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譯者簡介 郭玢玢 台灣大學外文系畢業 輕舟出版社限^文編輯 黃淑芳 清華大學外語系畢業 輕舟出版社英文編輯 張嘉茫 輔仁大學英文系畢業 朱珊慧 清華大學外語系畢業 蒙特瑞國際研究院口譯暨筆譯碩士 彭淑美 台灣大學外文系畢業 美國印第安那州立大學大眾傳播碩士 編者的話 數年前，電影《侏羅紀公園》橫掃全球，不但在世界 各地掀起了一陣恐龍熱潮，更令原著小說作者米高基里頓 人氣急升、深受讀者愛戴。 《失落的世界》是米高基里頓的最新作品，亦是《株 羅紀公園》的績集。甫一出版，即雄踞美國《紐約時報》 暢銷書榜首位；執筆之時，世界著名電影導演、監製史提 芬史匹堡正積極籌備將本書拍成電影，可見本書來頭不 小。 《失落的世界》承接《株羅紀公園》的故事發展下 來，講述哥斯達黎加小島上發現不知名的動物屍體，此事 引起了古生物學家萊文的興趣。經過深入調查後，他發現 了恐龍復活的秘密，於是他決定孤身到恐龍棲息的小島上 探險。萊文的朋友以為他遭遇不測，紛紛趕到島上營救。 與此同時，野心勃勃的遺傳學家陶傑遜得悉恐龍未死的事 實，也趕到島上偷取恐龍蛋，希望能從中牟取暴利，結果 他不但破壞了島上的原有秩序，也令其他科學家身陷險 境。 在現實世界裏，恐龍會否復活呢?我不知道。但是社 會上卻有不少如陶傑遜那樣的人，他們貪得無厭，為達目 的不擇手段，有時候甚至會故意傷害別人，好使自己得 益。難道人類社會也跟恐龍世界一樣，只有最卑賤自私、 最壞心眼的才能存活?為什麼科技不斷進步，人類貪婪、 自私等劣根性卻從沒改變?作者沒有提供答案，就讓我們 自己來思考、回答吧！ 何淑君 簡介 六年前，幾陣爆炸聲毀掉了侏羅紀公園，將該島夷為平地。哥斯 大黎加和美國政府當局都嚴守恐龍復活的機密，倖存者也三緘其 口。但六年後，傳聞相鄰的小島出現了，一些不知名的動物，不 明腦炎也在當地逐漸蔓延開來。 這些傳聞引起了一名對恐龍有研究的科學家的興趣和好奇心。 經過他鍥而不捨地追查，竟在哥國所屬的「死亡之島」上意外 地發現了侏羅紀公園幕後的祕密-- 製造恐龍的大本營，但他 也因而陷入了危機當中…… 本書作者麥克 ．克萊頓以其深厚的科學素養為血肉，高度的 想像力骨架，刻劃出一個栩栩如生的史前恐龍生態環境，引領 讀者走進一個失落的世界，開始另一場驚心動魄的精采探險。 譯者簡介 郭玢玢 台灣大學外文系畢業輕舟出版社限^文編輯黃淑芳清華大學外語系 畢業輕舟出版社英文編輯張嘉茫輔仁大學英文系畢業朱珊慧清華大學外語系畢業蒙特瑞 國際研究院口譯暨筆譯碩士彭淑美台灣大學外文系畢業美國印第安那州立大學大眾傳播 碩士編者的話數年前，電影《侏羅紀公園》橫掃全球，不但在世界各地掀起了一陣恐龍 熱潮，更令原著小說作者米高基里頓人氣急升、深受讀者愛戴。 《失落的世界》是米高基里頓的最新作品，亦是《株羅紀公園》的績集。甫一出版 ，即雄踞美國《紐約時報》暢銷書榜首位；執筆之時，世界著名電影導演、監製史提芬 史匹堡正積極籌備將本書拍成電影，可見本書來頭不小。 《失落的世界》承接《株羅紀公園》的故事發展下來，講述哥斯達黎加小島上發現 不知名的動物屍體，此事引起了古生物學家萊文的興趣。經過深入調查後，他發現了恐 龍復活的秘密，於是他決定孤身到恐龍棲息的小島上探險。萊文的朋友以為他遭遇不測 ，紛紛趕到島上營救。 與此同時，野心勃勃的遺傳學家陶傑遜得悉恐龍未死的事實，也趕到島上偷取恐龍 蛋，希望能從中牟取暴利，結果 他不但破壞了島上的原有秩序，也令其他科學家身陷 險境。 在現實世界裏，恐龍會否復活呢？我不知道。但是社會上卻有不少如陶傑遜那樣的 人，他們貪得無厭，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有時候甚至會故意傷害別人，好使自己得益。 難道人類社會也跟恐龍世界一樣，只有最卑賤自私、最壞心眼的才能存活？為什麼科技 不斷進步，人類貪婪、自私等劣根性卻從沒改變？作者沒有提供答案，就讓我們自己來 思考、回答吧！ 何淑君馬康武（IanMalcolm)－－數學家，六年前侏羅紀公園事件的少數生還者之 一。為了拯救萊文，此次再度深入險境。 萊文（RchardLevin)－－柏克萊的古生物學家，在聖塔菲學會裏結識馬康武。懷著 一股研究恐龍的熱忱，他闖入了國際遺傳技術公司生產恐龍的大本營，揭開了侏羅紀公 園幕後的祕密。 哈丁（SarahHarding)－－動物行為學家，亦是馬康武的紅顏知己。個性勇敢、果 斷、獨樹一幟。這次她也義不容辭地參與救援行動。 索恩（JackThorne)－－原是大學教授，後退休經營工廠，專門製造野外研究用的 交通工具。由於生意關係跟萊文結識，也因而捲入這場風波之中。 卡品（EddieCarr)－－索恩的助手，協助改造前往索納島的交通工具，也陪同參與 拯救行動。 凱莉（KellyCurtis)－－萊文的學生，就讀第七班。生長於單親家庭，由於厭惡 家裏的氣氛及好奇心的驅使，遂偷偷地跟著大人們來到索納島。 艾比（ArbyBenton)－－凱莉的同班同學，是跳級讀書的優異生，也是個循規蹈矩 的乖孩子。因受凱莉的慫恿而一起來到島上，差點送上了性命。 陶傑遜（LewisDodgson)－－古柏蒂諾生物合成公司分解技術（仿冒)部門的領導人 。六年前，在侏羅紀公園事件中僥倖逃過一劫。由於其貪得無厭的野心，此次也跟著馬 康武一行人來到索納島。 金恩（HowardKing)－－陶傑遜的助手。 貝索頓（GeorgeBaselton)－－古柏蒂諾生物合成公司的顧問，經常在傳媒亮相的 知名人物。此次亦陪同陶傑遜執行其邪惡的計畫。 恐龍（Dinosaur)－－源自希臘語，意思是「恐怖的蜥蜴」。他們的體形相距很大 ，有的小得像雞，有的大得像鯨魚。依骨盆構造的不同分為兩個不同卻又相關的目：爬 蟲類型的蜥臀目（Sauischia)和鳥型的鳥臀目（Ornithischia)。相當大量的恐龍原本 是肉食性動物，但大多數放棄了這種原始爬蟲類的生活方式，改以植物為食物。早期恐 龍類是兩足行走的動物，並且有許多一直保持兩足的姿勢，後來，兩個目內都有許多素 食的恐龍改用四足行走。 古生代（PalaeozoicEra)－－地質年代上距今五億七十萬至二億四干八百萬年前的 時期。在這個年代出現的生物有魚類、兩棲類和爬蟲類。 中生代（MesozoicEra)－－地質年代上距今二億四千八百萬至六千五百萬年前的時 期，又稱「恐龍時代」。 新生代（CenozoicEra)－－地質年代上距今六干五百萬年的時期，即「哺乳類時 期」。 三疊紀（TriassicPeriod)－－二億四千五百萬年前至二億八百萬年前，是中生代 第一紀，氣候溫暖多雨。 恐龍於此時出現，身長不及五呎，是大地的掠食者。 株璀紀（JurassicPeriod)－－二億八百萬年前至一億四千五百萬年前，是中生代 第二紀，氣候變得較乾燥，是大型草食性蜥腳恐龍的全盛時期，牠們用四足步行。多種 肉食性的獸腳恐龍也已演化出來，牠們僅用兩隻後腿走路，骨骼是中空的。 白堊紀（CmtaceousPeriod)－－一億四千五百萬年前至六千五百萬年前，是中生代 最後一紀，顯花植物出現，陸地繼分裂成數塊，氣候也各異。有些恐龍住在沙漠，有些 以沼澤為家，有些則落腳極地。這一時期擁有最多種類的恐龍，一群群大型的、有角的 恐龍繁衍著，哺乳類動物則很稀少。恐龍王朝在這個時期結束。 爬蟲類（Reptiles)－－冷血、有鱗片，是在陸地上生育的脊椎動物。有些恐龍和 翼龍可能是溫血動物。 冷血動物（Cold-bloodedAnimal)－－依賴太陽的熱能使身體溫暖的動物。 溫血動物（Warm-bloodedAnima)－－必須依靠食物在體內轉變為熱能以維持體溫的 動物。 大減絕（TheGreatDying)－－恐龍在地球上繁衍了一億五千多萬年，不管就體形或 主宰地球的時間而言，可以稱得上是地球最成功的陸地動物。但為什麼恐龍會滅亡呢？ 而且，所有比大型狗大的陸地動物、海鱷類、翼龍類、蛇頸龍類，以及許多種類的海洋 無脊椎動物也同時絕跡。科學家一直爭論著這許多族群為何會突然在六千五百萬年前滅 亡，自我毀滅說、敵人 （如顯花植物、哺乳類動物)的因素、全球性的變化、火山爆發 、從天而降的災難等不同理論紛紛出籠，但仍無法全面解釋這個集體大滅絕現象。 混沌理論（ChaosTheoW)－－研究力學混沌現象的數學理論，由法國數學家 Henripoincare（一八五四｜一九一二)所創。混沌：有關力學的不規則性運動，屬生態 系、非線性電路、化學反應、亂流等領域中所出現的現象，目前正引起研究風潮。 複雜科單（ComplexityScience)－－近十至二十年來，一些科學家從物理學、經濟 學、分子生物學等不同的領域，發現一個他們認為相當普遍而論者無法處理的異例：世 界的真實面是複雜現象，它是由許多簡單元素或單位在互動下形成的複雜系統，能不斷 地自我組織與變化突現。美國聖塔菲學院特別安排了經濟、物理、生物、電腦、考古、 政治、人類學者對話，試圖在各種複雜系統中，尋找出一些共通性。 恐能科手簡史－－一八二四年，英國的博物學家兼牧師巴克蘭發表了第一篇有關恐 龍的科學報告。翌年，業餘的古生物學家曼特爾描述了禽龍的牙齒和骨骼。一八四一年 ，英國比較解剖學家歐文把當時極少數已知的恐龍統稱為Dinosauria。一八八七年，希 利教授將所有的恐龍依其骨盆的結構分為蜥臀目和鳥臀目，此為傳統的分類法。隨著理 論知識的增長，探尋恐龍化石（幾乎遍布世界各個角落，但以北美洲西部、亞洲戈壁沙 漠和南美洲的帕塔戈尼亞高原蘊藏最為豐富)的行動也越發蓬勃。科學界研究恐龍近兩 百年，但只辨認出二百個種（或屬)，估計還有三倍數量的恐龍未被發掘出來，大約每 七星期便曾發現一種恐龍新種，大幅改變人類對恐龍生命史的觀感。目前全世界的博物 館共收藏約二千一百具恐龍標本，但每具標本只是眾多恐龍族群中的一員，想要重建恐 龍生活史，仍有長遠的路要走。 真正讓我感與趣的是，上帝在創造世界的過程中是否有所取捨。 －－愛因斯坦深陷於混沌體系中，結構上的細微異動幾乎總會導致行為上的巨大轉 變。複雜而可控制的行為似乎是被排除在外的。 －－考夫曼最後的結果原本就是難以斷言。 －－馬康武前言：K｜T界線中的絕種現象二十世紀末期，科學界對於絕種課題所抱 持的興趣與關注的確已有顯著的增加。 這其實不算是一個嶄新的研究課題。一七八六年，亦即是美國獨立革命後不久，居 維葉男爵即率先提出物種會出現絕種現象的主張。因此，早在達爾文發表進化論之前， 絕種觀念就已為科學家接受，流傳了將近四分之三世紀的時間。而在達爾文之後，環繞 著他的理論引發的爭議大多與絕種問題無關。 另一方面，絕種也廣泛地被視為像是汽車用光了燃料一樣微不足道的小事，不過是 無法適應環境的明證罷了。物種如何適應環境才是當時科學界深入探討、熱烈爭辯的課 題，但是對於某些物種無法適應環境的事實，卻鮮有人會多加思索。這有什麼好談？不 過，七○年代起，有兩項新發展開始讓科學界採用全新的角度來面對及關注絕種這個課 題。 第一項進展是人類認識到自己如今已是數量極為龐大的物種，而且正在以飛快的速 度改造這個星球－－毀滅傳統的生物棲息地、夷平雨林、污染水源和空氣，甚至可能還 會改變全球氣候。在這樣的過程中，許多動物物種漸趨滅絕。有些科學家高聲抗議，有 些則暗自憂心不已。地球的生態系統究竟有多脆弱？人類的行為最終會否導致自身的滅 亡？ 沒有人能確定。既然從未有人以有組織、有系統的方法費心研究絕種課題，有關 其他地質年代的絕種過程的資訊自是極為貧乏。於是科學家們開始認真而詳盡地研究過 去的絕種現象，以期能撫平現代人類的疑慮與憂懼。 第二項進展則是對於恐龍死亡事件的新認識。長久以來，我們都知道所有的恐龍物 種都是在白堊紀末期時－－約六千五百萬年前－－在相對地短的時間內相繼絕種。至於 這些絕種現象發生的速度究竟有多快，則始終是一個爭論不休的話題：有些古生物學家 認為那是一場迅雷不及掩耳的悲慘劇變，另一批學者則認為恐龍的絕種過程應較為緩慢 而漸進－－歷經的時間自一萬年至一千萬年不等－－並非是快速發展的結果。 之後，一九八○年，物理學家阿耳瓦雷茨和三個工作伙伴發現一些岩石塊中蘊含大 量的銥元素，這些岩塊的所屬年代則是白堊紀（Cretaceous)末期至第三紀 (Tertiary)初期－－亦即所謂的K｜T界線一譯註：K｜T一詞代表這兩個地質年代的簡稱 。白堊紀之所以棄C而改用K，是為了避免和寒武紀[Cambrian]及其他地質年代產生混淆 ）。銥是地球上罕見的元素，不過卻大量積聚於隕石中。阿耳瓦雷茨的研究小組主張， 在屬於K｜T界線的岩塊中。竟會蘊藏著如此豐富的銥元素。意味著當時曾有一塊直徑長 達數哩的巨大損石撞上地球。他們所建立的論點是：因損石撞擊而升騰四起的土沙煙塵 和岩層碎礫遮蔽了天空，呈現出一片黑暗，抑制了光合作用的進行，扼殺了動植物的生 機，因而終結了恐龍稱霸的時代。 這個戲劇化的理論激發了傳播媒介和公眾的無邊想象力，同時也開啟了一場持續多 年的長期辯論。哪裏是隕石落下的地點？各式各樣、五花八門的答案都會出現過。過去 曾有五個主要的絕種現象發生時期－－這是否全導因於隕石的撞摧？是否真有二十六百 萬年輪迴一次的大災難存在？地球是否正在等候著另一次毀滅性沖擊的降臨？ 十多年之後，這些問題還是沒有答案。雄論激辯甚囂塵上，愈演愈烈。直至一九九 三年八月，在聖塔菲學會每周例行舉行的一次研討會中，一名特立獨行、突破傳統的數 學家馬康武提出了一套與眾不同的嶄新見解，才略微平息了眾議。他宣稱這些問題根本 無關緊要，而有關隕石撞擊事件的討論都是愚昧且不當的論點與推測。 「考慮一下數量的問題，」馬康武倚在講台旁，向前直視著前方的聽眾說道：「目 前，我們的地球上約有五千萬種動植物。我們認為這已是一個極為龐雜而多樣化的世界 ，然而如與過去曾經存在過的生態相比，這樣的規模根本就是微不足道。自從生命肇始 以來，我們估計地球上約已出現過五百億種物種，這意味著每一千種曾經在地球上生存 的物種之中，只有一種存活至今，其他百分之九十九．九的物種則全數絕跡。在這其中 ，只有百分之五的絕種現象可歸因於大規模殺戮，其餘絕大多數的物種均是在同一段時 間內大批死亡。」 馬康武宣稱，事情的真相乃是因為地球上的各種生存現象，均可以藉由一個持續而 穩 定的絕種流程顯示出來。大體而言，一個物種的平均生存周期是四百萬年，而哺乳 類動物則為一百萬年。然後這個物種便銷聲匿跡了。因此，物種生存的真正模式應是「 出現」繁衍」滅絕」，而其間約歷時數百萬年。平均而論，在整個地球生命的生存歷史 中，每天都有一種物種絕跡。 「然而，為什麼會這樣呢？」他問。「是什麼原因導致了地球上的物種生存狀態呈 現這種以四百萬年為一個周期的興衰變化呢？」 「其中一個答案就是，我們沒有認識到我們身處的星球長長期地處於一個極為活躍 的狀態。就最近約五萬年裏－－從地質學角度來看，這僅僅是一眨眼的工夫－－地球上 的雨林面積曾被大規模地削減，之後又再度擴展開來。雨林並非地球上永不滅絕的生物 ，其實該說它們是相當新的物種。就在一萬年前，當狩獵民族在美洲大陸上活動時，曾 有浮冰蔓向下延伸遠達紐約市，許多動物便是在那段期間滅絕消失了。 「因此，大部分地球歷史都顯示出，動物是在一個極為活躍而多變的環境中生存和 死亡，這大概可以用來說明百分之九十的絕種現象。如果海水乾涸，或是注入了鹽分， 那麼海洋中的浮游生物自然會全數死亡。然而，諸如恐龍之類的一些結構複雜的動物， 則不可與之相提並論，因為這些動物會使自己－－實際地，同時也是象徵性地－－隔離 於這些變化之外，不受影響。然而這些動物為什麼會絕跡？他們為什麼不去適應環境的 轉變？就生理方面而言，牠們應該有能力可以存活下來，而且似乎沒有什麼理由可以證 明牠們應該死去；但是牠們的遭遇確實是如此。 「我想要提出的看法是，結構複雜的動物之所以會絕種，並不是因為他們因應環境 所進行的生理調適出了問題，而是由於牠們的行為所致。我要在此指出，混沌理論體系 ，或是非線性動力學的最新思想，為這個論點提供了許多耐人尋味的暗示。 「我們認為，結構複雜動物的行為可能會急劇地改變，但是並非所有變化都是有利 的。這意味著牠們的行為可能會破壞他們原來對生存環境的良好適應。引領他們走向衰 敗和死亡；此點說明了動物可能會停止適應環境。但這就是恐龍的遭遇嗎？這就是他們 消失的真正原因嗎？我們可能永遠都不會知道，但是人類會對恐龍的絕種如此有興趣， 則絕非偶然。恐龍的覆滅使得哺乳類動物－－包括我們－－得以繁衍興盛。這使我們不 禁要懷疑，恐龍絕跡的悲劇是否遲早也會在我們人類身上重演？是否追根究柢起來，這 樣的敗亡並非肇因於未知的命運－－一堆天外飛來的填石－－而要歸咎於我們自己的行 為呢？此刻，我們並沒有任何答案。」 然後他笑了起來。 「不過我有一些意見。」他說。 席慕：混沌邊緣的生存聖塔菲學會座落於坎恩路上的一組建築物之中。此處以前 是座修道院，聖塔菲學會的研討會就是在一個以往充當小禮拜堂的房間內舉行。馬康武 站在講古旁，一道耀眼的陽光灑落在他身上。原本正在發表演說的他，此刻突然戲劇化 地停了下來。 馬康武年方四十，是學會裏的熟面孔。他曾是研究混沌理論的先驅之一。然而，一 次哥斯達黎加之旅使他身受重傷，更令他原本前途無量的事業暫時中斷。事實上，某些 新聞報導曾聲明馬康武已經死亡。「我很抱歉打斷了全國各數學系正在舉行的慶祝會。 」他後來說道：「不過最後的結果是，我只死了一陣子。正如為我治療的外科醫生們所 說，他們締造了不可思議的奇跡。所以我回來了－－你們可以說，我又要重來一次了。 」 一身黑衣，拄著手杖，馬康武給人一種嚴肅的印象。他在學會裏素以獨樹一格的分 析說明以及悲觀傾向著稱。今年八月，他那段定名為「混沌邊緣的生存」的演說可說是 闡述其思想體系的代表作。在這段演說中，馬康武就混沌理論應用於進化這方面的課題 ，闡述了他的分析結果。 他恐怕再也碰不到比此刻在座的人士更有見地與學識的聽眾了。聖塔菲學會是在八 ○年代中期。由一群對混沌理論感興趣的科學家建立的。這些科學家來自各種不同領域 物理、經濟、生物、電腦科學。他們都相信世界的複雜狀態中蘊藏著一組基本秩序，以 前這組秩序處於科學所能解釋之範圍外，而未來則將由混沌理論－－如今則以「複雜理 論」之名為人熟悉－－揭示。明確一點說，「複雜理論」乃是「二十一世紀的科學」。 這個學會已探討過許多不同複雜體系的行為‥商場上的公司運作、人腦中的神經細 胞活動、單一細胞中的酵素串連，以及候鳥的集體行為－－這些體系極為複雜，因此在 電腦問世之前，根本不可能對它們進行研究，所以這樣的研究算是十分新穎，而成果也 是令人驚嘆。 沒過多久，科學家們開始注意到各種複雜體系中均會表現出某些共同行為，於是他 們開始認為這些行為乃是所有複雜體系的一貫特質。不過他們了解這些行為無法藉著分 析這些體系的組成成分來解釋。歷史悠久的科學研究法還原主義－－把表拆開來看它如 何運轉－－無法讓你了解這些複雜體系，因為這種耐人尋味的行為似乎是源於體系成分 的自發性互動。這種行為既非經過計畫，也未接受指示。它就是這樣發生了。如此的行 為因而被稱為是「自我組織」。 「說到自我組織行為，」馬康武說道：「其中有兩項是進化研究特別感興趣的部分 。一種是「適應」，這種現象我們四處可見：公司因應市場需求；腦細胞配合信號輸送 ；免疫系統對付病菌感染；動物則會適應他們覓得的食物。我們已經開始認為適應的能 力是所有複 雜體系的特質－－而進化之所以像是朝著產生更複雜有機體的方向發展， 這或許就是原因之一吧。」 站在講台旁的他改變一下姿勢，讓身體的重量轉由手杖支撐看。「然而更重要的是 ，」 他說：「在保持基本秩序以及要求改變之間，複雜體系似乎想要求取平衡。它採用 的方法究竟是什麼。複雜體系傾向於讓自身處於一個我們稱之為「混沌邊緣」的狀態。 在我們的想象中，「混沌邊緣」這個環境內有著相當的創新性，足以使運轉中的體系長 保活性；同時也有充分的安定性，可防止體系瓦解，陷入混亂狀態。它是一個充滿衝突 與變動的地帶，新舊事物在此永無休止地互相爭戰。要找尋平衡點想必不是一件容易的 事－－假使一個運轉中的體系遊走得太深入，它就要承擔墮進分崩離析狀態的風險；但 是如果這個體系離開邊緣太遠，它又會變得僵硬、冷酷而極權化。兩種狀況都會導致滅 亡。變動太大和變動太小同樣具有毀滅性，只有處於混沌邊緣，複雜體系才得以茁壯興 盛。」 他頓了一下。「這暗示，不論是哪種策略－－變動太大，或是變動太小－－最後不 可避免的結果都會是絕種。」 聽眾席中，只見眾人點頭附和。這是在座的大部分研究者耳熟能詳的思想體系。事 實上，混沌邊緣的概念幾乎可說是聖塔菲學會內信奉的基本教義。 「不幸的是，」馬康武繼紳說道：「這個理論架構和絕種事實之間有著極大的鴻溝 ，我們無從得知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確。化石紀錄可以告訴我們一種動物在其段特定時間 內絕種了，但是無法說明為什麼。電腦模擬作用不大，我們也不能拿活著的有機體來進 行實驗。 於是，我們不得不承認絕種－－無從測試，也不適合進行實驗－－也許根本就不是 一個科學課題。這或許也可用來解釋這個主題為什麼會被捲入最為激烈的宗教與政冶辯 論之中。 我想提醒各位，沒有人會對亞佛加厥常數(譯註：Avogadro'sNumber，一莫耳分子 的物質含有的分子數為6．023X10^23)、普朗克常數(譯註：Planck’sConstant，量子 力學中特有的基本物理常數，符號為h，它從原子尺度描述粒子及波的特徵，其重要意 義為指明像光這類輻射是以分立的能量或量子來發射、傳遞和吸收的)，或胰臟的功能 發起什麼宗教性的爭辯。但是關於絕種的問題，各種論戰卻已無休止地持續進行了兩百 年。我不禁懷疑，這個問題究竟要如何解決，如果－－呃，那位先生。」 會場的後方有一隻手舉了起來，不耐煩地揮動著。馬康武皺起眉頭，顯然有些惱怒 。 依照學會的慣例，一般都是在演說結束之後，聽眾才會發問。打斷演說者是很不禮 貌的行為。「你有問題嗎？」馬康武問道。 一個三十出頭的年輕人從會場後部站了起來。「事實上，」這個男人說道：「我有 一個觀察結果。」 說話的這個人黝黑、瘦削，穿著卡其襯衫和短褲，舉止神態顯得一絲不苟。馬康武 認出他是來自柏克萊的古生物學家萊文，這個夏天他都會待在學會裏。馬康武未曾與他 攀談 過，不過卻已久仰他的大名：萊文被公認為是同輩古生物學家中最優秀的一位， 或許也是全世界最傑出的。但是他的浮誇與自負，卻使得學會的大多數成員對他沒什麼 好感。 「我同意，」萊文繼繽說道：「化石紀錄對說明絕種沒什麼幫助，尤其是你主張行 為才是導致絕種的因素－－因為骨頭不會告訴我們太多關於動物行為的事。但是我並不 認為妳的行為論點無從測試。實際上，它暗示著一個結果。雖然你也許還沒想到這一點 。」 全場一片沉默。站在講台旁的馬康武皺著眉。這位聲譽卓著的數學家不習慣讓別人 來告訴他，他還沒有想清楚自己發表的理念。「妳的重點是什麼？」他說。 萊文似乎並不在意室內的緊張氣氛。「不過就是，」他說：「在白堊紀時，恐龍廣 泛地分布於地球各處。在每塊大陸以及每個氣候帶－－甚至是在南極，我們都曾發現過 他們的遺骸，而且是在現代發現的。如果他們絕種真的是行為所造成的後果，而非是大 災難、疾病、植物生態轉變或是任何其他會被提出的廣泛解釋所導致的影響，那麼，說 世界各地所有恐龍因同時改變牠們的行為而絕種，這實在頗為不可思議。由此推論，這 正意味著在地球上可能還有一些恐龍殘留生存著。那為什麼不去找找看呢？」 「你可以的，」馬康武冷冷地說道：「如果你覺得這樣很好玩的話。或是你閒得發 慌，找不出什麼更有意義的事情來打發時間的話。」 「不，不，」萊文一本正經地說道：「我是很認真的。如果恐龍沒有絕種，那會怎 麼樣？假如他們還存在呢？也許他們就活在地球某個與世隔絕的地方。」 「你談論的是一個「失落的世界」。」馬康武說道，在座聽眾則心照不宣地點看頭 。學會裏的科學家已經建立了一套速記方法，來指稱普遍的進化現象。他們曾提到「子 彈場」、「賭徒的破產」、「生命遊戲」、「失落的世界」、「紅心皇后」和「黑色噪 音」。這都是一些思索進化課題時所用的詞彙。然而它們卻都是「不，」萊文固執地說 道：「我說的是很實際的事。」 「那你就是嚴重地被騙了。」馬康武說道，同時並輕慢地擺擺手，不再理會萊文。 他轉身背向聽眾，慢慢地走向黑板。「現在，如果我們來思索混沌邊緣所蘊藏的意義與 暗示，我們可能會開始問自己，什麼是生命的最小單位？在現代科學對生命所下的定義 之中，大部分皆囊括了一個要件，亦即是DNA的存在。但是有兩個例子卻告訴我們，這 樣的定義太過狹隘。如果你把病毒和所謂的蛋白質感染素(譯註：Prion，一種傳染媒介 ，幾乎只是由蛋白質構成而缺乏核酸形式的遺傳物質)也考慮進去，就會很清楚地發現 ，沒有DNA，生命仍然可能存活。」 會場後方的萊文有好一會兒瞪大眼睛站立著。稍後，他才不情願地坐了下來，又開 始做筆記。 「失落的世界」假稅演說結束了。正午過後不久，馬康武踩著？跚的步伐穿越學 會內的開闊庭院。走在他身旁的是哈丁，一位自非洲來訪的年輕田野生物學家。馬康式 與哈丁相識已有數年。當初他受託為還在柏克萊攻讀的哈丁審核博士論文，因而促成了 他倆的結緣。 此時頂著夏日艷陽穿過庭院的他們，看起來並不登對：馬康武全身黑衣，彎腰駝背 ，． 像苦行僧似地拄著手杖；哈丁則結實活躍，穿著短褲和T恤，洋溢青春氣息，一頭 黑色短髮被額頭上方的太陽眼鏡向後推攏。她的研究領域是非洲肉食性動物－－獅子與 土狼。她預定要在後天離開此地，返回非洲。 打從馬康武動手術的時候，這兩人就成了親密好友。有一個休假年，哈丁都待在奧 斯汀，照顧動過多次手術的馬康武。曾有一陣子，他們之間似乎已迸出愛的火花，但是 後來哈丁去了非洲，馬康武則來到聖塔菲。無論他們以往有著怎麼樣的關係，現在兩人 只是朋友。 他們討論著那些演說結束後出聽眾所提出的問題。在馬康武看來。聽眾的反駁意見 只是一些他早就料到的說法：過去的大規模絕種現象十分重要：白惡紀時期發生的絕種 事件消滅了恐龍，使得哺乳類動物開始崛起興盛，人類才有生存空間。正如一名發問者 洋洋自得地誇稱：「白堊紀讓我們人類本身的感知力與覺察力得以在這個星球上興起發 揚。」 馬康武也立刻不假思索地回答：「是什麼原因使你認為人類具有感知力和覺察力呢 ？沒有證據可以證明這一點。人類從來沒有為自己思考過，他們覺得這樣很不自在。大 部分的時間裏，我們這個物種的成員多半只是在重複著他們被教導和告知的行為－－如 果他們面臨了任何截然不同的新觀點，便會感到煩躁不安。人類的特徵不是覺察而是順 應，其中最突出的範例就是宗教戰爭。在動物界中，其他動物會為了領地或食物交戰， 只有人類會為了他們的「信仰」互相殘殺。之所以會如此，乃是信仰指導行為，而行為 則在人類進化過程中佔有不可或缺的重要性。但是如果有一天，當我們的行為很可能導 致自身的絕種時。 我實在找不出任何理由來推斷，我們會對這個危機有絲毫的覺察與感知。我們是拘 泥頑強、具有自毀傾向的順從者。物種成員中的任何迥異觀點都只是一些自鳴得意的妄 想錯覺。下一個問題。」 此刻，在庭院中漫步的哈丁笑著說道：「他們不喜歡這種說法。」 「我承認它是很掃興，但是我不得不這樣說。」他搖搖頭。「這個國家擁有一些頂 尖的科學家，卻還是沒有任何有意思的新想法。對了，那個打斷我的小伙子是什麼來歷 ？」 「萊文嗎？」她笑了起來。「這傢伙真討厭吧？他找麻煩的本事可是全球聞名。」 馬康武嘀咕著：「我同意。」 「他很富有，問題就出在這兒。」哈丁說道：「你知道貝琪娃娃嗎？」 「不知道。」馬康武瞥了她一眼說道。 「嗯，每個美國小女孩都知道，這是一系列產品：貝琪、莎莉、法蘭西絲，還有一 些其他的。她們是「美國娃娃」，而萊文就是這家公司的繼承人。所以嘍，他是個古靈 精怪的富家小孩，不知天高地厚，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馬康武點點頭。「有時間一塊兒吃午餐嗎？」 「可以啊，我－－」 「馬康武博士！等等我！拜託！馬康武博士！」 「喚，他媽的。」 「馬康武博士，」萊文來到他們身邊說道：「我很驚訝你竟然這麼不重視我的提議 。」 「我要怎麼重視？」馬康武說道：「這個提議實在荒唐。」 「是荒唐沒錯，但是－－」 「哈丁小姐和我要去吃午飯了。」馬康武說道，並向哈丁打手勢，準備離開。 「好，但是我認為妳應該重新考慮一下。」萊文毫不放鬆地說道：「因為我相信我 的論點是正確的－－恐龍完全有可能依然存活著，搞不好牠們真的還在世界上。你一定 知道有關哥斯達黎加境內那些動物的傳聞一直沒有斷絕過。據我所知。你在那裏待遇一 陣子。」 「我是待遇。至於哥斯達黎加的事，我可以告訴你－－」 「還有剛果，」萊文繼續說道：「這幾年來，一直有消息傳出，說在非洲中部的熱 帶雨林中，俾格米人發現了一隻龐大的蜥腳類動物，甚至可能是雷龍。此外，在伊里安 查亞的高大叢林中，據說也有一種體積和犀牛差不多的動物，或許就是角龍的遺種－－ 」 「幻想，」馬康武說道：「純粹是幻想。根本沒有發現任何東西。沒有照片，也沒 有確鑿的證據。」 「或許沒有。」萊文說道：「但是沒有證據並不表示這個現象就不存在。我相信在 某個地方很可能還有這些動物，一些從那個逝去的年代存活下來的生還者。」 馬康武聳聳肩。「任何事都可能會發生。」他說。 「但是倖存的確是有可能發生的。」萊文堅稱：「我一直接獲有關哥斯達黎加境內 出現的動物消息。比如殘骸啦、碎片啦。」 馬康武停了下來。「是最近的事嗎？」 「最近一次的消息是在九個月前傳來的。」萊文說道：「當時我在西伯利亞觀察被 凍結起來的幼年長毛象，所以沒辦法及時趕回來。但是我聽說牠是某種體積十分龐大的 蜥蜴，和我們往常所見到的差別很大。有人在哥斯達黎加的叢林裏發現了牠的屍體。」 「然後呢？屍體怎麼樣了？」 「殘骸被燒掉了。」 「所以什麼也沒留下？」 「沒錯。」 「沒有照片？沒有證據？」 「顯然沒有。」 「所以說，這只是個故事？」馬康武說道。 「也許吧。但是我相信這值得我們去做一次探險，了解這些報導中的動物究竟是些 什麼。」 馬康武睜大眼睛盯著他：「一次探險？去找尋一個假設中的「失落的世界」？誰要 為這種事付出代價？」 「我要。」萊文說道：「我已經開始進行初步的籌備工作了。」 「但是這代價－－」 「我不在乎要花多少代價。」萊文說道：「事實上，倖存是有可能發生的，在其他 類的生物中，許多不同的物種都有過這種現象，所以白堊紀時代的倖存者也有可能還活 著。」 「幻想。」馬康武搖看頭再次說道。 萊文停了下來，瞪著馬康武。「馬康武博士，」他說：「我得說我實在對你的態度 感到十分驚訝。你剛發表了一項理論，而我正要給你一個機會去證明它。我原以為你會 高興得跳起來才對。」 「我早過了活蹦亂跳的年紀了。」馬康武說道。 「但是，妳不但沒有支持我，反而還－－」 「我對恐龍沒有興趣。」馬康武說道。 「但是大家都對恐龍有興趣。」 「我就是沒有。」他扥著手杖轉過身去，漸漸走遠。 「對了。」萊文說道：「你那個時候待在哥斯達黎加做什麼？我聽說你在那兒停留 了將近一年。」 「我一直躺在病床上。我必須接受六個月的深切治療，他們才能把我送回來。我甚 至沒辦法上飛機。」 「哦。」萊文說道：「我知道你受傷了。但是剛開始的時候你在做什麼？你難道不 是在找尋恐龍嗎？」 在耀眼的陽光下，馬康武倚著手杖，斜瞄了萊文一眼。「不是」他說：「我沒有。 」 河對岸的瓜達盧佩餐館裏，他們三人正坐在角落的一張上了漆的小餐桌旁。哈丁喝 著啤酒，一邊看看與她相對而坐的兩個男人。萊文看來似乎很高興能和他們在一起。彷 彿能坐在這張桌子旁就是他的某種勝利。馬康武顯得疲累不堪，就像是一個為了照顧他 那過度活躍的小孩，已弄得焦頭爛額、精疲力盡的爸爸。 「你們想知道我所聽到的消息嗎？」萊文說道：「我聽說幾年前，有一家國際遺傳 技術 公司利用遺傳工程繁殖出一些恐龍，並且把他們安置在哥斯達黎加的一座海島上 。後來情況失去控制，有很多人送了命，而恐龍也被消滅了。不過現在沒有人提起這件 事，因為有某些法律方面的問題，如禁止洩密協議什麼的。哥斯達黎加政府不希望這件 事影響到旅遊業的發展，所以沒有人願意談。這就是我聽到的。」 馬康武凝視著他。「那你相信嗎？」 「起初不信，」萊文說道：「然而重要的是我一直聽到這些事。謠言四處流傳著。 據說你和葛林，還有一些其他的人當時都在那兒。」 「你問過葛林這件事嗎？」 「我問過他，那是去年，在北京的一次會議裏，他說這個謠言很荒謬。」 馬康武緩緩地點點頭。 「這是你要說的嗎？」萊文問道，並喝了點啤酒。「我是說，你認識葛林，不是嗎 ？」 「不，我從沒見過他。」 萊文仔細端詳著馬康武。「所以傳言說的不是真的嘍？」 馬康武嘆了口氣。「你熟不熟悉科技神話這個概念？它是由普林斯頓的蓋勒爾所創 立的。其基本理論就是，我們已經失落了古老的神話，像是奧費斯、歐里狄克、珀爾修 斯和墨杜薩（譯註：以上皆為希臘神話中的人物)。所以我們就用現代科技神話來填補 這道鴻溝。蓋勒爾列了大概十多個這樣的科技神話，其中一個提到有外星人住在萊特｜ 派特森空軍基地的機庫裏。另一個別說有人發現了一種汽化器．可以讓一加侖的汽油跑 上一百五十哩，但是汽車公司買下了這項專利權，並禁止它推出市場。然後是俄國人在 西伯利亞的秘密基地訓練一批擁有超感官知覺（譯註：ESP，不受已知感覺過程的支配 而發生的知覺)的孩子，好讓他們能用思想與意志去殺害位於世界各個角落的敵人。其 他的故事還包括：秘魯納斯卡地區內的戰壕是外星人的太空站；中情局釋出愛滋病毒除 掉同性戀者；台斯拉（譯註：NikOlaTeSla，南斯拉夫出生的美籍發明家，他發現作為 一切交流電機器基礎的旋轉磁場，被譽為邁向電力時代的天才)發現了一種不可思議的 能源，但是他的札記卻遺失了；在伊斯坦堡有一幅十世紀的書作，描繪的是從太空中觀 察到的地球景觀；史丹福研究所發現有一個人的屍體會在黑暗中發亮。你懂我的意思嗎 ？」 「你是說國際遺傳技術公司的恐龍是個神話。」萊文說道。 「那當然是神話，而且必須是。你認為遺傳工程有可能繁殖出恐龍來嗎？」 「專家全都跟我說不會。」 「那他們是對的。」馬康武說道。他看看哈丁，像是在尋求認同。她一言不發，只 是喝著她的啤酒。 事實上，除了恐龍的謠言外，哈丁還知道一點其他的事。有一次，馬康武在動完手 術後，由於麻醉和止痛藥劑的影響而陷於夢囈狀態，盡嘀咕著一些胡言亂語。