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除了獲得該有的自由之外,他們什麼也沒偷,但現在卻得像個賊似的沿著峭壁飛奔。

地面高低起伏,就像喬體內腎上腺素分泌的指數。

    他們在行進的時候,馬克在前,蘿絲尾隨其後,喬聽見約書亞用急促的聲音和某人

說話,回頭一看,只見那黑人正用行動電話在通話。喬隱約聽到「車」這個字。他現在

知道他們的逃跑是有計劃有安排的,但後續會有什麼發展,現在實在難以預料。

    就在他們快要逃離現場時,直升機出現了。它射出的一道光,像是石廟中神像額頭

上的寶石服遭褻讀時所發出憤怒的光芒,那道耀眼的搜索燈光劃破暗夜,在海灘上掃瞄

著,一路從峭壁到海面來回地搜索,逐漸接近他們。因為斷崖下的沙灘非常柔軟,他們

不會留下很明顯的腳印,所以空中的追捕者無法跟蹤他們的足跡。經過幾組通往峭壁頂

巨宅的階梯,喬又回頭望了一眼,見到那架直升機正在一節樓梯上空盤旋,探照燈在階

梯和欄杆間搜索。

    喬估計獵殺他們的小組人員,應該已經從餐廳出發,以徒步地毯式的搜索方式,和

直升機兩面夾攻,如果馬克仍沿著海灘這樣走的話,最後一定只有被夾殺的命運。

    顯然馬克也顧慮到了,因為他突然帶著他們走一條人跡較少的紅木階梯,它往上通

過一個高大的箱形框架,這個建築物讓人聯想起火箭的發射平台。

    正當一行人往上爬,和直升機之間的距離愈來愈小時,直升機仍不斷逼近。他們跨

了幾步台階之後,來到一處平台,這讓他們更為暴露。直升機離海面不過一百英尺高,

而他們所站的地方,離直升機也許只有四十英尺。

    隔壁的房子沒有樓梯可通海邊,使得這座平台更加突出。如果這時直升機的駕駛或

副駕駛,忽然轉頭向右邊看峭壁頂的話,那他們必將難逃被發現的命運了。

    此刻直升機的引擎和旋轉翼的震天價響,使喬聽不見同夥的聲音,除非他用叫喊的。

    想攀爬過圍欄不是一件易事,因為那不是在一、兩分鐘之內就辦得到的事。約書亞

拿出他的左輪論,朝著門鎖射了一槍,一腳將門踹開。

    直升機裡的人不可能聽到槍聲,而屋子裡的人,只會以為那不過是直升機的噪音。

果然,所有窗子仍是一片漆黑與寧靜,似乎沒人在家。

    他們經過這道門,進到一座私人的產業,有修剪得低矮的藩籬、玫瑰花園、碗形的

噴泉、古色古香的法國步道、兩邊有銅制的郁金香型的路燈,還有一棟有多層大理石欄

桿的地中海式巨廈,四周綠樹成蔭。他們在樹木的掩蔽之下,不必擔心被直升機駕駛員

發現。

    當喬跟隨蘿絲及馬克登上最低層的石階時,他希望這棟巨宅保全系統的監視器,不

是安裝在屋外。如果他們通過時啟動了裝在樹上或牆頭的照明裝置,那必會吸引駕駛員

的注意。

    喬知道即使獨自一人的逃犯,想逃離搜索直升機駕駛員的銳眼是多麼困難的一件事。

尤其是在這個空曠的環境之中,沒有太多可供隱蔽的地方。他們一行四人,一旦被照到,

很容易就被盯死。

    好在喬的憂心並未成真,屋外的保全系統並沒有如他所想的發揮功能。他們匆匆抬

級往更上層爬,地面上的陰影錯綜交疊。

    在峭壁的前線,直升機與他們並排緩慢地向北飛行。駕駛員的注意力,仍集中在下

面的海灘上。

    馬克引導他們經過一座大型的游泳池,漆黑的池水,反射著粼粼銀光,像是一群鱗

片發亮的魚巡游在水面上。他繼續往前走時,蘿絲絆了一跤幾乎摔倒。

    「你沒事吧?」喬擔心地問。

    「沒事,很好。」她說,但聲音微弱,而且仍然站不穩的樣子。

    「你背上的傷勢怎麼樣?」當馬克和約書亞圍上來時喬問她。

    「只打到我臀部而已。」她說:「有點瘀紫。」

    「蘿絲——」

    「我沒事,都是因為剛才一路從海邊沿這該死的階梯往上爬,唉,我想我真的要承

認老了。」

    約書亞壓低了聲調在用行動電話講話。「我們走,」蘿絲說:「快點,快點,我們

