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魔索布萊城】
對地表的居民來說,這名黑暗精靈可以在幾尺之外走過,絲毫不被偵測到。他跨下
的蜥蜴坐騎四蹄配著肉墊,腳步無聲無息。手工完美,嵌鑲的天衣無縫的鎖於甲掛在騎
士和坐騎的身上,密合得滿水不漏,跟隨著他們的一切行動彎曲折合,彷彿是他們的第
二層皮膚。
狄寧的蜥蜴用輕鬆、快速的腳步前進著。無聲地踏在破碎的地板、牆壁,甚至是漫
長隧道的天花板上。地底蜥蜴藉著他們三趾黏足的幫助,可以像蜘蛛一樣飛簷走壁,也
因此成為眾人喜愛的坐騎。在光明的地表世界裡,踏過堅硬的地面並不會留下該死的足
跡,但是,幾乎所有幽暗地域的生物都擁有夜視能力,能夠以紅外線觀察這個世界。旅
行者如果照著可以預料的路線前進,許多生物可以輕易地追尋他們所留下來的溫度異常
現象。
狄寧雙膝用力地夾住鞍具,指揮著蜥蜴越過穴頂,接著跳到牆壁上的另外一個落腳
處。狄寧可不想被人跟蹤。
沒有任何的光芒引導他,因為他根本不需要。他是一名肌膚烏黑的黑暗精靈,是那
些在地面森林中,耀眼星光下舞蹈的精靈們的血親。在狄寧銳利的雙眼中,溫度細微的
差異都被轉換成鮮明、生動的影像,幽暗地域也不再是黑暗無光的世界。光譜上的所有
色彩在他面前的石牆和地板上跳躍,顯示出隱藏的礦脈或是地下水脈。生物的熱影像是
最為清晰的,讓黑暗精靈觀看敵人就如同地表居民在大白天視物一樣的纖毫畢現。
在正常的情況下,狄寧不會單獨離開城市。即使對黑暗精靈來說,幽暗地域也不是
一個適合單獨探索的地方。不過,今天的情況不一樣。狄寧必須要確定沒有任何不友善
的黑暗精靈跟蹤他的足跡。
在一扇精雕細琢的拱門之後閃著柔和的魔光,這讓秋寧知道自己已經靠近了城市的
入口,所以將蜥蜴的步子慢了下來。很少人會使用這條通往提爾。布裡契狹窄的隧道,
因為魔索布萊城北方的這個區域是專屬於學院的。除了牧師和武技師之外,沒有人可以
通過這裡而不引起懷疑的。
每當狄寧來到這裡的時候,他總會不由自主地感到緊張。在通往魔索布萊城巨大洞
穴的數百條隧道當中,這是防衛最嚴密的一條。
在拱門之後,兩個巨大的蜘蛛靜靜地守衛此處。如果有任何的敵人通過,蜘蛛將會
活動起來,並且攻擊敵人,而整個學院區域也會響起警報。
狄寧離開蜥蜴的背,讓它舒適地站在與他胸部同高的洞壁上。
他伸手進魔斗篷的領口中,掏出了掛在脖子上的頸袋。狄寧從頸袋中掏出了杜堊登
家族的家徽,那是一隻蜘蛛,蜘蛛的八隻腳上各拿著不同的武器,背部雋刻著DN兩字,
這是杜堊登家族古老,正式的家號德蒙。納更斯巴農的簡寫。
「你在這邊等我回來。」狄寧在蜥蜴面前揮動家徽,同時耳語道。
和其它的家族一樣,杜堊登家族的家徽上附有特別的咒文,其中一種可以讓家族成
員對家畜有絕對的控制權。蜥蜴將會忠實地服從這個指令,四蹄彷彿生了根一樣的堅守
崗位,即使它最愛吃的疾鼠就在它的大嘴前打盹也無法讓它動搖分毫。
狄寧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地踏進拱門。他注意到兩只蜘蛛從十五尺的高度向他望
來。狄寧是居住在城中的黑暗精靈,不是敵人,可以不受任何干擾的通過其它的隧道,
但學院是個難以預料的地方;狄寧聽說這兩只又蜘蛛往往會的暴地拒絕那些未受邀請的
黑暗精靈。
狄寧提醒自己,現在可不能被恐懼和謠言所拖累。這次的任務對於家族的戰略來說
是最重要的一環。他雙眼直機前方,故意忽略巨大的蜘蛛,踏入了提爾。布裡契。
狄寧往側邊一閃,想要先確定是否附近有可疑的人物,再來就是為了俯瞰魔索布萊
城的景色。不管是不是黑暗精靈,從這個角度欣賞這座城市,都一定會讚歎不已。提爾。
市裡契這個兩里高的洞穴中的最高點,可以鳥瞰整座魔索布萊城。學院的校區並不大,
組成學院的只有一座建築:蜘蛛教院,羅斯女神蜘蛛形狀的傳道所;術士學院,外型優
雅,擁有許多高聳尖塔,法師們研究、進修的地方,格鬥武塔,十分樸實的金字塔型建
築物,男性戰士們在此學習他們的行當。
在提爾布裡契之下,一通過了標示入口的無數高聳石筍群之後,地面的高度迅速下
降並且擴展開來,整個範圍遠遠超過秋寧銳利的目光所及的區域。在黑暗精靈敏銳的眼
中,魔索布萊城更加多采多姿。由不同的溫泉裂縫所噴射出來的熱影像在整個洞穴中翻
滾著。
紫色和紅色,亮黃色和含蓄的藍色彼此交叉混合,攀爬上高牆以及石柱,或者單獨
在黑暗的巖石背景中流動。在紅外線的視野中,強大魔法力集中的地方顯得更為鮮明,
剛剛狄寧經過的那對蜘蛛就閃著能量的光芒。最後才是城市中真正的照明,妖火照耀在
莊園中特別打光的雕像上。黑暗精靈對他們自己美麗的創作感到十分自豪,特別華麗的
石柱雕刻和雄偉的石像多半都會沐浴在永恆的魔光之中。
即使從這個距離,狄寧也可以看見班瑞家族,魔索布萊城中的首席家族,他們擁有
二十座巨大的鐘乳五柱,以及同樣壯觀的十座石筍。班瑞家族從魔索布萊城奠基的時候
就已經存在,已經有將近五千年的歷史,在這段漫長的時間中,修飾家族藝品以求完美
的努力從來沒有鬆懈過。
在幽暗地域中少見的燭光從某些屋子的窗戶中流地出來。狄寧知道,只有牧師和法
師會點蠟燭,因為這樣他們才能夠閱讀寶貴的卷軸和書籍。
這就是魔索布萊城,黑暗精靈的城市。兩千名的黑暗精靈居住在這裡,也是邪惡大
軍中兩千名強悍的將士。
當他想到今晚可能會有些將上死亡的時候,狄寧單薄的嘴唇上不禁滑過一抹笑容。
狄寧仔細地觀察著納邦德爾時往,那是魔索布萊城正中央用來計時的巨大石柱。在
這個沒有季節晝夜的地方,這是黑暗精靈記錄時光流逝的唯一方法。在一天結束的時候,
城市指定的大法師將會在石柱底端施展他的魔火焰。這個法術在一整個循環,也就是等
於地面一天的時間中都會有效。而火焰的溫度將會治著時往慢慢往上擴展,直到整根時
柱在紅外線的視野中完全變成紅色為止。現在咒文的效力已經消失了,整根石柱現在暗
沉沉的。狄寧推論出來,現在那名法師甚至可能正在時柱底端,準備重新開始一整個循
環。現在是午夜,約定的時刻。
狄寧遠離入口處的那對蜘蛛,悄悄地沿著提爾。布裡契的外圍行走,尋找牆壁上熱
紋中的陰影,以便有效隱藏自己身體所顯承出來的熱影像。最後,他終於到了術上學院,
也就是法師們接受教育的場所。他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溜進外牆和學院地基之間
所溝成的暗巷中。
「是學生還是大師?」預料之中的耳語聲說。
「在納邦德爾時往的黑暗之下,只有大師才能夠在提爾。布裡契的室外走動。」狄
寧回應道。一個穿著厚重長袍的身影繞過暗巷的轉角,走到狄寧面前。這個陌生人保持
著學院中大師的姿勢,雙臂外伸,手肘彎曲,雙掌在胸前——下交疊。
這個姿勢是那人唯一正常的地方。「向你心請安,無面者。」他比出黑暗精靈的無
聲於語,這和開口說出的語言一樣的詳細。狄寧顫抖的手洩漏他內心的不安,因為這名
法師讓他神經緊繃得快要斷掉。
「杜堊登家族的次子,」法師同樣用手勢回應道。「你把酬勞帶來了嗎?」
「你會獲得補償的,」狄寧的手勢強調道,這一波的怒氣好不容易把恐懼給壓制一
下來。「你膽敢懷疑魔索布萊城排名第十的德蒙。納夏斯巴農家族,馬烈絲。杜堊登主
母對你的承諾?」
無面者往後退了一步,知道自己犯了錯。「杜堊登家族的次子,我向您道歉。」他
單膝跪地,表示認錯讓步。打從他參與這次的陰謀以來,這名法師就一直擔心自己薄弱
的耐心會讓自己白白送命。他在一場魔法實驗中發生了意外,這場悲劇把他所有的臉部
輪廓都給融化了,只留下一團溫熱的白綠色黏稠物。馬烈絲。杜堊登主母是這座龐大城
市中據傳最會製造靈藥的人,她提供了一線無面者不想要錯過的薄弱希望。
狄寧冷漠的心對這名巫師絲毫沒有同情,不過杜堊登家族需要這名法師。「你將會
拿到你的處方,」狄寧冷靜地承諾道,「在艾頓。迪佛身亡之後。」
「沒問題,」法師同意道。「今晚嗎?」
狄寧雙臂交叉,考慮著這個問題。馬烈絲主母下令文領。迪怫應該在兩家之間的戰
斗開始的時候就命喪黃泉。但是那景象對狄寧來說看起來太過清潔、太簡單了。無面者
注意到這名年輕的杜堊登成員紅色的眼中突然閃動的光芒。
「等到時柱的光芒升到頂端的時候,」狄寧回答道,雙手興奮地比著手勢,愁眉苦
臉的表情彷彿如同猙獰的笑容一般。
「在他死前,要讓這個命運已經走到盡頭的傢伙知道家族的下場嗎?」法師從狄寧
的表情猜到了他猙獰的目的。
「當你給他致命一擊的時候,」狄寧回答道。「剝奪艾頓。迪佛的一切希望。」
狄寧喚回了坐騎,沿著隧道狂奔,找到了會讓他從另外一邊進入城市的岔路。他從
巨大洞穴的東邊,魔索布萊城的產業區進入城市;在這裡沒有其它的家族會注意到他曾
經離開這座城,此地也只有幾座簡陋的石筍固定在平坦的地面上。狄寧胯下一用力,催
促著坐騎沿著東尼加頓湖岸狂奔。這個城市專屬的大池塘中有座長滿苔鮮的小島,上面
畜養著作用和牛一樣,中型大小的洛斯獸。幾百名的地精和半獸人在持續進行著釣魚或
是放牧的工作,他們抬頭注意到了這名黑暗精靈戰士的迅疾步伐。不過,他們也知道自
己身為奴隸的禁忌,不敢直視狄寧的目光。
反正秋寧也沒時間理他們,這個時候他正全心全意在趕路。當他又來到發光城堡之
間的窄巷時,他更催促坐騎加快步伐朝著城市中央偏南的區域趕路。那裡生長著許多巨
大的蕈類,也是魔索布萊城中最美麗房屋的聚集處。
當他盲目的一轉彎之後,差點踩到成群漫遊的四隻熊地精。
這些高大、多毛的地精生物暫停了片刻,打量著黑暗精靈,然後才故意慢慢地讓開。
狄寧知道,這些熊地精認得他是杜堊登家族的人。他是名由貴族,是高階女祭司的
子鬧,他的姓氏杜玉登也正是家族的稱號。在魔索布萊城的二萬名黑暗精靈中,只有一
千名左右是貴族,也就是認可的六十七個家族的直系血緣。其它的都只是平民戰士。
熊地精並不是愚蠢的生物。他們可以分辨平民與貴族,雖然卓爾精靈們並不會公開
張揚自己的家做,但是狄寧耀眼白髮蓄留的馬尾也和他的黑色魔斗篷上顯眼的紫色和紅
色紋路就已經明白地告訴他們眼前的人是誰。
這次任務的急迫性讓狄寧無暇他顧、但是他卻無法忽略熊地精的怠慢。如果他是班
瑞家族、或者是其它的八個執政家族的成員,他們讓路的速度會有多快?他忍不住要想。
「你很快就會學著要尊敬杜堊登家族!」黑暗精靈壓低聲音說,同時將蜥蜴掉轉頭,
對準他們衝去。熊地精們開始逃命,轉進一條滿瓦礫和碎石的巷子。
為了壓制自己內心的怒焰,狄寧召喚出黑暗精靈與生俱來的能力。他召喚出一團可
以阻擋紅外線和普通光線的黑暗結界,丟在他們逃竄的路上。他認為這樣引起他人的注
目相當不智,但是一段時間之後,當他聽見熊地精們盲目的撞擊和咒罵聲時,他覺得這
其實是很值得的。
在怒氣平息下來之後,他又開始趕路,更小心地把路徑保持在熱氣的陰影中。身為
城中第十家族的成員,猶寧可以不受質問地在洞穴中自由行動。但是,馬烈絲主母嚴格
要求不能有任何和杜裡家族有爪葛的人被發覺出現在這個空傘群中。