當時他似 乎很害怕，整個人蜷縮在床上輾轉翻滾，口中一直重複著幾種恐龍的名字。哈丁向護士 問過這 件事，她說馬康武每次動手術之後都會這樣。醫院的工作人員推測這是一種經 由藥物而誘發的幻想情境－－然而哈丁卻認為馬康武似乎是想起了某種駭人的親身經歷 ，尤其他總是會用一些俚語化、非正式的字眼來稱呼恐龍，使哈丁更是這麼認為。馬康 武叫牠們「RaptOrs」(猛獸)、「COmpyS」（始秀顎龍)，而且他似乎特別害怕「 RaptOrS」這個字。 後來，馬康武回家休養，她便向他問起那些囈語的事，他只是聳聳肩輕描淡寫地帶 過，還開了一個不太高明的玩笑：「至少我沒提起別的女人，不是嗎？」接著他就開始 談起自己曾經像個小孩一樣地沉迷於恐龍世界，而病痛又是如何讓人退化。他竭力地表 現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好像這一切都無關緊要。哈丁清楚地感覺到他是在逃避，不過她 地無意追問下去，那時他倆是一對戀人，她當然得寬容點。 現在，他則帶著質疑的眼光看看她，像是在問她是否要提出反駁。哈丁只是揚起一 邊的眉毛，回了他一眼。他一定有他的理由，她可以等他說出來。 萊文將身子前傾，越過餐桌，靠近馬康武。「這麼說，國際遺傳技術公司的故事完 全是無中生有了？」 「完全是無中生有。」馬康武嚴肅地點點頭。「完全是無中生有。」 三年來，馬康武一直在否認這種推測。如今，他已漸漸深諳此道；他的疲累不堪已 不再是裝模作樣．而是內心的真實感受。事實上，一九八九年夏季時，他的確是柏拉阿 圖（編註：PaloAltO，位於三藩市附近，是一個以科技工業門名的小城)國際遺傳技術 公司的一名顧問，而且他也為這家公司去了一趟哥斯達黎加，結果卻經歷了一場大災難 。事後，每個有關人員均迅速離開。以掩飾這場災禍，避免事端擴大。國際遺傳技術公 司不願承擔太多責任，哥斯達黎加政府也想要長保該國「旅遊天堂」的美名。至於參與 的幾位科學家，先是受制於禁止洩密協議而守口如瓶，後來則在優厚補助的利誘攻勢下 繼續保持緘默。以馬康武為例，他那兩年的醫療費用即全是由這家公司支付。 事故發生後，國際遺傳技術公司在哥斯達黎加那座海島上所創建的一切均被摧毀， 島上再也沒有任何動物存活。這家公司僱用了大名鼎鼎的史丹福大學教授貝索頓，他是 生物學家和散文作家，經常在電視上曝光，因而成為甚受歡迎的科學議題權威。貝索頓 聲稱他曾去過此島，同時並不厭其煩地否認曾有已絕種動物在當地復活的傳言。他有一 套帶著嘲謔意味的否認說法：「其實啊，是劍齒虎！」而這招果真是特別有效。 隨著時間的流逝，人們對這個故事的興趣也逐漸減退。國際遺傳技術公司已破產許 久，來自歐亞兩洲的主要投資人都已蒙受損失。儘管這家公司的有形資產，像是建築物 或實驗室設備，都會一件件地變賣，然而他們最後決定，該公司所研究出來的核心科技 則永不出售。總而言之，國際遺傳技術公司的事件就這樣終結了。 沒有什麼好談的了。 「所以這根木就不是真的。」萊文說道，並咬了一口墨西哥餅。「老實告訴你， 馬康武博士，這讓我覺得舒服多了。」 「為什麼？」馬康武問道。 「這表示現在在哥斯達黎加持續出現的那些遺存者一定是真的恐龍。我有一個朋友 離開耶魯去了那兒，他是個田野生物學家。他說曾看過那些動物。我相信他。」 馬康武聳聳肩。「我懷疑，」他說：「是否還會再有任何動物出現在哥斯達黎加。 」 「沒錯，大概有一年都沒任何動物的蹤跡了。不過只要又有動物出現，我就會想去 看看。在這段過渡期裏，我將為我的探險行動做準備。關於這個行動要如何完成，我已 經有了很多構想；專用車輛應該可以在一年內製成備用。我也把這件事告訴了索恩博士 。然後我將組織一個探險隊，也許會延悅哈丁博士，或是一名同樣有著非凡成就的動物 學家，再加上一些研究生……」 馬康武一邊傾聽著，一邊搖著頭。 「你認為我在浪費時間。」萊文說道。 「我是這麼認為，沒錯。」 「但是假設－－只是假設－－動物又開始出現了。」 「這永遠不會發生。」 「但是如果他們出現了呢？」萊文說道：「到時候你有興趣幫我嗎？策畫一次探險 ？」 馬康武用完了他的餐點，並把盤子推到一旁。他凝視著萊文。 「是的。」他最後說道：「如果動物又開始出現了，我就有可能幫你。」 「太好了！」萊文說道：「我想知道的就是這個。」 室外，陽光普照的瓜達盧佩街上，馬康武和哈丁正並肩走向馬康武那輛破爛的福特 車，而萊文則跨進一輛鮮紅色法拉利，興高采烈地揮了揮手，便一路風馳電掣，揚長而 去。 「你認為那件事永遠不會發生嗎？」哈丁說道：「嗯，動物又開始出現了？」 「是的。」馬康武說道：「我確信永遠不會。」 「聽起來你像是滿懷希望。」 他搖搖頭，然後吃力地坐進了車裏，晃動著位於方向盤下方的那條受傷的腿。哈丁 也上了車，坐在他身旁。他看了她一眼，接著便轉動鑰匙，發動了車子。他們駕車回到 聖塔菲。 第二天，哈丁返回非洲。接下來的十八個月裏，她對萊文那個計畫的進展，一直都 有著概括性的了解，因為他時常會打電話來問她一些有關觀察野生動物的作業方式、車 輛輪胎或是最適合用於野生動物的麻醉藥之類的問題。有時候她還會接到索恩博士的電 話，他 一直忙著製造那些車輛，而他在電話中的聲言聽來總是有些惱火。 至於馬康武那兒，她則是一無所知，雖然他曾寄過一張生日賀卡給她；卡片遲了一 個月才收到。他在卡片上以潦草的筆跡寫道：「生日快樂，真高興妳離他那麼遠。他快 把我弄瘋了。」 熾天使書城
【第二章】 在遠球混沌邊緣的穩定區域中，個別的成分緩慢地結合，顯現不出任何清楚的形態 與模式。 －－馬康武異常生物在漸漸黯褪的午後日光中，直升機沿著濃密的叢林與海灘的交 界線低掠過海岸地區。 十分鐘前，他們已飛過最後一個漁村的上空，此刻下方只見一片密密麻麻、深不可 測的哥斯達黎加叢林、紅樹林沼澤，以及綿延不斷的荒涼沙灘。在海岸線一掃而過時， 坐在飛行員身邊的古提斯朝窗外凝視著。這個區域甚至連一條路都沒有－－至少古提斯 看不出來。 古提斯是美國人，三十六歲，性格沉靜，蓄著鬍子。他是一個田野生物學家，過去 八年來一直都居住在哥斯達黎加，。原本他是要來此地研究雨林中巨嘴鳥物種形成的現 象，結果卻到了北方的國家公園，搪任卡拉拉生態保護區的顧問。他打開了無線電通話 器，對飛 行員說道：「還有多遠？」 「五分鐘，古提斯先生。」 古提斯轉過頭去說道：「就快到了。」不過那個蜷縮在直升機後座的高大男人並未 答腔，或者說他根本就沒注意到有人在跟他說話。他只是坐在那兒，一隻手托著下巴， 皺眉眺望窗外的景色。 萊文穿著一套久經日曬而褪色的卡其野外工作服，頭上的澳洲式垂邊軟帽被往後推 得低低的，脖子上掛著一副破舊的雙筒望遠鏡。儘管外表邋遢，不修邊幅，萊文仍表現 出一種專注認真的學者風範。一副細邊眼鏡遮掩下的臉龐瘦削而線條分明，當他凝視窗 外時，則顯得神情嚴肅，帶著評鑑的眼光。 「這是什麼地方？」 「這裏叫做羅哈斯。」 「所以我們是在很南邊嘍？」 「沒錯。距離與巴拿馬交界處大約只有五十哩。」 萊文凝視著叢林。「我沒看到有路。」他說：「那個東西是怎麼被發現的？」 「有一裙露營者，」古提斯說道：「他們乘船進入此區，在海灘那兒上了岸。」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 「昨天。他們看了那個東西一眼，然後就像見鬼似地落荒而逃了。」 萊文點點頭。他弓起長腿，並將雙手擱在顎下，那姿勢使他看起來有如一隻膛螂。 「膛螂」是他在研究所時被冠上的綽號：一方面是由於他的外形－－而另一方面則 是因為他總會把任何與他意見不合的人罵得狗血淋頭。 古提斯說道：「以前來過哥斯達黎加嗎？」 「沒有，這是第一次。」萊文說道。接著他就急躁地揮了揮手，像是不願被這種閒 聊打擾。 古提斯笑了笑。經過了這些年，萊文還是一點都沒變，他仍然是科學界最有才華卻 也最令人頭痛的人物之一。這兩人曾是耶魯大學研究所的同窗，一直到萊文放棄取得博 士學位的計畫，轉而攻讀比較動物學，他倆的同學關係才告終止。萊文宣稱，他對古提 斯深深著迷的那種當代田野研究一點也不惑興趣。這緣於他個人燭有的輕蔑態度，他還 曾經把古提斯的工作形容成是「收集世界各地的鸚鵡屎」。 事實上，才華出眾而又刻薄難纏的萊文所鍾情的，是過去那個早已不復存在的世界 ，而他也始終執著且沉迷於有關這個世界的研究工作。他那猶如相機般精確的記憶力， 他的自大狂妄、伶牙俐齒，以及他以毫不避諱地指責同事錯誤為樂的作風，早已是遠近 馳名。 正如一位同事曾經說過的：「萊文連根骨頭都不會放過－－而他也一樣不會讓你忘 記。」 田野研究者都不喜歡萊文，而萊文對他們也沒啥好感。其實他是個很仔細的人，一 個動物生態的編目人。他覺得最快樂的事就是研究博物館的收藏品，重新分配物種類別 ，以 及重新排列展示用的骸骨。他不喜歡田野生活的不便與混亂。如果可以讓他選擇 的話，萊文會永遠留在博物館裏。不過他是命中注定要活在古生物學發展更上發現最豐 富的一段時期。過去二十年來，已知的恐龍種類已經增加了一倍，而新種目前正以每七 周出現一種的速度不斷地被報導著、評述著看。名滿天下的萊文也因此不得不持續穿梭 於世界各地，審查新發現，並向那些研究者提出他的專業觀點，儘管對那些研究者而言 ，要承認自己需要做的看法，實在令人有些惱火。 「妳是從哪兒過來的？」古提斯問他。 「蒙古，」萊文說道：「在戈壁沙漠裏的火燄山，從烏爾巴托出發要三個小時。」 「哦，那裏有些什麼？」 「羅克頓挖到了好東西。他發現了一副不完整的骸骨，並且認為這可能是迅猛龍的 一個新品種，所以他想讓我看看。」 「然後呢？」 萊文聳聳肩。「羅克頓從來沒有真正地了解過解剖學，他只是個汲汲營營的資金器 募者。不過就算他真的發現了什麼，他也沒有能力繼續研究下去。」 「你跟他說了這些？」 「為什麼不說？這是事實嘛。」 「那副骸骨呢？」 「那副骸骨根本就不是猛猷的，」萊文說道：「蹠骨完全不對，恥骨的位仁太低． 坐骨處沒有適當的閉塞物，長骨又太輕。至於頭蓋骨……」他的眼珠溜轉看。「顎骨太 厚，眶前窗格孔的喙狀突起太明顯，末梢的隆凸又太小－－喚，還有很多啦。而且幾乎 沒有什麼清楚的爪蹄特徵，所以就不了了之吱！我不知道羅克頓會怎麼想，不過我懷疑 他挖到的其實是鋸齒龍的亞種，雖然我還不是十分確定。」 「鋸齒龍？」古提斯說道。 「小型白堊紀肉食性動物－－從足到髖臼約有兩米長。實際上，牠算是一種很普通 的獸腳類。而羅克頓的發現也不是什麼特別有意思的例子，雖然其中有項細節還挺吸引 的。 在他的掘獲物中還包括了一種外皮－－一種近似恐龍膚質的東西。這件事情本身並 不算稀奇。截至目前為止，我們大概已獲知十二種完整的皮膚特徵，大部分都是鴨嘴龍 類的，但是沒有一種和這次發現的類似。因為在我看來，這種動物的皮膚顯然有著一些 非比尋常的特質，而以前我們就認為這些特質不會出現在恐龍身上－－」 「兩位先生，」飛行員打斷了他們。「胡安佛爾南德斯淺就在前面了。」 萊文說道：「我們可以先繞一繞嗎？」 萊文朝窗外看去，又露出那股專注神情，忘了剛才的對話。他們正飛越一片叢林， 這叢林在群山之上綿延數理，直達他們的視線盡頭。直升機傾斜轉彎。環繞著海灘飛行 。 「就在那兒。」古提期指著窗外某處說道。 午後斜陽映照之下，潔淨、彎曲的白色新月形海灘空無一人。在南邊，他們看到 了沙灘上有著一團黑色塊狀物。從空中看去，它像是塊岩石，也可能是一大叢海草。它 沒有明顯固定的形狀，直徑算來約有五呎，周圍布滿著許多腳印。 「誰到過這兒了？」萊文嘆了口氣說道。 「公共衛生局的人今天稍早時來過。」 「他們做了什麼嗎？」他說：「他們摸過，或是翻動過這個東西嗎？」 「這我就不知道了。」古提斯說道。 「公共衛生局。」萊文重複著，一邊搖搖頭。「他們知道什麼？你根本不該讓他們 靠近它的，古提斯。」 「嘿，」古提斯說道：「國家可不是我管的。我只能盡力而為。他們還想在你來之 前就把它摧毀掉呢。至少我還拚命保住了它等你到來，雖然我也不知道他們願意等多久 。」 「那我們最好現在就開始。」萊文說道。他按下了通話器上的按鈕。「我們幹嘛還 要繞彎？天就快黑了。現在立刻在海灘上降落，我要親眼看看這東西。」 萊文跑過沙地，靠近那黑色團塊，他脖子上的雙筒望遠鏡在胸前擺動著。就算還有 一段距離，他也可以聞到那堆腐朽物的惡臭。他同時也開始組織一些初步的印象。這具 死屍半埋在沙灘中，周圍飛繞著一大群稠密的蒼蠅，皮膚因充滿氣體而腫脹，使其外形 難以辨識。 他在距離這個生物數碼處停了下來，拿出相機。就在此時，直升機飛行員出現在他 身邊，推推他的手。「NOpermitidO。」 「什麼？」 「很抱歉，先生。不准拍照。」 「見鬼，為什麼不准？」萊文說道，他轉身面向古提斯，此時他正慢跑越過海灘， 靠近他們。「古提斯，為什麼不能拍照？這可能是一個重要的－－」 「不准拍照。」那個飛行員再度說道，並準備從萊文手中拿走相機。 「古提斯，這太瘋狂了。」 「你儘管開始工作，進行觀察就是了。」古提斯說道。接著他開始對飛行員說起西 班牙語來。只見飛行員搖著手，激憤地答話。 萊文看了一會兒，然後轉過身去。該死的，他想。他們可能會吵個沒完。他快步向 前，用嘴巴吸了口氣。一旦靠近這黑團，那種惡臭即變得更加刺鼻。這具死屍體積很大 ，但是萊文注意到並沒有鳥類、老鼠或其他食腐動物來吃，有的只是蒼蠅－－一群密密 麻麻的蒼蠅蓋住了全部皮膚，使得這隻動物的外形模糊難辨。 即使如此，它很顯然牠是一種生物實體，在腫脹增加體積之前，約有一頭牛或一匹 馬 那麼大。乾燥的皮膚在日光曝曬下已經碎裂，此刻正漸漸剝落，露出其下鬆軟而富 水分的黃色皮下脂肪層。 喚，真臭！萊文不禁縮了回去。後來他又逼自己靠近些，全神貫注地觀察那隻動物 ，不管臭味。 雖然牠的體積跟牛隻差不多，但牠顯然並不是哺乳類動物。牠的皮膚上並無毛髮生 長，而且原色看來似乎是綠色，並有深色條紋遍布其上。此外，牠的表皮上散布著大小 不一的多角形結節，因而顯得粗糙不平。這不禁令人聯想起蜥蜴的皮膚構造，這種紋理 組織在這隻動物的各部位有著不同的分布狀況，在下腹部處結節較大，但不甚明顯。在 這隻動物的頸部、肩胛以及股關節處有顯著的皮膚皺褶－－這又是一項類似蜥蜴的生理 特徵。 但是，這具死屍體積寵大。萊文估計這隻動物原本約重一百千克，也就是二百二十 磅左右。世界上除了印尼的科莫多龍之外，沒有一種蜥蜴會有如此大的體積。科莫多龍 是一種身長九呎的巨蜴，大約像鱷魚般大小的肉食性動物，其主要獵食對象為山羊及豬 ，有時也會吃人。但是。新大陸地區並沒有巨蜴分布。當然，有人或許會想到牠可能是 大鬚鱗蜴的一種。大慈鱗蝴遍布整個南美洲，有些海洋地區的大鬚鱗蜴也確實會長成龐 然大物。不過即使如此，這隻動物的體積也算是破了紀錄。 萊文繞著這具死屍緩慢地移動著，來到了動物的前部。不是，他暗想著，這不是蜥 蜴。這具死屍呈側躺姿勢，左側的肋骨骨架豎立著指向天空。這副死屍幾乎有一半被埋 在沙灘中，因此脊椎骨上那一排棘突露出沙灘的部分只有幾吋。牠那長長的脖子彎曲著 ，頭顱則藏匿於巨大軀幹之下，就像鴨于將頭埋進羽毛裏一樣。萊文看到了牠的一隻前 肢。這前肢看來似乎瘦小而無力。末端的附屬肢體全都埋在沙灘中。他要把這些東西挖 出來，好好觀察一番。不過在原地搬動這個「標本」之前，他想先拍些照片。 事實上，萊文愈看這具死屍，就愈覺得自己應該審慎行事，因為有一件事是顯而易 見的－－這是一種十分稀有，而且可能是人類前所未聞的動物。萊文一方面雀躍萬分， 同時也感到戒懼戒慎。假設這項發現真如他漸漸體認列的這般重要，那麼就有必要對一 切進行適當的記錄與考證。 海灘上，古提斯還在對飛行員大吼著，而飛行員仍然頑固地搖著頭，絕不妥協。這 些「香蕉共和國」的迂腐官僚，萊文想著。他為什麼不能拍照？這又不會造成任何傷害 ，而且記錄下這隻生物的變化狀態是刻不容緩的大事呢。 他聽見了一陣巨大的噪音，於是仰頭一望，只見第二架直升機正繞著海灣飛行，機 身黑影滑過了沙地。這架直升機的顏色是與救護車近似的純白色，機身側邊漆有紅字， 只是落日餘暉的刺眼光芒，使萊文沒法看清上頭寫的是什麼。 他轉過身來面對死屍，並注意到這隻動物的後腿肌肉發達強健，與前肢大不相同。 這意味著這隻生物可以直立行走，利用強健的後腿平衡身體。當然，目前已知有許多蜥 蜴都能垂直站立，但是他們都沒有這麼大。事實上，在萊文觀察這具死屍的籠統外形時 ，就益 發篤定地認為這不是一隻蜥蜴。 他加快了工作步調。因為天色已漸漸變暗，而他要做的事還有很多。處理每件標本 時，總有兩個首要問題會被提出，而兩者皆是同等重要。首先，這是什麼動物？接下來 ，牠為什麼會死去？ 萊文站在這隻動物的股部旁，看到這兒的表皮裂了開來，而且無疑牠是從脹滿氣體 的皮下組織處開始破裂的。然而當萊文仔細一看。便發現這裂痕其實是一道又深又長的 鮮明傷口，切穿了肢骨與脛骨，暴露出其下的鮮紅肌肉和灰白骨骼。萊文已無瑕顧及那 股惡臭，以及在傷口撕開的細胞組織間孺動遊走的白色蛆蟲，因為他知道「實在很抱歉 。」古提斯走了過來。「但是那個飛行員就是不肯通融。」 那個飛行員緊張兮兮地跟著古提斯，然後站在他身邊，小心翼翼地觀察著。 「古提斯，」萊文說道：「我真的得在這兒拍些照片。」 「我想你恐怕不能這麼做。」古提斯聳聳肩說道。 「這事很重要，古提斯。」 「抱歉，我已經盡了力。」 在海灘的另一頭，那架白色直升機已經降落，它那「撻撻撻」的哀鳴聲也漸漸減小 。一群身穿制服的人開始走了出來。 「古提斯，你認為這是什麼動物？」 「嗯，我只能猜測一下。」古提斯說道：「從牠的大略體積來看，我會說牠是一種 先前未經確認的大鬚蜥蜴。當然，牠的體積極為龐大。而且顯然並不是原產於哥斯達黎 加。我猜測這種動物來自加拉帕戈斯，或是某一種－－」 「不，古提斯，」萊文說道：「牠不是蜥蜴。」 「在你說下去之前，」古提斯說道，同時瞥了飛行員一眼。「我想你應該知道在這 個區域裏，已出現了好幾種之前從未見過的蜥蜴。沒有人知道為什麼會這樣。這或許是 砍伐雨林所致，也可能是其他某種原因。但新物種的確是持續地出現著。打從幾年前， 我就開始看到不知名的－－」 「古提斯，牠不是什麼該死的蜥蜴。」 古提斯眨了眨眼，大表詫異。「你說什麼？這當然是蜥蜴。」 「我不這麼認為。」萊文說道。 古提斯說道：「你大概是被牠的塊頭唬住，所以糊塗了吧？其實在哥斯達黎加這個 地方，我們不時都會碰見這種異常生物－－」 「古提斯，」萊文冷峻地說道：「我從來沒糊塗過。」 「嗯，當然，我不是這個意思－－」 「而且我要告訴你，這不是蜥蜴。」萊文說道。 「很抱歉，」古提斯搖搖頭說道：「我還是不能認同你的看法。」 在他們身後的白色直升機旁，那些人聚集起來，而且都戴上了白色的手術用口罩 。 「我不要求你認同，」萊文說道，並轉回身面對死屍。「要確定分析結果容易得很 ，我們只要把牠的頭頤挖出來，再不然任何外肢也成，例如這邊的股部，我認為它是－ －」 他停了下來，將身子挪近些，屏氣凝神地細看看股部末端。 「怎麼了？」古提斯說道。 「把你的小刀給我。」 「你要幹嘛？」 「給我就是了。」 古提斯從口袋中摸出自己的摺疊式小刀，然後把刀放在萊文伸出的那隻手掌裏。萊 文繼續觀察看死屍。「我相信你會覺得這個發現很有意思。」 「你說什麼？」 「沿著這隻動物的背部表皮，有－－」 突然間，他們聽見海灘上傳來一陣喊叫聲。他們抬頭一望，看見那群從白色直升機 下來的人正跑過沙灘，往他們這兒過來。那些人背上背著桶槽，嘴裏則喊著西班牙語。 「他們在說什麼？」萊文蹙著眉問道。 古提斯嘆了口氣。「他們說該走了。」 「告訴他們我們正忙著，」萊文說道，然後又彎下身去觀察死屍。 然而，那群人仍不停咆哮，忽然間，又百轟鳴聲響起。萊文仰頭一看，發現一具具 火燄噴射器已經點燃。強大的紅色火柱在暮色中呼嘯而出。萊文連忙繞過死屍，跑近那 些人。同時大吼：「不要！不要！」 他大叫著：「不要！這是一項無價－－」 站在最前頭的一個穿制服的男子抓住萊文。粗暴地將他丟進沙堆中。 「你們到底要幹什麼？」萊文吼道，一邊掙扎著爬了起來。然而就在他叫嚷之際， 他卻發現為時已晚。第一波火燄已經命中死屍，動物的皮膚開始焦黑。其內鼓脹的甲烷 也因而被點燃，藍光與巨響頓時一爆而起。死屍開始冒起了濃重煙霧。直升雲霄。 「住手！住手！」萊文轉向古提斯。「叫他們住手！」 然而，古提斯文風不動。只是盯著死屍。熊熊烈火侵噬下，軀幹燃燒得劈咄作響， 脂肪也漸漸融化，滋滋作聲。接著皮膚燃燒殆盡。焦黑扁平的肋骨骨架顯現出來，最後 整個軀幹畢露無遺。突然間，那被烈火圍繞的長頸在皮官收縮之際漸漸開始移動，向上 揚起。 在烈燄中，萊文看見了尖而長的口鼻部，一排捕食用的銳齒，以及凹陷的眼窩。這 個東西就這樣燒耆，像是某隻乘看烈燄、直升天際的中古巨龍。 聖荷西萊文坐在聖荷西機場的酒吧裏，捧著啤酒，等候著要載他回美國的班機。古 提斯與他 同坐在一張小桌旁，也是緘口不語。過去幾分鐘裏，他們就一直維持著這種 困窘的沉默。 熾天使書城
【第三章】 要求。然而真相是這這「地質學家」的後台老闆其實 是美國一家研究遺傳工程的生物合成公司，而他們要找的是，呃，島上的巨獸。」 「為什麼一家生物工程公司會對這種事情感興趣？這說不通嘛。」 「對你我而言可能沒什麼道理，」古提斯說道：「但是這家生物合成公司可是臭名 在外。他們的研究頭頭是個叫做陶傑遜的傢伙。」 「喚。」萊文說道：「他就是數年前在智利農場進行瘋狗症疫苗實驗的那個人，他 們讓那裏的農民暴露於瘋狗症病毒的威脅之下，但是卻沒有告訴他們實情。」 「就是他。他還在超級市場裏試賣經由遺傳工程培育的馬鈴薯，卻沒告訴人們這些 馬鈴薯已經變了種，結果害得一些小孩患了輕度腹瀉，有的還進了醫院。自此之後，這 家公司就只好僱用貝索頓來整頓他們的形象嘍。」 「看來好像大家都在僱用貝索頓。」萊文說道。 古提斯聳聳肩。「這年頭，什麼單位都要請一流的大學教授來當顧問。這是交易的 一部分，而且貝索頓又是名聲響亮的生物學教授。這家公司需要他來收拾殘局，重整旗 鼓，因為陶傑遜素有違法惡習。陶傑遜在世界各地都有人馬，淨做些竊取他家公司研究 成果的勾當。有人說，生物合成公司是唯一一家律師人數比科學家還多的遺傳工程公司 。」 「那麼他們為什麼會對哥斯達黎加感興趣？」萊文問道。 古提斯聳聳肩。「我不知道，不過人們對研究活動所抱持的態度已經改變了。哥斯 達黎加是全球最肥沃的生態區之一，有五十萬種生物生活在十二個環境各異的棲息地內 ，這相當於地球上所有物種數目的百分之五。多年來，這個國家一直是個生物研究中心 ，而且我可以告訴你，情況已經改變了。從前，來到此地的人們都是矻矻不倦的科學家 ，他們所懷抱的乃是一股想要了解事物本質的熱忱－－不管是研究吼猿、波利斯坦黃蜂 或是桑布里拉植物都是一樣。這些人會選擇某種研究領域，只是因為他們關心這個領域 ，而他們也絕對不會因此而致富。但是，現在生物圈中的一切都可能是價值連城的行物 ，沒有人知道下一種新樂會從哪兒冒出來，所以藥品公司便資助各式各樣的研究活動。 或許鳥蛋含有某種蛋白質。使外殼不會通水；或許蜘蛛會製造出一種縮胺酸，可防止血 液凝塊；或許羊齒類植物的蠟質表面含有一種止痛劑。這種情況十分常見，所以人們對 研究活動的看法也有所不同了。人們不再是研究自然界，而是在自然界中挖寶。這是一 種掠奪者的心態。任何新鮮或未知的事物都是十分吸引，因為它可能富含價值，它可能 帶來一大筆財富。」 古提斯將啤酒一飲而盡。「這個世界啊，」他說：「已經變得一團糟。而事實就是 －－有一大群人都想知道這些異常生物代表看什麼－－牠們又來自何處。」 擴音器報出了萊文的班機號碼。兩人都從桌邊站起身來。古提斯說道：「妳不會說 出去吧？我是說，你今天看到的東西。」 「老實說，」萊文說道：「我不知道自己今天看到了什麼，它充滿中著各種可能性 。」 古提斯咧嘴一笑。「一路順風，萊文。」 「保重，古提斯。」 離開萊文把他的背包往後一甩，背在肩上，然後走向候機室。後來他又轉身要向 古提斯揮手道別，但他的朋友已經走出機場大門，舉起手臂招喚計程車了。萊文只好聳 聳肩，轉回身來。 正前方就是海關櫃台，旅客依序排隊完成證件檢查的手績。他訂的是一班飛往三藩 市的夜間班機的機位，中途曾往墨西哥城停留一段不短的時間。此刻並沒有多少旅客在 排隊，他應該還有時間打電話回他的辦公室，留話給他的秘書琳達，告訴她自己就要上 飛機了。此外，他想到或許也該打個電話給馬康武。他環顧四周，發現沿著右側牆邊有 一排標明國際電話字樣的電話，不過數量並不多，而且都有人在使用。他想：「還是用 自己背包裏的衛星電話吧。」於是將背包從肩上卸下。「而且或許－－」 他突然停頓下來，皺了皺眉．。 他回頭朝牆邊看去。 有四個人正在用電話。首先是一個穿著短褲和高領上衣的金髮女子，在打電話的同 時，她還在懷裏抱著一個曬得黝黑的幼童上下晃動，哄孩子開心；她旁邊站著一個穿著 狩獵隊外套的蓄鬍男子，他不住地瞥視著手腕上的勞力士金表。接著是一個頭髮灰白、 慈眉善目的老婦人，她對著話筒說著西班牙語，兩個已經成年的兒子則站在她身旁。用 力地點著頭。 最後一個就是那個直升機飛行員。他已經脫下了制服，以一身短袖襯衫和領帶的打 扮站在那兒。看到萊文望向這邊時，他故意背過身去，面對牆壁，雙肩聳起。 萊文走近了些，聽到那個飛行員說的是英語。萊文放下背包，並且彎下身子，佯裝 要調整背包的背帶，其實是在凝神聽著。飛行員仍然背對著他。 他聽見飛行員說道：「不，不，事情不是這樣的。不是。」然後他停了一下。「不 ，我告訴你，不是這樣。我很抱歉，貝索頤教授。可是情況還不明朗。但是哪一座－－ 我們得再多等會兒。不，他今晚走。沒有，我想他一無所知，而且也沒有拍照。沒有。 我知道。 再見。」 之後，飛行員邁著輕快的步伐走向機場另一端的哥斯達黎加航空公司櫃台。萊文連 忙低頭，以免被他發現。 「搞什麼鬼？」他想道。 是一座島沒錯，但是哪一座他們怎麼知道是一座島？萊文自己都還不能確定。先前 他已日以繼夜、專心研究這些發現，試圖要為整件事情理出個頭緒來。他們究竟來自何 處？這種現象為什麼會發生？ 為了避人耳目，他走到偏僻的角落，掏出了衛星電話。他迅即撥了三藩市的一個電 話號碼。 這通電話開始傳送，與衛星連結時，話筒內傳來快速的「撻撻」聲。電話鈴聲響 起了，接著是一聲「嗶嗶」聲。電子語音報出：「請輸入你的通話密碼。」 萊文輸入一個六位數的號碼。 又是一聲「嗶嗶」聲。電子語音說出：「請留話。」 「我要電告此次旅行成果。」萊文說道：「一項標本，形體不全。地點：你那張地 固上的BB｜17方位。位於北端，和你一切的假設相符。在我還未進行精確辨識之前，他 們就燒毀了標本。不過我推測是掠食龍屬。如你所知，這種動物不在名單上－－這是一 項極為重要的發現。」 他朝周圍瞥視一下。沒有人在他附近，也沒有人注意到他。「除此之外，側面股骨 被一道深長傷口切穿。這十分令人困惑。」他遲疑了起來，不想說得太多。「我已寄回 一份樣本以進行精密檢驗。同時我認為另有一些人士也很感興趣。不管怎麼樣，這裏正 在發生的一切都是前所未見的，馬康武。此地已有一年以上未曾出現過任何標本，然而 如今牠們又現身了。某種新奇事正在發生，但我們卻毫無知情。」 或者我們知道呢？萊文想著。他按下開關，關掉了電話，重新將它放回背包的外側 口 袋。或許，他想，我們知道得更多，只是不自覺罷了。他若有所思地望向候機室。 該是登機的時候了。 柏拉阿圖凌晨二時，詹姆士把車開進了卡特路上卡倫德爾餐嘉那個空蕩蕩的停車場 。那輛黑色的BMW已經到了，正停在靠近餐廳入口處的地方。透過窗戶，他看見陶傑遜 坐在一個隔間內，溫和的臉龐上眉頭緊蹙。陶傑遜的心情從來沒好過。此刻他正在對身 旁那個體格魁梧的男子說話，並一邊瞄看手表。那個魁梧男子是貝索頓，也就是常在電 視上露臉的那位教授。每次只要有貝索頓在，詹姆士總會覺得放心些。陶傑遜會讓他不 寒而慄，但是貝索頓就很難讓人想象到他會和任何曖昧的勾當有關。 詹姆士停好車子，然後調整倒後鏡，好讓自己對著鏡子相好襯衫領扣，並將領帶拉 緊。他瞥了一眼鏡中顯現的面容－－一個儀容凌亂、疲憊不堪，險上還留著兩天未刮鬍 渣的男人。這究竟是怎麼啦，他想。他怎麼能不一副疲累樣？現在可是三更半夜啊。 古提斯盯著萊文放在地上，靠著他腳邊的那個背包。它是特別採用深綠色高爾｜泰 克斯防濕纖維製成，外側還有額外的口袋可放置所有電子裝備。 「很俸的背包，」古提斯說道：「你是在哪兒找到的？看起來和索恩的很相似。」 萊文輟了口啤酒。「就是他的。」 「真不錯。」古提斯看著背包說道：「你在最上頭那個口袋裏裝了什麼？衛星電話 嗎？ 還是GPs全球定位感測器？乖乖！他們還有什麼想不到的？實在很漂亮。這一定花 了你－－」 「古提斯，」萊文語帶激憤地說道：「少說廢話。你到底要不要告訴我？」 「告訴你什麼？」 「我想知道這裏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萊文，聽著，我很抱歉，如果－－」 「好了，」萊文打斷了他。「沙灘上的那個東西是一個很重要的標本，古提斯，而 它就這樣被毀滅了。我不明白你為什麼會讓這種事發生。」 古提斯嘆了口氣。他環顧一下其他桌的旅客，然後說道：「這件事一定要保密，好 嗎？」 「可以。」 「這裏有個很大的問題。」 「是什麼呢？」 「在海岸地區不時會有，呃－－異常生物出現。這種情況已經持續好幾年了。」 「異常生物？」萊文重複著這個名詞，一邊難以置信地搖著頭。 「這是官方稱呼這些物種標本的說法，」古提斯說道：「政府裏也沒有人願意說得 更精確些，寧可就這樣含糊其詞下去。這大概是在五年前開始的，人們發現一群動物在 一個偏僻的農業試驗所附近的山區內出沒，那個農業試驗所負責栽植黃豆的試驗新品種 。」 「黃豆？」萊文重複道。 古提斯點點頭。「很顯然地，這些動物對黃豆和某些草類很感興趣。曾有推測指出 ，這是因為牠們需要從食物中攝取大量的離胺酸。可是沒有人能確定，也許牠們只是偏 愛某些特定作物－－」 「古提斯，」萊文說道：「就算他們喜歡喝啤酒吃零食，我也不在乎。唯一重要的 問題是，這些動物是從哪兒來的？」 「沒有人知道。」古提斯說道。 萊文沒再追問下去。不過這只是暫時性的，他隨即問道：「那些動物怎麼樣了？」 「全被消滅了。而且就我所知，之後有幾年都沒有發現其牠動物，但最近好像又開 始了。過去這一年來，我們就找到了四隻動物的殘骸，包括你今天看到的那隻。」 「你們怎樣處置他們？」 「呃，異常生物都會被消滅。就像妳看到的。打從一開始，政府就無所不用其極地 要守住這個秘密，不讓任何人發現。幾年前，一些北美的新聞記者開始報導這兒的一座 努布拉島出了事，曼南德茲於是邀請了一批記者專程到那座島上看看－－結果卻是用飛 機把他們載到另一座島上，反正他們也搞不清楚到底是哪一座。類似這樣的事不少。我 的意思是，政府很重視這個問題。」 「為什麼？」 「他們在擔心。」 「擔心？他們為什麼要擔心－－」 古提斯抬起手，挪了一下坐姿，靠近萊文。「疾病，萊文。」 「疾病？」 「沒錯。哥斯達黎加擁有全球數一數二的醫療保健設施。」古提斯說道：「這兒的 流行病學家正在追蹤研究某種不尋常的腦炎病症，這種腦炎病例似乎正逐漸增加，沿岸 地區尤其嚴重。」 「腦炎？病原體是什麼？病毒嗎？」 古提斯搖搖頭。「沒找到什麼可能的媒介。」 「古提斯－－」 「我告訴你，萊文，沒人知道。不是病毒，因為抗體標度沒有升高，白血球分類計 數也沒有改變。它也不是細菌傳染，因為根本沒有任何滋生狀況。這是一個完全無法解 開的謎團。流行病學家只知道染上此病的似乎大都是鄉間的農人－－那些常與動物或家 畜接近的人們。而且它確實是一種腦炎－－會有劇烈頭痛、心神恍惚、發高燒、狂言囈 語等症狀。」 「死亡率呢？」 「目前疫症已經延續了三周，不過死亡人數似乎還很有限。即使如此，這也夠讓政 府憂心忡忡了。這個國家賴以為生的就是旅遊業，沒有人會想聽到不明疾病正在蔓延的 消息。」 「所以他們認為這種腦炎和這些，呃，異常生物有關？」 他聳聳肩。「蜥蜴會帶來許多病毒引起的傳染病。」古提斯說道：「他們是一種已 知的病媒。所以這也不是沒有道理，兩者之間可能有關連。」 「但你說這不是一種病毒引起的傳染病。」 「不管怎麼樣，他們認為有關連。」 萊文說道：「這樣就更有理由要找出這些蜥蜴來自何處了。他們一定確實地搜索過 ……」 「搜索？」古提斯笑了一聲後說道：「他們當然搜索過。他們已經查遍這個國家的 每一 吋土地，而且還不止一次。他們派出了數十個搜索小組－－有幾個還是由我帶領 的。他們進行空中勘察，飛越叢林上方，同時也巡查過沿海島嶼。這可是一項浩大的工 程。你知道的，這兒的島嶼還真不少，尤其是西海岸那兒。媽的，他們甚至遠去搜索那 些私人擁有的島嶼。」 「這裏還有私人島嶼？」萊文問道。 「有一些，三、四個吧。好像是努布拉島－－這座島就是租給一家美國的國際遺傳 技術公司，有好幾年了吧。」 「但是你說這座島也被搜查了－－」 「徹徹底底地查過了。什麼也沒有。」 「那其他的呢？」 「好，我們來看看。」古提斯說道，一邊扳起手指頭計算著。「在東岸，有塔拉曼 卡島，屬地中海俱樂部所有。西岸則有素納島，被一家德國採礦公司租下了。往北走， 還有莫拉桑島，它真正的主人是哥斯達黎加的一個富豪家族。可能還有一座島我不記得 了。」 「那麼搜查行動發現了什麼嗎？」 「毫無斬穫。」古提斯說道：「他們什麼也沒發現。於是有人假設這些動物是來自 叢林深處的某個地方，而這也就是我們始終找不出他們行蹤的原因。」 萊文哼了一聲。「真是這樣的話，那得全憑運氣了。」 「我知道，」古提斯說道：「雨林是個不可思議的絕佳隱匿地點。一個搜索小組可 能會從距離一隻巨猷十碼遠的地方經過，卻渾然不覺牠的存在。就算是最先進的遙感技 術也沒有多大幫助，因為它還要穿透好幾重障礙－－雲層、樹屏、較低矮植物叢。這個 問題根本無從解決：幾乎任何物體都可以藏匿於雨林中。不管怎麼樣，政府深感挫折。 而且當然嘍，哥斯達黎加政府不是唯一對這件事感興趣的單位。」 萊文迅即抬起頭來。「哦？」 「沒錯。基於某種原因，這些動物似乎有不少利益可固。」 「怎麼樣的利益？」萊文以再也輕鬆不過的語調問道。 「去年秋天，政府發了許可證給一個柏克萊的植物學者調查小組，答應讓他們在中 央高地的叢林區進行空中勘察。勘察活動進行了一個月，爭議他開始出現－－大概是飛 機燃油費用之類的問題吧。總之，聖荷西的一名官員打電話向柏克萊校方抱怨，相克萊 卻表示他們從沒聽說過這個調查小組。就在這個時候，那個小組也逃出了哥國。」 「所以沒有人知道他們的真實身分了？」 「是的。還有，去年冬天，又有幾個瑞士地質學家要到沿海各島蒐集氣體樣本，他 們說這是研究中美洲火山活動計畫的一部分。