走。」

    峭壁處的海灘上空,直升機幾乎快越過那座庭園。

    馬克再度帶頭,蘿絲重新恢復體力跟隨其後。他們在緊靠著後牆,有拱形屋頂的走

廊上快步行走,在這裡不必擔心被發現,沒多久就到了屋子一角。當他們沿著屋旁的步

道魚貫而行,通過樹皮蓬松的南洋杉叢時,突然一道大型手電筒的光照在他們身上。一

個守衛擋住他們的去路說:「嘿,你們是什麼鬼——」

    幾乎就在手電筒的燈亮起的同時,馬克已毫不猶豫的采取行動,那警衛兀自顧著說

話的時候,馬克已將他撞倒在地。

    手電筒也脫手飛出,撞在南洋杉的樹幹上,反彈回來掉在步道上打轉。照出四周景

物旋轉的影子,像一只追咬自己尾巴的狗。

    馬克將那受驚嚇的警衛轉個圈,把他手臂扳到背後,粗暴地推他離開步道,重重地

撞在屋子邊。約書亞則撿起手電筒,照在兩人身上。喬這才看清楚,他們對付的是一個

超重的制服警衛,大約五十五歲左右。

    馬克用膝蓋壓著他,一只手按在那警衛的後腦勺,將他臉向另一邊,免得他能描述

他們。

    「他沒帶武器。」馬克跟約書亞說。

    「混蛋!」那警衛恨恨地說。

    「腳踝有沒有槍?」

    「也沒有。」

    那警衛說:「我那個蠢蛋老闆是個和平主義者,竟然不准帶槍,所以才會有這個下

場。」

    「我們不會傷害你。」馬克說完就強迫他背靠著南洋杉樹幹坐下來。

    「你嚇不到我的。」那警衛說。不過聽起來,他真的被嚇到的。

    「有狗嗎?」馬克問。

    「到處都是,」警衛說:「還是杜賓狗。」

    「他在說謊。」馬克很有信心的說。

    連喬都聽得出警衛聲音裡的誇大成份。

    約書亞將手電筒交給喬說:「讓它保持照在地上。」然後從臀部一個小包裹中取出

一付手銬。

    馬克將那警衛的雙手拉到樹後,約書亞則將手銬銬住他兩隻手腕。

    「警察已在半路上了。」那警衛幸災樂禍地說。

    「應該是騎著社賓狗來吧。」馬克說。

    「混蛋。」警衛罵道。

    馬克從包裹中取出一卷捲得很緊的繃帶。「咬住這個。」

    他告訴警衛。

    「咬住這個?」那警衛心有不甘地說,想表現他最後的勇氣,但還是照著指示乖乖

地做了。

    約書亞拿電匠用的膠帶,繞過那警衛的頭三圈,將繃帶緊緊地固定在嘴裡。

    馬克從警衛的皮帶上,解下一個像是遙控器的東西。

    「這是開車道大門的嗎?」

    那警衛從他被堵住的嘴,發出咿咿啊啊聽起來無意義的喃喃聲。

    「也許是大門的。」

    約書亞對警衛說:「放輕松點,不要掙破了你的手腕。

    我們不是來此行搶的,只是路過而已。「

    馬克說:「我們離開後半小時,會打電話給條子,他們會來將你放開。」

    「最好養條狗。」這是約書亞給他的忠告。

    拿著警衛的手電筒,馬克領著他們前屋子前門走去。

    這些傢伙是什麼人,喬很慶幸與他們是同一邊的。

    這座庭園佔地至少有三畝,巨大的宅第離前院的圍牆有兩百英尺遠。

    「我們在這裡等。」馬克說。

    圍繞著噴泉的池子,牆壁有兩英尺高,蘿絲坐在池邊邊緣,喬和馬克跟著坐下。拿

著從警衛身上取得的遙控器,約書亞沿著車道朝人口的大門走去,同時還一邊用行動電

話與某人聯絡。

    「你怎麼認識我的?」蘿絲問馬克。

    「任何一個企業如果像我們一樣創辦了十億元的信托基金時,」馬克說:「它不需

花太長的時間就能成功。此外電腦和資訊科技,正是我們的本行。」

    「什麼企業?」喬問道。

    答案和約書亞在海灘所給的一樣神秘難解。「我們都是『巫界』的人。」

    「那是什麼意思?」

    「稍後再問,喬,」蘿絲允諾他,「馬克,繼續說。」

    「所以,從第一天起,我們就密切注意全世界各個領域所從事最有前途的研究工作。