馬烈絲主母,狄寧的母親不是∼個可以懺逆的人。但是,這也只不過是某種形式的
規定。在龐索布萊城中,有一個超越所有其它律法的規定:別被抓到。
在蕈傘群的南邊,不耐煩的黑暗精靈終於到了他的目的地。五個高聳,從洞頂到地
面的石柱挖空成許多的房間,之間由金屬或巖石的矮牆和橋樑所連接。發出紅光的石像
鬼,也就是這個家族的宋徽,從無數的城保上往下凝視,彷彿是沉默的哨兵。這就是迪
佛家族,魔索布萊城排名第四的家族。
高大的蕈類環繞著這整個區域,每五個之中就有一個是尖叫蕈,它們是一種有智慧
的蕈類;正如其名,它們會在有任何生物靠近的時候發出刺耳的尖叫聲。狄寧小心地保
持距離,不想觸發這些陷阱。
同時,他也知道此地還有更多、更致命的結界守護著這座堡壘。馬烈絲主母會料理
這些問題的。
預期之中的靜默讓這裡的空氣彷彿都凝結起來。魔索布萊城中幾乎每個人都知道,
迪佛家族的吉娜菲主母已經不再受蜘蛛神後羅絲的寵愛,而她才是所有家族力量背後真
正的來源。黑暗精靈從不會公開討論這種情況,但是每個人都預料地位較低的家族很快
將會對發發可危的迪佛家族展開攻擊。吉娜菲主母和她的家族將會是最後一個得知蜘蛛
神後旨意的,這就是蜘蛛神後一向的殘酷作風。狄寧只要看一眼,就可以知道這個倒媚
的家族根本沒有足夠的時間豎立適當的防禦工事。迪佛家族擁有將近四百名的士兵,許
多的女性,但狄寧在城垛間看見的士兵許多張臉上都露出緊張和不安的神情。
當狄寧想起自己的家族在馬烈絲主母的詭詐的計謀帶領下日益茁壯的時候,他的笑
容變得更燦爛了。隨著他的三名姐妹快速地接近高階祭司的地位,他的兄弟又是已有所
成的法師,而他的叔叔和克納梵又是魔索布萊城中最強的武技長,正日夜不停地訓練三
百名精兵;杜至登家族擁有的是完整的戰鬥力量。而馬烈絲主母和吉娜菲可不一樣,她
目前正是蜘蛛神後御一即的紅人。
「達蒙。納夏斯巴農,」狄寧壓低聲音道,喃喃地念著杜堊登家族正式而古老的稱
呼。「魔索布萊城的第九家族!」他喜歡這句話。
在城市的中央,越過了發出銀光的陽台,進入洞穴西邊二十尺高的拱門,此地聚集
的是杜買登家族最重要的成員。他們聚集在此處是為了完成今晚的工作,作出完美的計
劃。在這個謁見室中高聳的台座上坐著的是德高望重的馬烈絲主母,腹部因為即將生產
而明顯隆起。有榮幸能夠站在她身邊的是她的三名女兒,瑪雅、維爾娜和剛獲選為高階
女祭司的長女布裡莎。瑪雅和維爾娜看起來像是他們母親的年輕版本,纖細,身材瘦小,
體內卻蘊藏著巨大的力量。布裡莎卻沒有這家族的特徵。以黑暗精靈的標準來看,她十
分碩壯,肩膀和臀部都圓鼓鼓的。認識她的人都知道,這種體型不過是忠實反應了她的
脾氣;纖瘦的體格恐怕無法承擔杜堊家族的這名新祭司的狂暴脾氣。
「狄寧應該很快就回來了,」銳森說,他是目前家族的侍父。
「可以讓我們知道攻擊的時機是否已經到了。」
「我們在時往顯示清晨的時候就立刻出發!」布裡莎用她低沉卻銳利的聲音對他大
吼。她轉過身對母親露出期待的微笑,希望能夠因為讓男人知道自己的地位而獲得誇獎。
「孩子今晚就要出生,」馬烈絲生母對她著急的丈夫說。「不管狄寧帶回什麼消息,
我們都一定得出發。」
「那將是個男孩,」布裡莎低嚷道,絲毫不掩飾地的失望,「杜堊登家族第11名活
著的兒子。」
「要獻家給羅絲女神。」札克納梵插嘴道,他是這個家族的前任侍父,現在則是擔
任武技長的重要職位。這個戰技高超的黑暗精靈戰士似乎對所謂的犧牲很感興趣,站在
和克身邊的長子諾梵似乎也是一樣。諸梵是家族的長子,除了狄寧之外,在這個家裡他
不希望有任何的其它的人和他競爭。
「根據傳統,」布裡莎怒目道,紅色的雙眼似乎迸射出光芒。「協助我們獲勝!」
銳森不安地變換姿勢。「馬烈絲主母,」他大膽開口道,「您應該很清楚生產的痛
苦這痛苦會不會讓您分心——」
「你膽敢質疑主母?」布裡莎刺耳地大吼,毫不遲疑地將手伸向腰間的纏繞著的蛇
首鞭。馬烈絲主母伸出一隻手阻止了她。
「你只管戰鬥就好,」主母對稅森說。「讓族中的女性來處理這場戰鬥中重要的事
情吧。」
銳森的身體搖了搖,視線低垂了下去。
狄寧來到了將社正登家族兩個矮小石筍塔包圍在其中的魔法所制的圍欄旁,圍欄內
的就是杜堊登家的大院。圍欄是由世界上最堅硬的精金所製,上百個拿著武器的蜘蛛裝
飾在其間,每個雕像上都有著致命的咒文和結界。杜堊登家族雄偉的大門是許多其它家
族羨慕的對象,但是在目睹了蕈傘群中的壯觀建築之後,再看到自己家寒酸的景象,狄
寧只覺得十分失望。他的家園看起來十分平凡,甚至有些光禿禿的;第二層的秘銀和精
金合金所打造的陽台是個例外,因為那是個保留給家中貴族的地方。陽台上的每個欄杆
都刻畫著上千組的雕刻,這一切都構成了一個巨大的藝術品。
杜堊登家族和魔索布萊城中其它的家族不一樣的地方在於他們的建築大半位在一座
洞穴中,而不是孤立在高聳的石柱群中。雖然這種設計易守難攻,但狄寧依舊忍不住希
望自己的家園能夠再華麗一些。
一名興奮的士兵飛快地打開大門歡迎次子的到來。狄寧一言不發地走過他身邊,快
步走進大院,意識到有數百個好奇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士兵和奴隸們都知道狄寧今晚
的任務和即將到來的戰鬥有關。
沒有任何的階梯通往杜至登家族銀色陽台所在的二樓。這種設計也是為了讓貴族們
不受家中的奴隸和平民騷擾而規劃的。黑暗精靈的貴族不需要階梯,他們與生俱來的能
力通過特別進化之後,讓他們擁有淨空的能力。狄寧在一動念之間就輕鬆地漂浮起來,
落在陽台上。
他急衝過拱門,來到長廊中,此地隱約亮著微弱的妖火,讓正常的視力可以運作,
卻又不會干擾夜視能力的使用。走廊盡頭的華麗黃銅門標示了他的目的地,他在那邊暫
停了片刻,等待雙眼調適回紅外線的光譜。門後的房間和走廊不一樣,沒有任何的照明。
這是高階女祭司的謁見室,杜安登家族雄偉的神堂。黑暗精靈們牧師的房間根據蜘蛛神
後的傳統,是不准有光亮出現的地方。
當狄寧感覺自己已經準備好之後,他直接推開那扇門,毫不遲疑地擠開兩名驚訝的
女侍衛,大膽地直接走到主母面前。家族中的三位女兒都瞇起眼,瞪著他們大膽猖狂的
兄弟。不待准許就闖進來!
他知道她們在想什麼。莫非今晚要獻祭的是他?!
雖然狄寧很喜歡測試他身為低等男性的行為極限,但是他可不能忽視維爾娜、瑪雅
和布巴莎以如同舞步一般的優雅所展露出來的威脅。她們不但比狄寧高大,更花了一輩
子的時間練習使用牧師的邪力和武器。牧師法力延伸的蛇首鞭開始興奮地擾動,期待著
即將降下的懲罰。蛇首鞭的握柄是十分樸實的精金所打道,但鞭身和鞭頭都是活生生的
毒蛇。布裡莎的六首蛇鞭更是迫不及待地舞動、推擠著,將自己沿著腰帶纏繞成許多結。
布裡莎一向是最快給予懲罰的人。
不過,馬烈絲主母似乎對於狄寧的招搖十分欣賞。次子知道他在主母眼中的地位,
並已會毫無畏懼,更沒有絲毫遲疑的執行她的命令。
狄寧從母親的冷靜表情上感到安心,這和他三名姐妹白熱的怒氣構成強烈的對比。
「一切都準備妥當了,」他對她說。「迪佛家族躲在自己的圍欄中,當然,只有艾頓還
在術士學校中愚蠢地學習著魔法。」
「你和無面者會過面了嗎?」馬烈絲主母問道。
「學院今晚相當平靜,」狄寧回答道,「我們的全面十分順利。」
「他同意了約定嗎?」「文頓。迪佛會照著在我們的計劃被處理掉,」狄寧咯咯笑
道。然後他記起來為了讓計劃更加殘酷並已滿足自己的慾望,他將馬烈絲的計劃說了一
些修改,延遲了艾頓被處死的時間。狄寧的這個念頭帶起了另外一個想法:羅絲的高價
女祭司們特別擅長讀心術。
「艾頓今晚就會死!」狄寧趕快說,意圖在其它人為了細節而探問之前作一個結束。
「好極了。」布裡莎皺眉道。狄寧鬆了一口氣。
「開始融合!」馬烈絲主母命令道。
四名卓爾族的男性走向前跪在主母和她的女兒們面前:銳森跪在馬烈絲面前,札克
納梵跪在布裡莎面前,諾梵對瑪雅,狄寧對維爾娜。牧師一同吟唱起來,手靈巧地放在
每名戰士的前額,和他們的情緒融為一體。
「你們都知道自己的位置了!」馬烈絲主母在儀式結束後說。她因為另一次的胎動
而痛得毗牙咧嘴。「上工吧。」
不到一個小時之後,札克納梵和布裡莎並肩站在陽台上,俯瞰杜堊登家族的大門。
在地面上,由銳森和諾梵所領軍的第二和第三大隊正忙亂地準備著,穿戴上加熱的皮甲
和金屬片;這些都是為了騙過精靈們對熱敏感的雙眼用的偽裝。狄寧的部隊是包括一千
名地精奴隸的第一先遣大隊,早就出發了。
「在今晚之後我們將會名聞遐邇,」布裡莎說。「沒有人會懷疑排名第十的家族膽
敢對抗和迪佛家族一樣有力的對手。當我們今晚的血腥工程結束,謠言傳開之後,連班
瑞家族都會注意到達獲創夏斯巴農!」她靠著陽台的欄杆,看著兩個大隊組成陣形,寂
靜無聲的開拔。兩個大隊沿著不同的路徑前進,穿越過魔索布萊城曲折的道路,最後將
會在迪佛家族五個巨大石柱的位置會合。
札克納梵瞄著馬烈絲主母長女的背影,一心只想要把匕首刺進她的脊椎。不過,和
以前一樣,判斷力讓札克經驗豐富的手安分地放在原位。
『你收到了需要的道具嗎?「布裡莎問道,此時她的態度比有馬烈絲主母在身邊的
時候要尊敬多了。札克只不過是名男子,一個有幸冠上家族名號的平民,這一切只因為
他和主母之間有若有似無的夫妻關係,以及他曾經擔任過這個家族的詩父。但是,布裡
莎依舊害怕觸怒地。札克是杜玉登家族的武技長,是一名高大強壯的男子,比大多數的
女子都要強悍。那些曾經目睹過他戰鬥時狂暴態勢的人都認定他是魔索布萊城中的首席
戰士。除了擔任高階祭司的布裡莎和她母親之外,加上和克納梵無人可及的高超劍術,
這三者才是杜至登家族成功的基礎。
札克戴起黑色的兜帽,並且打開腰間的袋子,掏出幾枚陶瓷小圓球。
布裡莎露出邪惡的笑容,緩緩揉搓著纖細的雙手。「吉娜菲主母會不高興的。」她
低聲道。
札克回了她一個同樣的笑容,轉過身打量著即將出發的士兵。
對這名武技長來說,沒有什麼比殺死黑暗精靈更能夠帶來滿足的,特別是殺死羅絲
女神的牧師。
「做好準備,」布裡莎幾分鐘之後說。
札克把濃密的頭髮從臉上甩開,僵直地站著,緊緊閉住雙眼。布裡莎慢慢地掏出法
杖,開始吟唱啟動這個物品的咒文。她輕觸札克的右肩,然後碰碰另外一邊的肩膀,最
後法杖在他頭上停了下來。
札克感覺到冰冷的碎片落在他身上,穿透他的衣物和盔甲,甚至直觸他的肌膚,直
到他身上所有的物品都降到一樣的溫度為止。札克痛恨這種魔法製造的低溫,因為這和
他想像中死亡的感覺一樣。
但是,他也知道,在魔杖低溫的影響下,對於幽暗地域靠熱感應視物的生物來說,
他就像發沉沉的巖石一樣,既不引人注意,更難以發現。
札克睜開眼,打了個寒顫。他伸出雙手試著握了握,確認自己是否還能夠擁有足夠
的靈巧度。他看著布裡莎,後者已經陷入了第二個召喚術的失神狀態中。這次將會多花
一點時間,所以和克靠在牆上,細細的品味眼前這有些危險,卻十分讓人期待的任務。
馬烈絲生母把迪佛家族所有的牧師都留給他,這可真是體貼啊!