沿海各島上都有火山，而且大多仍有某種 程度的活動，所以這也算是個合理 陶傑遜老把見面時間定在三更半夜，而且地點都是在這家該死的卡倫德爾餐廳。詹 姆士從來不知道原因是什麼；這裏的咖啡槽透了。不過話說回來，他不知道的事多得很 。 他拿起那個牛皮紙袋，然後下了車，猛力關上車門。他朝入口處走去，一邊搖著頭 。 這幾周來，陶傑遜付給他五百美元的日薪，要他去跟蹤一群科學家。起初，詹姆士 猜想這大概是企業界某種爾虞我詐的間諜活動，但是那些科學家之中根本沒有人在為企 業界工作。他們都擁有大學教職，而且都是些枯燥無趣的學科。比方說那個古植物學家 石愛 麗－－她的專業課程是史前花粉粒。詹姆士曾在柏克萊跟著學生們聽她講課，結 果一堂課下來，他幾乎沒有多少時間是清醒的，全在打盹。她一邊絮叨不休地講解著多 醣類鍵角和坎潘｜馬斯特里赫特界線，同時放映一張張幻燈片，上面的圖象都是些活像 棉花球的灰白色小球體。天啊，真是夠無聊了。 這種工作根本不值得花上五百美元日薪僱人來做，他想。他走進餐廳，因室內燈光 而貶了眨眼，然後走到那個隔間。他坐了下來，向陶傑遜和貝索頓點頭致意，接著便招 手要向女侍應點杯咖啡。 陶傑遜瞪著他。「我可沒有一整夜的時間可以耗，」他說：「現在就開始吧。」 「知道了。」詹姆士說道，同時放下了手。「這樣很好，當然。」他打開了紙袋， 開始取出文件和照片，然後把它們傳給對面的陶傑遜，．並一邊說道：「葛林，蒙大拿 州的古生物學家。他正在休假，目前人在巴黎，發表有關最新恐龍發現的演講。顯然他 對霸王龍是食腐動物的說法有些新的意見，而且－－」 「不管他了。」陶傑遜說道：「下一個。」 「石愛麗，」詹姆士說道，同時將一張照片推過桌面。「植物學家，以前曾是葛林 的紅顏知己。現在她嫁了一個柏克萊的物理學家，一對兒女還很小。她在大學裏頭兼職 任教，將大部分的時間都花在家裏，因為－－」 「繼續，繼續。」 「好吧。其他的大部分都死了。簡羅，律師－－在一次出差中死於痢疾。賴德里， 集成電腦系統公司設計師－－也死了。哈蒙德，國際遺傳技術公司創辦人－－他是在參 觀這家公司建於哥斯達黎加的研究設備期間死亡。當時哈蒙德還帶著他的孫子和孫女； 現在這兩個孩子已回到美國，和他們的母親住在東岸，而（（」 「有誰和他們保持聯絡嗎？任何國際遺傳技術公司的人員？」 「沒有。毫無聯絡。那個男孩已經上大學了，女孩也進了私立中學。國際遺傳技術 公司在哈蒙德死後，就申請通過保護條款。這件案子一直在法院審理，最後的結果是這 家公司的有形資產將廉價出售。事實上，這才是最近兩個禮拜的事。」 貝索頓第一次開口說話：「出售的資產中也包括B地嗎？」 詹姆士一臉茫然。「B地？」 「是的。有人跟你談過B地的事嗎？」 「沒有。我從沒聽過這玩意兒，到底是什麼東西？」 「如果你有任何有關B地的消息，」貝索頓說：「我們都想知道。」 坐在貝索頓身邊的陶傑遜，快速地翻閱著那些照片和資料，然後又不耐地將它們拋 到一旁。他抬頭望著詹姆士。「妳還有什麼別的消息嗎？」 「就這些了。陶傑遜博士。」 「就這些？」陶傑遜說道：「那馬康武呢？還有萊文呢？他們兩個還是朋友嗎？」 詹姆士查閱他的筆記。「這我不確定。」 貝索頓皺起眉頭。「不確定？」他說：「你說妳不確定，這是什麼意思？」 「馬康武在聖塔菲學會遇見了萊文，他們一塊在那兒待了一陣子，那是幾年前的事 了。不過馬康武最近沒有回聖塔菲學會。他目前在柏克萊生物系擔任客座講師，教授進 化的數學模式。看來他似乎和萊文沒有來往了。」 「他們吵架了？」 「也許吧。我聽說他們因為萊文的探險工作而起了爭執。」 「什麼探險？」陶傑遜探身向前問道。 「萊文計畫某項探險工作已經大約有一年了。他向一家野外機動系統公司訂購了特 殊車輛。那是一家位於伍茲賽德的小公司，經營者是個叫索恩的傢伙。索恩為那些從事 野外研究的科學家們提供適合的吉普車和卡車。在非洲、四川盆地和智利工作的科學家 都對他們的產品誠不絕口。」 「馬康武知道這項探險的事嗎？」 「一定知道。他偶爾會到索恩那兒去，大概是每個月一次。萊文則差不多每天都會 去那兒報到，也就是這樣他才會惹上官非。」 「官非？」 「沒錯。」詹姆士說道，一邊翻閱著他的筆記。「讓我看看。二月十日，萊文因為 在時速限制十五哩的路段內以一百二十哩高速駕車而被捕，地點正好在伍茲安德初級中 學前。 法官沒收了他的法拉利，弔銷了他的篤駛執照．而且要他從事社區服務。說明白點 ，就是要他在學校裏授課。」 貝索頓樣起笑意。「萊文教中學生？我倒很想見識一下。」 「他倒是挺負責的。總之，他就這樣在伍茲安德待下來了－－和索恩一起，一直到 他出國。」 「他什麼時候出了國？」陶傑遜說道。 「兩天前。他到哥斯達黎加去，是短程旅行。照理說，他今天早上就該回到美國了 。」 「那他現在人在哪兒？」 「我不知道，而且我想，呃，這恐怕很難查出來。」 「為什麼會這樣？」 詹姆士遲疑著，咳了一聲。「因為飛離哥斯達黎加的那班飛機的乘客單上有他的名 字，但是飛機起飛的時候，他根本不在飛機上。我在哥斯達黎加的聯絡人說，搭機前他 就已經在聖荷西那家他落腳的酒店結了賬，而且再也沒有回去；他也沒有搭乘從聖荷西 起飛的任何其他班機。所以，呃，就目前來說，我想萊文恐怕是失蹤了。」 熾天使書城
【第四章】 一陣冗長的沉默。陶傑遜坐了回去，靠著隔間，齒縫間透出「嘶嘶」聲。他看了看 貝索頓，他正搖頭。陶傑遜小心翼翼地收拾起桌上所有的紙張，整理成整齊的一疊，放 回牛皮 紙袋，然後將紙袋交給詹姆士。 「現在給我聽著，你這個混賬蠢蛋，」陶傑遜說道：「現在我只要你做一件事。這 事非常簡單。你在聽嗎？」 詹姆士嚥了一下口水。「我在聽。」 陶傑遜傾身向前越過餐桌。「找他。」他說。 柏克萊馬康武的助理貝佛莉走進了他那間凌亂不堪的辦公室。這時他攔下了桌前的 工作，抬起頭來。貝佛莉的身後跟著一個DHL國際快遞的送貨員，他的手上提著一個小 盒子。 「很抱歉打擾你工作，馬康武博士，可是你必須簽署這些表格－－為了來自哥斯達 黎加的那份標本。」 馬康武站起身來，繞過辦公桌。他沒有使用手杖。最近幾個禮拜，他一直持續練習 著不用手杖走路。雖然他的腿偶爾還會疼痛，但是他決心要讓自己進步。就連他的物理 治療師，永遠活潑開朗的仙蒂都說：「哇！經過這麼多年之後，你突然好學起來嘍，馬 康武博士。」她這麼說過：「怎麼啦？」 「哦，你知道的，」馬康武對她說：「不能靠手杖過一輩子啊。」 真相並非如此。面對萊文對「失落的世界」假說所抱持的那股鍥而不捨的高度熱誠 ，以及他那些不分晝夜隨時打來的令人雀躍的電話，馬康武已經開始重新思量自己的觀 點。兩地已漸漸相信這是頗有可能，甚至是很有希望的－－有一些已絕種的動物存在於 某個遙遠而且先前未曾被懷疑過的地點。馬康式會這麼想，自有他的道理，而他也只是 向萊文暗示過而已。 然而，有另一座島嶼存在的可能性才是導致馬康武決定丟掉手杖的原因。他要做好 準備，以便在將來造訪這座島嶼。所以他開始努力不懈，日復一日。 他和萊文已經把他們的搜尋範圍縮小到哥斯達黎加海岸的一連串島嶼上。而且萊文 總是興致勃勃，滿心雀躍。但是對馬康武而言，這仍然只是個假設。 他不想高興得太早，除非已有確鋆的證據－－照片，或是真實的組織標本－－得以 說明新動物存在的事實。但截至目前為止，馬康武什麼也沒看見，他也弄不清自己究竟 是失望還是鬆了一口氣。 然而，不管怎麼樣，萊文的標本已經送達了。 馬康武從送貨員那兒接過墊有紙夾的寫字板，很快地簽署了最上頭的表格：隔離物 品/標本遞送：生物研究。 送貨員說道：「先生，你必須勾選這些問題的答案。」 馬康武看看表格上列出的一連串問題，每個問題的旁邊都有小方格供填寫者打勾。 這 件標本是活的嗎？這件標本是細菌、真菌、病毒或原生動物的培養物嗎？這件標本 是從農場或畜牧場採集的嗎？這件標本是植物體、繁殖種子或球莖嗎？這件標本是昆蟲 或與昆蟲有關嗎他在每個問題旁都勻了「否」的答案。 「還有下一頁也是，先生。」送貨員說道。他環顧整個辦公室，看到了四處散亂堆 置的文件，以及牆上那些用彩色固釘釘牢的地圖。「你在這兒做醫學研究，是嗎？」 馬康武迅速翻開下一頁表格，潦草地簽下名字。「不是。」 「還有一張，先生－－」 第三張是給送貨員的收據。馬康武也簽了它。那個送貨員說道：「祝你有愉快的一 天，先生。」接著便離開了。 送貨員一走，馬康武立刻癱了下來，整個人倚靠在桌邊，縮著身子。 「還在痛嗎？」貝佛莉說道。她把那件標本拿到小桌那兒，然後把一些文件推到旁 邊，開始拆開它。 「我沒事。」他看看那根倚在辦公桌後他那張椅子旁的手杖。接著他喘了口氣，緩 慢地走過房間。 貝佛莉已經拆開了那個包裹，裏面有一個直徑約和馬康式的拳頭一般大的不鏽鋼小 固筒。在它的螺旋形瓶蓋處，貼著三把刀圖案的有害生物物質標誌封條。這個固筒還有 一個有著金屬活塞的小罐，裏面裝的是冷凍用的乾冰。 馬康武把燈光移到圓椅上方說道：「我們來看看讓他那麼興奮的東西究竟是什麼。 」他拆下封條，扭開了螺旋蓋。一陣氣體的「嘶嘶」聲冒了出來，同時並出現一股淡白 色的凝結煙霧。圓筒的外側結了霜。 他朝固筒裏面看，發現裏面有一個袋子和一張紙。他將圓筒倒立，將筒內的東西倒 在桌上。袋子裏裝著一塊約兩吋見方、殘缺粗糙的綠色獸肉，肉上面還貼有一張小小的 綠色塑膠標籤。他拿起它靠近燈光，用放大鏡仔細觀察一下，然後又放下它。他看看那 些綠色的皮膚、那些粗糙的紋理。 也許吧，他想。 也許－－「貝佛莉，」他說：「打電話到動物園找吉爾曼。告訴她我有一件東西想 讓她看看，而且這件事必須保密。」 貝佛莉點點頭，便走出辦公室去打電話。獨處的馬康武打開了這件標本附著的字條 。 那是一張從黃色的便箋簿上撕下來的紙，上面用印刷體寫著：我是對的，你錯了。 馬康武皺起眉頭。這個混賬的傢伙，他想。「貝佛莉？你打電話給吉爾曼之後， 到萊文辦公室去找他過來。我要立刻跟他談談。」 失落的世界萊文將臉貼著溫暖的岩石絕壁，停下來稍微喘口氣。其下五百呎處，海 洋上洶湧的波濤撞擊著黑色岩塊，濺起一片雪白閃亮的浪花。載他過來的那艘船已經再 度東行，成了水平線上的一個白色小點。船必須返航，因為在這座荒涼蕭條的島上，根 本沒有一處安全的港口供它停泊。 現在，他們要靠自己了。 萊文深呼吸一下，朝下看看迪戈，他正在距離萊文二十呎遠的崖面上。迪戈年輕力 壯，背上還背著裝滿他們所有裝備的沉重背包。他愉快地微笑著，朝上面的萊文點點頭 。 「鼓起勇氣來。快到達了，先生。」 「希望如此。」萊文說道。當他從船上透過雙筒望遠鏡觀察這道絕壁時，覺得這裏 看來似乎是個攀岩的好地點。然而實際上，這道絕壁的表面幾近垂直，而且火山岩脆弱 易碎，更便此處憑添無窮的危險性。 萊文舉高手臂，將手指向上張開，探索下一個手抓的地方。他緊抓岩塊．一些小圓 石碎裂了開來，他的手也向下滑落。他又抓了一次，然後向上撐起自己的身體。他氣喘 如牛，既是因為費盡力氣，也是由於驚慌不已。 「再爬二十米就到了，先生。」迪戈鼓助他。「你能做到的。」 「我相信我能，」萊文低語道：「想想不能的後果會是什麼。」當他就要接近崖頂 時，風勢轉強了．勁風在他耳沒呼嘯著，拉扯他的衣服，那種感覺就像是風極力地要將 他從岩塊上捲走。他仰頭一望，看見了沿著崖面邊緣生長的濃密綠葉。 差一點就到了，他想．差一點。 接著，他最後一次挺起身子，攀至尾頂，之後便不支倒地，在柔軟濕潤的羊齒植物 叢裏翻滾了幾圈。還氣喘吁吁的他回頭張望，看見迪戈輕鬆靈活地攀了上來；迪戈蹲在 長滿青苔的地上，嘴角掛著微笑。萊文轉過身去，凝視著頭上繁茂的羊齒植物，發出一 陣冗長而顫抖著的喘氣聲，以舒緩攀崖時心中積壓的緊張情緒。他的雙腿灼熱發燙。但 是不管怎麼樣－－他在這裏！終於到了！ 他看看身邊圍繞的叢林。這是原始森林，並未遭受人工破壞，就如衛星圖象所顯示 的一樣。萊文不得不仰賴衛星照片，因為像這樣一座隱秘的島嶼根本沒有地圖可查。這 座島嶼就如同一個失落的世界般存在著，孑然孤立於太平洋之中。 萊文傾聽著風聲，以及被風吹動，揮灑水滴到他臉上的樹葉所發出的「沙沙」聲。 接著他聽到了另一個聲音。那聲音來自遠處，像是鳥類的鳴叫．但是比較低沉，也更見 宏亮。 當他側耳傾聽時，這個聲音又出現一次。 近處傳來清楚的「嘶」地一聲，萊文於是朝四下察看。迪戈已經劃亮了一根火柴 ，正要舉起它點燃香煙。萊文連忙坐了起來，推開這個年輕人的手，搖搖頭告訴他，不 能抽煙。 迪戈皺起眉來，一臉困惑。 萊支用一根手指抵住雙脣。 他指著那個傳出鳥叫聲的方向。 迪戈聳聳肩，一副毫不在乎的神情。他沒有特別的感覺，也看不出這有什麼好擔心 的。 那是因為他不知道他們面對的是什麼，萊文想著。他打開深綠色背包，開始裝配那 枝大大的林德斯特步鎗。這枝步鎗是他在瑞典特別訂製的，算是控制動物科技的最新產 品。 他將鎗管旋進鎗托，裝好彈匣，檢查空氣壓縮瓶，然後把鎗交給迪戈。迪戈又聳了 一下肩，拿過這枝鎗。 此時，萊文取出了放在鎗套裏的那枝鍍成黑色的林德斯特手鎗，將它扣緊於腰際。 他拔出手鎗，將保險栓檢查了兩次，然後才把手鎗放回鎗套。萊文站起身來，打手勢要 迪戈跟在他身後。迪戈拉上背包拉鏈，再度背起它。 這兩人開始走下斜坡，漸漸遠離絕壁。一眨眼的工夫，穿梭於潮濕樹葉問的他們已 弄得渾身濕透。四面八方盡是一片濃密叢林，他們根本看不見遠方，只能看到前面幾碼 處的景象。這些羊齒植物的複葉出奇碩大，又長又寬。約與人身等同，高度約有二十呎 ，枝餘粗糙。在羊齒植物上方高處，一片廣大的樹幕遮掩住了大部分陽光。他們在潮濕 鬆軟的土地上沉默地摸黑前進。 萊文時常停下來，察看他手腕上的指南針。他們正朝西前進，走下一片陡峭斜坡， 接近島嶼內陸。他知道這座島嶼是一個古老火山口的殘部，經由幾世紀的風化作用侵蝕 分解而成。島上的內陸地區有著一連串山脊朝下延伸，通達火山口底部，而在東側這一 帶，地形更是出奇地陡峭，崎嶇而險峻。 一種與世隔絕、重返洪荒天地的感覺油然而生。萊文繼紋走下斜坡，越過一條沼澤 河流，然後又開始走上坡。他的心臟抨抨直跳。在下一道山脊頂部，林葉間有著一道空 隙，他感覺到一陣令人欣喜的微風。從他站立的那個有利位置，他可以望向島嶼的另一 邊，看見幾哩外一道堅硬暗黑的絕壁邊緣。在此處與那些絕壁之間，他們只見一片叢林 隨風輕柔地波動看。 迪戈站到萊文身邊說：「多迷人啊。」 萊文立刻「噓」了一聲制止他。 「但是，先生，」他指看這片景象反駁道：「這裏只有我們在啊。」 萊文搖搖頭，有些惱怒。當船還在破浪前進時，他就把所有該注意的事情對迪戈交 代過一次。一旦到了島上，就不准說話，不准抹髮油、不准擦古龍水，也不准抽煙。所 有食物都要密封在塑膠袋裏。每件東西都要小心翼翼地包裝好。不可以拿出任何會製造 氣味或 發出聲音的東西。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警告過迪戈，這些防備措施是多麼的重 要。 但是現在很顯然地，迪戈根本不當它們一回事。他不了解。萊文憤怒地指著迪戈， 再度搖搖頭。 迪戈微笑看。「拜託，先生。這裏只有鳥。」 就在這個時候，他們聽到一個低沉響亮的聲音。那是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鳴叫，而 且是從他們下方那個森林的某處傳出。過了一會兒，這聲鳴叫得到了回應，這次是從林 中的另一處傳出。 迪戈瞪大了雙眼。 萊文不出聲，用嘴形說道：「是鳥嗎？」 迪戈不發一言。他緊咬下唇，瞪視著那個森林。 在南邊，他們看到有一處的樹林開始移動，這一整片樹林就像是被勁風吹掠過一般 ，霎時好像躍動了起來。但是，森林的其他部分都沒有動靜。那不是風。 迪戈連忙在胸前畫了個十字。 他們聽見了更多的叫聲。這些叫聲持續將近一分鐘，之後寂靜再度降臨。 萊文離開了山脊，開始走下叢林密布的斜坡，繼續深入內陸地區。 他快速地向前移動，一邊看看地面，留意是否有蛇。此時他聽見身後傳來微弱的口 哨聲。他轉過身去，看到迪戈指著左側。 萊文急忙回頭，穿過茂密的複葉，跟著迪戈朝南邊去。過了一會兒，他們發現地上 有兩道平行軌跡。雖然軌跡是很久以前留下的，周邊雜草叢生，不過還是可以清楚看出 這是一輛吉普車的舊轍痕。它是從此處出發，勃叢林裏駛去。他們當然要跟著這道軌跡 走。他知道有路可走，會使他們的行進速度快上許多。 萊文作了個手勢，迪戈於是卸下背包。現在該輪到萊文了；他駝起背包，調整好背 帶。 靜靜地，他們開始沿著這條路走去。 在許多地方，由於重新生出的樹叢已長得十分雜亂茂密，因此吉普車的轍痕幾乎已 無從辨識。很顯然地，已經有多年沒人使用這段道路，樹叢隨時會再次在這裏生長。 走在萊文身後的迪戈嘀咕了一聲，輕輕詛咒著。萊文轉過身去，看到迪戈小心翼翼 地抬起了自己的一條腿。他踩到一堆綠色的動物糞便，萊文走回他那兒。 迪戈在一棵羊齒植物的枝翰上將自己的靴子刮乾淨。這堆糞便好像混合著淡色的乾 草碎片，並摻雜著綠色。這堆東西鬆脆易碎，已經變乾，可見歷時已久，而且可能原本 就沒有任何味道。 萊文仔細搜尋著地面，直到他發現這堆糞便的殘餘部分。這堆糞便不多不少，直徑 約 為十二匣米，一定是某種大型草食住動物留下的。 迪戈沉默不語，只睜大了雙眼。 萊文搖了搖頭，繼續前進。只要他們看到的是草食性動物的蹤跡，他就不用擔心。 至少，不必太擔心。即使如此，他的手指仍摸著手鎗鎗托，彷彿這樣他會覺得安心些。 他們來到了一條兩岸泥濘滿布的小溪前。萊文在這裏停了下來。他看見泥裏有著清 晰約二趾狀足印，有些還十分龐大。他張開手指，將手掌放進其中一個足印內比對，結 果足印內還留下了空間。 當他抬起頭時，迪戈又在胸前畫了個十字。他的另一隻手中握著步鎗。 他們在河流邊等候，傾聽著輕柔的潺潺流水聲。有個發亮的東西在河裏閃爍著，吸 引了他的注意。他彎下身，抓起了它。那是一根玻璃管，大小約與鉛筆相同。管子的一 端已經斷裂，側邊有著刻度標記。他看出這是吸量管，一種世界各地的實驗室都在使用 的器具。萊文拿起它向著陽光，在指間轉動著這根管子。奇怪了，他想。這樣的一根吸 量管意味著－－萊文轉過身，眼角瞥見一個移動的影子。某個褐色的小東西，疾速穿越 了河岸的泥淖；是隻約和老鼠一般大的東西。 迪戈大表詫異地咕嚕了一聲。接著，這東西在葉子之間消失。 萊文向前走去，蹲伏在河旁的泥淖中。他仔細觀察著那隻小動物留下的足印。這些 足印呈三趾狀，恰似鳥類的爪印。他看到了更多的足印，其中還包括一些比較大的，約 有數吋寬。 萊文從前曾看過這樣的足印，那是在類似科羅拉多州珀加固瓦爾河虛的小徑裏。珀 加圖瓦爾河那兒原有一條古老海岸線，如今已成化石。當地的石塊中留有恐龍足印。然 而，眼前的這些足印是存在於新形成的泥淖中，而且是由活生生的動物留下。 坐在地上的萊文聽見右側某處傳來了一陣輕柔的「吱吱」聲。他朝那邊看去，發現 羊齒植物稍稍地移動著。他不動聲色，就這樣等候著。 過了一會兒，一隻小動物從葉子間朝外窺伺。牠看起來好像有老鼠那麼大，有著光 滑無毛的皮膚，一雙大眼高高地長在小頭上部。牠的膚色是褐色中略帶綠色。牠不斷地 向萊文發出一種煩躁的「吱吱」聲，像是要趕他走。萊文文風不動，幾乎不敢呼吸。 當然，他認得出這隻生物。那是一隻鼠龍，一種三疊紀晚期的小型前蜥腳恐龍。只 有在南美曾發現過這種恐龍的骸骨。牠是目前已知最小型的恐龍之一。 一隻恐龍，他想著。 縱使他盼望能在這座島嶼上看到他們，但是真正面對一隻活生生呼吸著的恐龍，萊 文仍是驚愕不已，尤其又是這麼小的一隻。萊文無法將視線從牠身上移開，他已是心醉 神迷。在歷經這麼多年之後、在看過這麼多蒙塵骸骨之後－－一隻活生生的真恐龍出現 在眼前！ 那隻小小的鼠龍拋開了樹葉的屏障，冒險探身再向前進。現在萊文可以看出牠要 比他想象中長一些。牠約十匣米長，有著一條異常粗大的尾巴。整體而言，牠看來很像 是一隻蜥賜。牠挺直身子，用後腿蹲踞在葉片上。當這隻動物呼吸時，萊文看見牠的肋 骨骨架也在移動著。牠向萊文揮動著小巧的前臂，並不住地發出「吱吱」聲。 慢慢地，非常緩慢地，萊文伸出了他的手。 那隻生物又發出了「吱吱」聲，但是並沒有逃跑。當萊文的手又靠近一點的時候， 牠便揚起頭來，這是這些小動物遇上任何看似古怪之事都會有的反應。 萊文的手指終於觸到了樹葉尖端。這隻鼠龍用後腿站了起來，一邊用牠那條向後延 展的尾巴平衡身體。牠毫無懼色，敏捷地走到萊文手上，站在他的手掌中。他幾乎感覺 不到牠的重量：牠是如此的輕盈。這隻鼠能在他手上走動，並嗅了嗅萊文的手指頭。萊 文掛著微笑，看迷不已。 接著，突然之間，這隻小生物惱怒地發出了「嘶嘶」聲，然後跳離萊文的手，消失 在樹葉間。萊文大惑詫異，搞不懂為什麼會這樣。 之後，他聞到一股惡臭，而且聽見另一邊的樹叢裏傳來一陣沉重的「沙沙」聲。接 著是輕微的「咕嚕」聲，然後是更多的「沙沙」聲。 就在此時，萊文記起了野生肉食性動物都會往河流附近獵食，趁著其他動物彎身喝 水，無所防備時攻摧獵物。但是這個認知來得太遲了。他聽到了一聲淒厲可怕、音調高 亢的鳴叫。當他轉過身時，便看見迪戈高聲尖叫著，牠的身體正被拖進樹叢裏。迪戈掙 扎著，樹叢因而猛烈晃動。萊文瞥見了一隻大腳．牠的中趾有著短短的彎形爪子。接著 那隻腳縮了回去。樹叢繼絕晃動著。 突然間，整個森林爆出了駭人的動物怒吼聲，縈繞在他四周。萊文瞥見一隻龐然大 物正要攻擊他。他心中恐慌無比，轉身奔逃。但根本不知道要逃往何處，因為他明白一 切都已無望。他感覺到突然有一股沉重的力量襲來，扯開他的背包。使他跪倒在泥淖中 。此刻，他才領悟到，不管他有什麼計畫，也不管他有什麼聰明絕頂的推論，事情已經 出了大差錯。他快要一命嗚呼了。 學校「當我們認為大規模絕種現象是源自隕石的撞擊時，」萊文說道：「我們必須 提出幾個問題。首先，在我們這個星球上，是否有任何隕石撞理出的坑洞大小，超過足 以導致全球性絕種事件的最低標準－－直徑十九哩？其次，是否有任何隕石坑出現的時 間恰與某一項已知絕種事件發生的時間吻合？最後的結果是，全世界有十二個擁有如此 規模的隕石坑，其中有五個是和目前已知的絕種事件同時出現－－」 第七班的教室裏，凱莉在黑暗中打著呵欠。她坐在自己的桌子邊，將下巴靠在手肘 上，努力地想要保持清醒。她已經知道這些事了。全班學生面前的那個電視焚幕上出現 了 一片廣大的粟米田。這是一幅自空中俯瞰的景象，農田彎曲約輪廓線依稀可見。她 認出這是位於曼森的一個隕石坑。黑暗中，萊文博士的錄音述說看：「這是位於愛荷華 州曼森的隕石坑，其出現時間遠溯至六千五百萬年前，正好是恐龍開始絕種的年代。然 而，這就是殺害了恐龍的那塊隕石嗎？」 不，凱莉一邊打隕呵欠，一邊這麼想。大概是猶加敦半島那個吧。曼森的大小了。 「現在我們認為這個隕石坑太小了，」萊文博士朗聲說道：「根據規模大小的順序 來判斷，我們認為太小，而目前得到提名的候選者則是位於猶加敦半島梅里達附近的隕 坑。 說起來似乎是教人難以想象，此處所發生的撞擊竟移至了整個墨西哥灣內的海水， 引發兩千呎高的海嘯，淹沒陸地。那一定是一群不可思議的景象。但是，這個隕石坑也 同樣引發了一些爭辯，尤其是有關這個陷穴環結構的意義，以及海洋沉積物中浮游植物 的不同死亡率這些方面的問題。這聽起來可能有些複雜，不過先別擔心。下次我們將再 作更進一步的詳細說明。那麼，今天就到此為止。」 燈光亮了起來。他們的老師孟席斯太太走到全班面前，關掉了剛才播放影片和課程 講解錄音的那部電腦。 「嗯，」她說：「我很高興萊文博士給了我們這份視聽教材。他告訴我今天可能沒 辦法及時趕回來上課，不過等下周我們放完春假回來，他一定會再和我們見面。凱莉， 你跟艾比正為萊文博士工作，他是不是這樣告訴你們的？」 凱莉瞥了艾比一眼，此刻他正彎腰駝背地坐在椅子上，眉頭緊皺。 「是的，孟甫斯太太。」凱莉說道。 「很好。那麼，各位同學，春假作業是第七章全部，－－」全班叫起一陣抱怨聲「 第一部分和第二部分後面的所有練習題全都包括在內。祝你們有個愉快的春假，一周後 我們再回到這兒見面。」 下課鈴聲響了。學生們站起身來，挪動椅子弄出機吱作響的聲音，整個教室頓時一 片嚐雜。艾比茫然地朝凱莉那兒走去，以哀戚的神情仰頭看看她。艾比矮了凱莉一個頭 ，他是這個班上最矮的學生，也是年紀最小的學生。凱莉和其他第七班學生一樣，也是 十三歲，而艾比卻只有十一歲。由於天資聰穎，他已經連跳兩級，而且聽說他將再度跳 級。艾比是個天才，尤其在電腦方面更是拿手。 艾比把自己的筆放進有領扣的白色襯衫的口袋裏，然後扶了扶鼻梁上的那副玳瑁框 眼鏡。艾比是黑人，他的雙親均在聖荷西當醫生。他們總是會讓艾比保持一身整潔利落 的衣著，看起來就像個大學生什麼的，而照凱莉的看法，艾比如果這樣一路走下去，不 出幾年他大概就真的會是大學生了。 每次站在艾比身旁，凱莉總覺得自己既別扭又笨拙。凱莉得撿她姊姊愛蜜莉的舊衣 裳穿，而那些衣服都是好久以前她母親從購物中心買回來的。她甚至還得穿愛蜜莉那雙 破舊的運動鞋。這雙運動鞋久經磨損，骯髒不堪，就算丟進洗衣機攪一攪，也不會變得 乾淨一 點。凱莉所有的衣服都是自己清洗、熨好的，因為她母親從來沒有時間做這些 －－她甚至有大部分的時間根本沒待在家裏。凱莉欽羨地端詳著艾比那熨得整整齊齊的 卡其長褲和擦拭乾淨的鞋子，不禁嘆了口氣。 不過，即使凱莉有些嫉妒艾比，他仍是她唯一一個真正的朋友－－唯一一個不認為 她的聰穎會造成什麼問題的人。凱莉很擔心他會跳到第九班就訂，因為這樣她就再也見 不到他了。 站在她身旁的艾比仍是眉頭深鎖。他仰頭看看凱莉說道：「萊文博士為什麼不在？ 」 「我不知道，」凱莉說道：「也許發生了什麼事。」 「像是什麼？」 「我不知道。就是有事吧。」 「但是他保證過他會來的，」艾比說道：「他要帶我們到野外旅行啊。一切全都安 排好了，我們已經得到父母准許，而且什麼都準備了。」 「所以我們還是可以去啊。」 「但是他應該在這兒的。」艾比執拗地說道。從前凱莉就看過他這個樣子。艾比習 慣相信大人們都是守信用的，他的父母就都十分可靠。不過凱莉可不會被這種想法困擾 。 「沒關係，艾比。」她說：「我們自己去看索恩博士吧。」 「你真想這麼做？」 「當然。難道妳不想去嗎？」 艾比遲疑著。「或許我該先打個電話給我媽媽。」 「何必呢？」凱莉說道：「你知道她一定會說你得回家。別這樣，艾比。我們儘管 去就是了。」 他躊躇不定，依然有些擔憂。艾比或許是很聰明，但是計畫如有任何更動，總會使 他心煩意亂。凱莉從以往的經驗中得知，如果她硬是逼著他上路，屆時他一定會滿腹牢 騷，爭辯不休。她必須等待，直到他自己下定決心。 「好吧，」他終於說道：「我們去看索恩吧。」 凱莉綻開了笑容。「那麼五分鐘後大門見。」 當她從二樓走下階梯時，那句戲弄她的話又開始出現了。「凱莉是個書呆子，凱莉 是個書呆子……」 凱莉將頭抬得高高的。那是笨蛋史東和她那群蠢朋友，她們正站在樓梯口嘲笑她。 「凱莉是個書呆子……」 她若無其事地從那些女孩身邊走過，毫不理會她們的挑釁。不遠處，她看到舍監安 德斯小姐仍是一如往常地無動於衷。即使副校長卡諾薩先生已在學生集會時，針對嘲弄 孩子一事發表了特別聲明，那些女孩的態度始終沒變。 那些女孩在她身後喊道：「凱莉是個書呆子－－凱莉是個書呆子－－」她們笑成 一團。 就在前頭，凱莉看見艾比站在門邊籌她，手裏還拿著一捆灰色的纜索。她快步走向 前去。 當她來到他面前時，艾比說道：「別理她們。」 「她們是群蠢蛋。」 「沒錯。」 「反正我不在乎。」 「我知道。別理她們就是了。」 在他們身後，那群女孩吃吃她笑著，又開始唸道：「凱莉與艾比，相約赴宴席－－ 泡在數學裏，洗個熱水浴－－」 他們出了校門，走進陽光裏。幸好那些女孩的聲音已淹沒在放學人潮營造的一片嘈 雜喧鬧聲中。停車場裏停著黃色校車，街道四周排列著一輛輛汽車，車中的父母正等著 孩子們魚貫地走下階梯，來到車旁。 艾比急忙俯身，躲過一塊從他頭上「嘶嘶」掠過的飛盤，然後朝街上瞥視一下。「 他又來了。」 「哦，別看他。」凱莉說道。 「我沒有．我沒有。」 「記住萊文博士說的話。」 「好了，凱莉。我記得，可以了嗎？」 街道的另一邊停著一輛樸素的灰色「大黑貂」轎車。過去這兩個月來，他們不時會 看到這輛車出現。躲在方向盤後佯裝訂著報紙的，還是那個長著一險雜亂絡腮鬍的男人 。打從萊文博士開始在伍茲賽德教學開始，這個大鬍子男人就一直在跟蹤他。凱莉相信 ，這個人和萊文博士當初為何請她和艾比當助手有密切關係。 萊文告訴過凱莉和艾比，他們的工作就是幫他提取裝備、影印全班作業、收齊家課 之類的例行事務。他們認為能替萊文博士工作的確是一項極大的榮耀－－或者說，能替 一名真正的科學家工作，無論如何都會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所以便欣然同意了。 但是，後來他們根本就沒替班上做過什麼事。萊文博士自己全把工作攬了下來，反 而常派他們當跑腿辦些小事。他還告訴他們要小心一點，避開坐在車裏的那個大鬍子男 人。其實這並不難，那個男人從來沒注意過他們，因為他們只是孩子。 萊文博士向他們解釋，這個大鬍子男人之所以會來跟蹤他，是和他上次被捕的事有 關。但是凱莉不相信這個說法。她母親曾因醉酒駕車而被逮捕過兩次，可是從來沒有人 跟蹤過她。凱莉雖然不知道這個人跟蹤萊文的目的何在，不過顯而易見的是，萊文正在 進行某項秘密研究，不想讓任何人發現相關的一切。她明白一件事－－萊文並沒有投注 太多心 思在他所教授的課程上。他講課時常心不在焉，離題太遠，有些時候他還會從 前門走進學校，交給他們一份視聽教材，然後又從後門走了出去。他們從來不知道他究 竟要到哪兒去。 他要他們當跑腿辦的差事也是十分詭異。有一次他們曾到史丹福大學，從一個教授 那兒拿回五個塑膠小方塊；那種塑膠很輕，而且還泛著望泡沫。另外一次，他們則是到 了市區的一家電子器材店拿回一個三角形裝置；櫃台人員把東西交給他們的時候，還一 臉緊張模樣，彷彿是在從事什麼非法勾當似的。還有一次，他們帶回了一個金屬筒，看 起來裏面裝的像是雪茄。他們忍不住打開了這個筒子，卻發現裏面裝有四根密封的塑膠 壺腹管，而且每根管內都裝著淡黃色的液體，這使他們覺得有些不安。這些壺腹管上均 標示看「極度危險！」、「劇毒」的字樣，而且還有著國際通用，以標示此物為「有害 生物物質」的三把刀圖案。 不過，他們被指派的工作大多還是挺平常的。他經常派他們到史丹福大學的各個圖 書館去影印文件報告，而涵括的主題則是五花八門，像是日本鑄劍工藝、X射線晶體學 、墨西哥吸血蝙蝠、中美洲火山、愛爾尼諾洋流(譯註：EINino，於聖誕節前後，出現 在厄瓜多爾和秘魯北部沿海的暖洋流)、大角羊的交配行為、海參的毒性、哥德式教堂 的拱柱－－萊文博士從沒解釋他為什麼會對這些主題感興趣。他常會叫他們每天都到圖 書館，找尋更多相關資料，可是按著他又會突然放棄這個主題，絕口不再提及此事，而 他們也就開始轉移目標了。 當然，他們還是窺探出一點端倪。在他們找的資料中，有許多問題都和索恩博士正 在為萊文博士的探險活動製造的車輛有關。然而，大部分的時間裏，萊文博士指定的主 題多是神秘詭異，令人難以理解。 有時候，凱莉不禁想知道，那個大鬍子男人對這一切有何感想。她懷疑這個男人是 不是知道一些他們不了解的事。然而事實上，這個大鬍子男人似乎有些懶散。他好像從 來都沒察覺到，凱莉和艾比是在替萊文博士當跑腿。 此刻，那個大鬍子男人還是沒理睬他們，逕自掃視著學校門口的動靜。凱莉和艾比 走到了街道盡頭，在一張長凳上坐下，等著巴士到來。 標籤小雪豹把瓶子裏的奶吐了出來，四掌朝天地仰臥翻滾著，同時發出了輕柔的「 咪咪」 聲。 「牠要人家哄哄牠。」吉爾曼說道。 馬康武伸出了他的手，要去碰小雪豹的腹部。但這隻幼猷卻急速翻轉過來，以牠的 細小牙齒用力咬住馬康武的手指。馬康武大叫了起來。 「牠有時候會這樣。」吉爾曼說道：「朵荷！不乘的女孩！這是對待我們的貴客 該有的態度嗎？」她執起馬康武的手。「沒有破皮，不過我們還是應該清洗一下。」 此時是下午三點鐘，他們正待在三藩市動物園那間白色的研究實驗室裏。年輕的研 究主任吉爾曼原本應該要向馬康武報告她所發現的結果，但是由於下午還有飼育室裏的 餵食工作，所以他們的事只好往後順延一下了。馬康武已經看過他們餵食流起口水來宛 如小嬰兒的大猩猩，以及一隻無尾熊，接看就是這隻十分可愛的雪豹幼獸。 熾天使書城