這些研究工作我們認為會有預期的成果呈現。」

    「也許如此,」蘿絲說:「但是當我過去七年裡所做的研究工作,絕大部分是在最

嚴密的安全措施下所從事的時候,你們也出道兩年了,有發現什麼嗎?」

    「博士,你在你的專業領域展現出極大的遠景,直到你約三十七歲的時候——突然

之間,你的工作似乎完全停頓下來。除了一些隻字片語的報告偶爾見諸文字外。然後你

就像尼加拉瀑布,忽然一夜之間干涸了。」

    「那又顯示了什麼?」

    「這是最典型的模式,一個被國防機構或政府其他單位所甄選聘用的科學家,在強

大的壓力下,封鎖了一切對外的資訊。所以,當我們看到像這樣的情況,我們就積極地

尋找你實際工作的地點,終於發現你在替鐵克諾公司工作。但並不是在他們這些知名而

且任何人都能進出的設施內,而是在維吉尼亞州馬納薩斯市附近,空入地下有生物安全

防護設備的建築裡。你們稱作『九十九號計劃』。」

    當喬仔細傾聽他們的談話時,只見在長長車道盡頭那扇華麗的電動大門,正緩緩向

一邊移開。

    「你們知道多少我們在九十九號計劃裡做了些什麼?」蘿絲問。

    「不夠多。」馬克說。

    「那你們如何知道這所有的事情!」

    「當我說我們密切注意全世界正在進行的研究工作時,那並不是說我們資訊的來源,

只限於某些刊物,或每一個科學研究室都能使用的資料庫。」

    蘿絲並沒有露出憎惡的表情說:「如果說你是能進入電腦安全系統,破解密碼的電

腦『駭客』是否應該比較恰當呢?」

    「不管怎樣,我們並未以此圖利,我們並未竊取我們所需要的經濟方面的資訊,那

只是我們的任務而已,我們的工作就是搜尋。」

    喬對自己的耐性感到驚奇,雖然在傾聽他們的對話時,他知道了不少的事情,但基

本上謎團並未解開,反而陷得更深,但他準備好隨時等著聽答案。在宴會室裡,那張拍

立得照片的怪異經驗,已讓他感到無比的震撼了,此刻,他終於有時間去思索,到底發

生了什麼事。副感覺似乎只是某些正在揭示中神秘事件的序曲而已,而這個揭示,比他

之前所想象的更為錯綜複雜。他繼續約束自己稍安勿躁,以了解真相。此刻他的直覺警

告他,應該讓所揭露的事對自己產生的衝擊減到最小,而不是壓頂的狂濤巨浪。

    約書亞已走出開啟的大門,站在太平洋海岸公路邊上。

    東邊的山丘,升起一輪明月,暖風也自海面吹來。

    馬克說:「你是我們所追蹤的數千名研究人員之———由於『九十九號計劃』是高

度機密性,使我們對你產生興趣。然後一年前,你帶著計劃中的某些東西離開了馬納薩

斯市。一夜之間,你成了全國所丞欲尋找的人。甚至在你被猜測死於墜毀在科羅拉多的

班機之後,甚至那時……人們都在找你。許許多多的人,花費了很可觀的資源,瘋狂地

尋找一個死去的女人——這對我們而言,是非常怪異的事。」

    蘿絲沒說什麼鼓勵他的話,她似乎有點倦了。

    喬握著她的手,那只小手在顫抖著。但她緊捏著喬的手,像是跟他保證她沒事似的。

    「然後我們開始截聽某些秘密特勤單位的報告……報告中說你仍活著,並在洛杉肌

地區活動,活動的內容與三五三號班機的罹難家屬有關。我們安排了一些我們自己的監

視人員,這方面我們很在行,有些成員是從軍中退下來的。不管怎樣,你也可以說我們

是在監視著那些監視你們的人。現在……我認為我們做得還不錯。」

    「是的,謝謝你們,」她說:「可是你們不知道你們卷進了什麼是非之中。這裡面

沒有榮耀……只有恐怖與危險。」

    「杜博士,」馬克很堅持地說:「我們有超過九千人,個個都視死如歸。我們不害

怕,此刻我們相信你已發現了你所做研究的關鍵點——如果你真的有所突破,那就與我

們所預期的大大地不同……如果人類處於歷史的這個轉折點,所有的事情將徹底永遠地

改變……那麼,我們都是你的擁護者。」

    「我相信你們是的。」蘿絲同意地說。

    馬克用一種溫和但很堅持的方式,使蘿絲接受這樣的聯盟關係。「博士,我們是在