「完成了,」布裡莎幾分鐘之後宣佈道。她引著扎克的視線往天空,看往這巨大洞
穴不可見的頂端。
是札克先注意到了布裡莎的傑作,一陣靠近的氣流,因為比洞穴的溫度要略高,而
帶著些黃色。這是一股活生生的氣流。
這個從元素界召喚來的生物,呼嘯著飄浮在陽台的外線,忠實地等待著召喚者的命
令。
札克沒有遲疑。他跳進這股氣流之中,讓它包圍著地飄浮在空中。
布裡莎最後向他敬禮,並且示意召喚來的僕人上路。「戰鬥順利!」雖然和克已經
消失在空中,她還是對他喊道。
隨著扭曲的魔索布萊城在他的腳下飛過,札克不禁因為這句無意卻十分諷刺的話而
咯咯輕笑。她和札克一樣都想要迪佛家族的牧師死光,只不過理由無差地別。如果把這
切都撇開,札克也會很樂意殺光杜至登家族的牧師的。
武技長抽出一把精金打造的利劍,一柄用魔法打造的黑暗精靈寶劍,劍刃不只鋒利,
更附上了致人於死的咒文。「戰鬥的確應該要順利。」他低聲說。如果布裡莎能夠知道
有多順利就好了。
熾天使書城
【第二章 迪佛家族的陷落】
狄寧現在很滿意地注意到,不只是那些醜惡的熊地精,所有魔索布萊城中的種族,
連黑暗精靈也包括在內,都匆忙閃開避免擋住他的路。這次杜堊登家族的次子不是孤身
一人,將近三十名的家族士兵以緊密的陣形走在他後方。在這兒入身後則是以同樣的緊
密陣形,但是卻不太期待這次冒險的低下種族。他們是地精、半獸人和熊地精。
毫無疑問四周還是有看熱鬧的人,因為家族之間掀起戰事可不是魔索布萊城每天都
會發生的事情;但也不是太出乎人意料的事情。
至少每十年就會有家族開始計劃消滅另外一個家族,好讓自己的排名上升。這是個
非常冒險的作法,因為「受害」家族中所有的貴族都必須盡快、盡可能不引人注意的被
料理掉。如果有任何一個貴族活下來指控這些兇手,魔索布萊城冷酷的正義就會發出制
裁,將發起攻擊的家族斬草除根,一個不留。
如果突襲執行得十分完美,就不會有任何的負面效應。城中的所有人,甚於包括執
政議會中的八名主母,都會為了對方的勇氣和智慧而暗地叫好;不會有人再提起這次的
意外。
狄寧特別繞了遠路,不願意留下任何直接將杜堊登家族和迪佛家族連接起來的痕跡。
半個小時之後,也是當夜的第二次,他再度悄悄潛進了高聳蕈傘群的南方盡頭,也就是
迪佛家族的五座石柱群聚集的地方。他麾下的士兵急切地散開,紛紛掏出武器,仔細打
量跟前建築的全貌。
奴隸們的動作就慢多了。許多奴隸四下打量著,想要找尋脫逃的路徑;因為他們內
心都知道自己這次是注定要完蛋了。但是,死亡所帶給他們的恐懼還不及黑暗精靈的魔
影恐怖,所以他們也不敢逃跑。反正魔索布萊城的每個出口都被黑暗精靈的魔法給看守
著,他們還能逃到哪裡去?每個奴隸都看過卓爾族精靈在拷打後再俘虜奴工的殘酷景象。
狄寧一聲令下,他們就全部在蕈傘群的圍欄四周就位。
狄寧伸手進他的大腰包裡面,拿出一片加熱過的金屬。他揚了揚這樣東西三次,在
紅外線光譜中等於發出了三次明亮的訊號,通知後方由諾梵和銳森領導的兩個大隊兵力。
然後,照著他平常的賣弄習性,狄寧將金屬片往空中一擲,隨即接住,再把它丟進防熱
腰包中的密袋裡。在這炫目的訊號之下,狄寧的黑暗精靈部隊紛紛將附有魔法的短鏢裝
上單手持用的十字弓上,瞄準先前計劃好的目標。
每五個章是一個尖叫蕈,而每枚短鏢上面的咒文都足以壓制住巨龍的怒吼。
「……二……三,」狄寧的手勢指揮著部隊的運動,因為在施展於他的手下身上的
魔法沉寂狀態中,根本傳不出任何聲音。當十字弓的弓弦一鬆,短鏢朝著最近的尖叫蕈
飛去的時候,他腦中響起了想像的「喀達」一聲。在整個狄佛家族的四周正發生同樣的
事情,第一線的警戒被有系統的被以數十枚附有咒文的短鏢給破壞了。
魔索布萊城的另外一邊,馬烈絲子母以及她的女兒們和四名家族的平民牧師聯手圍
成了羅絲女神的邪惡八度陣。她們環繞著這名邪惡女神的聖像,一枚寶石雕刻成擁有黑
暗精靈面孔的蜘蛛,開始祈求羅絲女神協助她們的戰鬥。
馬烈絲坐在首席的位置,仰躺在專為生產所制的傾斜椅子上。
布裡莎和維爾娜分別站在她的兩邊,布裡莎緊握著她的手。
這群選民異口同聲地吟唱,將所有的力量凝聚成單一的個攻擊法術。幾分鐘之後,
和狄寧心靈連結的維爾娜得知第一波的攻擊已經就位之後,杜堊登家族的八魔陣立刻對
敵方家族釋出了第一陣的心靈暗示能量波。
吉娜菲主母和她的兩名女兒以及家族中的五名平比牧師瑟縮在漆黑的迪佛家族之神
堂中。在吉娜菲主母得知她們已經在羅絲女神的失寵之後,她們就聚集在神堂中日夜不
停地禱告。吉娜菲知道在找到取悅蜘蛛神後的人法之前,自己的家族將會有多麼的脆弱。
魔索布萊城中還有另外的六十六個家族,在這樣明顯的不利情況下,膽敢對迪佛家族動
下的有十個家族。聚集的八名牧師感到隱隱的有些期待,似乎今晚將會非常漫長。
吉娜菲先感覺到了,一陣冰冷的震爆,帶著讓人迷惑的力量,讓她祈求原諒的禱文
結巴了起來。迪佛家族的其它牧師不安地看著主母不尋常的失態,尋求她的確認。
「我們被攻擊了。」吉娜菲對她們說,此時她的頭已經開始因為杜堊登家族的強烈
攻擊而隱隱作痛。
狄寧的第二次信號讓奴隸部隊開始行動。他們依舊以寂靜為掩護,悄悄地衝向軍傘
群,以寬刃的大刀斬開一條通路。杜堊登家族的次於好整以暇地欣賞迪佛家族的防禦被
輕易突破。「這可不算什麼銅牆鐵壁。」他默默地對高牆上發著紅光的石像鬼諷刺地說。
這些雕像早先看起來像是兇惡的守衛,現在它們只能無助得袖手旁觀。
狄寧感覺到了四周士兵壓抑,但是不斷增高的期望;他們身上所流的卓爾族好戰血
液幾乎已經快要沸騰。隨著奴隸踏中防禦咒文,前方不時傳來致命的閃光,但次子和其
它的黑暗精靈只不過對著這奇觀大笑。這些低下種族本來就是杜堊登部隊中可以犧牲的
炮灰。
帶來這些地精唯一的目的只是讓他們誘發迪佛家族四周的陷阱,好替黑暗精靈,真
正的戰士們開出一條路來。
圍籬現在已經打開了,隱密已經不再重要。迪佛家族的士兵在工事中和入侵的奴隸
們展開遭遇戰。狄寧微微揮揮手,示意攻擊展開,他手下的六十名戰士就飛奔向前,面
孔因為快樂而扭曲,手中的武器揮舞著。
不過,他們不約而同地停了下來,記住自己還有最後一個任務。
每名黑暗精靈,不管是貴族或是平民,都擁有一定程度的魔法能力。
召喚出一團黑暗結界,如同狄寧早先在暗巷中對熊地精施展的技巧,是連最低等的
黑暗精靈都可以施展的能力。這也正是現在發生的狀況,六十名杜堊登家族的士兵以無
數團的黑暗結界遮住了整個迪佛家族。
不管他們如何小心,如何隱密,杜堊登家族都知道會有很多旁觀者。目擊證人不是
個大問題;他們無法,或者說是不願意管這麼多閒事,去指認進攻的家族。但是習俗和
慣例還是要求必須有一定的保密動作,這也是黑暗精靈戰爭的禮貌。在一眨眼的時間中,
迪佛家族對城中的其它人來說,就已經變成了魔索布萊城中的一個黑點。
銳森出現在麼兒的背後。「幹得好,」他用黑暗精靈複雜的手語對兒子表示。「諾
梵正要從背後突襲。」
「輕而易舉,」招搖的狄寧比劃著,「如果吉娜菲和她的牧師能夠被壓制住的話。」
「要相信馬烈絲生母。」銳森只這樣回答。他拍拍兒子的肩膀,跟著部隊鑽進已經
被突破的防禦陣線。
在迪佛家族正上方的高空中,札克納梵愜意地倚靠在布裡莎召喚來的風元素臂彎中,
目睹著底下的戲劇開鑼。從這個角度看來,扎克可以看透那一圈黑暗,可以聽見那片魔
法寂靜中傳來的聲音。狄寧最先衝入的部隊在每扇門都遭遇到了抵抗,遭遇到非常慘重
的打擊。
諾梵和他的大隊,也就是杜堊登家族對魔法最訓練有素的戰鬥力量,從建築後方的
圍欄突入。閃電和魔法的強酸球不停地轟擊著迪佛家族的房屋,同時剷除了杜堊登家族
的炮灰和迪佛家族的防禦部隊。
在前方的大院中,銳森和狄寧指揮著杜堊登家族最精良的戰士。
羅絲的祝福落在杜堊登家族的身上。當戰鬥進入最高潮時,札克可以看見杜堊登家
族的攻擊比敵人要快,而且也更准。很快的,戰鬥就開始蔓延到五個石柱之間。
札克伸了伸他快要凍僵的手臂,並且用意念告訴風元素開始行動。他在這股氣流中
俯衝,朝著中央石柱的陽台衝去。等他一落地,兩名守衛,其中一名是女性,立刻飛奔
出來阻止他。
他們迷惑得遲疑了一下子,想要搞清楚眼前那一片灰色的朦朧到底是什麼東西。這
一下子就太久了。
他們根本沒聽見札克納梵。杜堊登的到來。他們不知道死神已經降臨了。
札克的鞭子一揮,纏住那女性的喉嚨,濺出血花;同時間他的另外一隻手如閃電般
的使出一連串的劍招,逼得男子節節後退。札克一瞬間就用讓人目眩的速度解決了兩個
對手,他拿鞭的手腕一放,就將那女子丟下了城牆;同時一招迴旋踢正中那男子的面孔,
也讓他往地面疾墜下去。
札克接著走近屋內,另一名守衛起身阻擋他……隨即倒在他腳邊。
札克沿著石柱彎曲的牆壁行走,冰冷的身體和巖石幾乎完美的融合在一起。迪佛家
族的十兵在他四周亂竄,試著要有組織的抵抗入侵者;很不幸的,這些入侵者已經佔領
了每座建築的底層,也完全控制住了兩座石柱。
札克對這些一點也不關切。他忽略了精金武器撞擊的聲音、下令的吼聲、死亡的慘
叫聲,只專注在一個會引領他抵達目標的聲音:慌亂、由許多聲音統會的祈禱聲。
他找到一個空曠的走廊,上面刻滿了蜘蛛的符號,一直通往柱子的正中央。如同杜
堊登家族一樣,這走廊通往一扇華麗的黃銅門,上面的裝飾幾乎都是各種各樣的蜘蛛變
體。「一定就是這裡了。」札克壓低聲音,邊把兜帽戴上。
一隻巨大的蜘蛛從他身邊躲藏的地方冒了出來。
札克身形矮,鑽進那蜘蛛的肚子底下,如疾電般的給了它一腳。隨即一個滾翻,將
劍深深地插進它圓球狀的身體。黏稠的液體噴得武技長滿身都是,蜘蛛隨即顫抖幾下就
死了。
「好極了,」札克低聲說,邊拭去臉上蜘蛛的體液,「一定就是這個地方了。」他
把這只又死去的怪物塞回巢穴裡,溜到巢穴旁,希望沒有人注意這次短暫的掙扎。
從武器撞擊的聲音判斷,札克知道戰鬥幾乎已經抵達了這層樓。