【第五章】 「實在很抱歉。」吉爾曼說道。她帶著馬康武來到旁邊的水盆處，用肥皂替他洗手 。 「不過我想你這個時候來還是比較適合，因為工作人員現在都去參加每周的例行會 議了。」 「為什麼這樣說？」 「因為妳給我們的那塊東西很重要，馬康武。十分重要。」她用毛巾擦乾馬康武的 手，又仔細地察看了一下。「我想妳是逃過一劫了。」 「你發現了什麼？」 「你得承認，這結果是很轟動的。對了，這東西是不是從哥斯達黎加拿回來的？」 馬康武以一貫平淡的語氣說道：「你為什麼要提這個？」 「因為一直有謠言傳出，哥斯達黎加那兒出現了一些不知名的動物，而這東西就是 一種不知名的動物，馬康武。」 她領著他走出了飼育室，進入一間小型會議室。他坐在一張椅子上，並將手杖放在 桌上。她調暗了燈光，然後打開幻燈片放映機。「好。這裏有一張你那塊物質的特寫， 也就是在我們開始進行檢驗前，它所呈現出來的模樣。正如你所看到的，那是一塊動物 組織的碎片，而且組織而處於嚴重壞死狀態。這塊組織有六匣米長、四厘米寬，上面還 貼著一張二匣米見方的綠色塑膠標籤。這塊組織是被人用刀割下來的，不過用的刀子並 不是很鋒利。」 馬康武點點頭。 「你用的是什麼，馬康武？妳的摺疊式小刀？」 「類似吧。」 「好。我們就先來討論這塊標本吧。」幻燈片換了另一張，馬康武看到一幅顯微鏡 鏡頭下的影象。「這是從外層表皮處取下的一整塊組織薄片。這些參差不齊、形狀破碎 的裂口，就是皮膚表面遭到死後壞俎侵蝕的地方。不過真正有意思的是表皮細胞的排列 構造。 你曾注意到色素細胞或是那些帶有色素的細胞的密度，而在這塊切片裏，妳會看到 這裏的黑色素細胞和這邊的紅色素細胞之間的不同。從這整個形態看來，不禁使人聯想 起蜥蜴類。」 「你指的是蜥蜴？」馬康武說道。 「是的，」她說：「看起來像是一隻蜥蜴－－雖然特徵並不完全吻合。」她輕敲著 焚幕左側。「看到這裏的一個細胞沒有？那個有著細薄外緣，而且不完整的細胞？我們 認為這是肌肉。這個色素細胞可開可閉，表示這隻動物可以改變膚色，就和變色龍一樣 。接著在這兒，妳是不是可以看到一個中央呈白色的橢圓形？這是股部臭腺的氣孔。 至於中央那些白色物質，我們仍在分析中。不過我們推測這隻動物應該是雄性，因 為只有雄蜥蜴才有股部臭腺。「我明白。」馬康武說道。 吉爾曼又換了一張幻燈片。馬康武看到一幅像是海綿特寫的圖象。「再深入一點。 這兒我們看到的是皮下部分的構造。由於梭狀芽袍桿菌感染所生出的氣泡使得整隻動物 腫脹起來，因此這個部分變形得很厲害。不過妳還是可以辨識出血管」 「瞧，這裏有一條,這裏還有另一條,而且它們周邊都有平滑的肌肉纖維包圍著。 這並不是蜥蜴的特徵。事實上，這張幻燈片上所顯示的一切都和蜥蜴，或者任何爬蟲類的 特徵不符。」 「妳是說牠看來像是溫血動物？」 「沒錯。」吉爾曼說道。「絕不會是哺乳類動物，不過也許是鳥類。這可能是－－ 哦，我也不知道對不對.」一隻死了的塘鵝。諸如此類的東西。 「嗯。只不過塘鵝沒有這樣的皮膚。」 「我知道。」馬康武說道。 「而且也沒看到羽毛。「嗯。」吉爾曼說道：「我們已經從動脈內抽取一點微量 的血液。不是很多，不過也足夠我們拿來進行顯微鏡觀察了。就是這個。」又換了一張 幻燈片。他看到了一團血球，主要是紅血球，偶爾夾雜些殘缺不全的白血球，真教人不 知該從何看起。 「這不是我的專長，吉爾曼。」他說。 「呃，我只是想讓你看看最精采，也最重要的部分。」她說：「第一，有核的紅血 球。 這是鳥類的特徵，不是哺乳類。第二，不是很典型的血紅蛋白，有幾對都和其他蜥 蜴不同。第三，異常的白血球構造。我們沒有足夠的物資，所以無法妄下斷論。不過我 們懷疑這隻動物有著非比尋常的免疫系統。「那究竟代表著什麼呢？」馬康武聳了一 下肩說道。 「我們不知道。這個標本也沒有提供足夠的線索讓我們去找出答案。對了，你能再 多拿一點嗎？「或許可以吧。」他說。 「去哪兒拿？B地？」馬康武看起來滿臉狐疑。「B地？「嗯，這是那張標籤上寫 著的浮凸字樣。」她又換了一張幻燈片。「馬康武，我得說這 張標籤很有意思，在動 物園這兒，我們老是在為動物加標籤，所以我們對全世界出售的所有一般標籤品牌都很 熟悉；可是沒有人看過這種標籤。這是它被放大十倍後的樣子，至於實物差不多和妳的 拇指一般大。它有著單一塑膠材料的表面，背面並有一個塗有一層鐵氟龍樹脂的不鏽鋼 夾子。那個夾子挺小的，是用來別在幼獸身上的那種。你看到的那隻動物成年了嗎？」 「大概吧。「那麼這張標籤可能已經貼了好一陣子，打從這隻動物還很小的時候就在 了。」吉爾曼說道：「如果就這張標籤的磨蝕程度來看，那可就大有文章了。妳會注意 到的是表面的凹陷部分，它看起來很不一樣。這種塑膠叫做杜拉龍，是用以製造美式足 球員頭盔的原料。 它的質地極為堅硬，如果光是平常的風化磨蝕，不可能會出現這樣的凹陷。「所 以呢？「這一定是化學反應所造成的，像是暴露於酸中，而且這酸或許是以煙霧的形 式存在著。「像是火山氣體？」馬康武問道。 「有可能，尤其是我們如果把已經知道的一切都考慮在內的話。你會注意到這張標 籤挺厚的－－實際上有一匣米厚，而且是中空的。「中空？」馬康武皺起了眉頭說道 。 「是的。這張標籤裏頭是個空洞。我們不想切開它，所以就用x光掃瞄了一下。在 這兜。」幻燈片換了。馬康武看到一團雜亂的白線與方格，也就是標籤內部的結構。 「看起來這裏似乎有著嚴重的腐蝕現象，而這可能又是酸性氣體造成的。不過它原 來究竟是什麼，這倒是無庸置疑。它是塊無線電標籤，馬康武，這表示這隻特別的動物 －－溫血蜥蜴或是什麼東西的，是打從一出生就被貼上標籤並加以飼養，而這也是讓實 驗室人員感到心煩意亂的地方。有某個人正在飼養這些東西。你知道這究竟是怎麼一回 事嗎？「我一點概念也沒有。」馬康武說道。 吉爾曼嘆了口氣。「你是個撒謊的混賬傢伙。」馬康武伸出牠的手。「我可以拿回 我的標本嗎？」她說道：「馬康武。我為妳做了這麼多。「標本呢？「我認為妳該 給我一個解釋，就算是答謝我吧。「那我向你保證，妳會得到的。大概再過兩個禮拜 。晚飯我來作東。」她把一個銀箔紙包裏扔到桌上。馬康武拾起它，然後放進口袋裏。 「謝謝，吉爾曼。」他起身準備離開。「我是不想溜的，不過我真的得立刻去打通電話 。」他朝門口走去，此時吉爾曼又說道：「對了，馬康武，牠是怎麼死的？這隻動物。 」他停了下來。「你為什麼要問這個？」 「因為我們在翻弄那些皮有細胞的時候，在 最外側的表皮之下發現了一些異質細胞。 那是另一隻動物的細胞。」「這代表什麼？」「呃，當兩隻蜥蜴纏鬥時，妳會看到 這種典型的情景：他們會互相在對力的身上摩擦，於是細胞就這樣被擠進表皮內了。」 「沒錯，」他說：「屍體上留下了打鬥的痕跡，這隻動物受了傷。「那麼你應該他知 道這隻動物的動脈有著慢性的血管收縮症狀。這隻動物承受著壓力，馬康武。而且壓力 不只是來自那場使牠負傷的打鬥。在死屍發生初期變化時，那股壓力就會消失了。我說 的是一種慢性而持續的壓力。不管這隻動物住在哪兒，那個環境必定是充滿壓力，極端 險惡。「我明白了。「好。那麼一隻貼了標籤的動物怎麼會過著這樣一種充滿壓力 的生活呢？」馬康武站在動物園大門口，環視四周，察看是否有人在跟蹤他。接著他便 來到一個電話亭前，撥了萊文的電話號碼。是電話錄音，萊文不在。典型結果，馬康武 想著。每當你需要他的時候，他人就不在。大概又是在想辦法，要把他那輛被沒收的法 拉利弄出來吧。 馬康武掛上了電話，朝他的車子走去。 索恩工業園區的另一頭，一道大型的金屬捲門上印著幾個黑色模版印刷字體：索恩 野外機動系統。捲門的左側有另一道常用的門。艾比按下一個有著格柵的小方盒上的通 話器按鈕。一個粗啞的聲音傳出：「走開。「是我們，索恩博士。艾比和凱莉。「 哦，好。」門「卡撻」一聲打開，他們走了進去，發現自己正身處於一個廣大寬敞約倉 庫內。工人們正在改裝車輛，空氣中飄散著乙炔、機油和新士油漆的味道。在正前方， 凱莉看到了一輛車頂已被切開的深綠色福特「探險家」（譯註：一種四輪驅動的爬山車 ︶。有兩名助手站在梯子上，要將一塊扁平的黑色光電板安裝在車頂上方。這輛「探險 家」的引擎蓋也打開著，裏面的v｜6引擎已被拔出，工人們正要在適當位置裝進一個小 小的新引擎－－它看起來像是圓形的鞋盒，閃著鋁合金的黯淡光澤。還有一些人則拿來 了一塊寬扁的長方體，那是他們準備要安裝在電動摩打上面的休斯整流器。 在右邊，凱莉看到兩輛拖車，這是索恩的工作人員這幾周來一直在進行的工程。它 們並不是一般的那種人們出外度周末所開的拖車。其中有一輛體積龐大，外形美觀，幾 乎相當於一輛巴士的大小，車內並備有可供四人使用的生活起居設施，以及各式各樣的 特殊科 學裝備。這輛拖車名為「挑戰者」。它還有著一項非比尋常的特色：一旦妳停 好這輛車，它的側邊便能向外滑動，拓寬車內的空間。 「挑戰者」由一個特殊的褶狀連接器與第二輛拖車連接。第二輛拖車要小些，而且 是由「挑戰者」拖曳，車裏有實驗室設備和一些高科技精密儀器，不過凱莉並不很確定 究竟是什麼。此刻，這第二輛拖車幾乎已隱沒於車頂上一名銲工銲接時所冒出的一大束 閃亮火花之中。儘管一切活動仍在密鑼緊鼓地進行著，而凱莉也能看到人們還在車內工 作，所有的家具、座椅都散置在車外的地面上，不過這輛拖車看來就快要完成了。 此時索恩本人站在倉庫中央，朝著拖車頂上的那名銲工大吼：「快，快，我們今天 一定要完工。卡爾，加把勁！」他轉過身去，又大吼起來：「不對，不對，不是這樣。 看看設計圖！亨利，你那根支柱不能橫著擺，得斜著放，這樣才有力量。仔細看看設計 圖！」索恩博士五十五歲，一頭灰髮，胸膛厚實寬闊。除了那副金屬邊眼鏡不太搭調之 外，他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一名已退休的職業拳手。凱莉實在很難想象索恩會是一位大 學教授。他身強體壯，而且精力旺盛，一刻也靜不下來。「該死，亨利－－亨利！亨利 ，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索恩又咒罵了起來，還在空中揮動著拳頭。他轉身面對 孩子們。「這些人，」他說：「他們真是「好幫手」。」這時，「探險家」那兒突然傳 來「劈咄」一聲，並冒出自熱的閃光。引擎蓋下兩個俯身工作的工人連忙跳開，一團刺 鼻的煙霧升騰而起。「我是怎麼告訴你的？」索恩吼道：「裝上地線！先別急著做其他 事，裝上地線！我們處理的可是極高電壓，伙計們！如果不小心點，你們可是會被炸焦 的一．」他回頭看看孩子們，並搖了搖頭。「他們就是不懂，」他說：「這個IUD可是 一種強力防禦設備。「IUD？「內部防熊器(InternalUrsineDeterrent︶－－萊文 是這樣叫它，這是他開玩笑隨口取的。」索恩說道：「其實在幾年前，我就為黃石公園 的管理員開發出這套系統了－－因為公園裏的熊會闖入拖車裏。只要板動開關，你的拖 車外層就會布滿一萬伏特的電壓。「砰」地一聲！最大的一頭熊就被擺平了。不過，這 種電壓可是會把在拖車外的人炸掉。所以後來呢？我吃上了賠償員工的官司，就因為他 們的愚蠢無知。」他搖搖頭。「怎麼樣，萊文人在哪兒？「我們不知道。」艾比說道 。 「這是什麼意思？他今天沒去上你們的課？「沒有，他沒來。」索恩又咒罵了一 聲。「今天我打算要他再檢查一下最後修改的部分，然後我們就要進行野外試車了。他 今天應該回來了啊。「從哪兒回來？」凱莉說道。 「哦，他去做野外研究了。」索恩說道：「臨行之前，他一副輿高采烈的樣子。 我還供應他裝備－－把我那個最新式的野外背包借給他。那個背包可以讓他隨心所欲地 裝下四十七磅重的物品，他很喜歡。他是上星期一走的，四天前。「到哪兒？「我 怎麼會知道？」索恩說道：「他不會告訴我的。而且我也沒打算問。你知道他們都是一 個樣。跟我打過交道的每個科學家都是神秘兮兮的，保密工夫到家。不過你也不能怪他 們；他們都怕被偷、被搶，或惹官非。現在的世界就是如此。去年我為一個準備前往亞 馬遜的探險隊組裝設備，我們特別做了防水處理－－在亞馬遜雨林裏，你一定會想要這 種防護措施，因為浸濕的電子儀器根本毫無用處－－結果那個帶頭的科學家竟被指控為 濫用資金，就因為做了防水加工！大學裏某個迂腐的官僚派說這是一項「不必要的支出 」。我告訴你，他在說瘋話，簡直就是瘋得離譜。亨利－－我說的話妳到底有沒有聽進 去？斜著放！」索恩邁著大步朝倉庫的另一頭走去，並一邊揮動著手臂。兩個孩子跟在 他身後。 「現在來看看這個。」索恩說道：「我們已經花了好幾個月的時間來改裝他的越野 車輛，而現在我們終於準備就緒了。他希望車子很輕，我就把它們造得很輕；他要車子 堅固，我就把它們造得堅固；而現在他要求既輕盈又堅固－－是啊，有何不可？這實在 是不可能。但是不管怎麼樣，我們還是使用了相當數量的鈦和碳織組成蜂巢狀結構，盡 力達成這個目漂。他希望車子能在遠離石油供應地及高壓輸電網之處行駛，我們也照做 了。所以他終於得到自己想要的了－－一間異常堅固，可在無油無電地區行走的活動實 驗室。現在，它已經完工了－－我真不敢相信。他真的沒到學校上課？「沒有。」凱 莉說道。 「這麼說他是失蹤了。」索恩說道：「太好了！棒極了！那我們的野外試車怎麼辦 ？我們打算把這些車子帶出去一個禮拜，試試它們的性能。「我知道。」凱莉說道： 「我們已經得到爸媽的准許，而且做好了一切準備，所以我們也可以去。「結果現在 他人不見了。」索恩有點生氣。「我想我早該料到會這樣。這些有錢人家的小孩，都是 為所欲為，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像萊文這種人就是被寵得不知天高地厚了。」此時，一 個大型金屬籠突然從天花板那兒「轟」一聲墜落了下來，正好在他們旁邊著地。索恩趕 緊跳到一旁。「卡爾！該死！你小心一點好不好？「對不起，索恩博士。」待在高處 椽架上的卡爾說道：「但是設計書上說要讓它能處於每平方吋一萬二千磅的壓力狀態下 而不會變形。所以我們得測試一下。「很好，卡爾。不過別在我們站在下面的時候才 試！」索恩彎下身子，仔細察看這個由粗達一吋的鈦合金柵條構築而成的圓形籠子。這 次重摔並未造成籠子的任何損毀，而且這個籠子很輕，索恩只用一隻手就把它舉了起來 。它大約有六呎高，直徑則是四呎，看起來 就像個特大號鳥籠。它有一道門，其上並 配有一把重鎖。 「它的用途是什麼？「其實，」索恩說道：「這是那個東西的一部分。」他指著 倉庫的另一頭，在那兒有一個工人正在組裝一堆可自由伸縮的鋁質支柱。 「觀測站，這是要搭建在野外的。用鷹架搭建起一個穩固的高台結構，大約有十五 呎高，最上頭還要設置一個小小的遮蔽處，也是可摺疊的。「這高台要用來觀測什麼 ？」艾比說道。 索恩說道：「他沒告訴你們？「沒有。」凱莉說道。 「沒有。」艾比說道。 「那好，他也沒跟我說。」索恩說道，一邊搖著頭。「我只知道他希望每樣東西都 要相當堅固。輕盈又堅固，堅固又輕盈，不可能嘛。」他嘆口氣。「上帝，快把我從這 些學者手中救出來吧。「我以為妳是個學者。」凱莉說道。 「以前是。」索恩明快地說道：「現在我是真的在動手做事，而不是光說不練。」 與索恩較熱的同事都一致認為，退休等於是開啟了他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身為應用工 程學教授和精通奇特事物的專家，索恩一向實事求是，對學生疼愛有如。他在史丹福最 叫座的課程－－結構工程學，被學生命名為「索恩問題」，因為索思會不斷地誘使學生 去克服他為他們設下的種種應用工程問題的挑戰。其中有些實例早已成為學生們津津樂 道的軼聞傳說。就拿「廁紙災難」來說吧：索恩要求學生從胡佛搭上把一紙盒的雞蛋丟 下來，而且要確保雞蛋完好無缺，至於他們所能使用的保護物則只是廁紙中間的那個紙 筒。結果，胡佛塔下面的廣場上盡是汁液濺了一地的破雞蛋。 之後，又有一年，索恩要求學生只用棉花棒和線，做一張可供一個二百磅重的人安 生的椅子。還有一次，索恩把期末考試的試卷弔在教室的天花板上，然後邀請他的學生 利用裝著一磅甘草和一些牙籤的一個紙板鞋盒，設法做出任何工具，把試卷拉下來。 課餘時，索恩經常為一些牽涉到物質工程問題的法律案件擔任證人，提供專家見解 。 他精通的領域包括爆炸物、墜毀飛機、倒塌的建築物以及其他災難。涉足現實世界 的經驗使他更加確定自己的看法：科學家需要接受最廣泛的通識教育。「如果妳不懂歷 史學和心理學，你又怎麼能為人們發明東西？妳不能。因為妳的數學公式或許是完美無 瑕，但是人們卻會搞砸一切。如果這種事發生了，那就意味著是你搞砸一切。」因此， 他會引用柏拉圖、祖魯帝國建立者恰卡、愛迪生和莊子的話語文句，為自己的講課加料 生色。 然而，作為一個深受學生歡迎，並且提倡通識教育的教授，索恩卻發現自己是在逆 流而行。整個學術界正朝著將各種知識進一步專精化，並使用更多艱澀術語予以解釋的 路向 邁進。在這種氛圍之下，深受學生喜愛代表這個學者沒有深度，關注現實事務則 證明這個學者學識貧乏，而其輕視理論的態度更是令人痛心。不過到最後，卻是由於他 對莊子的喜愛，逼使他走出大學之門。曾經在一次系務會議中，他的一名同事站了起來 ，大放厥詞地宣布：「一個故弄玄虛的中國瞎扯鬼和工程學之間，根本就他媽的扯不上 一點關係！」一個月之後，索恩辦理了提前退休的手續，沒過多久便開設了自己的公司 。他十分喜歡自己的工作，卻也懷念著當初和學生相處交流的時光。也就是因為這樣， 他很喜歡萊文這兩個小助手。這兩個孩子聰明伶俐，滿懷熱忱，而且都很年輕，還不致 於被學校教育磨掉了他們的學習興趣。他們仍然能真正地運用大腦，而這在索恩看來， 正是他們尚未完成正規教育，因而免受束縛的確切象徵。 「傑瑞！」索恩朝拖車車頂上的其中一名銲工咆哮著：「保持支柱兩邊的平衡！記 得車禍測試的結果！」索恩指著放在地板上的一部錄影監視器，上面顯示的是拖車撞上 障礙物的電腦影象。一開始是車尾碰撞，然後是側面，接下來是車子先翻滾，再撞上障 礙物。每一次的碰撞測試，這輛車子均是安然度過，只出現極輕微的損毀。這套電腦程 式原是由汽車公司發明，後來即被棄置不用。索恩獲得了這套程式，並且著手進行修改 。「汽車公司當然不會要這套程式－－這是個好構思。別指望大公司會提出什麼好構思 。這樣可能會製造出一項好產品！」他嘆了口氣。「利用這個程式，我們可以讓這些車 子撞上一萬次，不斷地設計，碰撞、修正，再碰撞。不談理論，只有實地測試，看看狀 況應該會是怎麼樣。」索恩對理論的厭惡態度十分聞名。在他的觀點裏，理論只不過是 經驗的替代品，是一個根本不了解自己所談事物的人才會提出的搪塞工具。「現在注意 。傑瑞？傑瑞！如果你們這些人都不照著設計圖來，那我們幹嘛做那些模擬試驗？這裏 的人全都沒腦子的嗎？「抱歉，博士……「不要抱歉！要做得對！「呃，我們好 像做得太過頭了－－「哦？這是妳的判決？你現在成了設計師啦？給我照著設計圃做 ！」艾比快步跑到索恩身旁。「我很擔心萊文博士。」他說道。 「真的？我倒不會。「但是怕一直都很守信用的，而且做事很有條理。「這是 真的，」索恩說道：「不過他還是個徹徹底底的衝動派，想做什麼就去做。「或許是 這樣，」艾比說道：「但是我認為他不會這樣莫名其妙地就失蹤了。我怕他可能遇上了 麻煩。上個禮拜，他才帶我們去拜訪過柏克萊的馬康武教授－－他的辦公室有張世界地 圖－－而……「馬康武！」他輕蔑地哼聲說道：「饒了我吧！這兩個傢伙半斤八兩， 一個比一個還要 不切實際。不過現在我最好先逮住萊文。」他急忙轉身，朝自己的辦 公室走去。 艾比說道：「你要用衛星電話嗎？」索恩停下腳步。「用什麼？「衙星電話。」 艾比說道：「萊文博士不是隨身帶著一具衛星電話嗎？「他要怎麼帶？」索恩說道： 「你知道最小的衛星電話起碼也有一個手提箱那麼大。「沒錯，可是也不一定要這麼 大，」艾比說道：「你可以讓它變得很小。「我可以嗎？要怎麼做？」先別管自己有 何想法，索恩現在被這個孩子逗得很開心。艾比真是教人不得不喜歡他。 「用我們拿回來的超大型積體電路電腦主機板，」艾比說道：「那個三角形的東西 。它有兩個摩托羅拉BsN｜23晶片陣列，而且這是為中情局而研發的管制科技，因為他 們要讓妳製造－－」 「嘿，嘿。」索恩打斷了他。「你是從哪兒知道這些事的？我已經警告過你，亂闖 進系統－－「別搪心，我很小心的。」艾比說道：「但主機板的事是真的吧？你可以 利用它製造一具一磅重的衛星電話。所以，你就這麼做了？」索恩凝視了他好一會兒。 「或許吧。」索恩終於說道：「那又怎麼樣？」艾比咧嘴笑了起來。「你真棒。」 他說。 索恩的小型辦公室位於倉庫的一角。辦公室裡的椅上貼滿了藍圖、訂貨單和電腦繪 製的立體剖面圖。電子零件、設備目錄和一堆傳真稿凌亂地散置在索恩的辦公桌上。索 恩在這些東西裏胡亂翻找著，終於拿出了一具小小的灰色手提電話。「找到了。」他舉 起這具電話讓艾比看看。「很不錯吧？我自己設計的。」凱莉說道：「它看起來就和普 通的流動電話沒有兩樣。「是的。不過它不是流動電話。流動電話利用的是陸上的電 信局自動交換機，而衛星電話則是直接與太空中的通訊衛星連結。有了這麼一具衛星電 話，我可以在世界上任何一個地方和別人通話。」他迅速地撥了號碼。「以前的衛星定 話通常都需要一具直徑三吋的碟形天線，後來則演變成一吋，而現在根本就不需要碟形 天線－－光有手機就夠了。還不賴，如果要我自己說的話。我們來看看他會不會接。」 他按下通話鍵。他們聽到電話撥通，傳出一陣「嘶嘶」聲。 「我很了解萊文，」索恩說道：「他大概是誤了班機，再不然就是忘了今天應該要 趕回這兒來，完成最後的核准工作。我們這兒的事都做完了。當你們看到我們開始處理 外部支柱和家具的時候，那正表示，我們已經大功告成了。他這樣會妨礙我們的，這傢 伙真是不懂得體諒別人。」電話鈴聲響了起來，是一陣連續的電子「嗶嗶」聲。「如果 我沒辦法聯絡上 他，我會試試哈丁那兒。「哈丁？」凱莉抬頭說道。 艾比說道：「誰是哈丁？「只不過是全世界最有名的青年動物行為學家，艾比。 」哈丁是凱莉個人崇拜的對象之一。和她有關的文章，只要是訂得到的，凱莉一篇也不 曾放過。哈丁曾是領取清寒獎學金的芝加哥大學學生。現年三十三歲的她，目前是普林 斯頓的助理教授。她美麗而獨立，是個我行我素的叛逆人物。她選擇成為一名在野外生 活的科學家，獨居於非洲，研究獅子和土狼。有一次，她的路寶吉普車拋錨了，她只好 一路朝獅群丟小石子以驅散他們，就這樣隻身走了二十哩橫越大草原。 照片裏，哈丁通常都是穿著短褲和一件卡其布襯衫，頸項上掛著一副雙筒望遠鏡， 身邊則有她的路寶吉普車陪伴。有著烏黑短髮以及結實健壯身材的她，看來坦率質樸， 卻又充滿魅力，至少，這是她在凱莉眼中的樣子。凱莉總是會全神貫注地研究那些照片 ，毫不遺漏任何細節。 「我從來沒聽說過她。」艾比說道。 索恩說道：「花大多時間玩電腦囉，艾比？」艾比說道：「才沒有。」凱莉看見艾 比將肩膀朝內拱了起來，好像要保護自己似的。這是每當他覺得自己被批評時都會表現 出來的樣子。他沉鬱地問道：「動物行為學家？「沒錯。」索恩說道：「我知道過去 幾個禮拜，萊文和她談過幾次。她正在幫助他，讓他熟悉這整個設備一旦到了野外要如 何運用，或者是向他提出建議，也或者是些其他的事。萊文會和她碰面，有可能是為了 要聯絡馬康武。畢竟，她曾經是馬康式的戀人。「我不相信，」凱莉說道：「或許是 他對她愛慕不已吧。」索恩看看她。「你見過她？「沒有。但是我了解她。「我明 白。」索恩沒再多說。他可以看到英雄崇拜情結所引發的一切徵象，而他也表示贊同。 一個女孩有可能會做些比崇拜哈丁還要糟糕的事。至少，她不是運動員或是搖滾明星。 事實上，崇拜某個真正在為提升人類知識而努力的人物，會讓一個孩子充滿朝氣，獲得 寬慰興鼓勵鈴聲繼續叫著。沒有人接電話。 「好吧，至少現在我們知道萊文的電話沒出問題，」索恩說道：「只是沒人接而已 。我們知道的就這些了。」艾比說道：「你能進行追蹤嗎？「很不幸，我沒辦法。如 果我們一直打著電話，很可能會耗盡整個野外用電池，這會導致－－」有「卡撻」聲傳 了出來。他們聽見一個男人的聲音，十分清晰明確：「萊文。」 「好極了，他在。」 索恩點點頭說道。他按下手機上的按鈕。「萊文？我是索恩博士。」透過擴音器，他們 聽見一陣持續不斷的「嘶嘶」雜音。接著是一聲咳嗽，一個沙啞的聲音說道：「喂？喂 ？我是萊文。」索恩再按一下電話的按鈕。「萊文，我是索恩。你聽到我的話沒有？」 「喂？」萊文在另一端說道：「喂？」索恩嘆了口氣。「萊文，你得按[T]鈕進行通話 ，完畢。「喂？」又是一聲咳嗽，低沉而刺耳。「我是萊文，喂？」索恩厭惡地搖著 頭。「很顯然地，他不知道怎麼用電話。該死！我很仔細地解釋過的。他當然沒有注意 聽。天才從來不會注意什麼事的，他們以為自己無所不知。這些東西可不是玩具。」他 按下發送鈕。「萊文，聽我說。你得按[T]鈕才能－－「我是萊文。喂？萊文。求求 你，我需要幫助。」一陣呻吟的聲音傳來。「如果你聽得見我說話。就快來救我。聽著 ，我在那座島上，我費了好大力氣，總算順利來到這兒，但是－－「劈啪」聲。「嘶 嘶」聲。「糟了。」索恩說道。 「怎麼啦？」艾比傾身向前，問道。 「我們快聯絡不到他了。「為什麼？「是電池。」索恩說道：「電力消耗得很 快。該死。萊文，妳到底在哪兒？」喇叭抵音器內傳出了萊文的聲音：「已經死了－－ 情況變得－－現在很糟糕－－不知道－－能聽見我說話－－但是如果你－－找到救兵」 」「萊文，告訴我們你在哪兒！」電話中又傳來了「嘶嘶」聲，傳訊效果一直持續地 惡化下去，他們聽到萊文說道：「把我包圍了，而且－－兇惡－－可以聞到他們的氣味 －－特別是在晚上－－「他在說什麼啊？」艾比說道。 「－－傷害－－不能－－不久－－求求你－－」之後，出現了最後一陣「嘶嘶」聲 ，漸漸減弱以至消失。 突然之間，電話沒電了。 索恩「卡撻」一聲關掉自己手上的手機，再關掉擴音器。他轉身面對兩個已嚇得臉 色蒼白的孩子。「我們必須找到他。」他說：「立刻。」 第二章 當系統朝混沌邊緣邁進時，自我組織行為即漸趨細密複雜。 馬康武線索索恩用鎢匙打開了萊文住所的大門，然後輕輕地把電燈打開。眼前 的景象使他們不禁瞪大了眼睛，驚異不已。艾比說道：「這兒看起來就像是座博物館！ 」萊文這間住所共有兩個房間，裝潢風格隱約帶著亞洲色彩，置有昂貴華美的木質櫥櫃 和價值不菲的古董藝術品。不過整間住所倒是一塵不染，而且大部分的古董都被放置在 塑膠箱裏。每件東西都井井有條地貼著清楚的標籤。他們朝屋內走去。 「他真的[住]在這兒嗎？」凱莉說道。她覺得這實在令人難以置信。這間住所的一 切似乎與她格格不入，而且幾乎可說是冰冷得毫無人情味。凱莉自己的房間則永遠都是 一塌糊塗、亂七八糟。 「沒錯，他住在這兒。」索恩說道，一邊將鑰匙放進口袋裏。「這裏看起來總是這 個模樣，這也是怕沒辦法和一個女人長久居住相處的原因。他根本不肯讓別人碰任何一 件東西。」客廳的長沙發圍繞著一張玻璃茶几。茶几上有四堆書，每一堆都沿著玻璃茶 几面的邊緣成一直線整齊排列著。艾比瞥了一眼那些書的書名：《災難理論和突變結構 》、《分子放射的感應過程》、《細胞的自發性運動》、《非線性適應的方法論》、《 進化系統中的階段變遷》。除此之外，還有一些比較舊的書，上面的書名則是德文。 熾天使書城
【第六章】 凱莉聞了一下屋內的氣味。「有什麼東西在煮嗎+．「我不知道。」索恩說道。 他走進了飯廳。沿著牆邊，他看到食物保溫盤內放置著一排被蓋起來的菜餚，還有一張 光潔的木質餐桌，上面放著一副銀質與雕花玻璃的餐具，大碗裏的湯冒著熱氣。 索恩走了過去，拾起餐桌上的一張紙，讀出上面的文字：「龍蝦忌廉濃湯、天然青 嫩蔬菜、燒烤吞拿魚。」紙上還另外附著一張黃色自黏便條紙。「希望你這趟旅程順利 愉快！ 羅梅莉亞。「哇，」凱莉說道：「妳的意思是每天都有人替他做晚飯？「我猜 是吧。」索恩說道。他似乎不認為這有什麼了不起，只是隨意翻找著餐盤旁一堆未拆封 的郵件。凱莉則去看鄰近另外一張桌子上的傳真稿。第一張是由新哈芬耶魯大學的 皮 巴第博物館發出的。「這是德文嗎？」她把傳真稿遞給索恩，一邊問道。 索恩博士：你欲索取之文件：“ GeschichtlicheForschungsarbeitenuberdieGeologieZen-tralamerikas,1922� U1929：已於今天交由聯邦快返寄送。 謝謝。 檔案管理員史克朗比斯「這些德文字我看不懂。」索恩說道：「不過我想這大概是 指中美地質學的什麼研究吧。而且這還是二○年代的資料－－實在不是什麼熱門新聞。 「我不懂，他要這個東西幹什麼？」她說。 索恩沒有回答她，逕自走進了睡房。 睡房空間不大，裝潢簡單利落，床上鋪設著平整潔淨的黑色被褥。索恩打開壁櫥門 ，看到成架排列的衣物。每一件衣物都已熨好，並保持適當間隔擺放，其中有許多還罩 著塑膠套。他打開矮櫃最上面的一個抽屜，看見了摺疊整齊，並依顏色分類的襪子。 「我真不明白他怎麼能這樣過日子。「這沒什麼。」索恩說道：「你所需要的只 是僕人。」他迅速地將一個個抽屜陸續打開來看。 凱莉信步走到了床側的小茶几那兒。几上擺著幾本書。最上頭的那本很小，書頁並 因年代久遠而泛黃。這是本德文書，書名是《DieFunfTodesarten》。凱莉翻了翻它， 看到一些彩色照片，其中的人物像是書著彩妝的阿茲特克族（譯註：Aztecs，墨西哥中 部的土著）。這像是一本兒童圖書書，她想。 在這本德文書之下，則是其他書籍以及用聖塔菲學會的暗紅色封面釘裝而成的論文 紀錄．《遺傳演算法和啟發網絡》、《中美地質學》，以及國際遺傳技術公司的一九八 九年年度報告。凱莉注意到電話旁有一張寫了些潦草文字的便箋。她認出那就是萊文的 字跡。 便箋上寫著：「B地」VulkaniSChe塔卡諾？ 努布拉？ 五座死亡之島之一？ 在山裡？不！！ 也許是古提斯小心凱莉說道：「B地是什麼？他記了一些和這個有關的東西。」索 恩走了過來，看看那張便箋。「VulkaniSChe，」他說道：「我想這是「火山」的意思 ；而塔卡諾和努布拉……聽起來像是地名。如果是的話，那我們就可以在地圖集裏查出 來……「那五座死亡之馬之一」又是什麼呢？」凱莉說道。 「我哪會知道。」他們凝視著那張便箋，此時艾比也走進了房間說道：「B地是什 麼？」索恩抬起頭來。「為什麼這樣問？「你最好看看他的辦公室。」艾比說道。 萊文已把第二間睡房改裝成辦公室。就像這間住所的其他地方，這兒的整潔雅致風 貌一樣令人讚嘆。書桌上一部罩著塑膠護套的電腦旁，陳列著一疊疊整齊堆置的文件， 而書桌之後則是一塊蓋住了大半牆壁的大型軟木板。在這塊軟木板上，萊文用圖釘釘上 了地圖、圖表、新門剪報、大地衛星所拍攝的圖象以及空中的照片。這塊木板的上端， 則有一塊大大的牌子寫著「B地」。 緊靠著這塊牌子的是一張模糊不清、邊角捲起的相片。相片中的人物是個戴眼鏡、 穿著白色實驗室長外套的中國男人，他正站立於叢林之間，身旁有一塊木質告示牌寫著 「B地」。他的長外套敞開著沒扣上，其面則穿了一件印有字樣的T恤。 這張相片旁邊有一張那件T恤的特寫放大照。T恤上的字樣在兩端各有一部分被長外 套遮蓋住，因此難以判讀，不過看來那件T恤上似乎是寫著：傳B地究考察設萊文以工整 字跡加上了附註：國際遺傳技術公司B地研究考察設備？在哪裡？ 這張放大照片下方釘有從國際遺傳技術公司年報中剪下的一張內頁。裏頭有一段被 圈出來的文字，寫著：除了在柏拉阿圖的總公司設有一座佔地二十萬平方呎的超現代研 究實驗室外，國際遺傳技術公司尚在全球各地經營著三個野外實驗室。南非的地質學實 驗室負責採獲 琥珀和其他生物標本，哥斯達黎加山區的研究農場則種植著各式各樣的 奇異植物。此外，還有一項設施是建於哥斯逢黎加以西一百二十哩處的努布拉烏上的設 施。 萊文在這段文字旁寫著：沒有B地！騙子！ 艾比說道：「他真的迷上了B地。」「一點也沒錯。」索恩說道：「而且他還認為 B地是在某處的一座島上。」索恩湊近了些細看軟木板，開始研究衛星圖象。他注意到 這些圖象雖然各以不同顏色沖印，放大程度也有殊異，但是它們所顯示出的似乎部是同 一個廣泛的地理區域：一條多岩石的海岸線和一些近海島嶼。海岸線上有一處海灘，以 及不斷向外擴張的叢林。這兒可能是哥斯達黎加，但是這種說法根本無從確定。事實上 ，它可能是全世界十數個地區中的任何一個。 「他說他在一座島上。」凱莉說道。 「這是沒錯。」索恩聳聳肩。「不過這對我們沒有多大幫助。」他盯著軟木板。「 這裏少說也有二十座島，也許更多。」索恩查看著靠近底部貼著的一份紀錄。 B地@#$#致所有部門[]**** %$#之管理者@#！避新聞界***** 哈蒙德先生欲提醒所有****之後~*~&行銷*%**長期行銷計畫~*~&%建議游樂設施之 行銷要求JP技術之複雜體系內容不符發表。哈蒙德先生欲提醒所有都門：無論是何時， 生產設備都不會成為任何新聞稿或是任何討論鎖定的主題。 生產/製造設備不可被#@0#$#提及生產島棋地僅為索馬內部參照嚴格新聞 ***~%$**指導方針「這實在很玄。」他說：「你有什麼辦法？」艾比走了過來，若有所 思地看看這份紀錄。 「這些缺三漏四的文字和不知所云的內容，你看出什麼名堂來了嗎？「對了。」 艾比說道。他彈了一下指頭，來到萊文的書桌旁。他拿掉罩著電腦的那個塑膠護套，並 且說道：「我早就這麼認為了。」萊文桌上的那部電腦並非是索恩意料之中的那種先進 機型。這部電腦大概用上好幾年了，體積龐大而笨重，外殼的許多地方都有著刮痕。熒 幕的外殼上有一道黑色鑲條，上面 寫著：聊合設計公司，再下面一點，就在電源開關 右邊，則有一塊閃著光澤的金屬小標籤，寫著：加州柏拉阿圖國際遺傳技術公司資產。 「這是怎麼回事？」索恩說道：「萊文有一部國際遺傳技術公司的電腦？「沒錯 。」艾比說道：「是他上個禮拜派我們去買回來的。他們當時正在廉價出售電腦設備。 「所以他就派你去了？」索恩說道。 「是啊。我和凱莉。他不想自己去。他怕被跟蹤。「可是這是一部CAD-CAM電腦 ，而且大概也有五年的歷史了。」索恩說道。CAD-CAM電腦通常是建築師、繪圖技師和 機械工程師所使用的機型。「萊文為什麼會想要它？」（譯註：CAD-CAM，電腦輔助設 計/製造系統，利用電腦數據庫進行零件設計和製造，不需人工製圖，以達到在設計或 製造領域中實現有效作業，縮短新產品開發周期，提高產品質且等目的。︶「他從來沒 跟我們說過。」艾比說道，一邊打開電源開關。「不過現在我知道原因了。「哦？」 「那份紀錄，」艾比朝那道牆點點頭說道：「你知道它為什麼會是那個樣子嗎？那是一 個被復原的電腦檔案。萊文一直在利用這部電腦復原國際遺傳技術公司的檔案。」根據 艾比的解釋，那天國際遺傳技術公司出售的所有電腦，其硬碟機均已被重新格式化，以 摧毀磁碟中任何敏感機密的資料。然而，CAD-CAM電腦卻是個例外。製造者在這種電腦 裏安裝了特殊軟件，而且這種軟件乃是個別地利用不同的密碼被裝進每一部電腦中。這 使得這些電腦很難重新格式化，因為如此一來，這種軟件就必須要重新個別安裝，將會 耗掉許多時間。 「所以他們就放棄了。「沒錯。」艾比說道：「他們只刪除了目錄，就把它們賈 掉了。「這表示原始檔案還在硬碟裏。「沒錯。」熒幕亮了起來，上面顯示著：所 有復原檔素數目：二三八七。 「乖乖。」艾比說道。他傾身向前，全神貫注地凝視著熒幕，手指則操弄著鍵盤。 他按下了目錄鍵，一排排的檔案名稱在熒幕上門掠而過。一共有數千個檔案。 索恩說道：「你要如何－－「給我一分鐘。」艾比打斷了他。他繼續快速地敲打 著鍵盤。 「好，艾比。」索恩說道。每當艾比操作電腦時，就會表現出一種自負的態度，而 索恩也很喜歡看到他的這個模樣。他似乎忘了自己的年齡有多輕，平常的內向與膽怯也 消失無蹤了。電子世界確實是他的天地，而索恩也了解他精通此道，得以駕馭一切。 索恩說道：「你能提供給我們的任何幫助都會－－「博士，」艾比說道：「拜 託。離開這兒，然後，哦，我不知道。去幫幫凱莉或是做些其他事吧。」接著他使轉過 身去，繼續操作鍵盤。 猛獸這隻迅猛龍身高六呎，呈深綠色。牠擺出攻擊的姿態，發出吵鬧的「嘶嘶」堅 ，那肌肉發達的頸項向前伸出，口部張開口這個模型的製造人之一提姆說道：「你覺得 怎麼樣，馬康武博士？「沒有威脅性。」從旁走過的馬康武說道。這兒是生物系館的 後翼建築物，馬康武正要到他的辦公室去。 「沒有威脅性？」提姆說道。 「恐龍絕不會和這個模型一樣，將兩隻腳穩穩地貼在地上站著。給它一本書，－－ 」他從書架上抓起一本筆記簿，然後把它擺進這隻動物的前臂裏」「這樣它倒像是在 唱聖誕歌曲。「天啊，」提姆說道：「我沒想到它竟然會這麼糟。「糟？」馬康武 說道：「對偉大的掠奪者而言，這根本是一種侮辱。我們應該要感受到它的速度、威脅 和力量。口部張大一點，頸子再往下壓，肌肉要結實，皮亡要繃緊。還有，把那隻腳抬 起來。記住，猛獸不會用他們的口部攻擊獵物－－他們用的是趾爪。」馬康武說道：「 我想看到那隻爪子舉起來，隨時準備要揮砍下去，扯裂獵物的肚腸。「你真的這麼想 ？」提姆狐疑地說道：「這樣可能會嚇到小孩－－「你是在說這樣可能會嚇到你吧。 」馬康武繼續朝走廊走去。「還有一點：換掉那個「嘶嘶」聲－－聽起來像是有人在小 便似的。