並肩對抗這個無知、可怕又自私的邪惡勢力,它們想將世界論於黑暗之中。」

    「你要記住,我曾為他們工作。」

    「但你已轉變心意了。」

    一輛車駛離太平洋海岸公路,停下來把約書亞接上車。

    另一輛跟隨著它駛進大門,沿著車道開過來。

    蘿絲、馬克和喬都站起身,等那兩部車在他們面前停下,一部是福特,另一部是賓

士。約書亞從那輛福特裡出來,而一個年輕的揭發女子則從駕駛座走出車外。那輛賓士,

是由一個大約三十歲的亞洲人駕駛。

    他們都聚集在杜蘿絲的面前,鴉雀無聲地望著她。喬看他們望著蘿絲的樣子才明白,

他們不僅是對這位科學家感到好奇而已,甚至於是一種敬畏。就像是站在一位超凡的聖

人面前。

    「我很驚訝看到你們所有人都穿便服。」

    大夥兒都笑了,約書亞說:「兩年前我們計劃此一任務時,刻意保持低調。不想引

起太多媒體的注意……因為我們認為大眾對我們誤解很深。唯一沒料到的是我們居然有

敵人,而且敵人是如此的兇殘。」

    「勢力如此的龐大。」馬克接著說。

    「我們認為,每個人都想知道我們所追尋的答案——如果找得到的話。現在我知道

有希望了。」

    「不知道是福氣,有些人因為知道而被殺呢。」那年輕女子說。

    「所以一年前,」約書亞繼續說:「我們利用袍子來掩人耳目,一般大人都視我們

為異教徒。他們愈是認為我們瘋狂,就愈能接受我們。」

    袍子。

    喬驚異地問:「你們穿藍袍,剃光頭?」

    約書亞說:「我們有些人是這麼做,而且那些穿『制服』的假裝是我們全部的成員。

那也就是剛才我說袍子是掩人耳目的意思——袍子、光頭、耳環等,都是這個作用。我

們其他人則暗中活動,執行工作時不會被人發覺,容易滲透。」

    「跟我們來,」那年輕女子對蘿絲說:「我們知道你已找到方法了,而我們要幫你

公諸於世——不受干擾。」

    蘿絲靠近她,將手貼在她臉上。一如在墓園時對喬所做的。「我也許很快就會和你

在一起,但不是今晚。我需要多一點時間思考,現在我急著要去見一個小女孩,她即將

有難。」

    妮娜,喬心想。他的心有如樹的影子,在狂風中不停地抖動。

    蘿絲走到那個亞洲人的前面,也用手觸摸他。「我可以告訴你,……我們站在你預

見的門檻上。我們將要通過那道門,也許不是明天,不是後天,不是下周,而是未來的

數年。」

    她走到約書亞的面前,「我們將一起見到這世界做永久的改變,在我們的有生之年,

將知識的光輝,帶進人類所存在的黑暗與孤獨。」

    最後她靠近馬克,「我想你會帶兩部車來,因為你準備留一輛給喬和我使用。」

    「是的,但是我們希望——」

    蘿絲伸手拉住他的手,「很快,但不是今晚。我有很緊急的事。馬克,每一件我們

希望完成的事,目前都是以一種平衡狀態懸吊在那裡,懸掛得很不穩定——要等到我找

到我剛才所提的那女孩為止。」

    「不管她在哪裡,我們可以帶你去。」

    「不,必須由喬和我來單獨處理——而且得盡快。」

    「你可以開福特車去。」

    「謝謝。」

    馬克掏出一張一元的鈔票給蘿絲。「這張鈔票的序號有八位數字,去掉第四位數,

其他的七位數是區域號碼為三一O 的電話號碼。」

    蘿絲將鈔票塞進牛仔褲口袋裡。

    「當你準備好加入我們,或遇到解決不了的困難時,打這個電話給我。不論你在何

處,我們都會趕到。」

    她親吻馬克的臉頰說:「我們得走了。」她轉向喬,「你會開車嗎?」

    「當然。」

    蘿絲對約書亞說:「可以借你的行動電話嗎?」

    他把電話交給蘿絲。

    他們進入車內,當蘿絲關上車門時,說了一句:「天啊!」然後身子前傾,不斷地

喘著氣。

    「你受傷了。」

    「跟你說過,我被他們毆打了。」

