備而來的。」
「這你可不確定。」貝爾瓦辯道,但當他看見黑暗精靈淡紫色眼履中真實的畏懼時,
他的聲音也失去了說服力。
他們收拾了少數還可利用的用品之後,便趕緊上路,同樣往西行,繼續拉遠他們與
魔索布萊城的距離。
喀拉卡擔任隊伍的前鋒,可收嚇退之效,因為絕對沒有怪物想與恐爪怪正面衝突。
隊伍的正中央是貝爾瓦,他也是最堅實的倚靠。崔斯特則殿後,浮在空中與前兩人保持
一段距離,以防地母親的追兵從後頭趕上追擊。貝爾瓦推斷,如果追獵者循著他們幾天
前的足跡追蹤,必然會往悲慘的法師所在的洞窟而去,那麼他們應該就能領先追獵者好
幾天的路程。然而崔斯特沒有這麼樂觀。
他太瞭解他母親了。
經過好幾天冗長的旅行後,他們來到一個奇異的地區,處處是破損的地面和缺裂的
牆壁,洞頂佈滿巨大的鐘乳石,像個泰然自若的怪物等著他們自投羅網。三人把隊伍縮
短,以便彼此就近支援。儘管魔法胸針的光芒會引起注意力。貝爾瓦還是將它別在皮外
套上。但是,即便他們在魔法光芒的保護中,從頭上籠罩下來的尖齒狀陰影仍然陰森可
怖,在他們心頭上撒下不祥的預兆。
這裡比幽暗地域其他地區更為沉寂。通常在被遺忘國度的地底世界旅行時,很少會
聽見其他生物的聲音;但這裡的安靜更為深沉,似乎所有的生命,不知為何全都從這裡
消失無蹤了。唯一的聲音是喀拉卡沉重的腳步聲與貝爾瓦靴子的摩擦聲,在幽靜的空間
迴響、漸漸消逝,聽來特別令人緊張不安。
貝爾瓦最先察覺迫近的危機。巖石微微的震動通知他,有其他生物來陪他們了。他
用鍬形手阻止喀拉卡前進,然後回頭看崔斯特,想知道他是否也察覺不妥。
崔斯特指指洞頂,便向上飄至黑暗中,搜尋鐘乳石柱之間是否有埋伏。他一手拔出
彎刀,另一手握住口袋中的瑪瑙雕像。
貝爾瓦和喀拉卡躲在一道巖脊之後。地底侏儒開始前前念著咒語,施法於他的秘銀
雙手之上。有個黑暗精靈戰士在高處監視四周!
讓他們安心不少。
不是只有崔斯特會將鐘乳石柱視為埋伏點。當他深入鐘乳石林後,他馬上明白這裡
還有其他生物存在。
一個略大於崔斯特的人形,從附近的一支鐘乳石後飄出來。崔斯特踢了一下石頭,
讓自己往那生物的方向推進,雙刀已戒備在手。但當他辨識出對方是個有四條觸角的章
魚頭後,馬上知道自己陷入危險。
他雖沒親眼見過,但確實瞭解這類生物:那是靈吸怪,一種奪心魔,全幽暗地域中
最邪惡、最危險的怪物。
奪心魔早在崔斯特近身到彎刀可攻擊的範圍之前,便搶先出手。
它擺動觸鬚,接著一咻!一道錐形的心靈能量纏繞住崔斯特。崔斯特用全副意志力
抵抗逼近的黑暗。他試著集中精神於他的對手,凝聚他的憤怒,但靈吸怪再度發動攻擊。
另一隻靈吸怪現身,從側面對崔斯特展開強大的心靈攻擊。
貝爾瓦和喀拉卡完全看不到崔斯特發生了什麼事,因為崔斯特所在的位置已經超出
魔法胸針的光芒可及的範圍。不過他們倆都感到不太對勁。最後貝爾瓦決定冒險,悄聲
呼喚他的朋友。
「崔斯特?」
他馬上就獲得答案:兩把彎刀掉落到地上。貝爾瓦和喀拉卡驚異地凝視著武器,但
隨即雙雙不由自主往後一跌。在他們面前,空氣閃爍搖曳著,彷彿一道通往異界的門慢
慢成形。
一隻靈吸怪跨過那道看不見的門,出現在兩個震驚的夥伴前方,隨即對他們發出心
靈衝擊。他們倆甚至來不及出聲喊叫。貝爾瓦一陣搖晃,旋即跪倒在地;喀拉卡的心智
尚徘徊於恐爪怪與巖精之間,心靈衝擊的影響沒那麼快發作。
靈吸怪再次發出攻擊,但恐爪怪一跨步,穿過錐形的心靈能量,揮動他的巨爪,把
眼前的敵人一劈為二。
喀拉卡環顧四周,接著往上看。其他的奪心魔從天緩緩而降,有兩只抓住崔斯特的
足踝。更多隱形門開啟,剎那間,一道接著一道心靈能量從四面八方打向喀拉卡,在強
大的力量衝擊下,他內在雙重人格混亂所造成的屏壁迅速瓦解,絕望與憤怒掌管了喀拉
卡的行為。
在那一刻,喀拉卡已完全是恐爪怪,完全受該怪物本能的憤怒與殘暴操控。
只是,恐爪怪堅硬的外殼對於接區而至的心靈衝擊絲毫無濟於事。
喀拉卡衝向那兩只抓著崔斯特的奪心魔。
他跪倒在石頭上他只記得這麼多了。他不甘心地往前爬,拒絕放棄他的憤怒。
接著,他趴在地上,一切關手崔斯特、貝爾瓦,或是憤怒的思緒,都離他遠去。
只剩下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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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篇 第四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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