給這隻動物駭人的咆哮聲，公平地對待偉大的掠奪者，給它應得的一切。「 乖乖！」提姆說道：「我不知道你對它竟有這樣的感覺。「凡事應該講求正確，」馬 康武說道：「你知道，事情分正確和不正確兩種，這和你個人的感覺如何是毫無關連的 。」他不顧腿部那突如其來的疼痛，繼續向前走去，覺得有些煩躁。那個模型製造者惹 惱了他。不過他還是必須承認，提姆正是擁抱當前風行的懵懂思潮－－馬康武稱之為「 愚蠢科學－－」的代表人物。 長久以來，馬康武就對他那些科學界同濟的狂傲態度感到十分不耐煩。他知道，他 們是藉著斷然揚棄科學歷史乃是一種思考方向的論點，以維持他們的妄自尊大。科學家 佯稱歷史無關緊要，因為過去的錯誤已被當今的發現更正。在以往，他們的祖先自然也 堅信著這相同的論點。他們那時就錯了，但現代的科學家仍在重蹈覆轍。科學界中最足 以證明這一點的事件，莫過於數十年來對恐龍演變過程的描述。 如果進行冷靜的檢視，就會發現科學界對恐龍的最正確認知，其實也就是最早提 出的說法。在一八四○年代時，歐文一RichardOwen︶率先在英國描述這種巨大骸骨， 他將牠們定名為Dinosauria，意即可怕的蜥蜴。馬康武認為這依然是對這種生物所作出 的最正確描述。牠們確實很像蜥蜴，而且十分可怕。 然而，自歐文以降，科學界對恐龍所持觀點又歷經了不少變遷。由於維多利亞時代 的人們深信進步的必然性，因此他們堅稱恐龍必定是劣等生物－－不然他們為什麼會絕 種？ 所以維多利亞時代的人們便把恐龍形容成肥胖、遲鈍、愚笨、來自遠古過往的大蠢 蛋。這種說法不斷地被堆砌強化，以致於到了二十世紀初，恐龍的形象已變得弱不禁風 ，甚至無法支撐自己的體重。雷龍必須要站立於深達腹部的水中，否則他們會壓傷自己 的腳。在人們對遠古世界把持的整體概念中，充斥著如是的觀點－－生存於其時的盡是 些脆弱、笨拙和遲鈍的動物。 這種觀點一直延續到了一九六○年代，以歐斯特羅姆(JohnOstrom)為首的一群離經 叛道的科學家才開始想象恐龍可能是敏捷、迅速的溫血動物。這些科學家膽敢質疑教條 定論的作風，遭到了歷時數年的猛烈抨擊，縱使從當今的眼光看來，他們的意見似乎才 是正確的。 然而近十年來，社會行為逐漸受到關注，而此現象也導致了另一種觀點的確立。如 今恐龍被認為會愛護生物，過著群居生活，並養育幼龍。牠仍是溫和的動物，甚至可以 說是可愛的動物。這些可愛的動物和阿耳瓦雷茨的隕石所帶來的那種悲慘命運根本就毫 無關係。這種愚蠢膚淺的新觀點也因而造就了像提姆這種不願去發現硬幣的另一邊、生 命的另一面的人們。當然，有些恐龍確實具有群居特性，並且互助合作，然而有一些恐 龍則是狩獵者，是無比兇惡殘暴的殺手。對馬康武而言，最真實的遠古生態景象所呈現 的乃是各種生命層面－－好與壞、強與弱－－交互作用的結果。任何佯裝矯飾均是無用 的。 「會嚇到小孩，真是！」馬康武惱怒地哼了一聲，步上走廊。 事實上，真正困擾著馬康武的，是吉爾曼告訴他的有關那塊組織殘片的事，尤其是 那塊標籤。那塊標籤意味著麻煩，馬康武確信。 但是他不曉得該怎麼處理。 他拐了彎，走過克洛維斯尖狀投擲器的陳列處－－那種器具是古代美洲人類製造的 箭狀物。他看到自己的辦公室就在前頭了。他的助理貝佛莉此時正站在自己的辦公桌後 整理文件，準備要下班回家了。她遞給馬康武一些傳真稿，並說道：「我已經在萊文博 士的辦公室留話了，但是他一直沒有回電。他們好像也不知道他人在哪兒。「又換花 招了。」馬康武嘆著氣說道。要和萊文共事實在很不容易，他總是反覆無常，滿腦子奇 思異想，你永遠不知道接下來會有什麼事發生。當萊文坐在法拉利跑車裏被警察逮捕時 ，馬康武曾當過他的保釋人。他迅速翻了翻傳真稿：會議日期通知、要求書籍再 版… …沒什麼特別有意思的。「好，謝謝你，貝佛莉。「哦，還有，那些攝影師來過了。 他們大約在一個小時前完成了工作。「什麼攝影師？」他說道。 「《混沌季刊》派來的啊。他們要來拍攝妳的辦公室。「你說什麼？」馬康武說 道。 「他們是來拍攝妳的辦公室，」她說道：「以製作一系列有關著名數學家工作地點 的報導。他們有一封妳寫的信，上面說－－「我從來沒有寄過什麼信。」馬康武說道 ：「而且我也從沒聽說過《混沌季刊︶。」他走進自己的辦公室，並環視四周。貝佛莉 跟著他快步走了進來，臉上露出憂慮的神情。 「沒事吧？東西都還在嗎？「沒事。」他說道，一邊迅速地檢視著。「一切似乎 都還好。」他把自己辦公桌的抽屜一個個打開。看來並沒有任何東西遺失。 「那我就放心了。」貝佛莉說道：「因為－－」馬康武轉過身去，看看辦公室的另 一邊。 那張地圖。 馬康武有一張很大的世界地圖，圖上釘有圖釘，以標示出所有曾發現過萊文所謂的 「異常生物」的地點。根據最廣義的估計－－萊文的估計－－目前這種地方共有十二個 ，西迄朗吉羅亞，東達下加利福尼亞和厄瓜多爾，而其中已經證實者則極為有限。不過 現在有了這個組織標本，將使得其餘地點獲得確認的可能性大增。 「他們拍了這張地圖嗎？「是的，他們什麼都柏了。這有關係嗎：」馬康武凝視 著那張地圖，試著以嶄新的眼光來看它。他要了解一個局外人會如何看待這張地圖。他 和萊文常在這張地圖前，研究「失落的世界」存在的可能性，並試圖推斷出它位於何方 。他們已經把範圍縮小至哥斯達黎加海岸外五座連成一串的島嶼。萊文相信他們要找的 目標就是其中一座島嶼，而馬康武也開始認同他的看法了。不過，這些島嶼並沒有在這 張地圖上被突顯出來……貝佛莉說道：「他們是一組很親切的工作人員，十分客氣。是 外國單位－－我想是瑞士人吧。」馬康武點點頭，然後嘆了口氣。該死！他想。這件事 遲早會洩露出去。 「沒關係的，貝佛莉。「你確定嗎？「是的，一切都好。祝你有個愉快的夜晚 。「晚安，馬康武博士。」 獨自留在辦公室的馬康武又打了通電話找萊文。電話鈴 聲響了一下，接著便傳來尾話錄音機的「嗶嗶」盤。萊文還是不在家。 「萊文，你在家嗎？如果你在，快接電話，我有很重要的事。」他等待著。什麼事 也沒有發生。 「萊文，我是馬康武。聽著，我們有麻煩了。地圖已經曝光了，還有，我已經把標 本拿去分析了，萊文。我想這個標本會告訴我們B地的位置，如果我的－－」此時傳來 了話筒被拿起的「卡撻」一聲。他聽見了呼吸聲。 「萊文嗎？」他說道。 「不是，」那個聲音說道：「我是索恩。我想你最好立刻趕到這兒來。」五座死亡 之島「我早知道。」馬康武說道。他走進萊文的住所，迅速地環顧一下室內。「我早知 道他會做出這樣的事。你知道他那個急性子。我跟他說過，在我們還沒掌握足夠的資訊 前，千萬別去。不過我早該知道結果的。當然，他還是去了。「沒錯，他是去了。」 「自大的傢伙，」馬康武搖搖頭。「萊文什麼都想搶第一。要先找到它，一定得先抵達 那兒。我實在很擔心，他可能會毀掉一切。你知道，這種任性衝動的行為代表著大腦運 作陷入混亂，神經細胞處於混沌邊緣。迷戀不過只是各式各樣的癮頭。但是又有哪個科 學家曾經自我控制過呢？學校裏的教育都告訴他們：維持平衡狀態是很槽的。他們都忘 了玻爾(譯註：NensBOhr，丹麥物理學家。他最先把量子論用於原子結構研究，對量子 物理學作出偉大貢獻)不只是個偉大的物理學家，同時也是一名奧運會的選手。這個年 頭的科學家全都拚命地要當個傻裏傻氣的書呆子。這叫[專業形象]。」索恩若有所思地 看看馬康武。他認為自己發現了一個競爭對手。他說：「你知道他去了哪座島嗎？「 不，我不知道。」他邁著大步緩慢地在住所裏遊走，一邊把東西收拾好。「我們最後一 次商談時，已經將範圍縮小到五座島嶼，全在南邊。不過我們還沒有斷定是哪一座。」 索恩指著牆壁軟木板上的衛星圖象。「就是這些島嶼嗎？「是的，」馬康武看了一眼 圖象，說道：「它們依次排列延伸，拉成一道弧形，都位於科特港海灣外十哩左右的地 方。這些島嶼恐怕都是渺無人煙，當地居民稱它們為[五座死亡之島]。「為什麼？」 「那是一個古老的印第安傳說，」馬康武說道：「故事描述一個勇敢的戰士不幸被俘虜 ，抓到他的國王要他自己選擇了結性命的方法：焚身、溺斃、被壓死、絞刑或是斬首。 這個戰士說他全都願意承受。於是他便穿梭各島之間，經歷各種不同的挑戰－－ 「原來是這麼回事！」凱莉說道，然後便跑出了房間。 馬康武一臉茫然。 他轉身面向索恩，對方也只是聳聳肩。 凱莉回到房裏，手上拿著那本德文兒童圖畫書。她把書交給馬康武。 「沒錯。」他說道：「《DieFunfTodesanen》。五種死亡方法。有意思的是，這是 用德文寫的－－「他有很多德文書。」凱莉說道。 「真的嗎？這個混蛋。他從來沒跟我說過。「這有什麼特別的意義嗎？「是的 ，意義重大。可以把那個放大鏡遞給我嗎？」凱莉從桌上拿起放大鏡交給他。「這是什 麼意思？「這五座死亡之島都是古老的火山島，」他說：「這意味著它們的地質資源 十分豐富。 早在二○年代時，德國人便想在此地開採礦物。」他瞇著眼睛細看這些圖象。「嗯 ，沒錯。 圖象所顯示的確實就是這些島嶼。馬坦羅、穆爾、塔卡諾、索納、佩那－－全都是 代表死亡和毀滅的名稱－－好了，我想我們可能快找到答案了。我們有任何有雲層光譜 分析的衛星照片嗎？」艾比說道：「這可以幫助你找到B地嗎？「什麼？」馬康武猛 然轉身。「你知道有關B地的什麼事嗎？」艾比仍然坐在電腦前工作看。「沒什麼。只 是萊文博士一直在尋找B地，而它就是檔案裏面出現的名稱。「什麼檔案？「我已 經用這部電腦復原了一些國際遺傳技術公司的檔案。在我搜尋舊紀錄的時候，就發現了 和B地有關的資料－－但是這些資料卻讓人一頭霧水，像是這個。」他將身子向後挪移 ，好讓馬康武看到熒幕。 摘要：計畫修正#35產品空氣處理器實驗室結構生物安全輸送裝置速度收容圍場 Q組人員(B地)第五級至第七級四百cmm至五百一十cmmPK/三等至PK/五等三mpm至二．五 mpm十三公頃至二十公頃十七人(四名主管)至十九人(四名主管) 通訊紀錄ET（Vx︶至 RDT（Vx︶馬康武皺起眉頭。「很讓人好奇，不過不是很有幫助。這些資料並沒有告訴 我們是哪座島－－就連B地是不是在一座島嶼上，我們地無從得知。妳還找到了什麼？ 「嗯－－」艾比敲著鍵盤。「讓我看看。還有這個。」B地島嶼網絡結點第一區︵河 流)一至八第二區(海岸)九至十六第三區(山奉)十七至二十四第四區(山谷 )二十五至三十二馬康武說道：「好，這麼說它是一座島，而且B地還有個網絡－－不過 會是什麼網絡呢？電腦嗎？」艾比說道：「我不知道。也許是無線電網絡。「那目的 呢？一個無線電網絡會被用來做什麼呢？這幫助不大。」艾比聳聳肩。他將這份工作視 為一項挑戰。他又開始賣力地操作鍵盤。之後他說道：「等等－－這裏還有一個－－只 要我能將它格式化－－行了！成功了！」他離開了熒幕前的位置，以便讓其他人看到上 面顯示的內容。 馬康試看了看，並且說道：「非常好。非常好！」B地圖例東側西側貨物裝卸區實 驗室集合區入口 外圖地區主要中心區GEO沿輪便利商店員工宿合GEO中心區加油站游泳池/網球場果 嶺草地管理處緩跑徑氣體燃料管道第一保護區第二保護區傳熱管道河岸碼頭船庫第一太 陽能區沼澤道路河岸路山脊路山區觀景道路絕壁道路收容圖場「現在我們有一點眉目了 。」馬康武仔細地看著這份表格，一邊說道：「你能把它列印 出來嗎？「當然可以 。」艾比露出了燦爛的微笑。「這份資料真的很好嗎？「真的很好。」馬康武說道。 凱莉看著艾比，然後說道：「艾比，這些是地圖上的說明標示。「沒錯。我也是 這麼認為。很不錯，嗯？」他按下一個鈕，將這個圖象傳送至打印機。 馬康武又細看了這份表格一會兒，然後把注意力轉移到那些衛星照片上，用放大鏡 審慎地觀察每一個圖象。他的鼻子離那些照片約只有數吋之遙，幾乎快貼上去了。 「艾比，」凱莉說道：「別光是坐著啊。快點！復原那張地圖！那才是我們需要的 ！「我不曉得自己能不能做到。」艾比說道：「這是一種獨特約三十二位元格式－－ 我是說，這是項大工程。「別發牢騷了，艾比。去做就是了。「沒關係。」馬康武 說道。他從牆上釘著的衛星照片那兒走了過來。「那並不重要。「不重要？」艾比說 道。他的自尊似乎有點受傷了。 「對，艾比。你可以停手了。因為，根據你目前發現的資料，我已經十分確定，我 們可以辨別出那座島嶼了，馬上就可以。」詹姆士詹姆士打了個呵欠，把耳機塞得更緊 一點，他可不想漏聽任何一句話。他坐在灰色的福特「大黑貂」裏，這會兒，他移到駕 駛座上，好讓自己舒服一點，也可保持清醒。那台小型的錄音機放在他的大腿上，它正 在轉動著，一旁還有一且便條紙和他吃完漢堡包後留下的紙團。隔著街道，詹姆士望向 萊文位於三樓的住所，屋裏的燈還亮著。 上個禮拜他在那住所裏安裝了一枚竊聽器。現在，透過耳機他聽到一個孩子的聲音 說道：「怎麼樣？」然後那個跛腳的傢伙馬康武說道：「從各方面的推測來看，這些資 料都有一個共同點。「是什麼？」那孩子問道。 馬康武說：「來看看這些大地衛星所拍攝的照片。」詹姆士在他的便條紙上寫下大 地衛星。 「我們已經看過了呀！」女孩說。 詹姆士覺得自己很蠢，沒有早些發現這兩個青少年是替萊文工作的。詹姆士想起來 了，他們是萊文的學生，一個是個子不高的黑人男孩，一個是靦腆的白人女孩。兩個都 是孩子，大概十一、二歲。他早該想到的。 這一點已經不重要了，他想。反正他已經在監聽他們了。詹姆士伸手到儀表板上 ，抽出兩條薯條，雖然已經涼了，他還是把薯條吃下。 「你們看，」他聽到馬康武說：「就是這座島，這就是來文去的地方。「你確定 ？」女孩懷疑地說道：「這是……索納島。」詹姆士寫下索納島。 「這就是我們要去的地方。」馬康武說：「為什麼呢？有三個原因：第一，那是私 人的土地，所以哥斯達黎加政府還不曾在那裏徹底地搜查過。第二，是誰的土地呢？德 國人的，他們早在二○年代時，便將這個地方出租給採礦的人了。「難怪他有那些德 文書。「沒錯。第三，從艾比列印出的清單看來，還有另一項資料也顯示，B地這裏 很明顯地有火山氣體。哪一些島嶼有火山氣體？拿出放大鏡來仔細看清楚。答案是：只 有一座島嶼。「就是這座島？」女孩問道。 「答對了。那就是火山氣體。「你怎麼知道？「利用分光攝譜儀來分析所得的 結果。看到這個測試信號了嗎？基本上這一層籠罩的雲層是硫磺。除了火山以外，不可 能有其他的地方會產生硫磺了。「那另一個測試信號是什麼？「甲烷，」馬康武說 ：「很顯然的，那裏蘊藏著大量的沼氣。「大都也跟火山有關嗎？」索恩問道。 「有可能。火山活動會釋出沼氣，但大多是在火山爆發的時候釋出。還有另一個可 能性，那就是有機生物的。「有機生物的？這又是什麼意思？「大型的草食性動物 和……」接下來的話詹姆士聽不清楚，然後他聽到男孩問：「你要不要我把這個弄好嘛 ？」他似乎有些不耐煩。 「不用了，」索恩說道：「沒關係的，艾比。我們知道了下一步該怎麼做了。走吧 ，孩子們。」詹姆士抬頭望向住所的方向，燈已熄滅了。幾分鐘後，索恩和那兩個小孩 出現在一樓的大門口。兩個小孩坐進吉普車，開走了。馬康武則走向自己的車，吃力地 爬進車裏，開往相反的方向。 詹姆士本想跟蹤馬康武，但他現在有更要緊的事要辦。於是他動引擎，拿起話筒撥 號。 野外探險半個小時之後，他們回到索恩的辦公室，凱莉不禁看得目瞪口呆。大部 分的工人都走了，倉庫也已清理得十分乾淨。那兩輛拖車和那輛「探險家」排成一線， 斬上的深綠色漆油閃閃發亮。一切都準備就緒了，現在只等著出發。 「已經造好了耶！「我不是說過了嗎？很快就會造好的。」索恩說道。接著看他 轉身對總監工說道：「卡爾，進度如何？」卡爾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小伙子，身材矮 胖。他回答道：「才剛上完漆呢，博士。 還有幾處的油漆沒乾，不過明天早上應該就會乾了。「我們等不到明天了，現在 就要出發。「現在？」艾比和凱莉互相使了個眼色，他們還不知道這麼快就要出發呢 。 索恩說道：「卡爾，你來開其中一輛車。午夜之前我們必須趕到機場。「但是我 以為我們要先到野外做試車。「沒時間了。我們要直接到現場。」前門發出「滋滋」 聲。「可能是馬康武到了。」索恩博士按下開關把門打開。 「你不做野外試車嗎？」卡爾面帶憂慮的神色問道。「博士，我想你最好在使用之 前做最後一次的測試。我們做了一些很複雜的調整，而且……「沒時間了，」馬康武 走進來，接口說道：「我們必須馬上離開。」他轉向索恩說：「我很擔心他。「卡爾 ！」索恩說道：「出國的文件寄來了沒有？「寄來了。前兩個禮拜我們就已經收到了 。「很好，去把它拿出來，然後打電話給詹金斯，叫他到機場接我們，並且幫我們安 排好一切。我希望在四個小時後可以馬上開始行動。」 「博士……「去做就是了。」凱莉問道：「你們要去哥斯達黎加？「沒錯。我 們得去找萊文，希望不會太遲吧。「我們也要去。」凱莉說道。 「是呀！我們也要去。」艾比附和道。 「不准，」索恩博士斬釘截鐵地說：「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 「但是我們已經得到允許了呀！「萊文博士和我們的父母談過了。「我們已經 爭取到了。」 一臉嚴肅的索恩說道：「你們獲准的事是到離這裡一百哩遠的樹林裡做 野外試車。但是現在我們不做試車。我們要做的是去一個很遠的地方，那裏可能非常危 險，你們不可以跟來。事情就是這樣。「可是……「孩子，不要惹我心煩。現在我 要打一通電話。你們把自己的東西收拾一下，回家去吧。」索恩說罷便走開了。 「唉！」凱莉嘆了口氣。 艾比對者離去的索恩博士吐舌頭，抱怨道：「搞什麼嘛？「按照我的計畫去做， 」索恩頭也不回地說：「你們兩個給我回家去，其他的免談。」索恩進了辦公室，摔上 了門。 艾比兩手插進口袋裏。「沒有我們的幫助，他們搞不懂的。「我知道，」凱莉回 答。「可是我們說服不了他。」他們轉向馬康武。「馬康武博士，求求你……「很抱 歉，」馬康武說道：「我無能為力。「可是……「不行就是不行。孩子們，那裏太 危險了。」兩個孩子被拒絕了以後，垂頭喪氣地踱步到了那三輛車子的旁邊。在天花板 燈光的照耀下，這三輛車子的車身閃著亮光。「探險家」的車頂和引擎蓋上裝著光電板 ，車內裝滿了各種嶄新的電子儀器。光是看看這輛車就讓他們有一種探險的感覺。可惜 他們不能參與。 艾比走到一輛較大的拖車旁邊，隔著車窗湊上臉去看。「哇！看看這個。「我要 進去。」凱莉邊說邊打開了車門。暫時，那厚實堅固的車身震懾了她。接著，她爬上了 拖車。 拖車裏是一片灰色的裝潢．裏面的電子儀器比「探險家」更多。車身內區隔成好幾 部分，以充當不同的實驗室。最大的隔間是一個生物實驗室，其面有裝標本和解剖用的 器皿，以及顯微鏡，這些都和熒幕連接。此外，還有生化儀器、分光計和一組自動的標 本分析儀。生物實驗室的旁邊是一個佔地頗大的電腦區，有一組處理機和一個通訊區。 所有的實驗室設備都很小巧，而且全都組裝在小小的面板上。這些面板全都固定在牆壁 上。 「真是太美妙了！」艾比不禁讚嘆。 凱莉默不作聲，她正在仔細研究這些設備。這輛拖車是萊文博士設計的，顯然他是 為了某種特殊的目的。這裏的設備沒有一項是為了研究地質學、植物學、化學等等而準 備的，然而那些才是一個野外探險隊應該做的研究。這完全不是一個普通的科學實驗室 ，縱然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生物實驗室和一個電腦區。 生物和電腦。如此而已。 這輛拖車是設計來做什麼的呢？ 熾天使書城
【第七章】 牆壁上有一個小書架，架上的書籍用一條維克牌尼龍黏貼帶固定著。凱莉端詳看架 上的書籍。她看到了《適應性生物體系的模型》、《脊椎動物的行為動力學》、《自然 界和人工環境下的適應》、《北美洲的恐龍》、《預先適應和進化》……一個野外探險 隊帶這些書似乎有些奇怪。如果這背後有一個道理的話，她也想不出是什麼。 凱莉繼續沿著牆壁瀏覽著。牆壁和牆壁之間的車身總有黑色條狀的碳纖組成蜂巢狀 結構作為加強之用。她曾在無意間聽到索恩說，這裏的材料很輕、很堅固，是用來製造 超音速噴射戰鬥機的。她也注意到所有的窗戶都換成了一種特製的玻璃，玻璃裏面還有 細微的金屬網。 為什麼要把拖車造得如此堅固？ 一想到這裏，她就覺得不安。她想起這一天較早時萊文博士打來的電話，他說他被 困住了。 被什麼東西困住了？ 他說：可以聞到牠們的氣味－－特別是在晚上－－他指的是什麼？「他們」是誰？ 」 懷著不安的心情，凱莉走進拖車的最後部。那裏是一個小小的、很舒適的客廳。花 格子布料的窗簾掩著窗戶，有精巧的廚房、馬桶和四張床。床的上方和下方都有儲物櫃 ．甚至還有間小小的浴室，其面有個蓮蓬頭。真不錯！ 從這裏，她穿過這兩輛拖車的連接處。這裏有點像火車車廂之間的連接小通道。她 走進了第二輛拖車，這裏倒像是一個儲物室。裏面有後備車胎、備用零件、更多的實驗 儀器、架子和儲物櫃。這些備用品在在顯示出他們是要去一個很遠的地方，有著某種特 別的任務。拖車後部的牆上甚至還架著一輛電單車。她試著打開儲物櫃，但櫃子全鎖上 了。 這裏也加裝了有鞏固保護功能的蜂巢狀結構，而且建造得特別堅固。 為什麼？她思忖著。為什麼要造得如此牢固呢？ 「看看這個。」艾比站在牆壁前的一組儀器旁說道。那是大電子熒幕，還有許多的 按鈕。凱莉覺得看起來像是一個複雜的恆溫器。 「它的用途是什麼？」凱莉問他。 「監控這輛拖車。你可以在這裏操控一切：所有的系統、所有的設備。看，這裏有 個熒幕……」他按下一個按鈕，熒幕上出現了畫面。他們看見卡爾在倉庫裏正朝著他們 走過來。 「嘿，這是什麼？」艾比問道。在整個熒幕下有一個按鈕，上面用蓋子蓋著。他把 蓋子打開，按鈕是銀色的，上面寫著DEF。 「嘿，我敢打賭這就是他所說的防禦功能。」一會兒，卡爾打開拖車車門，對他們 說道：「你們最好住手，你們會把電池的電耗光 的。下來吧，快。你們聽見博士說的 話嗎，你們兩個該回家了。」凱莉和艾比對望了一眼。 「好吧。」凱莉說道：「我們要走了。」凱莉和艾比心不甘情不願地走下了拖車。 他們走過倉庫，到索恩的辦公室裏打算和他道別。艾比說道：「真希望他讓我們去 。「我也是。「我不想待在家裏休息。他們一天到晚都在工作。」艾比指的是他的 父母。 「我了解。」凱莉也不想回家。她覺得春假期間的野外試車是個很好的計言，因為 能藉此機會離開家裏，離開一個很糟糕的環境。她母親白天在保險公司裏從事資料輸入 的工作，夜間則在丹尼斯餐廳當侍應，一天到晚忙著自己的工作。母親的新任男友菲爾 常常在晚上到她家閒 晃。如果愛蜜莉在家的話，那倒沒大礙。但愛蜜莉現在去了社區學院証護士課程， 家裏只剩下凱莉一個。菲爾是一個很討人厭的傢伙，偏偏她的母親喜歡他，所以不讓凱 莉說他的壞話。母親總是叫凱莉要懂事一點。 現在凱莉正走向索恩的辦公室。儘管希望渺茫，她仍祈求他能在這最後一刻裹軟化 下來。他手持著電話，背對他們。在他的電腦熒幕上，正顯現著他們從萊文的住所裏取 得的衛星照片。那是其中的一張，索恩正在把它不斷放大。他們敲了門，把門稍稍推開 。 「再見了，索恩博士。「再見了，索恩博士。」索恩回頭，手裏還是拿著電話。 「再見了，孩子們。」他揮了揮手。 凱莉猶豫著。「聽我說，我們可以和你談一下有關……」索恩搖搖頭。「不行。」 「可是……「不行，凱莉。現在我必須打一通電話。非洲現在已是凌晨四點了，再過 一會兒，她就要睡了。「誰？「哈丁。「哈丁也要去？」凱莉在門邊說道。 「不知道。」索恩聳了聳肩。「祝你們有個愉快的假期，一星期以後再見了。謝謝 你們的幫忙，現在離開這裏吧。」索恩望向倉庫另一端。「卡爾，這兩個孩子要離開了 。帶他們出去吧，然後把門鎖上。把那些紙拿給我，然後收拾一下行李，和我一道走。 」接著，他對著話筒說道：「是的，先生，我還在等。」他轉身了。 哈丁透過夜視鏡，眼前的一切全籠罩在熒光綠色裏。哈丁凝望著這一片非洲大草 原。前方，一座小山丘突出在這一片草原之上，光禿禿的岩層裸露著。岩石的附近閃著 綠色的光點。「也許是岩狸，」哈丁這樣想著。「也許是別種小型的齧齒動物。」這時 候，夜涼如水，哈丁身穿短袖T恤，站在吉普車上，慢慢地轉動著頭，臉上的夜視鏡挺 重的。黑暗中傳來陣陣的吠聲，她試著找出聲音的來源。 即使是高高地站在車上一個利於觀察的好位置，她知道要清楚地看見動物仍是不大 容易的。她慢慢地轉向北邊，搜索著草叢。沒有動靜。她迅速地回過頭來，眼前的這片 綠色大地倏地一陣騷動。她馬上轉向南方。 她看見了。 草叢的波浪正以一種複雜的形式往外擴散著，一群土狼衝了過來，吠叫聲此起彼落 ，他們正準備發動攻擊。哈丁瞥見了一頭母狼，她稱之為「一號」。一號的兩眼之間有 一道白色條紋，牠隨著狼群奔跑，以一種土狼特有的姿態行走著，牙齒外露。哈丁將視 線移到其牠的士狼身上，注意著牠們的位置。 然後她望向狼群的前方，她看到了獵物：那是一群非洲水牛，約有人的腹部那麼高 。 這些水牛看起來相當不安，不斷地發出低沉的「哞哞」聲，並跺著腳。 狼群吠得更大聲了，這些叫聲將製造牛群裏的混亂。土狼衝進牛群之中，企圖打散 牛群，把小牛和母牛分開。非洲水牛看似遲鈍、笨拙，其實牠們在非洲的大型哺乳類動 物裏是相當危險的一種。牠們身軀龐大、有力、頭上有尖銳的角，而且脾氣是有名的壞 。除非是受傷或生病，否則土狼是沒有希望將成年的水牛擊倒的。 然而土狼是可以掠奪小牛的。 哈丁的助手－－馬奇納－－正坐在駕駛座上，問道：「要再靠近一點嗎？「不， 這樣就可以了。」事實上，他們的位置不只是「可以」。他們的吉普車停在一個斜坡上 ，視野極佳。幸運的話，哈丁將可錄下整個攻擊的過程。她把攝影機架在一個高她五呎 的二腳架上，將它打開並快速錄下她的說明。 「一號在南邊，二號和五號在牠的兩側，相距二十碼。三號在中間，六號在東邊繞 著大圓圈。看不見七號。八號在北邊繞著。一號往前衝，製造混亂。牛群騷動，跺步。 看見七號了，牠衝入牛群。八號從北邊斜角往前衝。都出來了，又圍成一個大圓圈。」 這是士狼典型的行為模式。狼群先將牛群包圍起來，然後為首的狼衝過牛群，再加入狼 群的行列，於是水牛便無法跟隨攻擊他們的狼。一聲聲低沉的牛鳴傳入哈丁的耳裏，不 一會兒，牛群慌亂起來，原來緊密的陣列散開來。這些身軀龐大的動物紛紛被草掩蓋住 ，但她可以聽見小牛痛苦的哀鳴。 這會兒狼群又回來了。水牛們紛紛踹著地，將頭低下，作勢要發起攻擊。這次的 狼吠轉來更加叫徹雲霄。哈丁望見了八號的嘴邊有紅色的血跡，但她還沒看見狼群真正 的攻擊。 牛群稍微往東移動了一點，然後又聚集起來了。有一隻母牛站在牛群的外側，對著 狠群不停地發出「哞－－哞－－」的聲音，顯然牠的小牛被奪走了。 哈丁覺得很沮喪，這一切發生得太快了。真的太快了。這只能說是這群狼走運，要 不然就是小牛受了傷，或者是小牛還很小，甚至可能是剛出生。有幾隻水牛正懷著身孕 。她必須把錄影帶重看一遍。將剛剛發生的一切整理起來。這就是研究動作敏捷的夜行 性動物必須冒的險吧，她想著。 但毫無疑問的，狼群的確奪走了一頭牛。所有的狼全都聚集在草叢的一處，不斷地 吠叫、跳躍著。她看到三號和五號的嘴上都有血跡。這會兒小狼出現了，高聲吠著，討 著分食。大狼立刻讓出空位來，並幫助小狼食用獵物。有時大狼會從屍體上撕下一塊肉 來，銜在口中，好讓幼小的狼也吃得到。 哈丁對土狼的習性瞭若指掌。這幾年內，她已經是全世界對土狼最有研究的專家了 。 她初次發表她研究土狼的發現時，牠的同濟紛紛投以懷疑的眼光，甚至表示憤怒。 他們是站在很主觀的立場來批評她的研究的。他們發起人身攻擊，說她是個女人，說她 太有吸引力，說「她的看法含有太濃的女性主義色彩」。她所任教的大學提醒她，她的 教職是永久的。她的同濟紛紛搖頭嘆息。然而哈丁仍舊堅持牠的發現。隨著時間的流逝 ，這方面的資料慢慢地累積起來，哈丁對土狼的研究發現也逐漸地為大家所接受了。 不變的是，士狼仍舊是一群不吸引人的動物，她想著，一邊觀察土狼進食的情形。 他們的動作難看，頭部太大，軀幹傾斜．毛色斑駁，吠叫聲往往使人聯想到不悅耳的笑 聲。 在水泥大廈不斷增加的都市叢林裏，人們對野生動物充滿了幻想，並把牠們歸類成 兩派：一派是高貴的英雄，另一派則是低賤的惡棍。而且在這個以傳播媒介為主導的世 界裏，土狼這種動物是上不了鏡頭的，所以也得不到人們的寵愛。自從土狼被視為非洲 草原上一種可笑的動物，而且是惡棍的代表後，一直都沒有人認為這種動物值得去做有 系統的研究，直到哈丁開始了她的研究，才打破了這種局面。 哈丁研究土狼所得的發現揭示了土狼很不尋常的一面。他們是勇敢的獵食者，是克 盡職責的父母。他們的社會結構複雜得令人吃驚，同時還是個母系社會。至於士狼那難 聽的吠叫聲，事實上是一種極為複雜的溝通方式。 她聽到一聲獅吼。透過夜視鏡，她看到一隻獅子正接近地上已死的獵物。那是一隻 體形巨大的母獅。牠繞行著，逐漸接近。土狼們對著母獅吠叫，作勢要咬牠，一邊引導 小狼離開那裏。不一會兒，其他的獅子出現了，群集過來爭食土狼捕獲的獵物。 獅子才是真正邪惡的動物。哈丁思忖著，被稱為萬獸之王的獅子，事實上極為兇狠 ，而且…… 電話饗了。 「馬奇納。」電話又響了一聲。會是誰呢？ 她蹙著眉。透過夜視鏡，她看見那些母獅抬起頭來，在漆黑的夜裏四處張望。 馬奇納的手在儀表板下慌亂地搜尋著電話。電話又嚮了三聲他才找到。 她聽見馬奇納說道：「喂？是的，哈丁博士在這裏。」他把話筒遞給她。「是索恩 博士。」哈丁極不高興地把夜視鏡摘下，接過電話。她和索恩博士很熟，吉普車上的大 部分儀器和設備都是索恩博士設計的。 「博士，這件事最好是緊急的事。「真的很緊要，」索恩說道：「我是為了萊文 的事打來的。「萊文怎麼了？」哈丁察覺到索恩博士的語氣間透露著不安，但不明白 究竟是怎麼回事。最近，萊文這個人可真令哈丁頭痛。他幾乎每天從加州打電話來，問 她有關觀察野生動物的事。他總有一大堆的問題，像是要如何偽裝、隱藏，才不會讓動 物發現；或是要如何寫紀錄、登錄資料等。 「他告訴過你他要研究什麼動物嗎？」索恩問。 「沒有，」哈丁說道：「他口風很緊。不過據我所知，他已經找到了某個動物族群 。他覺得有必要對這種動物好好地加以研究。妳不知道他有多投入！怎麼了？「哈丁 ，他失蹤了，我和馬康武都認為他可能有麻煩。我們現在找到他的位置了，應該是在哥 斯達黎加的一座小島上。我們這會兒就要過去。「現在？「今天晚上，幾個小時內 我們就要搭飛機到聖荷西。馬康武要和我一道去，我們也希望你能去。「博士，」哈 丁說道：「即使我明天早上從希羅尼拉搭飛機到乃洛比，也要花差不多一整天才能到達 那裏。而且這還是最快的速度，如果不幸……「我不勉強你，」索恩打斷她的話。「 我會給你詳細的資料，然後你再決定去不去。」索恩博士將他們要去的地點完整地告訴 了她，哈丁把它記在腰間的便條簿上。然後索恩掛了電話。 哈丁凝望著這非洲的夜晚，一絲絲清涼的微風拂過她的臉頰。黑夜的另一端傳來獅 子喉嚨間發出的低聲怒吼。她在這裏工作，在這裡生活。 馬奇納開口了：「哈丁博士。現在要做什麼呢？「回去。」她說道：「我得把東 西收拾收拾。「你要離開？「是的，」她說：「我要離開。」 留言索恩駕著車駛 向機場，沿路上三藩市的燈光飛逝而過。馬康武坐在一旁，他回頭看看尾隨在他們身後 的「探險家」，說道：「卡爾知道這一切嗎？「他知道。但我不確定他是不是相信。 「那兩個孩子不知道嗎？「不知道。」索恩的身上發出「嗶嗶」聲。他取出他那黑 色的傳呼機，有一個燈在閃。他把顯示幕打開，遞給馬康武。「唸給我聽。「是艾比 。」馬康武說道：「上面寫著：旅途愉快！如果你需要我們，打電話來。我們隨時等著 你的電話。然後是他的電話號碼。」索恩笑了起來。「這兩個孩子實在教人疼愛，他們 永不放棄。」突然他皺起了眉頭，似乎想到了什麼事。「留話的時間是什麼時候？「 四分鐘前。透過通訊網絡傳過來的。「沒事。，只是問問。」車子轉向右邊，往機場 的方向駛去。遠遠的，他們看見了燈光。馬康武神色憂慮地凝望著前方。「我們這樣匆 忙地離開實在不是聰明的舉動，這不是正確的做法。「我們不會錯的，」索恩說道： 「只要我們找對了島嶼。「我們已找對了島嶼。」馬康武說。 「你怎麼知道？「有一個最重要的線索是我不願意讓孩子們知道的。幾天前，萊 文看到其中一隻的屍體。「喔？「嗯。在警察把屍體焚燒掉之前，他恰好有機會看 了一下，發現上面有張標籤。他把標籤剪了下來，寄給我。「標籤？妳是說像……」 「沒錯。像是一個生物樣本。標籤已經很舊了，而且上面還有被硫酸侵蝕的小洞。「 一定是跟火山有關的。」索恩說道。 「對。「妳還說那是一張很舊的標籤？「有好幾年了，但最有趣的發現還是那 隻動物死去的方式。萊文推斷那隻動物在活著的時候就已經受了傷，那是出現在腿上一 道直達骨頭的狹長傷口。」索恩說道：「你是說牠是被另一隻恐龍抓傷的？「答對了 。」 他們沉默了好一會兒。「除了我們，還有誰知道那座小島？「不知道。」馬康 武回答。「但是有人在找。今天有人闖進我的辦公室，還拍了照。「太好了。」索恩 嘆氣道：「可是你並不知道那座小島在哪裏，不是嗎？「不知道。我還不完全知道。 「你覺得有其他人知道嗎？「我不這樣認為。」馬康武說：「我們得靠自己了。」 邪念陶傑遜來到一個掛著市檢動物室牌子的門前，一個勁兒把門甩開，霎時所有的狗全 叫了起來。他不慌不忙地進入一條兩側堆著十呎高的狗籠的走廊。這是一棟很大的建築 物，位於加州的古柏蒂諾生物合成公司正是需要這樣大的地方來做動物實驗。 這家公司的大老闆羅西特和陶傑遜並肩走著，一險憂鬱地揮了揮他那一件意大利製 西裝外套的衣襟。「我討厭這個鬼地方，你為什麼要我來這裏？」他對陶傑遜問道。 「因為我們得談一談未來的事。」陶傑遜答道。 「這裏的味道真是難聞。」羅西特說，他瞄了一眼手表。「有什麼話，說吧。」陶 傑遜帶他進入一間以玻璃圍成的監控室，說道：「我們可以在這裏談。」這間監控室位 於此棟大樓的中心位置，玻璃牆隔去了不少狗吠聲的音且，而且從這裏他們仍舊可以看 到外頭的狗。 「這件事很單純，」陶傑遜邊說邊踱起步來。「但是卻很重要。」四十五歲的陶傑 遜有著一張冷漠的險，頭髮日漸稀疏。他的五官很年輕，日常舉止溫和。但外表是靠不 住的，有著一張娃娃臉的陶傑遜，是他這一代的遺傳學家裏既無情又激進的一個。在他 的求學時代和事業生涯中，他一直是一個很受爭議的人：他還是霍普金斯研究所的學生 時，就因為沒有得到美國食品藥物管理局的核准，便私自進行人體基因治療而被勒令退 學；在他加入生物合成公司之後，也因為主導一項瘋狗症疫苗的實驗而飽受爭議，因為 這項實驗是以一群智利的農民為實驗對象－－這些不識字的農民自始至終都對這項實驗 毫不知情。 每一次，陶傑遜都劈哩啪啦連珠砲似的解釋說他是一個科學家，說那些專為二流科 學家所訂定的規範是阻止不了他的決心的。他稱自己是「以目標為導向」的科學家，其 實就是指只要能達到目的，他不在乎用什麼方法。另外，他總不厭其煩地推銷自己。在 公司裏，陶傑遜自我介紹時都說自己是個研究員，即使他根本就沒有能力做一些原創性 的研究，而且從來就不曾做過研究。基本上，他的聰明才智是來自將別人的研究「發揚 光大」。他從不會有什麼好主意，除非別人先想出來。他很擅於「進一步」的發展研究 ，也就是剽竊他人仍處於萌芽時期的研究成果。幹起這種勾當，他絲毫不會感到羞赧； 在這方面，也沒有人能與他匹敵。有許多年的時間，怕在生物合成公司裏負責領導分解 技術(仿冒︶部門。理論 上，這個部門負責找出競爭對手產品的製造方法；實際上，分 解技術部門的工作常常涉及工業間諜活動。 當然，羅西特對陶傑遜是不存任何寄望的。羅西特不喜歡他，而且盡可能遠離他。 陶傑遜老是在冒險，做事又偷工減料，他的這些行為都讓羅西特十分不安。然而，羅西 特也知道現代的生物科技競爭得非常激烈。要在市場上佔有一席位，每家公司都須要有 一個像陶傑遜這樣的人。陶傑遜對於這種工作是非常在行的。 「我直接說重點。」陶傑遜轉向羅西特說道：「如果我們趕緊採取行動，我相信我 們有機會取得國際遺傳技術公司的技術。」羅西特嘆了口氣：「你又來了……「羅西 特，我知道你心裏怎麼想，我也了解妳的感受。我承認，這裏是有過一些歷史。「歷 史？我們僅有的歷史就是你失敗了，一次又一次的失敗了。不論是光明正大的方式，還 是走後門的做法，我們都已經試過了。天啊，我們甚至打算把那家公司買下來，只因為 你說他們要賣。結果呢？結果是不行，日本人根本不打算要買。「羅西特，我知道。 但是別忘了……「我沒忘。」羅西特打斷他的話。「我沒有忘記我們付給你的朋友賴 德里七十五萬美金，結果卻什麼也沒得到。「可是羅西特……「然後我們付了五十 萬美金給第一公司的經紀。結果，也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我們為了得到國際遺 傳技術公司的技術所作的一切努力都徹徹底底地失敗了。這是我忘不掉的。「然而重 點是，」陶傑遜堅持道：「我們有理由不放棄。這項技術關係著公司的未來。「說得 好聽！「羅西特，世界在變。我正在解決我們公司在二十一世紀即將面臨的重大問題 呀！「什麼問題？」陶傑遜指向窗外吠叫的狗。「動物實驗。羅西特，看清楚！每一 年，我們都受到許多的壓力，要求我們停止用動物來做實驗和做研究。愈來愈多的示威 、突擊檢查和傳媒的負面報導年年上演，剛開始時只是一些頭腦簡單的狂熱分子和荷里 活名人在搞事，但是現在卻成了一股潮流，甚至連大學裏的哲學教授都開始聲稱這是不 道德的。他們爭辯說猴子、狗，甚至老鼠，都該有活下去的權利，而不該成為實驗室裏 的實驗對象。甚至有人抗議我們拿烏賊來做實驗，即使這種動物是世界各國餐桌上的菜 餚。羅西特，我要提醒你，這種趨勢只會繼續下去。最後，會有人說我們不能利用細菌 來製造遺傳產品。「哪有這回事！「你等著吧！會發生的。到時候我們就只好關門 大吉了。除非我們有一種真正的人造 動物。想想看，一種已經絕種的動物重新在這世 界上出現，就現實層面來看，牠就不算是動物。牠不可能會有任何權利，牠已經絕種了 。所以如果牠存在的話，只能算是我們製造出來的某種產品。牠是我們製造的，是我們 的專利，是我們的財產。到時候，牠就成了絕佳的試驗品。而且我們相信恐龍體內的酵 素、荷爾蒙系統和哺乳類動物的一模一樣。將來，小恐龍就可以和狗、老鼠一樣，用來 做藥物的實驗。不但可信程度高，法律上的挑戰也比較少。」羅西特搖搖頭。「這是你 個人的想法。「我知道。但是他們基本上只不過是大型的蜥蜴啊，羅西特。沒有人喜 歡蜥蜴的，他們不像那些討人喜歡的小狗，會舔你的手，會讓妳傷心。蜥蜴沒有個性， 牠不過是長了四條腿的蛇。」羅西特又嘆了口氣。 「羅西特，我們談的是真正的自由啊！因為在現階段，只要是涉及活看的動物的事 就離不開法律和道德的問題。狩獵好手不能射殺他們祖先常常獵取的獅子、大象，更別 談像他們一樣驕傲地擺姿勢拍照。現在總要填表格、申請執照、花一筆費用，最後還覺 得有罪惡感－－就算你射殺了一隻老虎，你也不敢承認。在當今這個世界，射殺一隻老 虎是件比鎗殺了父母更為嚴重的越軌行徑。老虎是有聲援者的。可是你想象，現在有一 個貨源穩定的狩獵區，也許設在亞洲的某個地方．有錢有勢的大人物就可以在那樣一個 天然的環境下獵殺霸王龍或三角龍。那將會是一個非常具有吸引力的地方。有多少獵人 在牆上掛著麋鹿的頭呢？全世界。可是有多少人敢宣稱自己在家裹的酒吧上方掛著一個 齜牙咧嘴、面目猙獰的霸王龍的頭呢？「妳不是說真的吧？「羅西特，我說了這麼 多．只是要澄清一個觀念：這種動物是完完全全可以讓我們利用的。我們愛怎麼用就怎 麼用。」羅西特站起身來，把手插在口袋裏。他嘆了一口氣，看看陶傑遜。 「這種動物還活著？」陶傑遜慎重地向他點頭。 「好吧！」羅西特說道：「去做吧！」他轉身向門，又停了一下，回頭說道：「但 是，陶傑遜，我們把話說清楚。這是最後一次了，絕絕對對是最後一次了。如果你弄不 到那動物，這件事就到此結束。這是最後一次，聽清楚了沒有？「別擔心！」陶傑遜 說：「這一次，我會成功的。」 熾天使書城