    「哪裡受傷?」

    「我們得穿過市區,」蘿絲說:「但我不要經過馬凱莉的餐廳。」

    「你大概斷了一、兩根肋骨。」

    蘿絲沒理他,坐直了身子,說話時呼吸平順多了,「那些傢伙不會在沒有當地警局

配合下,冒險設置路障和實施臨檢,他們也沒時間作準備。但他們一定會注意每一部經

過的車子。

    「如果你的肋骨斷了,可能會傷及肺臟。」

    「喬,該死的。我們沒時間了。如果想要我們那女孩活命,我們得立刻動身。」

    「妮娜?」

    蘿絲注視著他的眼說:「妮娜!」但臉上隨即露出害怕的表情,將目光自喬臉上移

開。

    「我們可以從這裡向北走,上太平洋海岸公路,」他說:「然後轉卡南敦路,那是

條通往奧格拉山的一條郡道,我們可以在那裡上一O 一號公路,向東轉二一O號公路。」

    「就這麼走吧。」

    月光照在他們的臉上,風拂亂了他們的頭髮。那四個人站在賓士車邊望著他倆。

    喬駕著車緩緩離開時,那年輕女子趨向前來,將手掌貼在蘿絲身邊的車窗玻璃上,

蘿絲也隔著玻璃將手掌與她的相接合。只見那年輕女子忍不住哭泣起來,月光照在她臉

龐上的淚珠,顆顆晶瑩,她跟著車子一直送到大門口,這才依依不捨地目送他們離去。

    杜蘿絲頹然仰倒在椅子上說:「也許所有的一切,都不是我能掌握的,喬。我太累

也太害怕了。我只是個小角色呀,我還沒特殊到能夠去做該做的事,更沒特殊到足以挑

起這樣的重擔。」

    「不,對我而言,你非常特殊。」喬說。

    「我會把一切都搞砸的,」她說著說著,拿起行動電話按下電話號碼。「我害怕得

要命,實在沒勇氣去開啟那道門,帶著大家穿越過它。」

    「讓我看看那門,告訴我通往哪裡,我來幫你。」喬說,希望她不要再打啞謎,趕

緊告訴他事實真相。「為什麼妮娜對於那件即將發生的事那麼重要,蘿絲?」

    有人接聽電話了,蘿絲說:「是我,把妮娜移走,現在就移走。」

    妮娜。

    蘿絲傾聽對方說話片刻,然後很堅決地說:「不行,就是現在,現在就移走她。如

果可能,在五分鐘之內,甚至更快一點。他們知道凱莉和我有聯繫……對,雖然我們事

前也采取了預防措施。現在只是時間問題了——而且也沒有太多時間了——直到他們知

道你和我有關連。」

    妮娜。

    喬從太平洋海岸公路轉至通往奧格拉山的郡道,穿過一片起伏的黑色大地。山風掠

過平野,吹起漫天黃沙。

    「帶她到大熊。」蘿絲告訴電話中的男人。

    大熊。自從喬在科羅拉多與尹梅茜談過之後,妮娜又重回世間,就像奇跡一般地回

來,但被藏在某個他遍尋不著的角落。而不久,她就會在大熊湖畔的大熊鎮裡。那是在

聖伯納迪諾山附近,一個人們常去的地方,喬對其知之甚詳。妮娜的歸來此刻變得如此

真實,她就在一個喬叫得出名字的地方。他曾在當地的小徑散步過,一股甜蜜的期望湧

回心頭。

    他想大聲叫喊,抒解心中的壓力。喬心中默念著那名字一遍又一遍,似乎它是一枚

閃亮的銅幣——大熊。

    蘿絲對著電話說:「如果我能……我會在一、兩個小時之內趕到那裡。我愛你們,

去,現在就去。」

    她結束了談話,將電話放在兩腿之間的椅子上。斜靠著車門,閉上雙眼。

    喬發現她很少使用左手,它微彎地放在大腿上。即使只靠著儀表板的黯淡光線,他

也能看見她的手不由自主地在抖動。

    「你的手臂怎麼了?」

    「讓它休息一下,喬。謝謝你的關心。但你開始有點嘮叨了,只要我到了妮娜那裡,

我就會好起來。」

    喬沉默了有半里路,然後說:「告訴我每一件我該知道的事。」

    「你說得對,那是很長的故事……但我該從何處開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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