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狗的生活意見   命名大典




  經驗告訴我,狗的命名絕非想象中的簡單。名字和我們一輩子形影不離,一旦
成為可怕的錯誤,必引人發噱。
  我就常想起兩個朋友,一個是和女作家斯坦因(Gertrude Stein)同名的巴哥犬,
另一個則是叫「毒牙」的哈巴狗。從人類的觀點來看,當然滑稽有趣;但對吾等狗
族而言,可謂無時無刻不難為情。終身成為別人恥笑的對象就不是可一笑置之的笑
話了。不但遭人指指點點的,還成為低級趣味的材料。
  瞧! 就是這種扭曲的幽默教人失控。一方笑得樂不可支,被譏笑的另一方心中
卻留下一道情感的疤痕。就拿我的朋友「毒牙」來說,忍受多年的嘲諷後,他幾乎
成為不折不扣的隱士。白天都躲在床底下,除非內急,或是輕咬主人的足踝表示意
見時,才會現身。
  幸好,「老闆」在為我命名時,似乎已有一些正確的觀念。
  在那個重大的早晨,我躺在院子裡,女主人輕輕摸我的腹部。他們提出好幾個
值得考慮的名字;我無法主動參與這個命名的過程,不過卻相當有興趣,因此精神
奕奕。
  過去,有人提到我,不是埋怨,就是咆哮,連罵人的三字經都出籠了,因此有
個正式的名銜對我來說,真是件大新鮮事。
  直到男主人提起單音節的稱呼,我才想到名字長度的問題。他說,這樣大老遠
狗兒就會豎起耳朵,也好叫。想想看吧,若取名「博雷加得」或是「亞里斯多德」,
在用力呼喚之際,簡直和自己的唇舌過不去。更冗長的名字通堂都簡化了。記得那
只冠軍獵犬——弗辛格托裡克斯·亞維家三世(Vercingetorixd' Avignon III)嗎?
最後,大家還不是只叫他「弗德」?
  女主人和我咿咿唔唔,極其溫柔,說我真是「好狗狗」,我也以搖尾,提起腳
掌來回應她。突然間,摸著我的手停了下來,傾身向前,面對著我。
  「仔仔?」她叫道。
  「仔仔?!」
  顯然,她不是在對她的另一半說話。男主人的年少已成久遠的歷史了,因此我
的尾巴加速搖擺,並禮貌地向她點頭示意,我想這是應對進退之道。這麼做似乎沒
錯。
  「你瞧」,女主人說:「它喜歡這個名字。我們就叫它『仔仔』好了。」
  說實話,不管叫我什麼名字,對我來說沒什麼兩樣。不管是叫我「希斯克裡夫」、
「凱薩大帝」、「奧古斯都」或是「密特朗」,都行,只要有美食、人道的待遇,
還有腹部按摩就可以了。
  他們似乎很高興做了這個決定,從此我就叫「仔仔」了。說真的,多虧他們的
巧思,我才有這麼一個既簡潔又好叫的名字,不過,聽來有點像是在叫那身長腿短
的德國臘腸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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