不過,迪佛家族似乎終於穩住了陣腳,開始妥善佈陣,應付入侵的敵人。
「就是現在,馬烈絲。」札克低語道,希望和他心靈同調融合的布裡莎能夠感應到
他現在的緊張。「不要太遲了!」
此時,在杜堊登家族的神堂中,馬烈絲和她的下屬們繼續對迪佛家族毫不放鬆地施
以心靈的猛擊。她們的禱文要比對手的祈禱更讓羅絲女神聽得清楚,也因此賜給她們這
揚無聲的爭鬥中更強的咒語。
她們已經輕易地將對方逼到守熱。迪佛家族的一名低階牧師已經被布裡莎的心靈暴
震給擊潰,死在地板上,距離吉娜菲主母不過尺寸。
但整個戰況似乎突然逆轉,戰鬥開始變得勢均力敵。馬烈絲主母正在和即將臨盆的
劇烈陣痛搏鬥,根本無法集中精神。沒有了她的聲音,邪惡八魔陣的威力開始減弱了。
布裡莎站在母親的身邊,用盡全身力氣握著她的手,幾乎把所有的血液都擠出了那
只手,讓它變成低溫的白色,在其它人眼中,這是那臨盆的女子身上唯一低溫的地方。
布裡莎看著初生嬰兒的白髮和陣痛收縮的週期,計算著嬰兒墜地的時間。她們正在計劃
將臨盆的劇痛轉為攻擊法術的力量,這大膽的想法除了傳說之外,根本沒人嘗試過。布
裡莎知道使用的時機將會是關鍵。
她對母親的耳朵呢喃了幾句,背誦一段致命的咒語。
馬烈絲主母覆頌了咒文的開端,壓住喘息,將痛苦和憤怒轉換成攻擊的力量。
「敵能。杜瓦。馬…布裡沈。托爾,」布裡莎提示道。
「敵能。杜瓦…馬…布裡沈。托爾!」馬烈絲怒目道,她用力過度連薄削的下唇都
咬破了。
嬰兒的頭探了出來,這次比上次要更徹底,眼看著嬰兒呱呱墜地的時刻就要到了。
布裡莎打了個寒顫,自己幾乎也忘記了咒文。她對著主母的耳朵低聲念出最後部分
的符文,自己也不禁為了魔法的效果而感到恐懼。
馬烈絲深吸一口氣,鼓起殘餘的勇氣。她可以感覺到法術的力量如同陣痛一樣的顫
動著。對於她站在聖像邊的女兒們來說,她幾乎已經變成了一團紅熱的怒氣。額前閃爍
的汁珠幾乎和滾燙的熱水一樣閃亮。
「阿巴克,」主線感覺到壓力已經到達了頂點,於是開口道。「阿巴克。」她感覺
到肌肉撕烈的劇烈疼痛,嬰兒滑出產道的流暢,以及分娩的快意。「阿巴克。迪納。布
雷格。達渥!」馬烈絲尖聲嘶吼,把所有的痛苦擠壓成極度濃縮的魔法能量,這股力量
連她自己家族的牧師都被震飛開來。
伴隨著馬烈絲主母的強大力量,這道咒文以雷霆萬鈞之勢炸入迪佛家族的神堂,震
碎了羅絲女神的寶石聖像,把兩扇厚重的大門扭曲得無法辨認,同時也把吉娜菲和她屬
下的牧師震倒在地上。
札克不可置信地搖搖頭,看著神堂的大門飛過身邊。「真有力,馬烈絲。」他低聲
一笑,一閃身進了神堂。利用他的夜視能力,他飛快地打量了一下室內的七名活口,每
個人的袍子都破爛不堪,正掙扎著站起。札克再度對眼前馬烈絲所展現的強大力量搖搖
頭,同時拉下兜帽,遮住整張臉。
當他將腰中的陶瓷圓球掏出,砸碎在地面上的時候,另外一隻手已經同時抽出一鞭。
陶球碎片飛散開來,掉出一顆經過布裡莎施法,為了這場合而準備的圓球,一顆放射出
白晝一樣光亮的圓球。
對於習慣於黑暗,利用熱影像來視物的生物來說,這樣強烈的光芒將會帶來目眩和
難以承受的疼痛。牧師們的痛苦呼喊只不過幫助了札克有系統地掃蕩這間房間;每當他
感覺到自己的武器刺進黑暗精靈的血肉中時,兜帽底下的面孔就會露出滿足的笑容。
在半路他聽見了咒文吟唱聲,他知道迪佛家族有人已經從驚駭中恢復過來,成了危
險的對手。不過,經驗老道的武技長不需要雙眼來瞄準,鞭子揮舞的破空聲之後,吉娜
菲主母的舌頭就被硬生生地拉斷。
布裡莎把新生的嬰兒放到蜘蛛聖像的背上,並且舉起了祭祀用的匕首;在好戲上場
之前,她暫停了片刻,欣賞手中這柄殘酷的武器。
匕首的柄是只伸出八隻腳的蜘蛛,上面佈滿了倒勾,看來如同蜘蛛身上的剛毛,這
八隻腳都以同樣的角度往下彎,排成了銳利的刀刃。布裡莎把匕首舉到嬰兒的胸口上。
「賜名給這個孩子,」她提示母親。
「蜘蛛神後不會接受沒有命名的祭品!」
馬烈絲主母轉過頭。試著弄清楚女兒的意思。主母剛剛已經把所有的力氣耗盡在施
法和生產中,意識已經開始模糊起來。
「賜名給這孩子!」布裡莎命令母親,迫切地想要餵養她饑渴的女神。
「已經決結束了,」當兄弟們在迪佛家族建築物的底層大廳中見面的時候,狄寧對
哥哥說。「銳森已經快要攻下頂樓了,大家也相信札克納梵的幕後工作也已經完成了。」
「已經有四十名迪佛家族的士兵投靠了我們,」諾梵回答道。
「他們已經看到結局了,」狄寧笑道。「任何一個家族都可以餵飽他們,而在平民
的眼中,沒有任何家族值得犧牲性命。我們的任務很快就會結束了。」
「快到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諾梵說。「現在杜堊登家族,德蒙。納夏斯巴農
成了魔索布萊城的第九家族,迪佛家族去死吧!」
「小心!」狄寧突然大喊,假裝害怕得雙眼圓睜,看著哥哥的背後。
諾梵立刻作出反應,轉過身面對背後的危險,殊不知此時真正的危險正在他背後露
出獰笑。即使當諾梵意識到弟弟的詭計時,狄寧的利劍已經刺進了他的脊髓。狄寧把頭
靠在哥哥的肩膀,面頰貼著諾梵,看著哥哥眼中紅色的光芒慢慢熄滅。
「快到不會引起任何人注意,」狄寧嘲弄著,模仿哥哥早先的話語。
他將屍體丟在腳邊,「現在狄寧成了杜堊登家族的長子,諾梵去死吧。」
「崔斯特,」馬絲主母喘息道。「孩子的名字是崔斯特!」
布裡莎握緊匕首,開始獻祭的儀式。「蜘蛛神後,收下這個嬰兒,」她道。她高舉
匕首準備刺下。「我們將崔斯特。杜堊登獻給你,換取我們光榮的勝——」
「等等!」瑪雅從房間的旁邊大喊道。她和諾梵之間的心靈連結突然中斷了。只有
一個可能。「諾梵死了,」她宣佈道。「嬰兒不再是第三名兒子了。」
維爾娜好奇地瞪著妹妹。在瑪雅感應到諾梵身亡的同時,和狄寧融合的維爾娜感應
到一股強烈的情感衝動。興高采烈?維爾娜將手指放在上揚的嘴唇上,不知道狄寧是否
已經成功的擺脫這次暗殺的嫌疑。
布裡莎依舊握著匕首,放在嬰兒的胸口,等著將這孩子獻給羅絲女神。
「我們應承了蜘蛛神後第三名活著的男孩,」瑪雅警告道。「而我們已經獻上了。」
「但不是用獻祭的方式,」布裡莎爭辯道。
維爾娜聳聳肩,不知如何是好。「如果羅絲女神接受了諾梵,那我們就已經獻祭了。
要是再畫蛇添足反而可能惹惱羅絲女神。」
「但是不獻上我們所承諾的將會帶來更大的災難!」布裡莎堅持道。
「那就趕快動手吧。」瑪雅說。
布裡莎緊握匕首,再度開始念誦咒語。
「留人,」馬絲主母命令道,在椅子中直起身來。「羅絲女神已經滿意了,我們已
經獲得了勝利。所以,歡迎你的弟弟,杜堊登家族最新的成員。」
「只不過是個男孩,」布裡莎用明顯不屑的口吻說,走離那孩子和聖像。
「下次我們會做得更好,」馬絲主母咯咯笑道,不過內心其實懷疑會不會有下次。
她已經將近六百歲了,而且,即使是年輕的黑暗精靈也並不多產。布裡莎是馬絲在一百
歲的少女時代所生的,而在那之後漫長的四百年內,她也不過再生了另外五名小孩。連
這個嬰兒崔斯特都算是個意外,馬絲實在不認為自己可能會再受孕了。
「想夠了,」馬絲對自己低聲說,感覺到精疲力盡。「會有足夠的時間…」她躺回
椅子上,立刻陷入了滿足、美妙,步步高陞的邪惡美夢中。
札克納梵大踏步地走過迪佛家族的中央尖塔,手中握著兜帽,鞭子和利劍輕鬆地插
在腰間。四周時常傳來迅即消失的格鬥聲。杜堊登家族已經獲得了勝利,剩下的只是鏟
除證據和目擊者。一群地位低下的女性牧師走了過來,醫治輕傷的杜堊登家人,並且將
那些傷勢太重,無法醫治的人操縱成行屍,好讓他們自行走離犯罪現場。一旦回到杜堊
登家族的根據地,沒有受到徹底破壞的屍體將會經由牧師的手復活。
札克轉過身,打了個冷顫,看著牧師昂首闊步地走著,身後跟著不斷增加的杜堊登
家族的殭屍。
眼前的景象雖然足夠讓札克納梵感到噁心,但接下來的事情更糟糕。兩名杜堊登家
族的牧師領著一隊士兵,用偵測法術來搜尋迪佛家族倖存者躲藏的地方。其中一名牧師
在札克面前停了下來。雙眼無神,彷彿正在感應法術的輕微顫動。她伸出手指,緩慢地
在空中划動,彷彿某種偵測黑暗精靈血肉的聖杖。
「就在那邊!」她大聲宣佈,手指著地板上的一塊隱密的板子。士兵們像是惡狠一
樣衝向前,飛快地撞破這塊密門。在一個秘密洞穴裡面擠滿了迪佛家族的孩子。這些是
貴族,不是平民,不能夠留活口。
札克加快腳步離開這醜惡的地方,但是他依舊可以聽見饑渴的杜堊登家族士兵撲向
前,依舊躲不過那些孩子們無助、清晰刺耳的慘叫聲。札克發現自己不由自主地跑了起
來,飛快地轉過眼前的轉角,差點撞上狄寧和銳森。
「諾梵死了,」銳森不帶感情地說。
札克立刻狐疑地瞪著杜堊登家年輕的次子。
「我已經把那動手的迪佛家族士兵給殺死了,」狄寧對他保證,甚至毫不隱藏臉上
得意的笑容。
札克已經活了將近四個世紀了,他當然不會對同胞的野心勃勃視而不見。杜堊登家
族原先的長子是以守勢來到第二線,他和敵人之間還有一大群杜堊登的士兵。當他們終
於遭遇到敵對的黑暗精靈時,大部分迪佛家族的士兵都已經投降了。札克懷疑杜堊登家
族的兩名男性到底是否真的有目擊到雙方的爭鬥。
「神堂裡面所發生的慘劇已經傳遍了我方的陣營,」銳森對武技長說。「你和平常
一樣乾淨利落,就和我們所期待的一模一樣。」
札克對杜堊登家族的侍父投以不屑的眼光,自顧自地往前走,走出建築物,踏出魔
法所造成的黑暗和沉寂,走進魔索布萊城漆黑的黎明。銳森只不過是馬烈絲主母成群面
首的其中一個而已。當馬烈絲厭倦他之後,她可能會命他重新回到士兵的行列中,剝奪
他的姓以及伴隨而來的一切權利,或者她會直接除掉他。札克並沒有必要尊敬他。
札克走出審類的圍欄,到了他能夠找到最高的制高點,在地上坐了下來。幾分鐘之
後,他驚訝地看著杜堊登家族的軍隊井然有序地移動著,侍父和兒子、士兵和牧師、以
