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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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塔格蘭廢墟星期二，16點16分石板的平地上放滿了屍體。
因為那些印地安人不肯搬動這些膨脹的屍首，史卡利和穆德花了幾個小時才把這些屍體
一個一個搬出井口。
在水面底下的時候，史卡利已經用小刀把綁在屍體上的石塊割開，才讓這些已經浸水的
屍體一一浮上水面。
在井邊焦急地等待他的搭檔的時候，穆德被一一浮上水面的屍體嚇了一跳。最後終於史
卡利也回到了水面，打開面罩呼吸濕熱的空氣。
在他們把一具一具滴著水的發臭屍體拉出水中，放到乾的地面的時候，費南度只是在一
旁反胃地看著。過程中穆德一直配掛著身上的手槍。最後費南度還是幫他一起把史卡利拉上
井口來。
喘著氣，她的緊張還沒恢復過來，脫下濕重的潛水裝備換上她的短褲，看著這最困難的
工作。四具屍體和無數的疑問。
費南度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看著這四貝放在獻祭平台旁的灰綠色屍體。
這些扭曲變形的軀體又回到他的面前，空洞的眼孔又睜睜地瞪著他。他不時地搓著下巴
，就像急著要再刮鬍子一樣。
「快幫我們搬到廣場上去，」史卡利說，「他們可不會自己走路。」
當他們終於完成了把這些發臭的屍體搬到靠近營地的金字塔廣場上時，費南度還是偷偷
地四處張望，好像是怕自己會嘔吐出來。終於他開口給自己找了藉口，「我怕我再待下去就
要生病了。」他退後著說。
整組印地安工人早就溜回叢林裏，史卡利懷疑他們還會不會再回來。或許他們就在這附
近有一座小村落，或是在某棵大樹底下暫時棲息‥‥那些互相流傳迷信故事和砍下手指的
地方。
「趕快去找我們的啦啦隊來吧，費南度。」穆德說，「我們還需要那些助手離開這個叢
林。現在我們已經找到失蹤的人了，可以離開了。」
「是的，先生，我會盡快回來‥‥」他踏了踏步，「恭喜你們找到你們的人‥‥但
是很抱歉是這樣。就像老教授。」他說完就跑進叢林裏去了。
■穆德頂著午後的太陽，看著那些成群的廟宇和金字塔，他隨時注意任何和迷信有關的
事。史卡利看著那四具新打撈出來的屍體，躺在旁退的魯比肯跟這四貝膨脹發臭的屍體比較
起來。真只是像安詳地睡著了。
「如果只有這麼些選擇的話，我們應該很容易辨認這些屍體。」
她拿出帳棚中的背包，找出了考古隊的個人資料。照片中微笑而有抱負的年輕研究生，
一心想在這個古老的地方成名。他們天真地希望自己在猶加敦的發現，可以使他們揚名在各
種訪談報導，或是學術報告之中。
現在等在他們面前的卻只有死亡。
史卡利看著這些照片，查對著可以辨認的資訊，她核對髮色、身高和骨架。在水中浸泡
這麼些天之後，他們原先俊俏的臉孔早就無法辨認出來了。
「這個黑髮的是凱利．羅文，」史卡利說，「他是全隊中的最高的，也是副領隊，很好
辨認。」
穆德蹲在她的旁邊。「這裏應該是他最感光榮的成就之一，」他看著這個年輕人殘缺的
屍體，「魯比肯博士說他是非常有才華的學者，在考古學上深具潛力，也是卡珊德拉的好伙
伴。」
史卡利沒有接下他的話題。在像這種辨認屍體時候，她覺得最好還是全神貫注在這些：
‥‥物體上，而不去想像他們是真實的人。無論在任何情況下，她一定得保持專業。
「第二個是約翰．佛賓，」史卡利說，「他是全隊最年輕的－－你可以看得出來。研究