【第八章】 此系統在中期時，發展快速的複雜性結構背後隱藏了逐漸逼近的混沌危機。儘管看 不見，危機仍然存在。 －－馬康武哥斯達黎加科特港正下著傾盆大雨。機場旁一間小倉庫的鐵皮屋頂被大 雨打得叮咚作響。哥斯達黎加的官員一次又一次地翻閱著索恩的入境文件，而淋得全身 濕透的索恩則等在一旁。這個官員叫羅德里格，他不過是二十多歲的小伙子，穿著一件 不十分合身的制服，戰戰兢兢的，害怕出了差錯。 索恩望向跑道，天剛破曉，日光仍十分微弱卡爾和馬康武站在雨中。他們兩個大聲 地指揮著工人把貨櫃固定在兩架「休伊」直升機的機腹下。 羅德里格快速地翻動著文件。「索恩先生，從這裏面看來－－妳的目的地是索納島 ……「是。「而妳的貨櫃裏裝的只有交通工具？「是的。只有研究用的交通工具 。「索納島是一個很原始的地方，沒有石油，沒有其他供應設備，說起來甚至沒有路 可走……「妳曾經去過？「我？沒有。這裏的人對那巫島沒有興趣。那是一個蠻荒 之地，只有岩石、叢林，而且那裏也沒有小船的登陸點，除非是在很特別的天氣狀況下 才能登陸。比方說，今天的天氣就不適合去那裏。「我懂。」索恩說道。 「我只是希望你能有所準備。」羅德里格說道：「你將會遇到一些困難。「我想 我們已經準備妥當了。「你措帶了足夠的石油嗎？」索恩嘆口氣。何必多加解釋呢？ 「是的。「你們一行只有三個人．馬康武博士、你、妳的助手卡爾先生，是嗎？「 沒錯。」 「你預定最多只停留七天？「沒錯，或者兩天。如果幸運的話，我們希望 明天就可以離開那座島。」羅德里格再度翻閱看文件，似乎想查出什麼隱情。 「嗯……」索恩看了眼手表，問道：「還有問題嗎？「沒有問題，先生。你已經 獲得了生物保護處處長的簽名同意。這是規定……」羅德里格猶豫了一會兒。「不過， 這不尋常，你竟然會獲得允許。「怎麼說？「詳情如何我不清楚，不過幾年前其中 一座島出了些事。自那次之後，生物保護處就下令停止太平洋上各島的觀光事業。「 我們不是去觀光的。「這點我知道，索恩先生。」他翻得更動了。 索恩等候著。 在跑道那邊，直升機已裝上了固定貨櫃用的鉗子，貨櫃也已被抬了起來。 「好了，索恩先生。」羅德里格終於蓋下了戳記。「祝你好運。「謝謝。」索恩 把文件塞進口袋，然後冒著大雨，跑向外頭的跑道。 離海岸三哩遠的高空中，兩架直升機飛出海岸附近的雲霧，置身於早晨的陽光中。 索恩的直升機飛在前頭，從駕駛艙中他可以看見整條海岸線。距離這裏有五座遠近不一 的島嶼，崎嶇多岩的山峰聳立在湛藍的大海上。這幾座島嶼彼此相隔了好幾哩遠，想必 是某個古老火山群的一部分。 索恩打開通話器。「哪一座是索納島？」飛行員指著前頭說：「這五座島被稱為死 亡之島，分別是：穆爾馬、馬坦羅馬、佩那島、塔卡諾馬和索納島。我們要找的是最北 邊那一座大鳥。「你去過那裏嗎？「沒有，先生。不過我相信有可以登陸的地方。 「你怎麼知道？「聽說幾年前美國人有時會來這裏，在索納島上停留、飛行。「 不是德國人？「不，不，德國人早走了，自從……我不知道，大戰之後？總之，來這 裏的是美國人就對了。「那是什麼時候？「我不確定，大概十年前吧。」直升機越 過一座小島，向北飛去。索恩瞥了一眼，小島上的火山地形崎嶇不平，濃密 的叢林布 滿了整座島嶼。看來並無人煙或其他的動物。 飛行員說道：「對當地的居民來說，這些島嶼不是吉祥的地方。他們說，這裏沒有 好東西。」他笑笑。「可是他們又懂什麼，他們只是群迷信的印第安人。」現在他們正 位於海洋的上空，正前方是索納島。看來索納島的確是一座古老的火山口－－一個飽受 侵蝕的三角錐體，紅褐色的岩壁裸露著。 「小船在哪裏上岸？」飛行員指向海浪沖擊著的峭壁，說道：「在島的東面有許多 被海浪侵蝕而成的洞穴。 有些當地居民稱這座鳥為[解迷多島]，意指那些洞穴裏海浪的回聲。其中一些洞穴 可以直達島的內部。在某些時候，小船可以在洞穴裏面行走，不過像今天這種天氣就不 行。」索恩想起了哈丁，如果她要來，可能是在今天晚一點的時候登陸。「我有一個同 伴可能會在今天下午抵達，」他說道：「你能帶她來嗎？「很抱歉，」飛行員答道： 「我們在胡安海灣有件任務．必須到今晚才能回來。「那她怎麼辦？」飛行員瞇著眼 ，瞧了一下海，說道：「也許她可以搭小船。潮水每個小時都會變的，也許她會遇到順 利的情況。「明天妳會回來接我們吧？「是的，索恩先生。明天清晨的時候我們會 過來，那時的風向較佳。」直升機從西邊靠近，在距離峭壁上空幾百呎的地方盤旋，以 便觀察解迷多島內部的情形。它看起來就和其他的島嶼一樣，有火山脊、陡峭的山谷和 濃密的叢林。從空中看起來，這是座美麗的島嶼。但是索恩知道，要在這種地形上前進 ，將會是十分困難的。他往下看，尋找著可走的路。 直升機往下飛，在島的中央部分盤旋著。索恩看不見建築物。也看不見路徑直升機 往叢林處下降。飛行員開口道：「因為峭壁的關係，這裏常有強風和上升的氣流，島上 只有一處可以安全地著陸。」他望向窗外。「啊！就是那裏。」索恩看見一大片長滿了 雜草的空地。 「我們就在那裏登陸。」飛行員說道。 索納島卡爾站在草地上，轉身背向兩架直升機起飛時揚起的滾滾飛沙。不一會兒， 兩架直升機就變成了兩個小點，「隆隆」的旋翼聲也逐漸淡去。卡爾用手遮著陽光，向 天空望去，問道：「他們什麼時候回來？」語氣好像被迫棄了的感覺。 「明天早上。」索恩答道：「我們必須在那時之前找到萊文。「最好是在那時之 前。」馬康武說。 這時直升機已經飛到了高高的火山口邊緣，逐漸在空中消失了。卡爾、索恩、馬康 武 三人站在空地上，朝陽的炙熱和島上的死寂包圍著他們。 「這裏讓人有點渾身不自在。」卡爾說道，邊把頭頂上的棒球帽壓低了些。 卡爾，二十四歲，在代利市長大。他有一頭黑髮，體格小而結實。他的身體粗壯， 肌肉突出，但手卻很細緻，手指長而尖。卡爾有機械方面的天分，索恩常說他是這方面 的天才。卡爾做得出任何東西，也能修理任何東西。他只要看一看一件東西，就知道它 是怎麼運轉的。索恩在三年前僱用了他，這是他自社區大學畢業後的第一份工作。 本來這只是暫時的工作，卡爾打算賺些錢再重返學校唸研究所。但是索恩現在已經 十分依賴卡爾了；而卡爾本身也沒多大興趣繼續在書本上鑽研。 卡爾環視他所站的這片空地，心裏想著他還不曾到過這樣的地方。卡爾是個都市男 孩，已經習慣了城市其的生活，習慣了喇叭聲和繁忙的交通。這樣一個偏僻而寂靜的地 方倒使他覺得不安。 「來吧，」索恩拍拍他的肩膀。「開始行動了。」他們走向直升機留下來的貨櫃， 它們被丟在距離這裏幾碼遠的草叢裏。 馬康武說道：「需要我幫忙嗎？」卡爾回答他：「不用了，如果妳不介意的話。我 們自己來拆卸比較好。」他們花了半小時的時間鬆開貨櫃門上的螺絲，然後把門放下來 ，進到貨櫃裏去。之後，他們又花了幾分鐘的時間將每輛車子卸下來。卡爾鑽進「探險 家」的為駛座裡，試著發動引垂。現在車子幾乎沒有聲音，只有真空啷筒發出的微弱摩 打聲。索恩問道：「電力容量有多少？「滿滿的。」卡爾答道。 「電池呢？「看起來還可以。」卡爾鬆了一口氣。他負責監督這些車輛改裝成以 電力驅動的工程，但這件工程進行得很倉促，完成之後他們也沒有時間徹底地測試過一 遍。儘管改裝成以電力驅動的車子所使用的技術不比使用內燃機的車子來得複雜，但直 接駕駛沒有經過測試的設備總是一件冒險的事。 特別是當這樣的設備是採用最新的技術時。這一點使卡爾感到困擾的程度遠超過他 所願意承認的。他和大多數天生的工程師一樣，非常保守。他希望看到事物順利進行， 不管是什麼細節。這對他來說，便是要運用已經證實過、已經建立起來的科技；很不幸 地，這次他的意見被投票否決了。 卡爾特別擔心約有兩件事。一件是安裝在車頂和引擎蓋上的光電板。這種面板是由 成排的八角形薄矽片構成，很好用，也比舊式的面板堅固。卡爾還自行設計了一種特別 的減震裝置，但是如果光電板受損了，他們仍然無法充電讓車子行走，也無法操作那些 電子儀器。他們所有的系統將全部停下來。 他擔心的另外一件事是電池。索恩選用的是日產最新發展的鋰電池。就重量而言 ，這種電池是很耐用的。然而這種電池的使用還在實驗性階段，對卡爾來說，就是「不 可靠」的委婉說法。 卡爾爭取過。他爭取準備備用物品，爭取一個小的石油發電機，以防萬一。他還爭 取過很多東西，但每一次都被投票否決了。在這種情況下，他只做了一件很合乎常理的 事，那就是：多安裝一些設備，但不告訴其他人。 他很肯定索恩知道這件事，但索恩沒說什麼，卡爾自己也從不提起這件事。然而他 現在身在這座島的中間，一個不知名的地方，他很高興他這樣做了，因為妳無法預料將 會遭遇到什麼樣的情況。 索恩注視著卡爾將「探險家」從貨櫃裏倒出來，並停在草叢裹。卡爾讓車子停在空 地的中間，好讓陽光能照射在面板上充電。 索恩坐進第一輛拖車的駕駛座內，把車倒出來。車子本身安靜無聲，最大的盤音反 倒是輪胎壓過金屏貨櫃地板的「軋軋」聲，索恩一時之間還頗不能適應這樣安靜的車。 一旦車子到了草地上，幾乎就聽不到什麼聲音了。索恩爬出車外，用一個有彈性的鋼鐵 褶狀連接器，將兩輛拖車連結起來。 最後，索恩走到電單車旁，這輛電單車也是電動的。索恩推著電單車，走到「探險 家」的後面，把車子架上去，然後將動力纜線插入四輪車的同一種系統，將電池充滿電 。他走回來，說道：「完成了。」卡爾站在這塊寂靜、炎熱的空地上，眺望著遠方、突 出於濃密叢林之上的圓形火山口。裸露在外的岩層在朝陽的照耀下閃爍著光芒，岩壁看 起來是那麼的險峻而不可親近。 卡爾不禁有種被遺棄、被拐騙至此地的感覺。「為什麼會有人要來這裏？」他問道 。 馬康武注著手杖，笑著回答他道：「為了躲得遠遠的呀！卡爾，難道你從來不想逃 離一切，躲得遠遠的嗎？」卡爾答道：「才不呢，如果能夠的話。我啊，我總希望有一 家[必勝客]在我左右。你知道我在說什麼吧？「哦，但是你現在沒有[必勝客]在身邊 了。」索恩回到拖車的後方，取出兩枝重型步鎗。每一枝鎗管下方都掛著兩個鋁製小罐 。他給了卡爾一枝，拿另一枝給馬康武看：「你見過這個嗎？「在書上看過。」馬康 武回答道：「是瑞典的嗎？「沒錯。這是林德斯特步鎗，世界上最昂貴的一種。造型 粗獷，操作容易，準確而且可靠。可以發射次音速、爆發力十足的盧格牌三角鏢，也可 以隨意補充附加物。」索恩把子彈匣打開，裏面有一排塑膠盒子，每一個盒子裏都裝了 淡黃色的液體。每一發子彈的尖端也都黏著三吋長的針。「這裏面裝的是南海雞心螺」 」中美洲的一種貝殼－－所提煉出 來的毒液。這種毒液是世界上最毒的一種神經毒素 ，它在千分之二秒內就會發生作用，速度比神經傳導系統還快。動物在還沒有感受到被 針刺到之前就已經倒下來了。「會致命嗎？」索恩點點頭。「別在這兒浪費時間了。 只要記住，別往自己腿上射，否則你死了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馬康武點點頭，又 問：「有解藥嗎？「沒有。不過要解藥幹嘛？真有解藥的話，也來不及注射。「只 是想問個清楚。」馬康武接過鎗。 「我只是覺得你應該知道。」索恩說道：「卡爾，出發了。」河流卡爾進入「探險 家」，索恩和馬康武則進入拖車的前座。不一會兒，無線電「噠噠」地叫了起來，傳來 卡爾的聲音問道：「博士，你把資料庫打開了嗎？「正要做。」索恩答道。他把光碟 放入儀表板的一道溝槽內。他面前的一個熒幕出現了一座島，但這座島的絕大部分都被 雲層遮蓋住了。 馬康武問道：「這有什麼用？」索恩回答道：「等一等。這是一個系統，它正在綜 合資料。「從哪裡來的資料？「雷達。」不一會兒，一個衙星雷達傳送過來的影象 和原先的重疊在一起。雷達可以穿透雲層。索恩按了一個鈕，電腦開始描出線條，畫面 愈來愈清楚，一個模糊的網狀公路系統逐漸浮現出來。 馬康武說：「真有一套。」但索恩的臉卻繃得緊緊的。這時從無線電裏傳來卡爾的 聲音，他說：「有了。」馬康武問道：「他也看得到這些嗎？「看得到，在他的儀表 板上。」無線電裏又傳來卡爾的聲音，這次他緊張地說道：「但是我沒有全球定位感測 器傳來的資料。那個東西到底行不行啊？」索恩回答道：「你們這些人！再多等一分鐘 ，它正在讀光碟。小路一下子就會出現了。」在拖車的車頂上有一個圓錐形的全球定位 感測器。它透過地球上空幾千哩外，在軌道上運行的航海衛星，來接收無線電資料，然 後便可在地圖上標示出車輛所在方圓幾碼內的位置。過了一會兒，感測器上的小島地圖 有個紅色的「x」在一閃一閃著。 卡爾透過無線電說道：「有了，我看見了。似乎有一條通往北邊的道路可以讓我們 離開此地。我們要走那一條路嗎？」 索恩回答道：「我正有此意。」從地圖上看來， 這一條路在島中間曲折迂迴，最後才到達一個地方，和所有的公路相會。那一個點上似 乎有一棟建築物，不過並不能確定。 「好呀，博士。出發了！」卡爾開的車趕上前去，在前頭跑著。索恩也踩下油門， 拖車「噠噠」地動了起來，跟在「探險家」的後面。馬康武坐在一旁，一語不發地操作 著大腿上的筆記型電腦。他一直沒有往窗外探視。 過了一會兒，他們已經遠離了空曠的草地，置身於濃密的叢林中。索恩的面板指示 燈在閃爍，此時拖車的電源轉而出電池來發動，穿透樹蔭的陽光已不足以提供拖車所需 的動力了。他們繼續向前開著。 卡爾問道：「博士，還好嗎？有沒有電？「還能動，卡爾。」馬康武說道：「他 聽起來很緊張。「只是擔心設備的問題吧。」卡爾說道：「見鬼！我是擔心我自己。 」儘管道路上林木密布、雜草叢生，路況亦不佳，但他們前進得頗為順利。大約走了十 分鐘，他們來到一條河的前面。河岸頗為泥濘。「探險家」先駛了過去，不久便停了下 來。 卡爾從車中出來，踏著水中的岩石走了回來。 「怎麼了？「博士，有動靜。」索恩和馬康武下了車，站在河岸邊。他們聽見遠 方似乎有鳥叫聲。馬康武皺著眉，往前頭望去。 「鳥嗎？」索恩問道。 馬康武搖搖頭。 卡爾彎下腰來，從爛泥中撿起一片布條。布條是深綠色的高爾｜泰克斯牌防濕絨維 ，邊緣處縫著一條皮革。「這是我們探險隊背包上頭的布料。」他說道。 「我們給萊文的那個背包嗎？「是的，博士。」索恩問道：「你在那個背包其頭 裝了感測器嗎？」他們通常會在探險用的背包裹縫上定位感測器。 「裝了。「借我看看。」馬康武接過那片布條，把它拿到陽光下看。他若有所思 地揉搓看破撕下來的布緣。 索恩從腰帶上解下一個小型的接收器，它看起來倒像是一個超大型的傳呼機。他盯 著液晶顯示幕，說道：「我沒有接收到任何信號……」 卡爾注視著河岸上的泥巴。他 再次彎下身去。「這裏還有一片布料。又一片。博士，這個背包好像被撕成了碎片。」 他們又聽到另一聲鳥叫聲，彷彿是從遙遠的天邊傳來的。馬康武向遠方眺望，想要找出 聲音的來源。這時卡爾忽然說道：「看，我們有了同伴。」靠近拖車的地方聚集了六隻 似乎是蜥蜴的綠色動物。這些動物的體形約莫雞隻般大小，正活潑地「吱吱」叫著。每 一隻都以後腿站立，並以尾巴平衡身體。他們一走起路來，頭就拚命地上下點，就和雞 一樣。他們發出來的「吱吱」聲很特別，有如鳥叫聲。但是他們的外形卻如同蜥蜴一般 。他們的表情好奇而機警，昂起了頭，看看這三個人。 卡爾說道：「他們做什麼？開蠑螈大會嗎？」這幾隻綠色動物站立看看他們。又百 幾隻從拖車後面和附近的樹葉裏冒了出來。很快的已經聚集了十二隻，牠們在觀察、交 談著。 馬康武說道：「他們是三疊紀的始秀顎龍。「妳是說他們是……「沒錯，他們 正是恐龍。」卡爾皺著眉，盯著那些動物。「我不知道恐龍原來這麼小。」他終於開口 說道。 馬康武說道：「大部分的恐龍體形都不大。人們總以為恐龍都很大，其實恐龍一般 只有羊或小馬那麼大。」卡爾說：「他們看起來像雞呢。「嗯！是很像。」索恩問道 ：「牠們危險不危險？」馬康武說道：「那倒不會。他們像胡狼一樣，屬於小型的清道 夫，專吃死去的動物。 不過我是不會想去接近他們的，被他們咬一口可是會輕微中毒的。」卡爾道：「我 才不會去接近呢。他們讓我起雞皮疙瘩。他們似乎並不怕我們。」馬康武也注意到了。 「我想是因為在這座島上還沒有人類出現過，這些動物沒有理由怕我們。」卡爾道：「 哦？那就給他們一個理由吧。」說著便拾起一顆石子。 馬康武急忙說：「嘿！別那樣做。妳會……」但卡爾已經把石頭丟出去了。石頭落 在一群始秀顎龍的中間，他們奔逃開來，然而其他的始秀顎龍卻幾乎連動都沒動。有幾 隻激動地上下跳著，但是他們還是全都待在原地，昂著頭「吱吱」地叫。 卡爾說道：「真奇怪。」他嗅了嗅空氣。「你們有沒有聞到一股味道？」馬康武說 道：「有，從他們身上發出的一股獨特氣味。」卡爾道：「更像是腐敗的味道。他們發 出來的味道好像是腐敗的氣味，像屍體腐爛 掉。依我看，這不尋常。這些動物都不會 受到驚嚇。如果牠們帶有瘋狗症或什麼的，我們怎麼辦？」馬康武答道：「牠們沒有瘋 狗症。「你怎麼知道？「只有哺乳類動物才有瘋狗症。」雖然他嘴上這樣說，心裏 倒也不十分確定。溫血動物才會感染瘋狗症固然沒錯，但始秀顎龍是不是溫血動物呢？ 他卻不敢肯定。 這時從頭上傳來「悉嗦悉嗦」的聲音。馬康武抬頭往樹蔭方向看去，在高處被樹葉 擋著的地方，有小動物在樹翰間跳躍，可是看不清楚是什麼動物。他聽見了「嘰嘰喳喳 」的叫聲，很明顯地是動物的叫聲。 索恩說道：「那不是鳥吧？上面的。猴子嗎？」馬康武回道：「也許吧？不清楚。 」卡爾不禁打冷顫。「我們趕快離開這裏吧。」卡爾涉水過河，回到車上。馬康武和索 恩小心翼翼地走到拖車的門邊。那些始秀顎龍讓出路來，卻沒有跑開，他們全繞在這兩 人的腳邊，激動地「吱吱」叫著。馬康武和索恩鑽進拖車裏，小心地關上車門，避免夾 住這些小動物。 索恩坐在駕駛座上，發動引擎。前頭的卡爾已經駕著「探險家」越過河流，朝著遠 方起伏的山脊前進。 卡爾說道：「那些始秀顎龍，牠們是真的吧？」馬康武輕聲說道：「是真的，沒錯 。」道路索恩開始感到不安，開始能夠體會卡爾的感受了。他製造了這些車輛，而在這 個偏遠的地方把帶著這些未經測試的設備，他有種被孤立的感覺，心裡其忐忑不安。接 下來的十五分鐘內，他們持續在陰暗的叢林中行走，道路陡峭地往上爬升。拖車裏溫度 不斷升高，令人坐立難安。馬康武說道：「開冷氣吧？「我不想用光電池的電。「 那我把窗戶打開，好嗎？」索恩回答：「隨便你。」馬康武聳聳肩，道：「那我就開了 。」他按下按鈕，窗戶自動往下降，熱空氣吹進了車子裏。他回頭瞥了索恩一眼，說道 ：「緊張嗎，博士？」索恩回道：「當然。我緊張得要命！」即使是開了窗戶，他仍可 感覺到胸前的汗珠流過身體。 無線電通話器裏傳來卡爾的聲音：「我一直告訴你，我們應該先試車的，博士，應 該遵照書上所說的來做。妳不能在不確定車子能不能用以前就到這個有毒小雞的地方。 」 索恩道：「車子沒問題的。妳的電量多少？」卡爾回答：「滿電狀態。還不錯。當 然啦。我們才走了五哩。博士，現在才早上九點。」路面一會兒往右，一會兒往左，前 面的路仍然是迂迴起伏，地勢也愈來愈高。駕駛著兩輛大拖車，索恩得全神貫注在這上 頭，也因此他可以稍稍舒解緊張的心情。 在前頭的「探險家」往左轉了個彎，走的是上坡的路。卡爾說道：「沒看見其他的 動物了。」他有鬆了口氣的感覺。 他們三人駕車在綿延的山峰間前進，前頭的路更見開闊。從全球定位感測器傳來的 地圖上可知，他們正朝著向西北方前進，愈來愈接近島的中心位置。然而他們的四周仍 是一片密布的叢林，濃密的樹海使他們難以窺見叢林之後的世界。 他們來到一個三岔路口，卡爾把車子停在路旁。在路口，索恩看見了一個陳舊的木 製路標，上頭有兩個箭頭，指著兩條不同的路。左邊的箭頭上寫著往沼澤；右邊的箭頭 上寫著往B地。 卡爾問道：「走哪一條路？」馬康武答道：「到B地。「聽妳的。」「探險家」 駛向右邊那條路，索恩跟在後頭。行駛間一股股硫磺般顏色的蒸氣自右邊的地面上冒出 來，將鄰近的樹葉蒸成了白色，陣陣嗆人的氣味撲鼻而來。 索恩對馬康武道：「火山作用。正如你預料的。」他們瞥見了路旁的土裏有一個正 在冒泡的水池，水池的邊緣積了一層厚厚的黃色物體。 卡爾道：「是呀，但那是活的。事實上，我要說的是－－該死！」卡爾的剎車燈亮 了起來，車子條然停止。 為了躲避他的車，索恩一個轉彎，駛進了路旁的草叢裏，把路邊的厥類都連根拔起 ，弄得拖車的一側沾滿雜草和泥土。他停在「探險家」的旁邊，瞪著卡爾，道：「卡爾 ，若在上帝的分上，你可不可以……」然而卡爾並沒在聽他說話。 他直盯著前頭，嘴巴張得大大的。 索恩跟著往前瞧。 就在他們的面前，道路兩邊的樹木全倒在地上，樹叢間形成一個巨大的缺口。他們 可以從這裏望穿整座島嶼直達西側。可是此時索恩卻無法看到全景，只因擋在他眼前的 是一隻巨大的動物，牠的大小可媲美河馬，正優哉游哉地橫越此路。不過牠並不是河馬 。這隻動物的身體是淺褐色的，身體表面覆蓋著碟狀的大塊鱗片。牠的頭後方突出一片 有如傘狀的骨盾，其上長出了一對不十分尖銳的角，第三隻角則長在鼻子上。 從無線電通話器裏，他可以聽到卡爾微微地倒抽了一口氣，問道：「你們知道那是 什麼嗎？」 馬康武答道：「那是三角龍，看來這隻是年輕的。」卡爾道：「一定是。 」在他們面前，一隻更大的正橫過道路。這一隻足足有前一隻的兩倍大，牠的角是彎曲 著的，既長又尖。「因為這隻是媽媽。」第三隻三角龍出現了，然後是第四隻……那是 一大群三角龍，浩浩蕩蕩地穿越道路。 這一群生物走過缺口，完全沒有注意到他們的車子。他們走下山坡，消失了。 此時這三人才有機會看穿這整個巨大的缺口。前面是一片遼闊的沼澤地，中央部分 有一條湍急的大河流過。河的兩岸有動物在吃草。在南邊大約有二十隻深綠色的恐龍群 集在一起，他們不時會從草叢中伸出巨大的頭來。近處則有八隻長著鴨嘴般的恐龍，頭 上頂著管狀的頭冠。他們喝著水，然後昂起頭，發出悲淒的叫聲。正前方有一隻劍龍， 牠的背曲拱著，上面長滿了一排骨板。三角龍群緩緩地走過劍龍身邊，劍龍毫不理會牠 們。西邊的樹林之上，六對雷龍伸出了優雅的長頸子，他們的身體被樹葉遮掩，慵懶地 覓食著。好一片祥和的景象，然而這卻是一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卡爾問道：「博士，這是什麼地方？」B地這三人坐在車內凝望著外面的平原。他 們看著恐龍在長得極高的草叢間緩緩地移動，他們聽著鴨嘴龍類輕柔的叫聲。其他的恐 龍群則溫和地沿著河流移動。 卡爾道：「我們要如何解釋？這個地方躲過了進化的過程？這裏的時間是靜止的？ 」馬康武說道：「都不是。我們看見的這景象一定有合理的解釋。我們要……」儀表板 其傳來高頻的「嗶嗶」聲。地圖上一張藍色的網重疊在上面，同時一個三角形的記號不 停地閃爍，上頭標著「萊文」。 卡爾道：「是他。我們找到這個渾小子了。」索恩道：「你讀到了？信號很弱…… 「可以，信號的強度剛好可以傳遞識別碼。是萊文，不會錯。似乎是從那一頭的山谷 傳來的。」他發動「探險家」，在顛簸的上坡路面上前進。「走吧。」他說道：「我想 早點離開這個鬼地方。「噠」一聲，索恩轉動開關，發動電動引擎，真空唧筒「噗噗 」地動了起來，自動變速裝置發出小小的「嚶嚶」聲音。索恩將拖車上檔，緊跟了上去 。 他們再度駛進兩旁盡是濃密樹叢的道路上，樹叢離他們很近，氣溫很高。上頭的樹 葉幾乎擋去了所有的陽光。一路上「嗶嗶」聲愈來愈不規則。熒幕上三角形的記號一會 兒消失，一會兒又出現。 索恩問道：「卡爾，我們會失去他的信號嗎？」卡爾回道：「失去了信號也沒關係 ，我們已經知道了他的位置，可以直接到那裏。事 實上，應該就是這條路的盡頭。只 要通過這個哨兵站，還是什麼的，就可以看見了！」索恩往前一望，「探險家」的前面 有一個水泥建築物和已傾斜的路障，看起來的確像是個崗哨。這個崗哨已無人管理，而 且爬滿了藤蔓。他們繼續往前開，來到平坦的路上。看得出來路兩旁的樹木會被砍伐過 ，約有五十呎遠。很快地，他們又來到第二座崗哨和關卡。 他們繼續前進了一百碼，道路仍是沿著山脊迂迴著。周圍的樹林逐漸稀疏了。透過 厥類植物的縫隙，索恩可以看見木製的附屬建築物，它們全被漆上了綠漆。這些房子似 乎是充當水電設施用，也許是儲藏各色設備約倉庫。他覺得好像進入了一個廣大的園區 。 接著，他們突然來到一個轉彎處，然後他們在下方看到了一整個園區出現在眼前， 距離他們約有半哩遠。 卡爾問道：「天啊，那是什麼地方？」索恩不禁目瞪口呆。在那塊空地中央有一棟 龐大的建築物，屋頂是平的。這棟建築物佔地好幾畝，有兩個欖球場那麼大，一直延伸 到遠方。在那之後還有一棟也很龐大的建築物，它的屋頂是金屬造的，看起來像是發電 廠。如果是真的話，那它的大小就可媲美一座小城的發電廠了。 在主建築物較遠的那一頭，索恩看見了裝卸貨物的碼頭和卡車的卸貨、裝貨處。在 靠右邊一點則有數間看似鄉村別墅的小屋，有樹葉半掩著。不過從這麼遠的距離來著， 索恩不是很肯定。 整體看起來，這整片地區有一種以利益為導向的特質，這讓索恩聯想到工業區和製 造業工廠。他緊蹙著眉頭，想摸出一條線索。 索恩對馬康武問道：「你知道這是什麼嗎？」馬康武緩緩地點頭，說道：「我知道 。這就是我已經懷疑了好一陣子的東西。「是什麼？」馬康武道：「是製造工廠。」 索恩道：「但這也未免太大了吧！「它必須這麼大。」卡爾在無線電通話器裏說道： 「萊文的信號還是不斷在出現真是難以相信，信號似乎是從那棟建築物發出的。」他們 開車穿越有簷篷的大門口，來到主建築物前已傾頹的門廊下。這棟建築物的外觀相當新 穎，是由水泥和玻璃砌成的，不過它已被叢林包圍，而且似乎有好一段時間了。屋頂上 的藤蔓垂了下來。玻璃窗已經破損，水泥椅的裂縫中也冒出許多厥類植物。 索恩問道：「卡爾，信號還在嗎？」 熾天使書城