及背後緩緩移動的兩行殭屍都朝著家的方向走去。在這場戰鬥中,杜堊登家族失去了所
有的奴隸和炮灰,但是離開的隊伍卻比當初進攻的時候長得多。奴隸們被迪佛家族兩倍
之多的奴隸所取代,五十名以上迪佛家族的平民土兵也自願加入了攻擊者的陣營。這些
叛變的士兵將會經過牧師們的拷問,以確保他們的誠心。
他們每個人都會通過拷問,札克深信。因為黑暗精靈們是只求生存的生物,不是死
守信條的人。士兵們將會獲得新的身份,並且暫時安全地待在杜堊登家族大院幾個月,
直到迪佛家族的毀滅被人遺忘為止。
札克並沒有立刻跟上去。相反的,他穿過一連串的蕈類植物,找到了一個隱密的小
山谷。他在那裡找了片苔蘚躺了下來,看著穴頂永恆的黑暗,同時也目睹著自己永恆黑
暗的人生。
當時他保持沉默只是行事小心;因為他是城中最有勢力區域的入侵者。他想到了可
能有人聽見他所說的話,就是那些全心全意的欣賞迪佛家族被摧毀的同樣邪惡的黑暗精
靈。在目睹了今晚的惡行和屠殺之後,札克再也沒辦法壓抑他的情感。他的懊悔轉化成
了對某名未知神靈的哀告。
「我的世界到底算是什麼樣的煉獄;我的靈魂到底陷入了什麼樣的邪惡糾纏?」他
咬牙切齒地低聲送出一向存在心中的憤怒。「在光明中,我的肌膚是烏黑的;而在黑暗
中,它又因為我無法排解的憤怒而顯示出炙烈的白熱來。」
「我是否能擁有足夠的勇氣離開這個地方、這種生活,公開地對抗我的同胞、這個
世界的錯誤?找到一個能夠不和我的信念相衝突,讓我堅持自己信念的地方。」
「我的名字叫做札克納梵。杜堊登,但是不管從行為或是從我的內心來看,我都不
是黑暗精靈。那麼,就讓他們發現我是這樣的人,讓他們把怒火降在我這雙已經無法再
承擔魔索布萊城絕望無助的衰老肩膀吧。」
武技長不顧後果,猛然站起身來大喊,「魔索布萊城,你到底他媽的是個什麼東西?!」
在寂靜的城市許久都沒有回答之後,札克活動筋骨,把布裡莎施展在身上的寒氣驅
走。當他拍著腰間的鞭子時,勉強感覺到一些快慰。因為那是將一名主母舌頭扯出來的
鞭子。
熾天使書城
【第三章 嬰兒的雙眼】
瑪索吉是名年輕的學徒,對於學習魔法的生涯來說,他現在不過是名掃地的清潔工。
他靠著掃把看著艾頓。迪佛走近塔中最高的房間。瑪索吉感到十分同情這個傢伙,因為
他必須面對無面者。
不過,瑪索吉也知道艾頓和無面者之間衝突的燦爛煙火將會值得一看。他繼續掃地,
用掃把當作借口,繼續靠近房間的門外。
「你要求我來這裡,無面者大師,」艾頓。迪佛再度說,一隻手遮在面前,試圖遮
檔房間中三根蠟燭刺眼的燭光。
無面者彎著腰,一路背對著年輕的艾頓。法師提醒自己,這要處理得乾淨利落。不
過,他知道,現在準備的這個咒文將會在艾頓來得及知道家族的命運之前就把他徹底毀
滅,無法照著狄寧最後的指示。
有太多的風險了,最好小心行事。
「您……」艾頓又再度開口,但隨即又魯莽地收回這句話,開始理清眼前的處境。
在一天的課程開始前就被叫來大師的房間實在很不尋常。
當艾頓一接到這召喚的時候,他很害怕自己在某項課程上沒有達到標準。在術士學
校中這會是個要命的錯誤。艾頓已經快要畢業了,但一個大師的怒氣就足以把這一切逆
轉。
他在無面者的課程中一向表現得很好,甚至相信這個神秘的大師對他有所偏愛。這
次的會面是否可能只是恭賀他即將畢業的客套?艾頓撇開自己內心的希望,知道這不太
可能。黑暗精靈學院的大師們極少會跟學生客套。
艾頓接著聽見大師低聲吟唱咒文的聲音,並且注意到大師正要施展法術。有什麼東
西讓他覺得非常不對勁,眼前的這一切都不符合學院中的所有慣例和準則。艾頓雙腳站
穩,肌肉緊繃,完全照著一句深入學院中每一名學生心中的銘言,也是讓在這個徹底專
注於混亂渾沌中的社會成員能夠生存下來的座右銘:做好準備。
門在瑪索吉的眼前炸了開來,讓他重重地撞上背後的牆壁,灑了他一頭一臉的石屑。
當他看見艾頓。迪佛掙扎著奔出房間時,覺得即使肩膀上又多了一塊黑青,這畫面也值
得他大費周章。那學生的背後和左手臂飄著陣陣青煙,臉上滿是恐懼和驚嚇的表情是瑪
索吉有生以來看過最噁心的表情。
艾頓踉蹌地奔跑著,拼了命想要盡量拉開和大師間的距離。當他好不容易終於轉過
轉角,踏准下一層的時候,無面者正好出現在破碎的門邊。
大師暫停腳步詛咒著自己的失誤,開始思索要怎麼要更換這扇門。「掃乾淨!」他
對正把手倚在掃把柄頂端,把下巴舒服地放在其上的瑪索吉大吼道。
瑪索吉乖乖地拿著掃把,開始清掃石頭的碎屑。不過,當無面者走過他身邊一段距
離之後,他立刻小心翼翼地跟在大師的後面。
艾頓是一定逃不掉了,這場精彩的表演可絕對不能錯過。
第三間房間,也就是無面者的私人圖書館,是塔中最亮的一間圖書室,兩邊的牆壁
上插著數十根的蠟燭。
「該死的光亮!」艾頓詛咒道。他蹣跚地穿越這炫目的光芒,想要走到大師的會客
室,也是最底層的房間去。如果他能夠逃離這座子塔,甚至走出衛士學校到廣場上,也
許這一切的情況反而會變得對大師不利。
艾頓的世界依舊是永夜的魔索布萊城,但是經過在塔中日夜的研究之後,無面者已
經習慣了在燭光下視物,不再慣於熱影像的世界。
會客室中擠滿了椅子和箱子,不過由於只有一根蠟燭,艾頓可以看得很清楚,因此
輕易地閃過了這許多障礙物。他衝向門口,握住沉重的門把。門把一轉就開了,但是當
艾頓想要擠出去的時候,一陣藍白色的能量波把他給撞回房間內。
「這個該死的地方,」艾頓咒罵道。大門被魔法封印住了。他知道一個解開封印的
咒文,但是懷疑自己有沒有足夠的力量可以抵銷大師所施展的法術。而且,在恐懼和匆
忙之中,腦海中的這個咒文已經變成不知所云的雜亂文字。
「不要跑,迪佛小弟,」無面者的聲音從前一個房間傳過來。「你這樣只不過是讓
自己受苦的時間延長而已!」
「去你媽的,」艾頓壓抑著呼吸說。艾頓已經完全忘記了那法術,恐怕他也不會即
時出現在他腦海中。他打量著四下的環境,想要找到解決之道。
他的雙眼在邊牆上找到了一個不尋常的地方,那是兩個大櫃子之間的空隙。艾頓往
後退了幾步,想要找個更好的角度,卻發現自己出現在一個奇怪的空間中;他同時在那
裡看見了光和熱的影像。
他只能夠判斷出這塊區域在熱光譜中顯示為相同的溫度,卻又和附近的石牆有些微
微的不同。另一扇門?艾頓只能希望他的猜測正確。他沖回房間的中央,正對著那樣物
品,強迫自己的視覺從紅外線轉變到可見光的世界。
隨著他目光的適應,出現在眼前的景象讓年輕的艾頓吃了一驚,而且不知所措。他
看見的不是門,也不是另一個房間的景象。出現在那裡的是他自己的影像,和房間中一
部份的景物。在過去的五十五年短暫的生命中,艾頓從來沒看過這樣的奇觀,但是他曾
經聽過術士學校中的大師們提過這樣的裝飾。這是面鏡子。
上層房間中傳來的聲響提醒了艾頓,無面者幾乎已經要到這裡了。他沒有時間仔細
思索自己的決定。他低下頭,衝向鏡子。
也許這是通往城中另外區域的傳送門,也許只是通往另外一個房間的門。或者,在
這絕望的幾秒鐘,艾頓大膽想像,這可能是扇通往另外一個空間與時間的空間門!
當他越來越靠近那裝置的時候,漸漸感覺到體內冒險的血液在呼喚著他。然後,他
只感覺到猛烈的撞擊、破碎的玻璃,以及那後面紋風不動的石牆。
也許這只是面鏡子。
「看看他的眼睛,」維爾娜在察看杜堊登家族最新的成員時,低聲對瑪雅說。
那嬰兒的眼睛的確與眾不同。雖然那個小孩才不過離開母體不到一個小時,他的雙
眸已經開始靈活地四下轉動。雖然那雙眼睛顯示出夜視能力所特有的紅色,但那熟悉的
血紅卻染上了藍色的陰影,讓它們成為特異的紫色。
「瞎了嗎?」瑪雅擔心道!「也許我們還是要把這個小孩獻給蜘蛛神後。」
布裡莎期待地看著她們,黑暗精靈可不容許生理有缺陷的小孩浪費食糧。
「沒有瞎,」維爾娜將手指在嬰孩面前晃動,對姐妹們投以憤怒的眼神。「他注視
著我的手指。」
瑪雅明白維爾娜說的是實話。她靠近嬰兒,研究他的臉孔和那對奇怪的雙眸。「你
到底看見了什麼,崔斯特。杜堊登?」她柔聲問;這可不是因為體貼小孩,而是怕吵醒
正在蜘蛛聖像頂端椅子上休息的母親。
「你到底看見了什麼我們看不見的東西?」
艾頓軀體下玻璃不斷地碎裂開來,當他試著要站起身的時候,又在他身上割出更深
的傷口來。這有什麼關係?他想。「我的鏡子!」
他聽見無面者的哀嚎,抬頭看見氣憤的大師俯瞰著他。
在艾頓的眼中,他是多麼的高大!充滿了力量和魔力,完全遮擋住這個小空間中的
燭光。在他的受害者眼中,光是他的身影就足以造成擴大十倍的幻象。
接著艾頓感覺到一種黏黏的物質流洩到他身上,蛛網隨即黏著在兩邊的簷子上、牆
壁上和艾頓身上。小艾頓試著要滾開來,但是無面者的法術很快就將他困住,讓他彷彿
成為蛛網上一隻無助的小蒼蠅。
「先是我的門,」無面者皺眉對他說,「現在又是這個,我的鏡子!
你知道我為了要弄到這稀有的裝置花了多少功夫嗎?「
艾頓的頭左右亂轉,不是為了回答對方的問題,而是為了不讓臉也沾上那噁心的東
西。
「你為什麼不肯乖乖地站好,讓我把事情做完?」無面者非常厭惡地大吼道。
「為什麼?」艾頓從薄削的嘴唇中擠出幾個字,邊把沾到唇邊的蛛網吐出。「你為
什麼想殺我?」
「因為你弄破了我的鏡子!」無面者吼道。
當然,這一點道理都沒有,鏡子是在對方先發動攻擊之後才破掉的。不過,艾頓想,
對大師來說不需要有任何的理由。艾頓知道他的希望十分渺茫,但是他繼續試圖說服敵
人。
「你知道我的家族,迪佛家族,」他驕傲地說,「城中的第四家族。
吉娜菲主母不會高興的。高階祭司一向都可以查出背後的真相!「
「迪佛家族?」無面者哄然大笑。也許狄寧。杜堊登要求的折磨現在可以插隊進來
了。艾頓竟然膽敢打破他的鏡子!
「排名第四!」艾頓勉力說。
「愚蠢的小孩,」無面者沙啞地笑道。「迪佛家族已經不存在了。
不是排名第四,也不是五十四,什麼都不是。「
艾頓全身一軟,不過蛛網依舊讓他站得挺直。大師在胡說些什麼?