所一年級學生，專長在大型的古代建築。」
穆德搖搖頭，「他在這麼多從沒有人碰過的廟字之中，一定像個走進糖果屋的小孩子一
樣興奮。」
史卡利繼續下去，「這位年輕的女子一定就是凱特．拜倫了，隊中的攝影師和畫家。她
喜歡水彩畫更勝於攝影，她的髮色和體型完全不同於卡珊德拉。」
穆德點點頭，史卡利強迫自己呼吸。通常在驗屍間裏她會在鼻孔下方搽上薄荷油，但現
在在叢林裏什麼也沒有。
「最後一個是克里斯．波特，解譯瑪雅文字的專家。」她說。
穆德點點頭。「不是很多人都有這種專長，現在這個領域之中又折損了一名。」他停下
來，豎起耳朵，像是聽見了某種聲音‥‥這個聲音讓他急忙地轉了一圈，手放在槍套上準
備隨時反擊－－還好只是一群被驚擾的鳥從樹頂上飛起。
「那卡珊德拉呢？妳確定水底下沒有了？」
「我找過了，穆德。這些屍體全部被綁在一起，掛著重物沈下水底。相信我，我花了很
多時間在那下面才找到這些屍體。」她向那些屍體點點頭，「但是沒有別的了，除非她被放
在另一個地方。卡珊德拉的屍體不在那下面。」
「所以我們解決了一個謎題，還有另外一個。」
史卡利覺得自己又臭又髒，一股作嘔的氣味穿過她的鼻子和嘴巴到肺裏去。多希望能夠
好好洗個澡，任何能再覺得清潔的方法都好。
但是現在她的工作還沒有完成。之後，她可以獎賞自己一次舒服的泡沫浴。
「讓我們來看看是否可以找出這些屍體的死因。」史卡利說。她用刀子割開屍體身上的
衣服，露出死者的軀幹來。
「屍體泡得太久了，很難決定他們是不是淹死的，」史卡利說，「因為空氣已經從身體
裏排出來了，而他們的肺裏早就積滿了水。」
她移動約翰．佛賓的頭部，看頸部搖動的情形，但是不太有彈性。「不像魯比肯博士，
」
她說，「脖子上沒有被破壞。」
她把凱特．拜倫翻過身來，查看她背上灰白的皮膚。有二個圓形記號在她背部下方。
「是彈孔。」史卡利揚起眉角，「我打賭他們是先中槍才被丟進井裏去的。」她搖搖頭
，若有所思。
「那麼卡珊德拉當時會往哪裏呢？」穆德問，「我們還是沒找到她。」
「沒錯，我們還有一線希望。」史卡利說。
她查驗每一具屍體，四具身上都有彈孔‥‥大部份是在背部下方，並不是致命點。這
些彈著點不是意外的，他們全是活生生就被丟下井裏的。
「這裏有壞人，穆德。」史卡利說。
穆德皺著眉，「那根用來血祭的手指，那些迷信的本地人，看來這地方的殘暴宗教儀式
還是頗為盛行。這些印地安人也可能是舉行這些古老的獻祭，就殺了這些外人。我曾讀過關
於一些部落會在神明之前屠殺囚犯，或是挖出敵人的心臟，而不是殺自己人。」他回頭看看
廣場中間的古古干金字塔。
「他們的心臟沒有被挖出來，穆德，他們是被槍擊。」
穆德聳聳肩，「把祭品弄下聖井也是一個很好的獻祭，如果那些印地安人把考古隊員活
生生地丟下聖井，也是很適當的祭品。」
史卡利站起身來，「穆德，別忘了這些人是被槍打中的，不是被任何粗糙的石刀。這不
是他們的風格。」
「也許他們的宗教已經現代化了。」
穆德拔出槍來握在手裏。「這是他們的後院，史卡利，他們人數眾多。為什麼我會覺得
這樣是另一個獻祭‥‥就像是火雞面對感恩節一樣呢？」
史卡利走近穆德的旁邊，他們看著這片野生的大地，沒有其他任何人類的蹤影。即使就
在穆德的身邊，她還是覺得非常、非常孤單。
X希塔格蘭廢墟星期二，23點17分大地全然一片黑暗，陪伴他們的只有淡淡的月光和微
弱的營火。漆黑的叢林把他們完全包圍起來。在這片野生的自然之中，穆德覺得自己十分的
渺小與微不足道。
史卡利瞪著營火，「還記得我說來墨西哥至少比去阿肯色州的雞肉處理工廠好嗎？」