【第九章】 卡爾答道：「還在，是從這裏頭發出來的。你打算怎麼做？」 索恩指向左邊半哩遠的地方，那裏似乎曾是一大片遼闊的草坪，說道：「把我們的 基地設在那裏。」那塊地十分空曠，他們可以在那裏給光電板充電。「然後我們再四處 看看。」 卡爾把車子停好，車頭面向他們來的方向。索恩將拖車停放在「探險家」的旁邊， 然後熄掉引擎。他走下車來，置身在這靜止無風而炎熱的空氣中。馬康武也下了車，和 他站在一起。在這裏，島嶼的中心處，四周一片寂然，只剩下蟲鳴聲。 卡爾走過來，往自己的臉頰上拍了一下。「很不錯的地方嘛！該死的蒼蠅一大堆。 你們現在要去找那個混蛋嗎？」卡爾從腰帶上卸下一個接收器，一隻手遮著顯示幕，以 便在陽光下看得清楚。「還在那裏面。」他指著主要建築物說道：「怎麼做？」 索恩道：「進去找他。」 這三人轉身鑽進「探險家」，把拖車留在原地，頂著炙熱的陽光開往那已傾頹的巨 大建築物。 拖車車子的摩打聲漸漸遠離了，拖車裏現在是一片寂靜。儀表板上的燈在閃爍；熒 幕上顯示著全球定位感測器的地圖，不斷閃現的x標示出他們所在的位置。熒幕上有一 個小視窗，標題為能量系統，可以指出目前的電池能量、光電板吸收的能量，和過去十 二個小時內的耗電量。這些數據全以淺綠色出現在熒幕上。 廚房和床所在位置的客廳裏，供應水槽的用水在水管內「咕嚕咕嚕」地響。然後是 一聲「砰」，聲音是從天花板附近的上層儲物櫃裏發出的。這會兒，儲物櫃內文「砰砰 砰」地響，然後又停止。 一會兒，儲物櫃的門縫裏冒出一張信用卡。信用卡往上移動，將門板的閂子往上提 ，打開了門閂。儲物櫃的門「刷」地打開了，一大綑層層包裹的白色襯墊「砰」的一聲 掉到地上，所有的襯墊剝落了。艾比發出「呃啊」的聲音，伸展著他的肢體。 「如果我再不去小便，我就要大叫了。」艾比邊說邊踩著不穩的步伐衝入小小的洗 手間內。 他嘆了一口氣，覺得輕鬆許多了。是凱莉提議他們兩人跟來的，但她卻讓艾比來設 想其他的細節。艾比很完美地想到了一切的細節，他思忖著－－至少，幾乎是一切的細 節。 艾比料想到了在貸機上一定會很冷，所以他們得把自己包裹得密不通風：他用了拖 車裏的每一條毯子和被單來填塞他們的儲物櫃。他預料他們至少停在裏頭待十二個小時 ，所以準備了些餅乾和開水瓶在身邊。事實上，他料到了每一件事，除了－－在出發前 一刻，卡爾竟會巡視整輛拖車，並將所有儲物櫃的門扣上。他們被鎖在裏面，於是之後 的十二小時內，他無法如廁。整整十二小時！ 他又嘆了口氣，覺得身體舒暢多了。一道尿液仍然穩穩地注入馬桶裏。難怪！痛 苦！ 他可能仍會被鎖在櫃裏頭，他思忖著，如果最後他沒想到……在他身後，他聽見了 不很清楚的叫喊聲。他沖了馬桶，走回去，蹲在床下的儲物櫃旁。他趕緊將門閂打開， 又有一綑襯墊滾出來，這次則是凱莉從襯墊裏冒出來。 「嘿，凱莉，我們辦到了！」他驕傲地說道。 「我得進去。」她衝進廁所，把門關上。 艾比道：「我們成功了：我們到了這裏。」 「艾比，等一等，好嗎？」 艾比這時才望向窗外。他們四周全是空曠的草地，在草地之後則是厥類和高高的叢 林。遠在樹林之上則有覆蓋著黑色岩層的火山口。 這就是索納島了，沒錯。 沒錯！ 凱莉從洗手間裏出來。「喔……我以為我會死在裏頭。」她看看艾比，舉起手來和 他互拍了一下。「對了，你怎麼把你的門閂打開的？」 「信用卡。」他答道。 她皺著眉。「你有信用卡？」 「我爸螞給我的，應急用的。」他答道。「然後我突然想到這是緊急情況。」他想 藉著開開玩笑，淡化這件事。艾比知道凱莉對每一件牽涉到錢的事都很敏感。她總是對 他的衣服和類似的東西評頭論足，又說他總是有錢在下課後坐計程車或去昂貴的餐廳買 杯可樂喝之類的話。有一次，他對她說他不認為錢有那麼重要，她回答他說：「妳怎麼 會認為錢很重要？」口氣很奇怪。自此之後，艾比便極力避免談到這個話題。 艾比不是很清楚在人群中哪些才是他應該做的。無論如何，人們和他相處時都表現 得很怪異。因為他比較小，也因為他的膚色是黑的，還因為他是其他人口中的書呆子。 他一直不斷地努力使別人能接納他，並和他們打成一片。但是他不能。他不是白人，他 年紀不夠大，他不擅長運動，還有他不能裝聾作啞。學校裏的大多數課程都使他昏昏欲 睡。有時他的老師會對他很惱怒，可是他又能如何呢？學校就像個超慢速度的錄影帶， 你可以一個小時只看它一眼，也不會錯過任何東西。當他和其他的孩子在一起時，你如 何能期望他裝作對肥皂劇、三藩市足球隊，或某某新廣告之類的電視節目有興趣？他辦 不到。那些東西沒有一點重要性。 但是艾比在很早以前就知道如果他這樣說的話，會使他不受歡迎。最好的辦法是閉 嘴，因為沒人了解他，只有凱莉是例外。她似乎了解他所說的一切，大部分的時候是這 樣的。 還有萊文博士。學校裏至少還有一堂高級課程讓艾比覺得稍為有趣。當然不是非常 有趣，不過比起其他課程來是好多了。而且當萊文博士決定教這堂課時，艾比發覺自己 第一 次在學校感到如此興奮。事實上……「這裏就是索納島了，呃？」凱莉看著窗外 說道。 「是呀。」艾比答道。「我是這麼想。」 「你知道，早些時候他們停了車，」凱莉道：「你聽到了他們說些什麼嗎？」 「聽得不太清楚，都被襯墊擋住了。」 「我也是。」凱莉道：「不過他們好像看到了什麼，情緒很激動。」 「是呀，是很激動。」 「他們好像在說恐龍什麼的。」凱莉道：「你聽到了嗎？」 艾比大笑，搖搖頭說：「沒有，凱莉。」 「因為我認為他們在談恐龍。」 「凱莉，別這樣。」 「索恩好像說到[三角龍]。」 「凱莉，恐龍在地球上已經消失了六千五百萬年了。」艾比道。 「這我知道……」 艾比指著窗外：「你看見外面有恐龍嗎？」 凱莉沒回答。她走到拖車的另一邊，看看另一側的窗外。她見到索恩、馬康武和卡 爾進入了主建築物。 「他們要是看到我們，一定會很生氣。」艾比道：「你想我們該如何跟他們說？」 「我們可以給他們一個驚喜。」 「他們會發狂的。」艾比道。 「然後呢？他們又能怎麼樣？」凱莉道。 「也許他們會把我們送回家。」 「怎麼送？不可能的。」 「喔，大概吧。」艾比聳聳肩。雖然他不承認，但他其實是很擔心這一點的。這一 切都是凱莉的主意，艾比從來就不喜歡破壞規矩，或是惹麻煩。只要被老師稍稍責備一 下，他就會臉紅、冒汗。過去十二小時內，他就一直在想索恩和其他人會有何反應。 「你想想，」凱莉道：「我們跟來這裏是為了幫他們找萊文博士的，事情就是這樣 。我們不也幫助過索恩博士嗎？」 「是呀……」 「我們這次也許還幫得上忙。」 「或許吧……」 「他們需要我們幫忙。」 「或許吧。」艾比道，他並不這樣認為。 凱莉道：「不知道這裏有什麼吃的。」她打開了冰箱。「你餓嗎？」 「餓死了。」艾比這時才突然發現自己肚子餓了。 「那你要吃什麼？」 「那裏面有什麼？」他問道。凱莉從冰箱門後探出頭來時，艾比正癱坐在灰色的沙 發上。 「你自己過來看。」凱莉慍怒地說道：「我可不是妳的笨管家。」 「好嘛，好嘛。別生氣。」 「妳以為每個人都該伺候你啊。」 「我沒有。」艾比迅速離開了沙發。 「你這個無禮的小孩。」 「嘿！」艾比道：「又沒什麼大不了的。別生那麼大的氣嘛。你對即將發生的事感 到很緊張嗎？」 「沒有。」凱莉答道。她取出一份包起來的三文冶。艾比在她旁邊，匆匆往冰箱裏 看一眼，伸手抓了他第一份看到的三文治。 「你不會想吃那個的。」凱莉說道。 「我會。」 「那是吞拿魚沙律。」 艾比討厭吞拿魚沙律。他趕緊把它放回去，又看了一下。 「左邊那個是火雞肉，」凱莉說道：「小圓麥包那個。」 艾比拿出火雞肉三文治。「說了。」 「不客氣。」凱莉坐到沙發上，打開三文治，狼吞虎嚥地吃了起來。 「聽著，至少我把我們兩個弄到這裏來了。」他一邊說，一邊小心翼異地打開外層 包裝。他把塑膠袋整齊地摺疊好，擱在一旁。 「是，你做到了。這點我承認。你把你的部分做得很好。」 艾比吃著他的三文治。他覺得有生以來從未嘗過如此美味的東西，甚至比他母親做 的還可口。 一想到他母親，艾比的臉上閃過一絲痛苦的神情。他的母親是位美麗的婦科醫生， 生活忙碌，常常不在家。但無論文比什麼時候見到她，她看起來總是如此從容，而艾比 在她身邊也會覺得很平靜。他們兩個之間的關係是很特殊的。甚至在最近，他母親有時 對於他究竟知道多少，似乎覺得十分不安。有一個晚上，艾比走進她的書房，那時她正 在閱讀有關黃體激素、促卵泡激素的文章。艾比從她背後著到那些數字，便建議她試試 用非線性方程式來分析那些數據。他母親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著他，一種深沉、遙遠 而有距離感的眼神。在那一刻，他覺得……「我要再去拿一份。」凱莉走列冰箱前，從 其面取出兩份三文治，一手拿一份。 「裏面的三文治夠吃嗎？」 「我才不管哪！我快餓扁了。」她撕開一個三文冶的包裝袋。 「也許我們不應該吃……」 「艾比，如果你擔心這種問題的話，那不如說我們應該待在家裏。」 他覺得凱莉說得有道理。他很訝異自己已經吃完了一份，自然地伸手接過凱莉給他 的另一份。 凱莉邊吃邊瞧菁外頭。「不知道那棟建築物是做什麼的？他們進去的那一棟，看起 來好像荒廢了。」 「是呀，可能好多年了。」 「怎麼會有人在這裏蓋一棟這麼大的建築物？這是哥斯達黎加一座無人的小島。」 凱莉問道。 「也許他們在偷偷地進行什麼事吧。」 「也許是危險的事。」 「嗯，有可能。」想到「危險」兩個字，讓他既興奮又恐懼。他突然覺得離家好遠 。 「不知道他們在做什麼？」凱莉說道。她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走到窗邊，嘴裏仍吃 著東西。「真的很大，真奇怪。」 「什麼很奇怪？」 「來這裏看看。那棟建築物全長滿了植物，好像有很多年沒人到過似的。這個田野 也是，草都長得這麼高了。」 「是呀……」 「可是在下面，」凱莉指著拖車附近．說道：「這裏有一條明顯的小路。」 艾比走過來瞧，嘴裏還吃著東西。凱莉是對的。在距離拖車幾碼遠的地方，一些草 已被踐踏得枯萎了。有好幾處可以看見光禿禿的泥土。那是一條從左邊延伸到右邊的狹 窄小路，但十分明顯。 「所以，」凱莉道：「如果這裏已經有很多年沒人來，怎麼會有這條小路？」 「應該是動物。」艾比道，這是他所能想到的唯一解釋。」一定是動物走出來的。 」 「什麼動物？」 「不知道。視乎這裏有什麼動物。鹿，還是什麼的。」 「我看不到鹿。」 他聳聳肩。「也許是羊，野生的羊，像夏威夷就有。」 「這條小路很寬，不像是鹿或羊走出來的。」 「也許是一整群野生的羊。」 「太寬了。」凱莉道。她聳聳肩，轉了個身，走列冰箱前。「不知道有沒有甜品？ 」 熾天使書城
【第十章】 談到甜品，艾比突然想起一件事。他走到床上方的儲物櫃前，爬上去，用手在裏面 摸索著。 「你在幹嘛？」 「找背包。」 「做什麼？」 「我想我忘了帶牙刷。」 「那又怎樣？」 「那麼我就不能刷牙了。」 「艾比，有什麼關係？」 「可是我經常刷牙……」 「勇敢一點。」凱莉道：「別一板一眼了。」 艾比嘆口氣。「也許索恩博士會多帶一枝。」他走回來，坐在凱莉身旁。凱莉雙手 抱胸，搖著頭。 「沒有甜品？」 「什麼都沒有，連乳酪也沒有。這就是大人，他們從來沒有計書過正確的事情。」 「嗯，這倒是真的。」 艾比打了個呵欠。拖車裏很暖和，讓他覺得昏沉沉的。困在儲物櫃裏十二個小時使 他動彈不得，又冷得顫抖，他根本無法入睡。現在他突然覺得很疲倦。 艾比看看凱莉，她也在打呵欠。「要不要去外面，清醒清醒？」 「我們也許應該在這裏等著。」艾比道。 「在這裏等，我怕我會睡著。」 艾比聳聳肩。睡意很快地襲捲他全身。他走回小客廳，爬上窗戶旁邊的一張被子上 。 凱莉也跟著走回去。 「我不要睡覺。」凱莉道。 「好吧，凱莉。」他的眼皮好沉重，他知道他沒有辦法睜開眼睛。 「但是，」她又打了個呵欠。「也許我可以只躺個一分鐘。」 艾比見她躺在對面的床，他便閉上眼睛，一下子就入睡了。他夢見他回到了直升機 上，感覺到輕微的震動，並聽到引擎聲。他睡得很淺，有一刻醒過來，確定拖車的確在 晃動，而且真的有引擎聲從窗外傳進來。不過他幾乎立刻又睡著了。這次他夢見了恐龍 ，凱莉的恐龍。而且在他的夢境裏有兩隻，因為他們太龐大了，所以他無法從窗戶看見 她們的頭，只能看見他們那布滿鱗片的粗腿，從拖車旁走過，在地上發出「砰砰砰」的 聲響。但是第二隻恐龍停了下來，把大大的頭彎下，好奇地從窗戶外頭看進來。艾比知 道他看見的是一隻雷克斯霸王龍的大頭。牠那寬闊的下顎在動著，白晃晃的牙齒在陽光 下閃爍著。在夢裏，艾比平靜地看看這一切，愈睡愈沉。 主建築物這棟主建築物有兩扇玻璃門，門的後面是一個陰暗的大廳。玻璃門上布 滿灰塵和抓痕，鉻鋼製成的門把已經生鏽。不過門廊前的塵土、瓦礫、枯葉被掃出了兩 道清晰的圓弧。 卡爾道：「最近有人開過這門。」 索恩道：「不錯，而且是穿著阿索羅靴子的人。」他將門推開。「要進去嗎？」 他們進了屋內。裏面的空氣是靜止的，既熱又臭。小小的大廳很不起眼。正對面的 接待櫃台以前鋪著灰色的布，如今則爬滿了類似地衣的黑色植物。櫃台後面的牆上有一 排鉻銅質料的字，寫著：我們創造未來。然而這些字已被藤蔓遮蓋住，不是很清楚。地 毯上長著一簇簇的蕈類和黴菌。偏右側有一個接待區，設置了一張咖啡桌和兩張長沙發 椅。 其中一張沙發椅長出了褐色的黴菌斑點，另一張則以塑膠防水布覆蓋著。在這張沙 發的旁邊，他們看見了萊文的綠色背包，背包已經破爛不堪，布料上有好幾道深深的撕 痕。 咖啡桌上放著兩個空了的伊雲斯礦泉水瓶、一具衛星電話、一件沾滿泥土的行山短 褲、幾張揉縐的糖果包裝紙。他們走近時，一條淺綠色的蛇一溜煙以地竄出去了。 索恩看著牆壁上的字，道：「看來這就是國際遺傳技術公司了。」 「沒錯。」馬康武道。 卡爾彎下腰看萊文的背包．他的手指在撕裂處上摸著。突然一隻大老鼠從背包裏竄 了出來。 「啊！」 老鼠「吱吱」叫著，溜走了。卡爾小心翼翼地檢查背包裏頭有什麼東西。「我想你 們不會想要剩下的這些糖果吧。」然後他檢查那堆衣服。「妳的信號是來自這些衣服嗎 ？」他問道。這些探險用衣物中有幾件縫著小型的感測器。 「不是。」索恩移動他手上的監測器。「我得到了信號，但是……信號好像是從那 邊傳來的。」 他指向接待處後面的鐵門，鐵門是通向此屋的後方。這門曾經是閂起來並以掛鎖鎖 著的，現在生鏽的掛鎖掉落在地上，鎖已打開。 卡爾走向鐵門，道：「走，我們去找他。剛剛那條蛇是什麼蛇？」 「不知道。」 「有毒嗎？」 「不知道。」 鐵門被推開時發出了刺耳的「軋軋」聲。這三個人現在面對的是一條空蕩蕩的走廊 ，走廊一側的牆壁上窗戶已經損毀，地板上枯葉和瓦礫遍布。骯髒的牆壁上有好幾處沾 到了黑色的污點，看起來倒像是血漬。走廊上有幾道門是打開著的，似乎沒有一道門是 鎖著的。 鋪著地毯的地板上，植物從裂縫中生長出來。靠近窗戶，可以照到陽光處，裂開 的牆壁上藤蔓生長得特別濃密。天花板上垂下更多的藤蔓。索恩和另外兩個人在走廊上 前進，四周一片寂然，只有他們踩過枯葉時發出的聲音。 索恩看著手上的監測器，道：「信號愈來愈強烈了。他一定就在這屋子裏的某個地 方。」 索恩打開他前面的第一道門，那是一間很普通的辦公室，裏面陳設了一張桌子和椅 子，牆上掛了一幅此島的地圖。桌上的一盞抬燈因為被攀附其上的藤蔓壓得倒了下來。 桌上電腦的外殼也長出了一層黴菌。在房間的另一端，陽光從沾滿了塵埃的窗戶中透了 進來。 他們沿著走廊繼續前進，來到了第二個房門口，這一間房幾乎和剛剛那一間一模一 樣：同樣的桌椅，同樣在房間的另一端有一扇窗戶。 卡爾咕噥著說道：「我們似乎來到了一棟辦公大樓。」 索恩繼續往前走。他打開了第三道門，然後是第四道門。都是辦公室。 索恩打開第五道門，他停住了。 這一間是會議室，到處是樹葉和瓦礫。屋子中間的長形木制會議桌上留下了動物的 排泄物。屋子另一頭的窗子沾滿了塵埃。索恩走到一幅大地圖前，這幅地圖足足佔據了 會議室的一整面牆。地圖上釘了一些不同顏色的圖釘。卡爾走進來，皺起了眉頭。 地圖的下方有一排抽屜。索恩想拉開抽屜，不過這些抽屜全上了鎖。馬康武緩緩地 走了進來，環視一下四周，心中有了個底。卡爾問道：「這張地圖有什麼用？你們知道 這些圖釘是什麼意思嗎？」 馬康武瞄了一下地圖。「二十根圖釘共四種顏色，也就是每種顏色有五根圖釘。排 成了一個五角形，或者說有五個角的某種圖形，分布在此島上的各個部位。我會說這倒 像是一個網絡。」 「艾比不是說過這島上有一個網絡的嗎？」 「他是說過……這就有趣了……」 「好了，別管這些了。」索恩說道。他回到走廊上，繼續追蹤手上監測器的信號。 馬康武出了房間，把門關上，兩人繼續跟著。他們還看見了一些辦公室，不過也不去打 開那些門了。他們都跟著萊文收到的信號走。 走廊的盡頭有兩道往兩側滑動的玻璃門，門上寫著：未經許可，請勿進入。索恩往 玻璃門裏瞄，可是什麼也看不到。裏面給他的感覺是一間大空房，裏面擺著一些複雜的 機器。由於玻璃太髒，上面有一條條的污垢，實在很難看得到裏面。 索恩對馬康武說：「你真的知道這棟大樓是幹什麼的嗎？」 馬康武答道：「我很清楚這棟大樓是做什麼的：這是一間製造恐龍的工廠。」 「什麼？」卡爾問道：「有人要恐龍嗎？」 「沒有人，」馬康武道：「所以他們對這件事守口如瓶。」 「我不懂。」卡爾道。 馬康武笑笑。「說來話長。」 他把手伸進兩道門中間，想要將門拉開，可是門根本連動都不動。他咕噥了一下， 再使勁去拉。突然「吱」的一聲，門滑開了。 他們走進了黑暗中。 他們打開了手電筒，光線沿著漆黑的走廊上往前移動。「要了解這個地方，就必須 談到十年前一個名叫哈蒙德的人，和一隻叫[白氏斑馬]的動物。」 「什麼斑馬？」 「白氏斑馬，」馬康武說道：「那是來自非洲的一種哺乳類動物，和斑馬很像。這 種動物在十九世紀時就已經絕種。但是在一九八○年代，有人利用最新的DNA萃取技術 ，從白氏斑馬的獸皮上萃取了許多DNA。於是人們開始談論使白氏斑馬重生的事。如果 白氏斑馬都能再現，那其他已絕種的動物是否也可以如法炮製？比如說渡渡鳥、劍齒虎 ，甚至恐龍。」 「恐龍的DNA要從哪裏取得呢？」索恩問道。 馬康武答道：「事實上，古生物學家早在多年前就已找到恐龍的DNA，但是並不完 整。他們也從未將此事公諸於世，因為他們尚未取得足夠的資料來利用這些殘存約 DNA作為分類的工具。所以這些DNA也就沒有多大用處．只能看作是一種稀有的東西罷了 。」 索恩道：「但是要再使動物復活，我們需要的不只是DNA的一部分，而是要完整的 DNA分子。」 「對。」馬康武道：「想出如何取得完整的DNA的人就是哈蒙德，他是一個很有冒 險精神的資本家。他的推論是這樣：恐龍活著的時候可能會有昆蟲叮咬他們，吸牠們的 血，就像現在的昆蟲一樣。這些昆蟲當中可能有一些曾在吸完血後停留在樹枝上，然後 被樹脂黏住，而有一些樹脂後來變成了琥珀。哈蒙德於是想，如果想找到被琥珀包起來 的昆蟲，並取出牠胃裏的東西，也許就能拿到某些恐龍的DNA。」 「他成功了嗎？」 「他成功了，而且還創辦了國際遺傳技術公司來發展這項技術。哈蒙德是個很積極 的人，他的聰明才智也為他賺進了不少鈔票。他想出了籌措資金的方法，以便進行從 DNA分子到活生生的動物的研究工作。他知道不會有人為了這個主意馬上掏出錢來的， 因為使恐龍再現的想法雖然夠令人興奮，但終究比不上找到治癒癌症的方法。」 「於是他決定利用恐龍招攬遊客。他計畫興建恐龍動物園或主題公園，然後收取門 票，好賺回他再造恐龍的研究經費。」 「妳是在開玩笑嗎？」索恩問道。 「不，哈蒙德真的這麼做了。他在這裏北方的努布拉島上蓋了公園，而且計畫在一 九八九年末對外開放。我參觀過那個地方，就在公園準備開放前不久。不過，哈蒙德卻 遇到了麻煩；公園的系統發生了故障，所有恐龍掙脫了控制，有一些遊客遇害。後來， 公園和裏面的恐龍全毀了。」 他們經過一扇窗戶，從這扇窗戶他們可以看到平原，看到一群群恐龍在河邊悠閒地 步行著。索恩問道：「如果恐龍全被毀滅了，這座島又是怎麼一回事？」 馬康武答道：「這座島是哈蒙德一個不可告人的秘密，是他的[公園計畫]不為人知 的一面。」 他們繼續沿著走廊前進。 馬康武道：「你想，到努布拉島上參觀哈蒙德的公園的遊客看到了令人印象深刻的 遺傳學實驗室。這個實驗室裏陳設了電腦、基因排序器，還有各色孵蛋和培育幼龍的設 備。 遊客們獲得的資訊是那些恐龍就是在那個公園裏製造出來的，而那一趟實驗室參觀 也頗具說服力。 「然而事實上，哈蒙德為遊客安排的參觀跳過了幾個步驟。在一個房間中，他讓妳 看到了萃取恐龍DNA的過程；在下一個房間裡，他讓妳看的是即將孵出幼龍的蛋。這很 戲劇化，但是他究竟是如何將DNA變成一個可以生存的胚胎？這一個關鍵性的步驟卻是 你永遠看不到的。好像它就是這樣發生了，在這兩個房間之間。 「事實是，哈蒙德展現在大眾面前的這一切似乎太完美，完美得不夠真實。比方說 ，孵蛋器的小恐龍們從蛋裏破殼而出，讓你看得目瞪口呆。但是在那裏。孵化的工作似 乎從沒遇到什麼困難。沒有夭折，沒有畸形，沒有其他的難題。在哈蒙德的展示中，這 一項使人驚異的科技在執行過程中絲毫沒有遭遇到阻礙。 「但如果你細想，這不太可能是真的。儘管哈蒙德一再宣稱他是使用最新技術來製 造這些已經絕種的生物，然而無論是利用哪一種新科技，剛開始的生產量都是很低的， 大約只有百分之一，甚至更低。所以事實上，哈蒙德一定是培育了數千個恐龍的胚胎才 能得到一個可以存活下來的小生命。也就是說，這幕後必定有一個龐大的工業活動，而 不只是大家看到的那一個完美無缺的小實驗室。」 「就是這個地方囉。」索恩說道。 「是的。在這裏，另一座島上，哈蒙德可以擺脫大家的目光，自由地進行他的研究 ，偷偷地擺平他美麗的公園背後那不怎麼令人愉快的現實。哈蒙德的小規模遺傳公園是 臺面上的成果，這一座島才是真實的事件。這裏才是真正製造恐龍的地方。」 「如果公園裏的恐龍都死了，為什麼這座島上的恐龍卻還活得好好的呢？」卡爾問 道。 「問得好。」馬康武道：「再過幾分鐘我們就可以知道答案了。」他的手電筒在前 面的通 道中照著，玻璃牆使光線反射回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第一個生產區就在 前頭。」 艾比艾比醒了過來，在床上坐著。白天的陽光從拖車的窗子照進來，使他不由得眨 了眨眼。另一張床上的凱莉仍然熟睡著，鼾聲大作。 艾比從窗內看著外頭那棟大建築物的入口處，那些大人已經不見了。「探險家」停 在門口，但車內沒有半個人。他們的拖車孤零零地停在空曠的草叢裏。艾比覺得好孤單 ，孤單得令人害怕。他突然驚慌起來，心臟跳動得很厲害。他想：真不應該到這裏來。 這整件事都很愚蠢。最糟的是，這還是由他來策畫的。他們先是在拖車裏尋找可容身之 處，然後走到索恩的辦公室。艾比趁著凱莉和索恩談話的時候偷走了鑰匙。之後艾比設 定了一個傳呼留言，並讓它延遲發出，這樣索恩接到留言時便會以為他們還在伍茲安德 。艾比當時自以為非常聰明，但是現在他徹徹底底後悔了。他決定找索恩，他要向他自 首。此刻，他內心澎湃著想要告解的渴望。 他需要聽見某個人的聲音。這是事實。 他從拖車的尾巴－－凱莉睡覺的地方－－走到前頭，扭開儀表板上的開關，然後拿 起無線電通話器說道：「我是艾比，有人在嗎？完畢。我是艾比。」 沒有人回答。過了一會兒，他看到儀表板系統的熒幕，上面顯示出正在運轉中的所 有系統。上面沒有任何有關通訊的顯示。他突然想到，也許通訊系統是和電腦銜接在一 起的。他決定打開電腦。 艾比走回拖車中間，插上電腦的電源，將熒幕打開。此時畫面上出現了一排字，寫 著：索恩野外系統。這排字之下有一些選擇項，是關於拖車裏的各種系統的，其中一項 是通訊項。他將游標移到這一項上，然後按了一下按鍵。 電腦熒幕上呈現出一片雜訊，最底下的命令欄上寫著：收到多重頻率波段。是否使 用自動鋼頻？ 艾比不知道這段話是什麼意思，不過他對電腦絲毫沒有畏懼之心。自動調頻似乎蠻 有趣的，於是他毫不考忠就輸入是。 熒幕上仍然是一片雜訊，此時底端閃過一些數字。他猜想那是百萬赫的頻率，不過 不十分確定。 接著畫面突然變得很乾淨，左上角有一個詞語在閃動：登錄。 他皺起眉頭，停住了。好奇怪。很明顯地，他必須輸入某個詞語才能進入拖車的電 腦系統。這表示他需要一個密碼。他試試索恩。 沒有反應。 他等了一下，接著輸入索恩的縮寫JT。 沒有反應。 萊文。 沒有反應。 索恩野外系統。 沒有反應。 TFs。 沒有反應。 野外。 沒有反應。 使用者。 沒有反應。 唔，他想，至少電腦沒把他踢出去。大部分的網絡在你打了三個錯誤的密碼後，就 會把你從網絡上踢出去。顯然，索恩沒有設計這樣的安全程式。換成是艾比，他絕不會 這樣做的。這種系統太有耐心，太好用了。 他試著輸入HELP。 游標跳到下一行，電腦書面靜止不動，磁碟機在呼呼地轉著。 「快、快。」艾比搓著手說道。 實驗室索恩的眼睛適應了幽暗的光線之後，他發現他們正置身於一處寬廣的空間中 。地上有一排排長方形不鏽鋼箱子，每個箱子裏都有一條糾結成團的塑膠管。所有的東 西都布滿塵埃，許多箱子翻倒在地。 馬康武說道：「前幾排是基因排序器，之後是DNA自動合成器。」 卡爾道：「這是間工廠，像是農業綜合企業公司之類的。」 「沒錯。」 這間房間的一處角落裏有一台打印機，旁邊散置著一些已發黃的紙張。馬康武拾起 一張瀏覽過去(請參看圖表一)。 「這是電腦資料庫裏的東西，」馬康武說：「是有關恐龍的血液因子的東西。說得 明白些就是有關紅血球的。」 「那是序列嗎？」 「不是。」馬康武答道，他開始在那且紙張中翻找。「序列應該是一連串的核甘酸 ……有了。」 他抽出另一張紙(請參看圖表二)。 索恩問道：「這和這些恐龍存活下來的原因有關嗎？」 [GALRERYFl]Gallimimuserythroid-speCifictranSCriptionfaCtOreryf1mRNA、 co3pletecdS． [GALRERYFl1068bpSS-mRZAVRTl5-DEC-l989]SOURCE[SRC]GallimusbullatUS(Male)9day embryoniC,blood、CDNAtOmRNA、CloneE120-l． ORGANISMGallimimusbUllatusAnimalia;ChOdata,Venebrata,ArChOSauria,DinOSaUria; Ornithomimisauria． REFERENCE[REF]1(baSeslto1418)T．R﹒Evans,17-JUL-1989� DFEATURES[FEA]LocatiOn/QualifierS/nOte="Eryf1proteingi:212629"/condOn_star t=l/tranS一 ation="MEFVALGGPDAGSPTPFPDEAGAFLGLGGGERTEAGGLLASYPPSGRVSLVPWADTGTLGTPOWVPP ATQMEPPHYLELLOPPRGSPPHPSSGPLLPLSSGPPPCEARECVNCGATATPLWRRDGTGHYLCNACGLYHRLNG ONRPURPKKRLLVSKRAGTVCSNCOTSTTTLWRRSPMGDPVCNACGLYYKLHOVNRPLTMRKDOQTRNRKVSSKG KKRRPPGGGNPSATAGGGAPMGGGDPSMPPPPPPPAAAPPOSDALYALGPVVL「 SGHFLPFGNSGGFFGGGAGGYTApPGLSPQI。 B ASECOUNT[BAS]206a371C3429149t圖表一編註〞此檔案為某種雄性似雞龍的eryf1蛋白質 (期中一個轉錄因子)的氨基酸序列﹐以下為中英對照名詞﹕Gallimimus似雞龍 erythroid-specifitransCriptiOnfaCtOr專一紅血球的轉錄因子embryonicblOOd胚胎血 cloneEl20-l編號E120-1株 Animalia;Chordata;Vertebrata;ArchoSauria;DinOSauria;OrnithOmimisauria動物界� Q脊索門﹔脊椎動物門﹔古龍亞綱﹔恐龍類﹔似鳥亞目base鹽基COdon譯碼 translation轉譯 「我不確定。」馬康武道。這張紙究竟是和這間工廠的結束有關呢？ 還是只是幾年前工作人員印出的資料之一，由於某些原因就被留在這邊？ 馬康武巡視打印機的四周，看到一疊擱置在架子上的紙張。他取出那疊紙．發現原 來是一些信函。祇是藍色的，已有些褪色；信的內容都十分簡短。 胡亨利：a5的度已明遏多，這表示D1感覺細胞的抗體親抗原性還不夠令人滿意。為 了降低已製造成功的生物的侵略性，必須試試其他的遺傳背景，能從今天開始。 詹金胡亨利：從爪蟾體內分離出的GSK-3(肝糖合梅激梅-3)，可能會比目前使用的 、從哺乳類動物體內分離出的GSK-3a/B，效果要來得好。希望建立更強健的背腹側極性 ，並降低初期的胚胎損失率。同意嗎？ 詹金馬康武接看看下一張。 胡亨利：蛋白質的短斷片可能有蛋白質感染素的作用。來源可疑，建議暫停所有 食肉類生物的外蛋白質，直到來源的問題解決為止。不能再讓疾病蔓延開來。 波克索恩站在馬康式的背後著。「他們似乎遇到問題。」 「嗯，毫無疑問。」馬康武道：「不可能不遇到問題的。但是問題在於……」 他翻過這頁，往下看去，下一張的內容則長了些。 踴躍購買他們的書籍,用實際行動來支持你欣賞的作者
【第十章】 國際遺傳技術么司最新公告一九八八年十月十日公告事項：低生產量交文者：全體 員工最近本公司損失了一些成功孵育出來的小恐龍。這些損失是發生在孵蛋的後期階段 ，亦即第二十四至七十二小時之間，起因為大腸桿菌的感染。這使得我們的生產量降低 了百分之六十。感染的因素肇始於地勤工作人員在無菌室裡的預防措施做得不夠完善， 主要是發生在步驟H期間(護蛋階段，荷爾蒙提高階段2G/H)。 克穆拉牌擺臂已經更換，並裝到5A和7D的機械人身上；然而注射針仍須每天更換， 以維持無菌的狀悠（只工手冊：第五至第九條）。 在下一個生產期當中(十月十二日至十月二十六日)，步驟H裡凡是編號為十的倍數 的蛋將用來作污染與否的檢測。這項措施自即日起的始實施。有任何問題立刻呈報。如 有必要，隨時停止生產，直到污染源被清除為止。 盧索「他們發生了生產線被污染、產品受到感染的問題。」馬康武道：「而且可能 還有其他的污染源。看看這個。」 他遞給索恩下一封信。 國際遺傳技術公司最新公告一九八八年十二月十八日公告事項：Dx－－標記和放生 受文者：全體員工初生小恐龍在最初的成活過渡階段將被貼上新的關百奇野外標戎。我 們將不再執行實驗室裡食物配方和其他餵食的工作。放生的計畫已經全面開始實施，追 蹤的網絡則交由監測器來監控。 胡亨利 索恩問道：「就是這個問題嗎？」 馬康武道：「沒錯，他們在養活新生的小恐龍上遇到了問題，所以他們將小恐龍貼 上標籤，然後將他們放生。」 「並且以某種網絡來追蹤他們？」 「想必是如此。」 卡爾問道：「他們讓恐龍在這座島上四處遊盪？他們一定是瘋了。」 馬康武道：「倒不如說是束手無策。你想看看，這整個生產過程是極為昂貴的高科 技工業，到最後這些恐龍卻相繼染上疾病、死亡。哈蒙德一定憤怒極了，所以他們才決 定讓恐龍離開實驗室，到野外去。」 「可是為什麼他們不找出恐龍生病的原因？為什麼不……」 「商業過程是只講求結果。我相信他們認為藉著追蹤恐龍的行蹤，他們可以隨時將 他們抓回來。別忘了，這個方法一定也成功了。他們將小恐龍釋放到野外，等過一陣子 ，他們長大了點，再將他們抓回來，然後再運到哈蒙德的公園去。」 「不過不是全部的恐龍……」 「我們還不知道這整件事的來龍去脈。」馬康武說：「我們不知道這裏發生了什麼 事。」 他們穿過下一個門口，來到一間空盪法的小屋。屋子中間有一條長凳。牆壁前面有 一些儲物櫃。另外還有警告文字：保持無菌狀悠，維持SK4標準。屋子的一側陳設了一 個櫥櫃，裏面疊放著長袍和帽子。卡爾說道：「這是一間更衣室。」 「好像是。」馬康武道。他打開一個儲物櫃，裏面只有一雙男鞋。他又打開其他幾 個，都是空的。其中有一個裏面貼了一張條，上面寫看：維鼓安全，人人有責。 遺傳畸變，盡速通報。 生化廢物，謹慎處理。 讓我們一起來阻止Dx的蔓延。 「Dx是什麼？」卡爾問道。 馬康武道：「我想，可能是那個神祕疾病的名稱。」 在這間更衣室的最後方有兩道門。右邊的門是氣壓致動式，由地板上的一個橡皮踏 板來控制。但是因為這道門是鎖著的，所以他們走左邊可以自由開啟的門。 他們進入了一條長廊，右側的牆是一整片從地板延伸到天花板的玻璃，玻璃上布滿 塵埃和一些抓痕。他們透過玻璃往裏看，裏面是索恩從未看過的景象。 裏面的空間很大，約有一個足球場的大小。其內有兩條上下交叉成十字形的輸送 帶，一條高懸在空中，一條只有腰的高度。大型的機械連同精密的管道和擺臂沿著輸送 帶分布在整個空間內的各個位置上。 索恩用手電筒照著輸送帶，說道：「這是裝配線。」 「但是看樣子似乎還沒開始啟用。」馬康武說：「那裏的地板長出了一些雜草，不 過就整體而言，這塊地方還是相當乾淨的。」 「太乾淨了。」卡爾附和道。 索恩聳聳肩。「如果這裏是「清潔室」的話，那它可能是封閉式的。我猜這裏的樣 子和幾年前差不多。」 卡爾搖搖頭。「維持好幾年嗎？博士，我可不這麼認為。」 「那麼你覺得是什麼原因？」 馬康武皺著眉頭，再往玻璃牆裏看。這麼大的一個房間怎麼可能在如此多年以後還 保持得這樣乾淨？這沒道理……「嘿！」卡爾呻道。 馬康武也瞧見了。在這房間的一個較遠的角落，有一個藍色的小盒子固定在牆壁的 中央處，數條纜線從裏面延伸而出。很明顯地，那是一個電力的接線盒。盒子的上方有 一盞紅色的小燈。 燈亮著。 「這個地方還有電。」 索恩靠過去，和他們一起往裏看。「不可能，那一定是儲存電荷，或電池……」 「在五年以後？沒有一種電池可以維持那麼久的。」卡爾說：「博士，沒騙佈，這 裏還在發電。」 艾比盯著熒幕上緩慢浮現的白字：妳是第一次使用這個網絡嗎？ 他輸入：是。 熒幕靜止了一會兒。 他等著。 字又緩緩地出現了。 請輸入全名。 他將名字輸入。 你希望有一個密碼嗎？ 這真是個笑話，他覺得。這太輕鬆容易了，容易得幾乎令人有點失望。他真的希望 索 恩博士可以聰明些。他輸入：是。 過了一會兒你的新密碼是VIG/&*849/。詩寫下來。 當然，艾比想，我當然會寫下來。他面前的桌上沒有紙。他摸摸口袋，摸出一小張 紙，便在紙上記下密碼。 請重新輸入你的密碼。 他在鍵盤上打下密碼。 熒幕又靜止不動了一會兒，然後才又出現一些字。這些字出現的速度慢得出奇，而 且不時會停頓下來。也許到這時侯，電腦的運作已經不是很……謝謝，密碼已經確定。 熒幕閃了一下，突然間轉為深藍色，伴隨著一聲電子鐘聲。 接著，熒幕上的東西讓艾比不禁目瞪口呆。因為熒幕上出現了：國際遺傳技術公司 B地區域中心網絡服務這沒道理。怎麼可能會有一個B地網絡？國際遺傳技術公司在多年 前就已經關閉了B地。艾比看過那些檔案的。而且國際遺傳技術公司早在破產之後便不 再營業了。這會是什麼網絡，他不禁感到納悶。而他又是如何進入網絡的呢？這輛拖車 並沒有和纜線或其他東西相連。那麼這一定是無線電網絡，島上本來就有的，被他誤打 誤撞地接通了。但是網絡怎麼會到現在還有？無線電網絡需要電力來維持，但是這裏並 沒有電力呀。 艾比等待著。 沒有動靜。那些字還留在熒幕上。他等著目錄出現在熒幕上，卻一直等不到。艾比 開始覺得電腦可能壞了，不然就是系統中斷了。也許它只是讓你進入，然後就沒了。 或者，他想，他應該做點什麼。於是他做了一件最簡單的事，那就是按「輸入鍵」 。 他看見－－遙控網絡服務目前工作檔案最近修改日期R/研究一九八九年十月二日 P/生產一九八九年十月五日F/野外偵察一九八九年十月九日M/維修一九八九年十一月十 二日A/管理一九八九年十一月十一日已儲存資料檔案R1/研究(AV-AD)一九八九年十一月 一日 R2/研究(GD-99）一九八九年十一月十二日P/生產（FD-FN）一九八九年十一月九 日監視網絡A﹐l-2OCCDNDC﹒1﹒1看來這真的是一個古舊的系統，這些檔案已經好幾年 沒有修改了。艾比想知道這個系統是否還在運作，於是他在監視網絡上按了一下。他隨 即感到大吃一驚，因為熒幕上開始出現小小的錄影言面。這些書面總共有十五個，充塞 了整個熒幕，每一個顯示出島上的各個定點。大部分的監視器似乎是高高架在樹上或什 麼的，並且照出了……他張大了眼。 恐龍。 他瞇起眼睛。這不可能。他看見的一定是影片之類的。因為在一個角落，他見到一 群三角龍；在另一個畫面中，他則看見一些像蜥蜴的東西從草叢中伸出頭來。在另一處 則是一隻劍龍在緩慢地移動。 這一定是電影，他想。恐龍頻道。 然而就在此時，艾比在另一個小畫面上看見了兩輛相連的拖車在一塊空地之中，他 可以看見車頂上黑色的光電板在閃閃發亮。他幾乎可以想象他的視線穿過了拖車的窗戶 ，看見自己在裏面。 喔，天啊！他在心裏喊道。 然後艾比又在一個畫面中看見了索恩、馬康武和卡爾，他們匆匆地進入綠色的「探 險家」，開車繞過實驗室的後方。現在，雖然震驚，他也不得不相信這些影象是千真萬 確的。 動力他們駕著「探險家」到主建築物的尾部，往發電站駛去。路上，他們經過一個 小村莊。 這個村莊在他們的右邊，包括六間農莊式的鄉間小屋和一棟較大的建築物，標示著 「經理寓所」。看得出來這些屋舍的周圍曾經是好好規畫過的，不過現在則是雜草叢生 ，有些地方甚至長出了樹叢。這個地區的中心有一個網球場、一個乾涸的游泳池，一個 小型加油泵設在一間看上去像是小商店的前面。 索恩道：「不知道這裏以前住了多少人？」 卡爾道：「你怎麼知道他們全不在了？」 「什麼意思？」 「博士，他們有電力，已經這麼多年了。這其中一定有個合理的解釋。」卡爾駕著 車繞過貨物裝卸區，開往正對面的發電站。 發電站是一棟沒有窗戶，也沒有任何特色的方形水泥建築物，唯一的特徵是屋頂 上的通風設備外圍覆蓋著波浪狀的鐵皮。通風口的鐵皮早已鏽蝕成一片咖啡色，並帶著 些黃色的斑點。 卡爾開車繞著這棟建築物，尋找門的位置。他在建築物的背面找到了門。這道厚重 的門上漆著警告文字：高電壓地帶，論勿進入，有些漆油已經剝落。 卡爾跳下車，其他兩人也隨之下了車。索恩嗅了嗅空氣，說道：「有硫磺。」 馬康武點點頭，道：「很重的味道。」 卡爾使勁拉門。「嘿，我有種感覺……」 突然間，門「鏗鏘」一聲打開了，重重地撞在水泥牆上。卡爾往漆黑的內部努力地 瞧。 索恩看見一片錯綜複雜的管道，地上冒出一縷蒸氣。這建築物裏極為濕熱，還有持 續不斷的「呼呼」聲充塞耳際。 卡爾說道：「太誇張了，這……」他走向前去，看著計量器，很多都已經看不清楚 了，玻璃上甚至長了一層厚厚的黃色物體。管道的銜接處也生出了一層黃色的鐵鏽。卡 爾用手指抹去一些鐵鏽，說道：「不可思議！」 