「他們都死光了,」無面者繼續道。「吉娜菲主母終於可以和羅絲女神面對面了!」
艾頓的恐懼表情讓醜陋的大師感到十分滿意。「全死光了,」他再度吼叫道。「除了可
憐的艾頓,必須活下來聽完家族的悲慘命運。這一切都將劃下一個句點,」無面者舉起
手,準備施展法術。
「是誰?」艾頓大喊。
無面者停了下來,似乎不瞭解這個問題。
「是哪個家族干的?」注定送命的學生堅持追問。「是哪個家族的陰謀扳倒了迪佛
家族?」
「啊,我應該告訴你,」無面者回答道,很明顯的在慢慢享受這情境。「我想在你
和老朋友在陰間見面之前應該有資格知道這件事。」
曾經是嘴的那道裂口微微牽動,似乎代表著笑容。
「但是你打破了我的鏡子!」大師低吼道。「死吧,你這個愚蠢的傢伙!自己去問
答案吧!」
無面者的胸口突然一動,全身開始顫抖,用一種無法理解的口音咒罵著。眼前的大
師到底在準備什麼樣的魔法,在艾頓的耳中聽來咒語竟然不知所云,邪惡的力量竟然會
讓施法者的身軀不聽話的顫抖?無面者接著倒了下來,呼出最後一口氣。
艾頓震驚地打量著法師,發現在他的背後露出一支短鏢的尾端。
艾頓看著這淬毒的兵器依舊因為剛剛的撞擊而不斷地搖晃著,最後他的目光掃視到
房間中央,那名年輕的掃地工正站著的地方。
「不錯的武器吧,無面者!」瑪索吉大吼著,手中轉動著一柄雙手使用的十字弓。
他對艾頓露出邪惡的笑容,開始裝上另一枚短縹。
馬烈絲主母掙扎著把自己從椅子上撐了起來,勉力站起身。「滾開」她對女兒們大
吼。
瑪雅和維爾娜連忙從蜘蛛聖像和嬰兒前面讓開。「看看他的眼睛,主母大人,」維
爾娜大膽地補上一句。「它們看起來很不尋常。」
馬烈絲主母研究著那嬰兒。一切看起來都還算正常。這也是件好事,杜堊登家族能
干的長子諾梵剛死,這個小孩崔斯特將會必須非常努力才能夠彌補他所留下的空缺。
「他的雙眼,」維爾娜說。
主母惡毒地瞪了她一眼,然後吃力地彎下腰去看看到底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
「紫色?」馬烈絲驚訝地說。她從來沒有聽說過這樣的事情。
「他沒有瞎,」注意到母親臉上露出不悅的表情,瑪雅很快地插嘴道。
「拿起那根蠟燭,『馮烈絲主母命令道。」讓我們看看這雙眼睛在普通的光亮下看
起來是什麼樣的。「
瑪雅和維爾娜反射性地走向聖櫃,但布裡莎阻止了她們。「只有高階祭司可以碰聖
物。」她提醒的音調中帶著威脅的口氣。她鬼臉般地轉過身,伸手進櫃子中,拿出用了
一半的紅蠟燭。牧師們遮住眼睛,馬烈絲主母小心地用手遮住嬰兒的面孔,讓布裡莎點
燃聖燭。它只有製造出一小點火光,但是在黑暗精靈的眼中這是十分刺眼的光芒。
「拿過來,」在調適了幾分鐘之後,馬烈絲主母說。布裡莎把蠟燭拿近崔斯特,馬
烈絲慢慢將手移開。
「他沒有哭,」布裡莎驚訝於這個嬰兒可以靜靜地接受這麼刺眼的光芒。
「還是紫色,」主母低聲說,對她女兒的嘀咕置之不顧。「在兩個世界中,這小孩
的眼睛都是紫色的。」
當維爾娜再度看著她幼小的弟弟和驚人的淡紫色眼眸時,忍不住吃了一驚。
「他是你的弟弟,」馬烈絲主母將維爾娜的吃驚當作將來情況的線索。「當他年紀
稍長,那對紫色的眼眸依舊銳利的瞪視著你時,請記得,他一生一世都是你的兄弟。」
維爾娜轉過身,差點脫口而出一句會讓她後悔的回答。馬烈絲主母和杜堊登家族士
兵間的關係和其他與家族之間的風流韻事也幾乎是魔索布萊城中的傳奇。她又怎麼有資
格教導她該怎麼樣做才好?維爾娜咬著下唇,希望布裡莎或馬烈絲在這個時候不會剛好
在讀她的心。
在魔索布萊城中,想到這種有關高階祭司的流言,不管是不是真的,都會讓你被痛
苦的處死。
她母親的雙眼瞇了起來,維爾娜以為自己被發現了。「他是你的責任,」馬烈絲主
母說。
「瑪雅更年輕,」維爾娜大膽地抗議道。「如果我可以繼續學習,只要再幾年的時
間,我就有機會可以晉升到高階祭司的位置。」
「你也可能永遠都沒有機會,」主母嚴厲地提醒她。「把這個孩子帶到神堂去。讓
他沐浴在女神的聖言中,並且教導他所有在杜堊登家族中擔任王子見習生必須知道的事
情。」
「我會照顧他,」布裡莎自告奮勇地說,手下意識地移往腰間的鞭子。「我實在很
喜歡教導那些男性在這世界上的地位。」
馬烈絲瞪著她。「你是名高階祭司。你有其它比教導男孩更重要的責任要去完成。」
接著,她對維爾娜說,「這個嬰兒是你的了;不要讓我失望!你教導崔斯特的課程將會
讓你更瞭解我們的生活方式。
你擔任『保母』的練習也會幫助你更接近高階祭司的地位。「她給維爾娜一點時間
以正面的角度看這個任務,接著語調一轉,話聲中又帶著明顯的威脅語氣。」這可以幫
助你,但這也一定可以摧毀你,「
維爾娜歎了口氣,不敢把自己內心的想法講出口。馬烈絲生母丟在她肩上的責任至
少會佔去寶貴的十年時間。維爾娜不喜歡這個責任,她必須要和這個紫眼的小孩待在一
起十年的時間。不過,另外的選擇,也就是馬烈絲。杜堊登主母的怒氣,恐怕壞得多了。
艾頓把另外一段蛛網從嘴邊吹開。「你只不過是個男孩,一名學徒,」他結巴地說。
「你為什麼會——?」
「殺死他?」瑪索吉替他說完。「我可不是為了要救你。」他對著無面者的屍體吐
口水。「看看我,我是第六家族的王子,現在竟然是這個該死的傢伙的僕人——」
「赫耐特,」艾頓插嘴。「赫耐特是第六家族。」
較年輕的卓爾精靈將手指放到彎曲的唇邊。「等等,」他用漸漸浮現的笑容回答,
一個嘲諷的邪惡笑容。「我們現在應該是第五家族了,因為迪佛家族已經被滅門了。」
「還沒!」艾頓低吼道。
「暫時而已,」瑪索吉向他保證,手指摸弄著十字弓。
艾頓更是感覺到全身無力地陷在蛛網中。被大師殺死已經夠糟糕了,但是被小孩子
殺死的羞辱…
「我想我應該感謝你,」瑪索吉說。「我已經花了很多時間策劃如何除掉這個傢伙。」
「為什麼?」艾頓追問著他的新玩弄者。「只是為了你的家族安排你當他的僕人,
你就膽敢殺害術士學校的大師?」
「因為他會讓我退學!」瑪索吉大喊道。「我伺候了那個爛貨整整四年。擦他的鞋
子,為他嘿心的鬼臉準備藥膏!這樣夠了嗎?那個傢伙永遠不會滿足。」他又對那屍體
吐了口口水,彷彿只是在跟自己講話。「對魔法有天份的貴族子弟擁有特權,可以在及
齡進入術上學校之前先擔任學徒進行實習。」
「當然,」艾頓說。「我自己就曾經在——」
「他只想要讓我無法進入術士學校!」瑪索吉咕噥著,完全不理艾頓。「他會強迫
我進入格鬥武塔,也就是戰士的學校。戰士學校!我的二十五歲生日只剩兩個禮拜。」
瑪索吉格起頭,彷彿突然間記起來房間裡不只一個人。
「我知道我得要殺死他,」他繼續道,現在才是對艾頓說話。「然後你出現了,讓
這一切都變得十分輕鬆。學生和大師在戰鬥中彼此互相殘殺?這以前就發生過。誰會懷
疑這一點?我想,我其實應該感謝你,不值一提家族的艾頓。迪佛,」瑪索吉深深一鞠
躬。「在我殺死你之前。」
「等等!」艾頓大喊道。「殺了我有什麼好處?」
「不在場證明。」
「但是你已經有了不在場證明,我們可以把它更強化!」
「解釋給我聽,」瑪索吉事實上也不急於這一時。無面者是個高等級的法師,蛛網
不會那麼快消失的。
「釋放我,」艾頓認直一地說。
「難道你真的和無面者所認為的一樣愚蠢嗎?」
艾頓只能接受這污辱,畢竟十字弓在那孩子手上。「釋放我,好讓我可以假冒無面
者的身份,」他解釋道。「大師的死亡將會造成懷疑,但是,如果沒有人知道有大師死
掉了……」
「這怎麼辦?」瑪索吉踢著屍體說。
「燒爛它,」艾頓急中生智的計劃現在終於成形了。「讓它變成艾頓。迪佛的屍體。
迪佛家族已經被抹消了,不會有人復仇,不會有人質疑。」
瑪索吉看起來有些懷疑。
「無面者基本上是個閉門不出的隱土,」艾頓說明道。「我已經快要畢業了,在三
十年的學習之後,我一定可以勝任簡單的教學工作。」
「那我有什麼好處?」
艾頓張大了嘴,幾乎讓自己被蛛網包住,彷彿答案明顯的不需要多此一舉。「術士
學校裡面有名大師可以擔任你的導師。這可以讓你輕鬆地完成數十年的學業。」
「他也是只要一有機會就可以指證某個年輕人早年犯上錯誤的人,」瑪索吉狡詐地
說。
「可是我有什麼好處呢?」艾頓辯解道。「激怒第五家族赫奈特,而我背後又沒有
家族的支持?不,年輕的瑪索吉,我並不像無面者所認為的那麼蠢。」
瑪索吉用長而尖的指甲敲著牙齒,考慮著這個可能性。在術士學校的大師中有一名
盟友?這的確值得考慮。
另外一個想法溜進了瑪索吉的腦袋,讓他開始搜索著艾頓身邊的櫃子。當艾頓聽見
陶瓷和玻璃瓶子碰撞的聲音時,他不禁感到牙齦發酸。一想到這些藥材,甚至已經完成
的藥劑可能被這個學徒的粗心大意給摧毀掉,艾頓就不禁覺得搞不好,格鬥武塔比較適
合這個傢伙。
一段時間之後,年輕的黑暗精靈又再度出現了,艾頓記起來自己實在沒有什麼教訓
人的資格。
「這是我的,」瑪索吉讓艾頓看著他手中的一個小小黑色物品。
那是一個無比精細的瑪瑙雕像,是一個正在狩獵的黑豹。「這是一個低層界的妖物
為了感謝我的幫助而給我的禮物。」
「你幫助過那種妖物?」艾頓實在忍不住要問,因為他非常難以相信一個小小的學
徒擁有能力活著和這樣強大、難以遇料的生物打交道,更別提什麼幫助了。
「無面者——」瑪索吉又踢了那屍體一下,「把所有的功勞和這座雕像都搶走了,
但是它們都是我的!當然,此地的其它東西都可以給你。我知道大多數上面所附著的魔
法,我會告訴你哪些有什麼用處。」
艾頓對於自己終於有希望可以活過這恐怖的一天感到慶幸,此刻實在沒有心情管這
個雕像。他只想要脫離這些蛛網,搞清楚自己的家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突然,瑪索
吉這個讓人難以理解的年輕黑暗精靈一轉身離開了這個房間。
「你要去哪裡?」艾頓問道。
「去找強酸。」
「強酸?」艾頓強自壓抑著自己的慌亂,不過他依稀可以猜到瑪索吉要做些什麼。
「你想要偽裝得像,對吧?」瑪索吉理所當然地解釋道。「否則,就不算什麼偽裝
了嘛。我們應該要好好利用這個蛛網還完好的時候,它可以讓你不會隨便亂動。」
「不要,」艾頓開口抗議,但瑪素吉飛快地繞過他,臉上掛著邪惡的微笑。
「這看起來會有點痛苦,然後還會很麻煩,」瑪京吉承認道。「你沒有家族的後援,
在術士學校中也找不到其他的盟友,因為其他的大師也都討厭無面者。」他拿出十字弓,
瞄準艾頓的眼睛,裝上另外一枚淬毒的短鏢。「也許你寧願死掉。」