「記得。」
「現在我後悔了。」
面對這一片無言而神秘的瑪雅祭禮、狡滑的費南度、或者是不知名的殺手，兩位聯邦探
員決定一夜不睡。穆德和史卡利誰也沒有半點睡意。
穆德坐在石板上看著營火，仰望著天上的月亮，聽著叢林中的鳥鳴聲。濃濃的木柴煙味
飄過他的鼻子，濃密而刺激。在聞了那麼令人作嚨的屍體之後，也算是一種解脫。他的九釐
米手槍擺在膝上，全神貫注、營備著。
「我們應該燒一點水，」史卡利提議，「沖點咖啡或茶，比較合乎夜晚營火的感覺。」
穆德對她笑一笑，「我們有帶那種含有軟糖的即溶熱可可嗎？」
「我想費南度帶走了。」
穆德看著樹頂上的夜光。那些印地安人沒有回來，費南度也沒有。穆德不知道是好是壞
，還是他希望那些人能夠帶他和史卡利重回文明。
同時，陪伴他們的只有在不遠帳棚中的五具屍體，覆蓋著穆德在工貝箱裏找到的防水布
。穆德忘不了那些浸泡多日而浮腫的身體、扭曲的臉孔、和魯比肯瘦小的軀體。他的眼睛還
是睜開的，似乎是在驚慌之中就去了性命。
他看看史卡利，他們二個人都又臭又髒、滿身泥土－－已經好些天沒有洗澡了。他們的
頭髮也又濕又黏地貼在頭皮上。他很高興自己是和她一起在這裏，好過和世上的任何人。
「史卡利，」他冷靜而認真，「在我對那些證據的奇怪解釋時，我知道妳一直是很理性
的－－但是每一次妳都很客觀，即使妳不同意，也會尊重我的意見。」他看著自己的手。
「不知道有沒有跟你說過，但是我真的很感激。」
她看著他微笑。「你告訴過我了，穆德。也許不是用言語表達‥‥但是你告訴過我了
。」
他停了一下，開始他一直避免的話題，「我知道也許妳不相信，也許是月光閃動或是睡
眠不足‥‥但是兩天之前我聽到叢林裏有聲音。我探頭出去看，看到一個正在移動‥‥
很大的軀體，而且是我從來沒看過的，嗯，也許不完全是真的‥‥我看過很多次，但從來
沒有在真實生活中看到過。」
「穆德，你在說什麼？」她說。
叢林裏有一些聲音，聽起來是一個大型的東西向他們靠近。
穆德豎起耳朵，覺得四肢冰冷。
「我想我看到了‥‥一隻有鱗片的蛇，就像在那些雕刻上的一樣。」他指著廣場上一
根列有靈蛇的石柱。「牠比鱷魚還長，而且游走得比較優雅。史卡利，妳應該看看的，牠讓
我想起龍。」
「穆德，靈蛇只是神話中虛構的，」她很自然地回到科學理性的角色中，「你一定是白
天看了瑪雅的雕刻，而又聽了太多傳說才會造成這樣。你可能只是看到了叢林中常見的鱷魚
，一旦你看到牠移動，你的想像力也會替牠加油添醋，變成你想看到的東西。」
「有可能，史卡利。」他承認，把槍拿在手上把玩著，又聽見叢林裏不知是什麼移動聲
音，離他們愈來愈近。
他很快地說，「另一方面，你看那些所有瑪雅古物上的靈蛇圖形，幾乎到處都有，尤其
是在希塔格蘭，很奇怪，有鱗片的蛇？如果猶加敦的印地安人從來沒有看過這種東西，又怎
麼會憑空想出來？這也許可以解釋世界上其它地方有關龍或大爬蟲類的傳說。」
他說話的速度跟著想像力加快。「為什麼世界上這麼多不同的文化都創造出這麼相同的
形體？回想一下你看過的中國龍，牠們不明靈蛇，但是外表卻這麼相似。」
叢林中的聲音愈來愈大，正有某一種東西向希塔格蘭而來，就像是有很多大型的動物排
山倒海而來。穆德握住了他的手槍。
「你聽，史卡利。我希望我們不要有機會和我想像中的靈蛇面對面。」他說。
聲音繼續。樹木彎曲之後被壓輾過去，雜草踐踏在地上。史卡利豎起耳朵，看著穆德，
兩人都把槍握在手上，隨時準備還擊，如果百需要的話。
但是史卡利反而好奇了起來，「等一下，穆德，那是機械的聲音。」她說。
就她說話的同時，穆德也發現這個嚐雜的聲音是引擎所發出來的，輪胎的轉動聲和發電
機的聲音。
突然，火花像星星一樣散落天際，白熱的火光像在空中對抗。煙火像白色的菊花一樣散
人空中。
「是磷光彈，」穆德說，「軍事用途的。」
在白色的亮光下，有兩輛軍事裝備齊全的吉普車開進希塔格蘭的廣場。在吉普車的後面
有一群著迷彩裝背、著來福槍葡甸前進的士兵，像一群軍事螞蟻一樣爬進巢穴。
「這是怎麼回事？」史卡利看著牠的搭檔。
「我想，我們還是不要跑的好。」
史卡利立刻從這些武器、士兵、車輛的外觀上判定，這些全副武裝的士兵是有任務在身
的－－穆德也發現，他們簡短的交談是用英文，而不是西班文。
剛開始他們以為是某個中美洲游擊隊，但是在制服和車輛上又沒有任何記號可尋。
「那些是美國人，」他說，「美國軍方，某種突擊行動。」
史卡利和穆德坐在營火旁邊不動，舉起雙手，把槍放下來。突擊隊伍跑過來把他們二人
團團包圍住，用槍指著他們。
「我早知道應該付停車費的。」穆德喃喃地說。
二個士兵把槍抵住他們的胸口，另一個人小心上前拿開他們的槍，就像這把九釐米的手
槍是什麼毒蜘蛛之類的。
一個皮膚黜黑的男人向他們走過來，很明顯地是任務的指揮官，他的顴骨很高、鷹鉤狀
的鼻子、寬厚的嘴唇和尖長的下巴。他的眼睛細長，看起來像黑色的礦石一樣，他的肩上掛
了一個代表少校官階的楓葉徽章。
「你們會說西班牙文嗎？在這裏做什麼？」指揮官用西班牙文問。
史卡利說，「我們說英語，我們是美國人，聯邦調查局特別探員。」
突擊隊員停下來互相對望。「那你們在這裏做什麼？」指揮官說，「在外國領土上。」
「我們也可以問你相同的問題。」穆德說。
「我的同伴和我在這裏調查一件美國公民的失蹤案件。」史卡利伸手去找她的皮夾，士
兵警戒起來，但是她緩慢地動作，「我要拿我的證件。」她說著小心地拿出自己的識別證來
。
穆德看著她，很驚訝在這種荒郊野外她還把識別證放在襯衫口袋裏。
「我們有美國大使館簽發的外交豁免權。」她說，「我們在此地的任務是要尋找失蹤的
美國考古隊。」
「傑克斯少校，在這邊！」兩個在廣場上的士兵，發現了防水布底下的五具屍體，「有
死傷者，長官。」少校走過去看見了那些屍體。
穆德聳聳肩，「嗯，事實上我們已經找到了大部份的失蹤隊員。」他說。
傑克斯少校看著這片廢墟和廣場，除了這二位探員之外沒有別人了。他提高音量發號命
令，「繼續搜尋！這不是我們要找的，我們還有命令在身，一定要完成任務，在天亮以前摧
毀這個地方。」
「有沒有可能給我們一個方便？」穆德說，「我的意思是，不知道你們的吉普車上還有
沒有空位？」
「如果任務允許的話，」他還是面無表情地查看史卡利的識別證，「我的隊員在此地沒
有任何軍方身份，我們的任務是完全沒有任何紀錄的。」
「我們聽說過。」穆德說。
「我們可以依你們的情況來配合，」史卡利更肯定地回答，「如果可以帶我們離開這裏
的話。少校，你們的任務又是什麼？」
「摧毀這個軍事基地，」他認真地說，「消滅一個奇怪的密碼傳送信號。」
「這是軍事基地？」穆德不可置信地說，他指著金字塔斑污的雕刻和傾倒的廟宇，「這
些是被荒廢一千年的瑪雅廢墟。你可以親眼看看。我和我的搭檔已經在這裏找了好幾天了，
並沒有發現任何高科技的東西或武器，這個地方完全沒有任何軍事的跡象。」
就在這個時候，像是和他唱反調一樣，一陣自動武器的槍聲從叢林中如雨般發射出來，
攻擊這個突擊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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