「快去拿強酸!」艾頓大喊道。
「為什麼?」瑪索吉揮舞著十字弓嘲弄他。「你活下去有什麼目的嗎?不值一提家
族的艾頓。迪怫?」
「復仇,」艾頓輕蔑他說,他聲音中強烈的怒氣讓瑪索吉汗毛直立。「你現在還沒
有學到,不過你以後會的,我年輕的學生。人的一生中沒有比復仇的渴望更強烈的動力
了!」
瑪索吉放下十字弓,用尊敬,幾乎有些恐懼的眼光看著被困在蛛網中的黑暗精靈。
不過,稍後這名年輕的學徒才會明了艾頓的決心;因為,艾頓這次又帶著渴望的笑容重
復了一次,「去把強酸拿過來。」
熾天使書城
【第四章 第一家族】
納邦戴爾時柱四個循環,也就是四天之後,一個發著藍光的碟子經過蕈類遍植的小
徑,來到了雋刻著蜘蛛的杜堊登家族大門。哨兵們從外圍的兩座尖塔和大院旁的崗哨中
監視著這碟子,觀察著它漂浮在距地面三尺的空中。幾秒鐘之後,家族的統治階層就收
到了消息。
「這會是什麼?」當狄寧、瑪雅等人會合在上層的陽台上時,布裡莎詢問武技長札
克納梵道。
「是召喚嗎?」札克反問道。「在我們調查之前是不會知道的。」他踏出陽台,輕
飄飄地落在大院中。布裡莎對瑪雅比了個手勢,杜堊登家族最年輕的女兒就隨著札克跳
了下去。
「上面有著班瑞家族的家徽,」在更靠近了些之後,札克大喊道。
他和瑪雅打開了大門,那碟子浮了進來,沒有任何具有敵意的舉動。
「班瑞家族,」布裡莎回頭喊著,聲音沿著長廊傳到了在房間中等待著的銳森和馬
烈絲主母。
「看起來有人邀請您會面,主母大人。」狄寧緊張地說。
馬烈絲走到陽台上,她的丈夫服從地跟在後面。
「他們知道了我們的攻擊嗎?」布裡莎用沉默的手語問道,此時,不管是平民或是
貴族,杜堊登家族的人都有著同樣不祥的想法。迪佛家族被滅門不過是幾天之前的事情,
此時魔索布萊城的第一主母又遞來了邀請卡,實在不能算是巧合。
「每個家族都知道,」馬烈絲大聲地回答,不認為在家族的勢力範圍中有必要這樣
小心翼翼。「證據強烈到足以讓執政議會對我們採取行動嗎?」她目光銳利地瞪著布裡
莎,她的雙眼在夜視能力的血紅和可見光之下的綠色之間交互變換。「這才是我們必須
要問的問題。」馬烈絲準備踏出陽台,但是布裡莎抓住了她厚重的黑色袍子,想要留住
她。
「您不會真的想要靠近那樣東西吧?」布裡莎問道。
馬烈絲的回答讓更多的人大吃一驚。「當然,」她回答道,「如果班瑞主母想要傷
害我的話,她不會公開邀請我。即使是她的力量也沒有大到可以忽視城中的規範。」
「您確定安全嗎?」銳森詢問道,話中流露出真正的關憂。如果馬烈絲被殺害了,
布裡莎將會繼承主母的位置,銳森懷疑這個長女會需要任何的男人在她身邊。即使這個
殘暴的女性需要一名侍父,銳森也不想要留在那個位置上。他不是布裡莎的父親,甚至
年紀也沒她大。很明顯的,目前杜堊登家族傳父的權力和馬烈絲主母的安危有很大的關
系。
「你的關懷讓我很感動,」馬烈絲回答道,心中十分明白丈夫的恐懼。她扯開布裡
莎的手,在緩緩降落到地面的過程中把弄皺的袍子拉直。布裡莎厭惡地搖搖頭,揮手示
意銳森跟著她回到屋子裡面,認為家族的全部成員不應該暴露在不友善的目光之下。
「您想要有人護衛嗎?」札克詢問正準備坐在碟子上的馬烈絲。
「我很確定!只要我一離開了自己的勢力範圍,立刻會有人護送我的,」馬烈絲回
答道。「班瑞主母不會讓我在接受了她的邀請之後還暴露於危險中。」
「我也同意,」札克說,「但是您想要杜堊登家族派遣護衛嗎?」
「如果對方有這個意思,會有兩個碟子出現的,」馬烈絲斬釘截鐵地說。主母開始
覺得她四周人的關切有些煩人了。畢竟,她是家族中的主母,她應該是最強、最年長,
最睿智的人,不喜歡別人懷疑她的決定。馬烈絲對著魔碟說,「執行你的任務,讓大家
都可以鬆口氣吧!」
札克幾乎要因為馬烈絲的遣詞用字而笑了出來。
「馬烈絲。杜堊登主母,」魔碟中傳出一個聲音說,「班瑞主母向您問好。您二位
已經太久沒有坐下來好好談談了。」
「其實從來沒有過,」馬烈絲對札克比著手語。「那就帶我去班瑞家族吧!」馬烈
絲命令道。「我不想要浪費我的時間和一張魔嘴講話!」
很明顯的,班瑞主母完全預期到馬烈絲的不耐煩,因為那魔碟立刻就漂浮出了杜堊
登家族的大院。
札克關上大門,立刻示意手下的士兵開始行動。馬烈絲不想要公開的護衛,但是杜
堊登家族的間諜網將會隱密的跟蹤魔碟,直到統治家族的雄偉大門。
馬烈絲對於有關護衛的猜測是正確的。當魔浮碟一離開杜堊登家族的勢力範圍時,
二十名全為女性的班瑞家族土兵就從道路兩旁的隱蔽物中出現了。她們在受邀的這名主
母身邊圍成了鑽石形的防護陣形。在鑽石兩個尖端的守衛穿著黑色的長袍,背後繡著紫
色和紅色的蜘蛛:這是高階祭司的穿著。
「班瑞的親女兒,」馬烈絲大感興趣地說,因為只有貴族的女兒才能夠獲得這樣的
殊榮。第一主母為了確保馬烈絲旅途的安全竟然花了這麼大的功夫!
當這群人穿越彎曲的街道,走向章類森林之時,沿路的奴隸和黑暗精靈的平民們紛
紛慌亂的離開這些人的面前。班瑞的家族的士兵公開配戴著家族的家微,沒有人想要為
了任阿原因惹惱班瑞。
馬烈絲只能難以置信地轉動雙眼,希望自己在死前能夠體會這樣的權力。
幾分鐘之後,當這群人靠近了統治家族的住所時,她又再度忍不住四下打量著。班
瑞家族擁有二十座高大雄偉的石筍,每座之間都有優雅華麗的橋樑和城垛相連接。魔法
和妖火照耀著數千個不同的雕像和數百名隊形嚴整,服裝整齊的守衛。
內圈的建築更讓人吃驚,班瑞家族居住在二十座較小的鐘乳石中。它們吊掛在洞穴
上,根部隱沒在黑暗之中。有些鐘乳石和石筍相連成石柱,而其它的則像是矛尖一樣垂
吊在空中。陽台環繞著這些鐘乳石建造,閃著強力的魔法和各種神秘的光源。
魔法也是連結外界石筍之間的圍欄,整座宅邸被它們所環繞。
那是一面巨大的蛛網,在外院閃爍著的藍色光芒中呈現銀色的光澤。
有些說這是羅絲女神的賞賜;如同鋼鐵一般堅硬的蛛絲,幾乎有黑暗。
精靈的手臂那麼粗。任何東西碰觸到班瑞家族的圍欄,即使是最銳利的武器,都只
會無助地黏在蛛網上,直到主母授意蛛網將其釋放為止。
馬烈絲和她的護衛們直直走向圍欄一段對稱、圓形的區域,剛好介於外圍兩座最高
的塔之間。當他們靠近的時候,大門往外延伸,開始旋轉出一個足以讓隊伍通過的空間。
馬烈絲紋風不動,試圖讓自己外表看起來十分冷靜。
幾百名好奇的士兵看著這隊伍一路走到班瑞家族的主建築之前。那是一棟閃著紫光
的圓頂神堂。平民的士兵離開了隊伍,只留下四名高階祭司護送馬烈絲主母入內。
在大門內的景象果然沒有讓她失望。中央一座巨大的祭壇主導了整座神堂中的氣勢,
環繞著祭壇座落著許多留的長凳,一直延伸到圓頂神堂的邊緣。這裡可以坐——兩千名
的黑暗精靈還綽綽有餘。
多得不可勝數的雕刻和聖像充斥在這個地方,在黑光中隱隱發亮。
在祭壇上方飄浮著一個巨大發光的影像,一個紅黑色的幻象不停地在蜘蛛的形象和
美麗的黑暗精靈女子之間變換。
「這是貢夫的作品,他是我家族的法師,」班瑞主母猜到馬烈絲主母和其它人一樣,
一定會對這壯麗的幻影印象深刻;於是從座位上對她解釋道。「連法師都有他派上用場
的地方。」
「只要他們能夠記得自己應有的地位就好了,」馬烈絲從現在已經停止的魔浮碟上
飄了下來。
「同意,」班瑞主母說。「男性有時實在太自以為是了,特別是法師們!不過,我
還是希望這些日子貢夫能夠多待在我身邊。你也知道,他被指派為魔索布萊城的大法師,
每天不是在操縱納邦德爾時柱,就是在執行什麼其它的任務。」
馬烈絲只是點點頭,不想多說。當然,她當然知道班端的兒子是城中的大法師。每
個人都知道。每個人也都知道,班瑞的女兒崔爾是學院的主母教長,這個地位之高僅次
於任何一個家族的主母。馬烈絲毫不懷疑班瑞會在談話中提到這件事實。
在馬烈絲往祭壇跨出一步之前,她最新的護衛從陰影中走了出來。當馬烈絲看清楚
這是靈吸怪,又被稱做奪心妖的妖物時,忍不住皺起眉頭。它將近有六尺高,比馬烈絲
整整高出一尺,這額外的高度大半都要歸功於那顆大腦袋。那顆腦袋有著閃閃發光的黏
液,就像是有著白色雙目,沒有眼珠的大烏賊。
馬烈絲立刻恢復了鎮定。奪心妖在魔索布萊城中並不少見,謠傳有一隻靈吸怪甚至
和班瑞家族結成了盟友。不過,這些生物比黑暗精靈要更邪惡,智慧更高,因此,他們
的出現總會讓人忍不住渾身打顫。
「你可以叫他麥希爾,」班瑞主母解釋道。「他的名字我們念不出來,他是個朋友。」
在馬烈絲主母回答之前,班瑞又加上一句,「當然,麥希爾讓我在討論中佔了便宜,
而你又不習慣和靈吸怪打交道。」然後,馬烈絲難以署信地張大嘴,看著班瑞主母將靈
吸怪遣走。
「您可以讀我的心!」馬烈絲抗議道。只有極少數的人可以穿透高階祭司的心靈障
壁使用讀心術,而這種作法又是黑暗精靈社會中最重的罪名。
「不要亂說!」班瑞主母立刻反駁道。「我必須先向您道歉,馬烈絲生母。麥希爾
可以讀心,即使是最高階的祭司內心所想的也像在和他聊天一樣公開。他是用傳心術來
溝通的。我可以發誓,我甚至不知道您剛剛沒有講話。」
馬烈絲看著那生物離開大堂,接著——走上祭壇的臺階。即使她努力壓抑自己不去
這樣做,但是她依舊不由自主地會抬頭觀看那不停變換的蜘蛛和黑暗精靈的形象。
「杜堊登家族還好吧?」班瑞主母問道,語氣中帶著虛假的禮貌。
「還過得去,」馬烈絲回答道,此刻,她對於在交談中觀察對手的行為更感到興趣。
身在祭壇上的只有她們兩個人,不過,毫無疑問的有數十名牧師在神堂的陰影中四下游
走,隨時注意眼前的情況。
馬烈絲用盡所有的克制力才壓抑住自己對班瑞主母的輕蔑。馬烈絲將近五百歲,已
經算是很老了,但是班瑞主母簡直是人瑞中的人瑞。她的雙眼曾經看過千年的變換;但
是,根據一般的說法,黑暗精靈很少能夠活過七百歲,更別提八百歲了。雖然黑暗精靈
外貌通常看不出她們的年紀,馬烈絲主母就和她一百歲生日的時候一樣美麗和活躍,但
班瑞主母看起來已經又老又干。她嘴唇附近的皺紋就像是蜘蛛網一樣,低垂的眼皮幾乎
隨時都會會在一起。馬烈絲認為,班瑞主母早就該死了,但她還是活了下來。
班瑞主母雖然看來早就已經過了顛峰的歲月,但是她還是懷孕了,幾周之後就要生
產。
即使是在這個方面,班瑞主母也和一般的黑暗精靈大異其趣。
她已經生了二十名的子嗣,比魔索布萊城中的任何人都要多產兩倍以上,而且其中
還有十五名是女性,個個都是高階祭司!班瑞的其中十個孩子還比馬烈絲要年長!
「您手下有多少士兵?」班瑞主母問道,又靠近了些,顯示出她對這個話題很感興
趣。
「三百名,」馬烈絲回答道。
「喔,」那名衰老的卓爾精靈感興趣地說,一根手指放到嘴角。
「我聽說總數應該是三百五十吧。」
馬烈絲忍不住要皺眉。班瑞在取笑她,提醒她在攻擊迪佛家族時所增加的五十名士
兵。
「三百名,」馬烈絲再強調。
「當然,」班瑞回答道,又躺了回去。
「班瑞家族有一千名士兵嗎?」馬烈絲問這個問題其實沒有多大意義,只不過是為
了讓自己在討論中看起來比較平等而已。
「我們許多年來都是這個數目。」
馬烈絲又再度懷疑這個老怪物為什麼還活著。班瑞的某個女兒應該想要獲得主母的
地位。為什麼她們沒有聯手策劃某種陰謀,把班瑞主母給除掉?又或者是她們為什麼沒
有在年長以後,自己獨力出擊,設法組成自己的家族,就像一般貴族的女兒在渡過五百
歲之後一樣?只要當她們還在班瑞家族的統治之下,她們的子孫就沒有貴族的資格,而
會被降成和平民一樣的低賤。
「你聽說了迪佛家族的下場了嗎?」班瑞主母直接問,她和對手一樣對這種閒聊感
到不耐煩。
「哪個家族?」馬烈絲故意反問道。在這個時候,魔索布萊城中沒有所謂的迪佛家
族。就黑暗精靈的傳統而言,這個家族已經消失了,甚至它根本從來沒有存在過。
班瑞主母咯咯笑了。「當然了,你瞧我都忘了,」她回答道。「您現在是第九家族
的主母了。這可是相當光榮的唷。」
馬烈絲點點頭。「但這可比不上第八家族的主母光榮。」
「是的,」班瑞點點頭,「但第九家族距離執政議會的席位也不過只有一名之遙。」
「那的確是相當的榮耀,」馬烈絲回答道。她開始明了班瑞不是只為了嘲弄她,同
時也是為了恭喜她,並且鼓勵她往更高的榮耀努力。馬烈絲一想到這件事情就覺得豁然
開朗。班瑞是蜘蛛神後最寵愛的凡人。如果她對杜堊登家族的晉升感到滿意,那麼羅絲
女神也不會例外的。
「可能不會和您所想像的一樣榮耀,」班瑞說。「我們只不過是一群愛淌渾水的古
老家族,時常會聚在一起想出新的方法去管我們不該管的事情。」
「這座城市認同您的統治。」
「它有選擇嗎?」班瑞笑道。「不過,黑暗精靈的所作所為還是由每個家族的主母
來管理比較恰當。羅絲女神可不會欣賞任何有太多統治權的執政議會。難道你不認為,
如果不是蜘蛛神後的意思,班瑞家族老早就可以一統魔索布萊城了?」
馬烈絲不安地在位於上變換著姿勢,對於這大膽的言論感到十分驚訝。
「當然,不是現在,」班瑞主母解釋道。「現在這年代,這座城市已經大到沒有力
量可以這樣做了。但是很久以前,甚至在你出生以前,班瑞家族要做到這件事可不會覺
得太過困難。但這不是我們的風格。她很高興可以看到家族間彼此對抗,求取平衡,而
在有需要的時候又可以並肩作戰。」她暫停片刻,嘴角浮出笑容。「而且他們也都準備
好去吞食那些不再為神後所寵愛的家族。」
馬烈絲注意到,這是另外一次提及迪佛家族的對話,這次直接和蜘蛛神後的喜好有
所關連。馬烈絲終於將她憤怒的防禦解除,最後才發現,其實和班瑞主母整整兩個小時
的交談相當有趣。
不過,當馬烈隆乘坐著魔浮碟通過魔索布萊城中最雄偉的建築時,她臉上並沒有笑
容。面對這麼公開的力量展示,她無法忘記班瑞主母召喚她來其實有兩個目的:私下恭
喜她這場完美的陰謀,另外,也提醒她不要野心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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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養育】
維爾娜花了五年漫長的時間,醒著的每一分每一秒幾乎都耗在崔斯特這個小嬰兒身
上。在黑暗精靈的社會中,這段時間不只是養育嬰兒成人,同時也要灌輸他所有的行為
規範。這個孩子必須要學習基本的動作和語言技巧,如同所有的智慧生物一樣;但是,
卓爾精靈的孩子還必須接受維繫這個混飩社會的各種戒律的煎熬。
在崔斯特這種男孩的情況中,維爾娜必須花費無數的時間不停提醒他遠比黑暗精靈
女性低下的地位。由於崔斯特童年的所有時間幾乎都花在這間神堂中,所以除了一同禮
拜的時間之外,他見不到其它的男性。即使當所有人都集合起來進行邪異的儀式時,崔
斯特也只能站在維爾娜的身邊,聽話地看著地面。
當崔斯特年紀大到足以聽懂命令的時候,維爾娜的工作份量就減輕了。不過,她依
舊必須花費許多的時間教導她年輕的弟弟,目前他們正在針對手語中所牽涉到的精細面
部表情、手部動作和身體語言做深入的研究。不過!她最常做的還是指使崔斯特去清掃
那永遠掃不完的圓頂神堂。它大概只有班瑞家族雄偉神堂的五分之一大小,不過,這就
足以擠進杜堊登家族所有的人,還空出一百多個位置來。
維爾娜想,現在養母的這個職位還不算太差,不過她總是希望能夠挪出更多的時間
進行研究。如果馬烈絲主母將養育小孩的任務指派給瑪雅,維爾娜現在早就已經成了高
階祭司。而維爾娜現在依舊必須在崔斯特的身上花費另外五年的時間,瑪雅甚至有可能
比她還要早晉升高階祭司!
維爾娜把這個可能性趕出腦海。她可沒這個資格擔心這樣的問題。只要再短短幾年
的時間,她就可以解脫養母的這個任務。在十歲左右,崔斯特就會正式的成為家族的王
子見習生,服侍家族中的所有人。只要她的成績沒有讓馬烈絲主母失望,維爾娜知道她
會獲得補償的。
「上牆,」維爾娜指示道。「清掃那座雕像。」她指著一座距離地面大約二十尺的
裸女雕像。年幼的崔斯特看著它,感到十分疑惑。他沒有辦法站在安全的立足點上擦乾
淨那雕像。崔斯特知道抗命的巨大代價,即使是遲疑也會受到懲罰。因此他立刻伸出手,
開始尋找第一個立足點。
「不是這樣!」維爾娜微慍地說。
「要怎麼做?」崔斯特大膽地詢問,因為他實在不知道姐姐在暗示些什麼。
「想像你飄浮到那座石像旁,」維爾娜解釋道。
崔斯特的小臉因為困惑而皺成一團。
「你是杜堊登家族的貴族!」維爾娜對他大吼。「至少你有一天會獲得這個資格。
在你的頸袋中有一枚家徽,那是個擁有強大魔力的物品。」維爾娜依舊不太確定崔斯特
是否準備好接受這樣的考驗;浮空術是黑暗精靈天賦魔力中較為高深的能力,比用妖火
照亮物體或是召喚黑暗結界要困難多了。杜堊登家的家徽可以增強黑暗精靈的天賦能力,
這能力是只有在黑暗精靈成熟之後才會浮現的。雖然大部分的黑暗精靈可以召喚魔力一
天漂浮起來一兩次,但杜堊登家族的貴族藉著家徽的幫助,卻可以不停重複這樣做。
在一般的情況下,維爾娜絕對不會讓低於十歲的黑暗精靈嘗試這樣的舉動,但是這
個小孩在過去的數年中展現出了許多讓人咋舌的潛力;而且維爾娜也看不出來單純的嘗
試會有什麼傷害。「你只需要站在雕像前面,」維爾娜解釋道,「想像自己漂浮起來即
可。」
崔斯特抬頭看著那女性的雕像,讓自己正好站在那張輪廓深刻的面孔之前。他一隻
手握住頸袋,試著讓自己取得和家徽共鳴的默契。他之前就覺得這個徽章似乎擁有某種
力量,但那只不過是小孩子的直覺。現在崔斯特已經有確實的證據證實自己的想法,他
可以清楚地感覺到懂法的波動。
一連串的深呼吸讓這名年幼黑暗精靈的腦中沒有了雜念。他驅走了房間中其他事物
的影像;他只能看到那雕像,也就是他的目的地。他感覺到自己慢慢變輕,腳跟提了起
來;然後他用腳尖站著,一點重量也感覺不到。崔斯特回頭看著維爾娜,臉上露出驚喜
的笑容……然後他就跌了個四腳朝天。
「愚蠢的男性!」維爾娜怒目道。「再試一次!如果有必要,一千次你也得給我試!」
她將手伸向腰間的蛇首鞭。「如果你失敗了……」
崔斯特移開視線,咒罵自己。他自己的大意讓法術失敗了。現在,他知道自己可以
做到,也不再害怕被鞭打了。他再度將意志集中在雕像上,讓魔法能量在體內慢慢累積。
維爾娜也知道崔斯特最後一定會成功。他天資聰穎,意志堅強,比維爾娜所認識的
任何人都要強韌;連杜堊登家族的其它女性都比不上。這孩子也很頑固,崔斯特不會讓
這魔法把他擊敗的。她知道,只要有可能他將會一直站到餓昏為止。
維爾娜看著他經歷一連串的小成功和失敗,最後一次的嘗試讓崔斯特從將近十尺高
的地方摔落下來。維爾娜忍不住畏縮了一下,不知道他是否受了重傷。不過,不管傷勢
如何,崔斯特還是哼也不哼地就繼續回到位置上,重新開始集中精神。
「他太年輕了,」維爾娜身後傳來一個評論的聲音。她在位子上扭過頭,看見布裡
莎站在背後,臉上依舊掛著惡狠狠的表情。
「也許吧,」維爾娜回答道,「但是如果不讓他試試看是不會知道的。」
「當他失敗的時候給他一鞭,」布裡莎建議道,邊把腰間那柄六頭的武器抽了出來。
她愛憐地看著那鞭子,彷彿那是某種寵物,同時還讓蛇首在她的腰間和臉上爬來爬去。
「給他點靈感。」
「把它拿開,」維爾娜氣沖沖地說。「崔斯特是我負責教導的,我不需要你幫忙!」
「你應該注意自己和高階祭司說話的口氣,」布裡莎警告道。所有的蛇首都是她意
志的延伸,立刻殺氣騰騰地朝向維爾娜。
「你最好也小心一點,馬烈絲生母會注意到你是怎麼樣干擾我的,」維爾娜很快地
回答。
一提到馬烈絲主母,布裡莎立刻就將鞭子拿開了。「你的工作,」
她嘲弄他說。「你對這傢伙太心軟了。男孩應該是被訓練的動物,我們必須要教導
他們的地位。」意識到維爾娜的威脅其實不是開玩笑的,姐姐立刻轉身離開。
維爾娜就給布裡莎一個下臺階,讓她不會太失面子。養母接著回頭看著崔斯特,他
依舊努力的試著碰觸到雕像。「夠了!」她意識到這孩子已經累了,連腳都不太抬得起
來,於是她下令道。
「我做得到!」崔斯特對她大喊。
維爾娜喜歡他的決心,卻討厭他的語氣。也許布裡莎說的話還算正確。維爾娜把蛇
首鞭從腰間解了下來。一點小小的靈感應該可以持續很久吧。
維爾娜第二天坐在神堂裡,看著崔斯特認真地擦拭著那裸體的女性雕像。今天他第
一次嘗試就浮起了二十尺高。
當崔斯特沒有轉過頭來,因為這次的成功而露出微笑時,維爾娜實在忍不住有些失
望。她現在看著他飄浮在空中,拿著刷子的手動作快得幾乎看不清楚。她看得更清楚的
是弟弟赤裸背上的傷痕,這是他們激發靈感的討論所留下的痕跡。在紅外線的視線之下,
那些鞭痕清晰可見;因為原先具有絕緣作用的外皮被撕扯掉,露出底下溫暖的肌膚來。
維爾娜明白體罰小孩的好處,特別是針對那些男孩。只有極少數的男性黑暗精靈膽
敢對女性亮出武器,除非這是另外一名女性的命令。「我們到底會失去多少?」維爾娜
不假思索地說。「像崔斯特這樣的小孩本來到底可以成為什麼樣的人物?」
當她聽見自己竟然把想法說出口時,連忙把這褻瀆的思緒趕出腦海。她渴望成為蜘
蛛神後,冷血羅絲的祭司。這樣的想法和那地位可不相配。她惱怒地瞪了弟弟一眼,把
自己的罪惡感怪到他身上,邊又拿出了她的刑具。
今天她又必須再度懲罰崔斯特,因為他竟然讓她興起了這樣褻瀆的念頭。
這樣的關係又繼續了五年,崔斯特不停地清理杜堊登家族的神堂,同時學習黑暗精
靈社會中的規範。除了女性在社會中的絕對地位之外(這個課程一向是用邪惡的蛇首鞭
來作為輔助教具的);最引人注意的就是有關地表精靈,也就是所謂妖精的課程了。邪
惡的帝國通常會讓以敵人的仇恨來讓自身團結,而歷史上沒有比黑暗精靈更擅長這種事
情的種族了。從卓爾精靈會聽話的第一天起,孩子們就學會必須將生命中所有的錯誤怪
罪到地表精靈身上。
每當維爾娜長鞭的毒牙撕扯著崔斯特的血肉時,他就祈求妖精們通通死光滅絕。經
過刻意灌輸的恨意通常很難用理性來判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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