「硫磺？」 「是硫磺。太不可思議了。」他朝聲音的源頭轉過身去，看見一個巨大的圓形通風 口，中間是一部渦輪機，轉動迅速的渦輪葉片已發黃了。 「難道那也是硫磺？」索恩問道。 「不，那一定是黃金。」卡爾答道。「那些葉片是黃金的合金。」 「黃金？」 「對，而且必須是很不容易發生化學反應的黃金。」他面對著索恩。「你了解這一 切是什麼了嗎？這太不可思議了。這麼的精巧、經濟。目前還沒有人知道要怎麼來利用 呢。這項科技……」 「妳是說地熱？」 「沒錯。」卡爾回答。「他們利用這裏的熱氣資源，可能是天然氣或是水蒸汽，用 管子穿過地板把它接上來，就是那裏。然後利用熱能來煮沸在密閉循環系統裏流動的水 －－就是那裏的管道，然後使渦輪機運轉－－那裏。這樣就可以產生電力。無論是哪一 種熱源，地熱的腐蝕性都十分強。在許多地方，維修的工作是非常危險的。然而這間廠 房卻仍然在運轉中，真是不可思議。」 掌管電力分配的主面板在一面牆上，上頭長了一點一點的黴菌，並有幾個地方凹陷 了下去。 「這裏似乎已經被遺棄多年。」他說：「電力傳輸網也不能使用了，但是這間發電 廠本身還是在運作，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硫磺的味道嗆得索恩咳了起來，於是他走回到陽光底下。他抬頭望著實驗室的背面 ， 那裏的貨物裝卸區只有一處看起來還是完好的，其他則全倒塌了。實驗室後面的玻 璃也已破碎。 馬康武走到他身旁，說道：「我懷疑是不是有恐龍攻擊過這棟建築物。」 「你覺得一隻恐龍也可能造成如此嚴重的損害？」 馬康武點點頭。「有些恐龍重達四、五十噸，一隻恐龍的重量就可抵得過一群大象 。 那種狀況極有可能走出一隻恐龍造成的，是的。你注意到那裏的小路了嗎？那是動 物的足跡，穿過貨物裝卸區，延伸到山下。應該是動物造成的，沒錯。」 索恩問道：「他們一開始決定將這些恐龍釋放出去時難道就沒想到這一點？」 「喔，我相信他們只打算將這些恐龍放出去幾個星期，或幾個月，待牠們長大一點 後就統統抓回來。我懷疑他們曾想過……」 一陣電子系統發出的「滋滋」聲打斷了他們的談話，聽起來似乎是靜電干擾。聲音 是從「探險家」車裏傳來的。在他們身後的卡爾急急忙忙跑向車子，臉上則是一副焦慮 的神色。 「我就知道，」卡爾悔恨道：「我們的通信裝置快燒壞了。我早就知道該換上另一 個的。」他打開「探險家」的車門，鑽進乘客的座位，拿起手機。按下自動選頻鈕。透 過擋風玻璃。他看見索恩和馬康武朝著車子走來。 然後傳輸頻道鎖定了。「……上車！」一個嘈雜的聲音說道。 「是誰？」 「索恩博士，馬康武博士，趕聚上車！」 索恩走到時。卡爾說：「博士，是那個孩子。」 「什麼？」 「是艾比。」 無線電通話器裏又傳來艾比的聲音：「快上車．我看見牠正向你們逼近。」 「他在說什麼？」索恩皺眉說道：「他又不在這裏，不是嗎？他在島上嗎？」 無線電通話器又「滋滋」地響。「是的，我在這裏，索恩博士。」 「可是他究竟是如何……」 「索恩博士，快上車！」 索恩氣得臉都發綠了，他握緊拳頭。「這小兔崽子是怎麼辦到的？」他從卡爾手中 搶過手機。「艾比，妳不要命了是不是……」 「牠來了一！」 卡爾道：「他在說什麼？他聽起來好像十分激動。」 「我在熒幕上看到牠，索恩博士。」 馬康武環視了一下叢林，平靜地說：「也許我們該上車。」 「他說[熒幕]是什麼意思？」索恩還在憤怒中。 卡爾說：「我不知道，博士。不過，如果他在拖車上收到了什麼畫面，我們也該看 得 到。」他打開儀表板上的熒幕，書面亮了起來。 「這死兔崽子，」索恩罵道：「看我怎麼對付他。」 「我還以為妳喜歡那孩子呢。」 「我是，不過……」 馬康武搖搖頭：「工作上的混沌狀態。」 卡爾盯著熒幕，叫道：「老天！」 儀表板的小型熒幕上出現一隻雷克斯霸王龍的龐大軀體的俯視鏡頭，牠正沿著小路 朝他們三人的方向前進。牠的皮膚有紅棕色的斑點，像是乾掉的血似的。斑駁的陽光照 在牠身上，他們可以清楚地看見恐龍臀部結實的肌肉。這隻動物移動得很快，沒有絲毫 的畏懼和遲疑。 索恩眼睛睜得大大的，說：「大家趕快上車。」 每個人都急忙上了車。熒幕上，霸王龍的身影已經不見了；然而坐在「探險家」裏 的這三人卻可以聽到牠一步一步接近的聲音。大地在他們腳下震動，車子輕微地晃了起 來。 索恩問道：「馬康武，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馬康武沒有回答。他已經呆住了，兩眼茫然地看著前方。 「馬康武？」索恩喊道。 無線電又響了，艾比在另一頭問道：「索恩博士，恐龍不見了，你那邊還看得到嗎 ？」 「天啊！」卡爾驚呼一聲。 雷克斯霸王龍頓時出現在他們眼前。牠從「探險家」右側的樹叢間冒了出來。這隻 龐然大物足足有兩層樓高。牠的頭高高地在空中，他們無法看見。以一隻軀體如此巨大 的動物而言，牠敏捷的移動速度不禁教人吃驚。索恩目瞪口呆，只能靜候著，看看會發 生什麼事。他可以感覺到恐龍每次踏步，車子就震動一下。卡爾驚叫著。 但是這隻霸王龍無視於他們的存在。牠踩著快速的步伐，隨即走過了「探險家」的 前面。他們還來不及看看這隻動物的真面目，牠那巨大的頭和軀體就已經遁入了左側的 樹叢中，只留下那條粗大、有平衡作用的尾巴，在七呎左右的半空中，隨著牠的每一個 步伐來來回回地擺動著。 這麼快！索恩心想。這隻龐然大物一下子就竄了出來，擋住他們的視線，然後又消 失得無影無蹤。他還真不習慣看到一個東西移動得這樣迅速。現在只剩下牠那尾巴的尖 端在來回地晃動著。 然後牠的尾巴掃到了「探險家」的前端，發出了一聲巨響。 霸王龍停了下來。 叢林中傳來一聲低沉模糊的吼叫。尾巴又開始在空中試探性地揮動著。不一會兒， 那條尾巴再次輕輕地刷過散熱器。 這時他們左方的樹叢中發出摩擦聲和樹枝折斷的聲音。尾巴不見了。 索恩知道，那隻霸王龍又回來了。 牠從樹叢中冒出，朝車子走來，停在他們的正前方。牠又發出一聲低沉的吼叫，左 右微晃著頭，看看面前這個新奇的物體。牠低下頭，索恩看見牠的嘴裏銜著東西－－是 某個生物的兩條腿，在牠嘴巴的左右兩側晃動著。一大群蒼蠅圍繞在牠頭上，嗡嗡作響 。 卡爾叫道：「糟了！」 「不要出聲！」索恩小聲地說。 霸王龍的鼻孔吹著氣，牠盯著車子看。牠把頭壓得更低，一邊吸氣，頭一邊左右微 微地晃動，不斷地嗅著。索恩知道牠是在聞散熱器。牠向兩側移動，聞聞輪胎。然後牠 緩緩地抬起巨大的頭。當牠的眼睛抬到引擎蓋的高度時，牠停住了。牠望著擋風玻璃後 的三個人，眨了眨眼。牠的眼神就像爬蟲類動物一樣的冷酷。 索恩有一種感覺，這隻霸王龍正盯著他們，一個一個地看。他用牠那平坦的口鼻， 輕輕地推動車子，搖晃它，好像把它當成敵人，測試它的重量。索恩緊握住方向盤，連 喘口 氣也不敢。 突然間，恐龍移動身體，走到車子的前方，背對著他們，高高地學起牠的尾巴。牠 在往後退，他們可以聽見牠的尾巴摩擦車頂。恐龍的臂部愈來愈靠近……霸王龍一屁股 坐在引擎蓋上，壓得車身傾斜，車子的保險桿觸到了地面。剛開始時牠只是坐著，沒有 動靜；過了一會兒，牠扭著屁股，將車子摩擦得滋滋作響。 「搞什麼？」卡爾說道。 霸王龍站了起來，車子也跟著跳回原位。索恩發現引擎蓋上有一團白色黏糊糊的東 西。霸王龍立即離開了他們，朝著小路走去，消失在叢林之中。 在他們身後，他們看見這隻恐龍又在那一片空曠的工業區出現，大搖大擺地走過去 。 牠笨拙地繞過便利商店，從兩棟鄉間小屋之間穿過，然後又從他們的視線內消失了 。 索恩朝卡爾看去，卡爾猛然轉向馬康武。馬康武並沒有在注視離去的霸王龍。他的 兩眼仍然注視著前方，身體繃得緊緊的。「馬康武？」索恩叫他，碰一下他的肩膀。 馬康武回答：「牠走了沒有？」 「走了。」 馬康武鬆弛了下來，緩緩地吐了口氣。他把頭垂到胸前，深深地吸了口氣，又抬起 頭來。「妳必須承認，」他說道：「那種場面不是每天都見到的。」 「妳還好嗎？」索恩問他。 「我還好。」他把手放在胸前，感覺自己的心跳。「當然，我還好。畢竟，那還是 細小的。」 「細小？」卡爾說道：「你說他小？」 「是，對霸王龍而言，雌恐龍的體形比雄恐龍更大。他們是雌雄異型。而且一般相 信，雌恐龍比雄恐龍更需捕獵食物，關於這一點我們可以自己來加以證實。」 「等等，你為什麼如此肯定那一隻是雄性的？」卡爾問道。 馬康武指著引擎蓋上那一團白色的物體－－現在它開始發出一股刺鼻的味道－－說 道：「牠留下牠的氣味來表示這是牠的勢力範圍。」 「喔？也許母的也會這樣做……」 「是有可能，但是只有雄性恐龍才在肛門部位有臭腺，你也看見了牠是怎麼做的。 」 卡爾滿臉不悅地盯著引擎蓋。「我希望我能把那東西弄掉。我帶了些溶劑過來，可 是我沒想到，你知道的……恐龍的氣味。」 無線電叫了。「索恩博士，」艾比說道：「大家都還好嗎？」 「是的，艾比，謝謝。」 「那麼你們還等什麼，索恩博士？你們還沒見到萊文博士嗎？」 「還沒。」索恩伸手摸他的監測器，但監測器已掉落在地上。他彎下腰，將它撿起 來。 萊文的座標已經改變了。「他在移動……」 「我知道他在移動，索恩博士。」 「是，艾比。」索恩停頓了一會兒，接著說道：「等等，妳怎麼知道他在移動？」 「因為我可以看見他。他正在騎單車。」 凱莉打著呵欠，邊梳弄頭髮，邊來到了拖車前段。「艾比，你在跟誰講話？」她盯 著螢幕說道：「嘿，這真不賴。」 「我進入了B地網絡。」 「什麼網絡？」 「那是無線電局區域網絡，凱莉。不知道為什麼，這個網絡還可以用。」 「是這樣嗎？可是妳是如何……」 「孩子們，」索恩在無線電裏說道：「抱歉打斷一下，我們正在尋找萊文。」 艾比拿起手機，道：「他正沿著叢林裏的一條小路前進。路很窄､很陡。我想他和 那隻霸王龍走的是同一條路。」 凱莉問道：「什麼？」 索恩將車子上檔，離開發電廠，朝員工宿舍開去。他們經過加油站、鄉間小屋，循 著霸王龍的活動路徑前進。路相當的寬，很容易走。 「我們不應該將孩子們留在那裏。」馬康武面露愁容。「那不安全。」 索恩回答：「目前我們也無計可施。」他打開無線電通話器。「艾比，你可看見萊 文嗎？」 車子跳動著駛過從前的花圃，來到「經理寓所」的屋後。這是一棟兩層樓的大型建 築 物，具有熱帶殖民地的風格，二樓的露台是以硬木築成的。這裹也和其他地方的房 屋一般，草木叢生。 無線電通話器裏傳來艾比的聲音：「可以，索恩博士。我看得到他。」 「他在哪裏？」 「他騎著單車，正在追霸王龍。」 「正在追霸王龍？」馬康武嘆口氣。「我根本就不應該管他的事。」 」這一點我們都很同意。」索恩說道。他加緊油門，經過一道傾斜的石牆，這道石 牆似乎是這片工業區最外圍的界線。車子一下子進入了叢林，在恐龍走過的小路上行駛 。 艾比在無線電通話器裏說：「你們見到他了嗎？」 「還沒有。」 小路順著山坡而下，愈來愈窄，也愈來愈迂迴曲折。他們經過一個轉彎處後，眼前 赫然出現一棵樹橫倒在路中間，擋住他們的去路。這棵樹中間的樹皮已經剝落．斷裂的 樹枝也不見了樹皮，也許是因為大型恐龍不斷地從上面踩過的緣故。 索恩在樹前緊急剎車。他下了車，走到「探險家」的後面。 「博士，讓我來吧。」卡爾連忙說道。 「不，如果發生了什麼事，只有你才有辦法修理這些設備。你很重要，特別是現在 孩子們又跟來了。」 索恩把架在車後頭的電單車搬下來，放到地上，檢查了電量，便推著車走到前頭。 他對馬康武說：「把鎗給我。」他把鎗背在肩上。 索恩又從儀表板上取了一副耳機戴在頭上。他將電池組繫在腰帶上，把通話器移到 嘴邊。「你們兩個回去拖車那兒，好好照顧孩子們。」 「但是，博士……」卡爾支吾道。 「就這樣做吧。」語畢，索恩將電單車抬過地上的樹，然後攀爬過去他發現樹翰上 也有一團白色、味道刺鼻的動物分泌物；但太遲了，他的雙手已沾滿那東西。他一臉狐 疑地回頭看看馬康武。 「畫分勢力範圍。」馬康武告訴他。 「很好，太好了。」他苦笑著說，一面將手往褲子上擦。然後他跨上電單車，呼嘯 而去。 索恩騎著電單車，尾隨看霸王龍的足跡而行，一路上樹葉拍打在他的肩上、腿上。 霸王龍就在他的前方某處，但他看不見。他飛速地騎著。 無線電通話器的耳機發出了聲音，艾比說道：「索恩博士，我看見你了。」 「很好。」他回答。 「但是我看不見萊文博士了。」艾比的聲音帶著憂慮。 這輛電動電單車幾乎沒有任何噪音，尤其是下坡時。前方的小路分成了兩條岔路 。索恩停下來，把車子斜放在路中間，仔細研究這條泥濘的小路。霸王龍的腳印是往左 邊的岔路前進的，單車的輪胎痕跡也是。 踴躍購買他們的書籍,用實際行動來支持你欣賞的作者
【第十章】 他往左邊的岔路騎，不過現在他放慢了速度。 騎了十碼的路後，索恩發現路旁有一條被吃剩的腿。這是一條動物的腿，看來已經 被遺棄在此好一段時間了，上頭爬滿了蒼蠅和白色的蛆蟲，在陽光的照耀下，散發出令 人作嘔的嗆鼻味。他繼續前進，不久發現了一隻大型動物的骨架，附著了一些肉和綠色 的皮，上頭也覆滿了蒼蠅。 他對著咪說道：「我看見路上有不完整的屍體……」 馬康武在無線電通話器裏接口說道：「我就是擔心這個。」 「擔心什麼？」 馬康武說：「那裏可能有個巢穴。你注意到那隻霸王龍嘴裡銜著的屍體嗎？它已經 開始腐爛，但牠並沒有把它吃下去。牠很有可能要把那腐屍帶回巢穴。」 「霸王龍巢穴……」索恩說道。 「你可得小心點。」馬康武說。 索恩將電單車換到空檔，讓車子滑下山坡。路變平坦時，他下了電單車。他可以感 覺到大地在他的腳下震動，前方的灌木叢中傳來一聲聲的低吼，像極了大型叢林貓發出 的愉悅叫聲。索恩環視四周，不見萊文的單車蹤影。 索恩取下肩上的鎗，拿在已被汗浸濕的手上。他又聽見了那種叫聲，此起彼落。索 恩覺得這聲音有點詭異．過了一會兒他才知道為什麼。 聲音的來源不止一個。也就是說，前方的樹葉之後有不止一隻的恐龍在咆哮著。 索恩彎腰從地上抓取一把草，將它灑在空中。那些草被吹回牠的腳邊；他站在逆風 處。接著他放輕腳步，悄悄地溜進樹叢裏。 圍繞著他的蕨類植物長得又大又濃密，然而前方的頭頂上有一個缺口，陽光從那裏 穿透進來。叫聲現在變得更大了。他還聽見另一種聲音－－一種很怪異的「軋軋」聲很 尖銳，剛聽像是機械的聲音，像是「軋軋」叫的輪子發出的。 索恩遲疑了一下，然後慢慢地撥開一片樹葉。他呆住了。 巢穴在太陽底下，兩隻二十呎高的巨大霸王龍隱然出現在索恩面前。巨大的頭部、 強健的下顎、大而尖的牙齒使他們看起來很兇猛。但是不知是何緣故，這兩隻恐龍並沒 有帶給索恩一種威脅的感覺。他們前方有一道大約四呎高的圖形泥牆，泥土已乾。這兩 隻恐龍嘴裏銜著紅紅的肉塊，緩緩地，幾乎是很溫柔地，不斷朝泥牆低下頭來。當他們 的頭靠近泥牆時，亂紛紛的「吱吱」叫聲立即止住；當他們抬起頭來時，肉塊已經不見 了。 不用說，這裏就是牠們的巢穴了。馬康武說對了，其中一隻的確比另一隻大很多 。 過了一會兒，「吱吱」叫聲又出現了。索恩覺得那是幼龍發出的叫聲。恐龍爸爸和 恐龍媽媽繼續低下頭來餵食牠們的孩子。有一塊肉掉落在恐龍巢穴的邊上。一隻小恐龍 赫然出現在索恩的視線內，牠爬上泥牆，在牆上搖搖擺擺地走著。這隻小恐龍約有火雞 那麼大，有一個大頭和一對大眼。牠的身體覆蓋著紅色的軟毛，看起來亂糟糟的。牠的 脖子上有一圈白色的毛。這隻小恐龍邊「吱吱」叫個不停，邊用牠無力的前肢笨拙地爬 向那塊肉。最後牠終於爬到那塊腐肉前，迅速地張嘴，用牠小而尖的牙齒咬下一口來。 這隻小恐龍正忙著吃食物時，牠突然尖叫了一聲，驚覺到自己正往泥牆外滑下去。 恐龍媽媽立刻低下頭，很快地接住了恐龍寶寶，並輕輕地把牠推回巢裏。恐龍媽媽輕柔 的動作，照顧小恐龍專心的程度，讓索恩留下十分深刻的印象。同時間，恐龍爸爸一直 在撕著肉塊。這兩隻大恐龍持續發出愉悅的低吼，好像在答應小恐龍的要求。 正看得出神的索恩變換了一下姿勢，牠的腳踩到一根樹枝上頭，發出了一聲尖銳的 「劈啦」聲。 霎時兩隻大恐龍猛然轉頭。 索恩定住了，不敢呼吸。 兩隻霸王龍的眼睛仔細地搜尋巢穴的四周。他們繃緊了身體，機靈地轉動著頭，眼 睛則來回掃視。過了一會兒，牠們似乎比較鬆懈了。牠們的頭快速地上下移動，摩擦著 彼此的口鼻。這似乎是某種儀式，近乎是一種舞蹈。之後牠們才又開始餵食的工作。 當恐龍平靜下來時，索恩溜了出來，悄悄地回到電單車旁，耳機裏傳來艾比輕輕的 說話聲。「索恩博士．我看不見你。」 索恩沒有回答。他用手指敲了敲通話器，表示他聽到了。 艾比又小聲地說：「我想我知道萊文博士的位置。他在你的左側。」 索恩又敲敲通話器，然後轉身。 在他左側的蕨類之中，有一輛生鏽的單車，上頭寫著：國際遺傳技術父司所有。單 車靠在一棵樹旁。 艾比坐在拖車裏，一邊操縱著遙控監視器，一邊想著這真不賴。現在他將監視器的 熒幕分成四等份，這可比一開始時一大堆影象好多了，而且看得也比較清楚。 其中的一個影象是從空中俯視那兩隻住在僻靜地域的霸王龍。這時早上已過了一半 ，太陽高高地照在那塊泥土裸露、草木稀少的空地上。在中央他看見一個用泥築成的巢 ；巢是圓形的，四周很陡。巢裏有四個白色帶著斑點的蛋，約有欖球那麼大。另外還有 兩個已經破掉的蛋殼和兩隻幼小的恐龍。這兩隻小恐龍簡直就像兩隻會「吱吱」叫的無 毛小鳥。他們坐在巢裏，像幼鳥似的高高地昂起頭，嘴巴張得大大的，等著被餵食。 凱莉看看熒幕說：「你瞧，他們多麼可愛！」然後她又補充了一句：「我們真該在 那裏 的。」 艾比沒有回答她，他不知道他是否會想更靠近那些動物。那幾個大人一直對此保持 很冷靜的態度，但艾比卻覺得這些恐龍令他不寒而慄，儘管他說不出是何原因。艾比發 現他喜歡他的生活有組織、有秩序，這給他一種安全感，甚至是將電腦熒幕的影象弄得 整齊一點也會使他較為平靜。然而這座島上的每件事都是未知的、不可預期的，妳不知 道下一刻將會發生什麼事。這使他覺得煩躁。 另一方面，凱莉倒是興奮得很。她不停地談論恐龍，談牠們的體形、牙齒。她似乎 處於極度的興奮狀態中，完全沒有一點畏懼之心。 艾比覺得她很討厭。 「對了，」凱莉說：「妳怎麼知道萊文博士在哪裏？」 艾比指著巢穴。「你看。」 「我看到了呀。」 「凱莉，仔細看。」 他們盯著熒幕，那個影象輕微地晃動了一下。它先是移到左邊，然後又回到中間。 「看到了沒？」艾比問。 「那又怎樣？也許是風吹動了攝影機，也許是其他什麼原因。」 艾比搖搖頭。「不，凱莉。萊文在樹上，他在移動攝影機。」 「喔！」她突然不語．又看著熒幕。「也許妳是對的。」 艾比笑笑。他早料到凱莉會說這樣的話。「嗯，我也這麼覺得。」 「可是萊文博士在樹上幹嘛？」 「也許他在調整攝影機。」 他們從無線電通話器聽到索恩的呼吸聲。 凱莉盯著熒幕上的四個影象，每一個影象照出了島上不同的地方。她嘆口氣。「我 等不及要去那裏了。」 「我也是。」艾比道，但是他並不是真的想去。他望了一眼窗外，卡爾和馬康武剛 好駕著「探險家」回來。看見他們回來，艾比暗自覺得高興。 索恩站在樹下往上看，他只看見樹葉，看不見萊文。但是他知道萊文一定在上頭， 因為索恩覺得他製造了很多噪音。索恩緊張地往恐龍的方向看，他的視線被一片濃密交 織的樹葉所阻擋。他仍然可以聽見恐龍的叫聲，還是那樣的穩定，不受干擾。 索恩等著。萊文究竟在樹上做什麼？上方的枝葉間發出一陣輕微的聲音，然後停止 。一聲「咕嚕」，接著又是輕微的聲音。 然後萊文大聲地罵道：「該死！」接著有東西摔落的巨大聲嚮傳出，然後是樹枝折 斷和痛苦的哀嚎。突然間萊文摔落在索恩的面前，牠的背部重重地撞在地面。他抓著肩 膀，翻 滾了幾下。 「天啊！」他呻道。 萊文身穿卡其衣服，上面沾滿了泥土，還破了幾個洞。他的鬍子已有三天沒刮，臉 上沾了些污泥，而且面容樵悻。索恩走上前去，他正好抬起頭來，對著索恩苦笑了一下 。 「見到你真是讓我萬分意外，博士。」萊文說道：「不過妳的時間算得可真準。」 索恩伸出手，萊文剛要去抓他的手時，身後的那塊空地上，霸王龍發出了震耳欲聾 的咆哮聲。 「啊，糟了。」凱莉驚呼，熒幕裏的霸王龍顯得很激動，繞著圓圈迅速地跑，頭舉 得高高的，一邊在咆哮。 「索恩博士，發生了什麼事？」艾比問道。 他們從無線電通話器裏聽到了萊文的聲音，但是很小聲且模糊不清，他們聽不清楚 他說了什麼。卡爾和馬康武走進了拖車。馬康武看了一眼熒幕，立即說道：「叫他們馬 上離開那裏，馬上！」 熒幕裏的兩隻霸王龍背對著背，如此他們可以對外採取防禦姿態。小恐龍被圍在中 間保護著，大恐龍的尾巴在巢的上方－－小恐龍的頭上－－來回地揮動。情勢之緊張是 很明顯的。 其中一隻霸王龍發出怒吼，衝出了空地。 「索恩博士、萊文博士，快離開那裏。」 索恩挑上電單車，握緊橡皮把手；萊文坐在後座，緊抓著他的腰。索恩聽到一聲嚇 人的怒吼，他回頭。一隻霸王龍正以排山倒海之勢朝他們奔來。牠以最快的速度前進， 低頭張嘴，完全是一副攻理的姿態。 索恩轉動油門，電動電單車呼呼地叫，後輪在泥中轉動著，可是並沒有前進。 「走啊！」萊文高聲叫道：「快走啊！」 霸王龍咆哮著向他們衝來。索恩可以感覺到地面住震動。他們的耳朵因為震耳欲聾 的咆哮聲而感到疼痛。霸王龍幾乎就在他們的身後，牠巨大的頭往前伸得筆直。嘴顎張 得大大的……索恩腳跟往後一瞪，將電單車往前推了一下。立時電單車的後輪濺出一柱 泥水，抵住了地，呼嘯著在泥路中前進。索恩拚命踏油門，電單車便跳動著在迂迴的小 路上奔馳，情況十分危急。 在他身後的萊文高聲說著話，但索恩又聽不見。他的心臟怦怦地跳個不停。電單車 駛過路上一個坑時，他們差點失去了平衡，但他們一下子就又恢復了重心，繼續向前奔 馳。 索恩不敢回頭看，他聞到了腐屍的惡臭，聽見了追逐他們的恐龍的喘氣聲…… 「博士，不要緊了！」 索恩不理會他說的話，電單車呼嘯上山，樹葉打在他們身上，泥巴濺了他們滿身滿 臉。索恩不小心駛進了一個坑中，立即又加速將電單車騎了上來。他又聽見了一聲吼叫 ，覺得這次的聲音較小了，但是……「博士！」萊文湊近他耳朵旁邊喊道：「你在幹嘛 ？妳會害死我們的。博士，我們安全了！」 索恩騎到一個較平坦的地方，冒險往後看了一眼。萊文說得沒錯，他們是安全了。 他沒看見在追逐他們的霸王龍，雖然他還可以聽得見牠的咆哮聲，但已很遠了。 他減慢了速度。 「輕鬆點！」萊文搖搖頭說道，他已被嚇得臉色蒼白。「你騎車真是夠恐怖的，你 知不知道？你應該去上些課，你差點就害死了我們兩個。」 索恩很生氣地回答：「牠在攻擊我們。」他非常了解萊文好批評的態度，但是現在 ……「奇怪的是，牠並非全然在攻理我們。」萊文說道。 索恩道：「牠當然是。」 「不不不，牠不是在攻擊我們，牠是在保衛牠的巢。這兩種是大不相同的。」 「我可看不出來有什麼不同。」索恩邊說邊將電單車停下來，瞪著萊文看。 「事實上，如果牠要攻擊我們，我們必死無疑。可是牠幾乎是馬上就停止了攻擊。 」 「真的？」 「這還用說。」萊文又開始賣弄他的學問了。「牠只是要把我們嚇走，好保衛牠的 領土。牠絕對不會在沒有任何守護的狀況下離開牠的巢，除非我們拿了什麼，或毀了牠 的巢。我說牠現在一定回去和牠的配偶在一起，一同保護那些蛋，哪兒也不會去。」 」這樣說來，我們很幸運地遇到這樣的好恐龍爸爸噗。」索恩又加了油門。 「當然，牠是個仔爸爸。」萊文繼續說道：「再笨的人都看得出來。你沒注意到牠 很瘦嗎？牠為了餵牠的孩子，自己的飲食都疏忽了；也許已經有好幾個禮拜了呢。雷克 斯霸王龍是一種很複雜的動物，獵食的行為複雜，養育孩子的行為也複雜。即使成年的 雷克斯霸王龍養育孩子的時間長達數月，我也不會感到訝異。比方說，牠可以教牠的孩 子如何打獵。開始時先帶一些受傷的小動物回家，讓小恐龍吃，諸如此類的。如果可以 知道牠們是怎麼做的，一定會很有趣。咦？你在等什麼？」 索恩的耳機傳來馬康式的聲音。「他一定不會想到要感謝你救了他的命。」 索恩咕噥道：「看來是不會。」 萊文問道：「你在和誰說話？是不是馬康武？他也在這裏嗎？」 「是。」 「他一定很同意我說的話，對吧？」 索恩搖頭說：「那倒不見得。」 萊支道：「博士，如果妳不高興，我覺得很抱歉。但是這沒有理由啊！事實上， 我們根本就沒有危險－－除了你恐怖的騎車方式以外。」 「好，很好。」索恩的心仍在怦怦跳著。他深深吸一口氣，往左轉了個彎，走上一 條較寬的路，朝著他們的基地前進。 萊文在他身後說：「博士，我很高興見到你，真的。」 索恩沒有回答。他們這會兒在下坡當中，穿越了樹林，來到山腳下後，索恩加快了 速度。很快地，他們看見了空地上的拖車。萊文說：「好，你把所有的東西全帶來了。 這些設備的狀況都很好嗎？」 「看起來都很不錯。」 「太好了，這真是太好了。」萊文說道。 「不見得。」 凱莉和艾比在拖車的後窗內高興地向他們招手。 萊文對他說：「有沒有搞錯啊？」 第四章 逐漸逼進混沌邊緣時，各個要素之間便會出現內部衝突，呈現出一個不穩定且有潛 在致命危險的狀況。 馬康武萊文他們跑過這一片空地，口中嚷著：「萊文博士！萊文博士！你平安無事 啊！」他們緊抱住萊文，萊文則回以勉強的笑容，然後望向索恩。 「索恩，」萊文道：「這實在很不明智。」 「你何不乾脆解釋給他們聽？」索恩說：「他們是妳的學生耶！」 凱莉說：「萊文博士，別生氣嘛！」 「這是我們的決定。」艾比對萊文解釋道：「我們大家的決定。」 「你們大家？」萊文問道。 「我們認為妳需要幫助，」艾比說：「事實的確如此。」他望向索恩。 索恩點點頭。「沒錯，他們幫了我們的忙。」 「我們保證，絕不礙事－－」凱莉說：「你繼續做你該做的事吧，我們只是－－」 「這些孩子一直在擔心妳，」馬康武說著走向萊文。「他們以為妳有了麻煩。」 「總而言之，到底出了什麼事？」卡爾問：「我是說，你製造了這些交通工具，離 開的時候卻不用它們－－」 「我別無選擇，」萊文說：「哥斯達黎加政府為了要追究一些新型腦炎的傳染，妄 下結論說，是和那些偶爾被沖上岸的恐龍屍體有關係。當然，這種想法簡直蠢得很，但 是他們照樣會將島上的所有恐龍全部殺掉。我不得不趕來，時間很緊迫。」 「原來這就是你單鎗匹馬來這兒的原因啊！」馬康武說。 「胡說！馬康武，別鬧了！當我一證實自己已經來到島上了，原本就打算打電話給 你；更何況我不是一個人來的，我有一個叫迪戈的本地嚮導，他對天發誓，好多年前他 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就已經來過島上了，而且他似乎相當聰明，領著我攀登懸崖，沒出半 點差錯。原本一切都很順利，可是我們在河邊遭到攻擊，然後迪戈－－」 「遭到攻擊？」馬康武問道：「被什麼攻擊？」 「我並沒有看清楚那是什麼，」萊文說：「攻擊來得太快了，那隻恐龍一下子就撞 倒了我，然後撕扯我的背包。我到現在還不清楚究竟是怎麼回事，或許是背包的形狀轉 移了牠的注意力，總之我爬了起來開始狂奔，但牠卻沒有來追我。」 馬康武瞪視著他。「萊文，你真他媽的走運！」 「是啊，唉，我跑了好久，等我回頭看的時候，叢林裏只剩我孤零零一個人了，而 且我還迷了路。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只好爬上一棵樹，當時那倒是個好主意－－然後， 大概傍晚的時候，一群迅猛龍就出現了。」 「迅猛龍？」艾比開口問。 「細小的肉食性恐龍，」萊文說：「前肢不大，主要用後肢行走，長顎，雙眼可同 時運用，大約有兩米百，可能有九十千克重，是一種行動迅速，又聰明又狡猾的小型恐 龍。他們習慣集體行動。昨晚一共有八隻迅猛龍，圍著我那棵樹跳個不停地想吃我，整 整一夜，又跳又叫、又跳又叫……我根本沒法子合上眼睛。」 「噢，真是太過分！」卡爾說。 「聽著，」萊文語氣不友善地說：「別怪我－－」 索恩問：「你就在樹上待了一整夜？」 「沒錯，到了早上，那些迅猛龍才走掉，然後我才敢爬下樹來，開始觀察四周。我 發現了這間……實驗室，唉，管它是什麼。顯然他們當年是匆匆丟下這間實驗室逃走的 還丟下一堆恐龍。我走進這裏，發現還有些電力可用－－這麼多年來，有些系統仍在運 作。最重要的是，這裏有安全監視系統網絡，真是幸運極了！所以我就決定檢查一下這 些 監視系統。我正全心投入的時候，你們這批人就闖了進來－－」 「等一下，」卡爾說：「我們是來救妳的。」 「我不明白，」萊文說：「我根本沒求你們來救我！」 索恩說：「在電話裏聽起來你倒像是在求救哩！」 「那真是誤會！」萊文說：「當時我是一下子慌了手腳，只因為我不會用電話。索 恩，都是你把電話搞得太複雜了！到目前為止，我就只有這一個困難而已！那麼，我們 可以開始了嗎？」 萊文閉上嘴，看看身邊一張張怒氣騰騰的臉。馬康武轉向索恩。「好一位了不起的 科學家！」他說：「好一位了不起的人中豪傑！」 「聽著，」萊文說：「我不知道你們有什麼問題，探險隊早晚會到這座島上來的， 在這種情況下，最好是早一點。現在一切都好轉了，說實話，我覺得沒必要繼續討論下 去了。 現在可不是為芝麻小事吵架的時候，我們還有要事得辦－－而且我認為我們應該開 始行動了。這座島是個千載難逢的大寶藏，更何況它是不會永遠維持現狀的。」 陶傑遜科特港的崔斯佩利托酒吧裏，陶傑遜正坐在陰暗的角落中飲著啤酒。坐在旁 邊的貝索頓是史丹福大學生物系的教授，這會兒正狼吞虎嚥地吃著一盤沙律，只見鮮黃 色的蛋黃掩蓋過綠色的沙律，陶傑遜覺得只要瞧上一眼就想吐。他別過臉，耳裡卻還是 聽得到貝索頓嘖嘖作響地舔著嘴巴。 酒吧裏沒有別人，只有幾隻雞在地上「咯咯咯」地走來走去，每隔一會兒，就會有 一個小男孩跑到門前，朝這些雞丟一把石頭，然後又笑著跑開。吧臺頂上有一個臨時拼 裝成的音響，錄音帶裏貓王的歌聲，正從那外表斑駁的喇叭裏傳出來。陶傑遜邊哼著那 首《愛上你》，邊努力控制住自己的火氣。他已經在這個垃圾堆裏坐了快一小時了。 貝索碩吃完了他的蛋，把盤子推到一邊，接著拿出他隨時帶在身邊的一本小筆記簿 。 「好啦，陶傑遜，」他說：「我一直在思考該怎麼解決這個問題。」 「解決什麼？」陶傑遜脾氣暴躁地說：「除非我們到得了那巫島，否則一切免談。 」說話的同時，他還用手敲著桌邊一張萊文的小照片，並且轉個方向，看了看照片中頭 下腳上的人影，然後才又放正照片。 他嘆口氣，看了眼手表。 「陶傑遜，」貝索頓好脾氣地說道：「到不到島上垃不重要，重要的是該怎麼樣將 我們的發現公諸於世。」 陶傑遜愣了一下，才跟著重複一遍：「我們的發現－－我喜歡這一句，貝索頓，說 得好，我們的發現！」 「嗯，這是事實不是嗎？」貝索頓露出溫和的微笑說道：「國際遺傳技術公司倒閉 了， 它的技術也失傳了。我在電視上說過很多遍了。對人類而言，這真是無比慘重的 損失。話說回來，在這種情況下，再讓這一切重見天日，的確可以稱之為[發現]，我不 知道除此之外妳還能給它什麼名稱，就像波英卡雷說的－－」 「好吧！」陶傑遜說：「就算是我們的大發現好啦！然後呢？召開記者會嗎？」 「當然不是。」貝索頓看來像是受了驚嚇。「召開記者會未免太笨了！那會給我們 招徠多少是非褒貶？不行，不行，如此重大的發現一定得謹慎處理，陶傑遜，一定要有 文字報導才成。」 「文字報導？」 「沒錯，譬如說刊登在《自然》這一類刊物上。」 陶傑遜睨視著他。「你想在一份學術性刊物上發表這個？」 「還有什麼更好的方法嗎？」貝索頓說道：「這是我們那些博學的同濟們最容易閱 讀到的渠道，屆時勢必會引發一場爭論－－然而爭論的內容會是什麼呢？這場學者攻擊 學者的學術爭議，將會佔滿各大報的科學新聞版面長達三天，然後才會被什麼隆胸新知 擠掉；而在這三天裏，我們的發現和主張就可以見報了。」 「你要動筆嗎？」 「沒錯，」貝索頓說：「接著，再寫一篇刊在《美國學報》上．或者《自然史》上 ，那將是一篇有關人類利益的文章。這項發現不但能啟迪未來，還能呈現過去，所有的 ……」 陶傑遜點著頭，貝索頓說得對，到這時他才回想起過去自己曾經多麼需要他，當初 讓他成為工作伙伴是多麼明智的決定。陶傑遜從未想過公眾的反應，而貝索頓則是無時 無刻不惦記著這事兒。 「嗯，好極了，」陶傑遜說：「不過我們到不了那島上，一切都是空談。」他又瞥 了眼手表。 踴躍購買他們的書籍,用實際行動來支持你欣賞的作者
【第13章】 這時陶傑遜聽到身後的開門聲，他的助手金恩推著一個身材粗壯的哥斯達黎加人走 進來。那男人嘴上蓄著鬍子，飽經風吹日曬的臉上露出慍怒的表情。 陶傑遜往凳子上轉過身來。「就這傢伙？」 「是的，陶傑遜。」 「他叫什麼名字？」 「甘多卡。」 「甘多卡先生，」陶傑遜拿起萊文的照片。「你認得這個人嗎？」 甘多卡才瞄一眼就點頭說：「認得，是萊文先生。」 「沒錯，正是萊文，他在哪裏？」 「幾天前，他就和我表弟迪戈離開了，到現在還沒回來。」 「他們去哪裏？」 「索納島。」 「好極了！」陶傑遜喝光啤酒，把酒瓶推開。「你有船？」他轉向金恩問道：「 他有船嗎？．」 金恩回答：「他是個漁民，自然有船。」 甘多卡點點頭。「有的，一艘捕魚船。」 「好極了，我也要到索納島去。」 「先生，好是好，可是今天的天氣－－」 「我不管天氣怎麼樣，」陶傑遜說：「它會變好的，我現在就要出發。」 「或許晚一點－－」 「就現在。」 甘多卡攤了攤手。「我很抱歉，先生－－」 陶傑遜說：「金恩，把錢拿給他看。」 金恩打開一個公事包，其面有五千張可隆紙幣(COlOn)，甘多卡兒了便拈起一張紙 幣在手中檢查，然後小心地放回去，換了一下站姿。 陶傑遜說：「我現在就要出發。」 「是，先生。」甘多卡說：「只要你準備好，我們就動身。」 「這才像話嘛！」陶傑遜說：「到島上要多久？」 「可能兩小時，先生。」 「很好，」陶傑遜說：「太好了！」 觀測站「我們來吧！」 萊文將纜繩與「探險家」的動力絞盤聯結在一起時．傳來一下「喀噠」聲，他「啪 」地轉動一下纜繩，於是在陽光下的纜繩便緩緩轉動起來。 他們一行人已經全部來到懸崖底的大草原上了。正午的太陽高掛在頭頂，使崖緣的 岩石閃閃發光，底下的河谷則在正午的熱氣騰騰下閃爍微光。 離他們不遠的地方有一群稜齒龍，這些長得像瞪羚的綠色恐龍因為聽到金屬發出的 「叮噹」聲而不時地從草地上抬起頭望向他們，那是卡爾和其他孩子們在展開一件鋁型 的支架裝置，以前在加州的時候，這玩意兒曾經引起這麼多的臆測，現在這組件看來就 像是一座細支架組成的叢林，像是一堆放大的球棒躺在草地上。 「等著瞧吧！」萊文說著，一邊搓揉著雙手。 當摩打轉動時，鋁架開始移動，慢慢地升向空中。它那逐漸露出全貌的結構，彷彿 蜘蛛腳般細長精緻。然而索恩明白，這些縱橫交叉的鷹架能夠賦予整座裝置驚人的力量 。支架向上延展著，這時主要裝置已離地十呎，接著十五呎，然後終於停了下來。支架 頂端的小屋，此刻的高度正好到達周遭樹林最低的枝丫，因此幾乎已完全被樹叢遮蓋住 了，但是 底下的支架卻映著陽光閃爍生輝。 「這就是它的全貌？」艾比問道。 」一點也沒錯！」索恩在裝置的四面繞了一圈，一一鎖上固定栓，以保持整個裝置 的穩定直立。 「不過它太亮了，」萊文說：「我們當初應該把它做成黑色的才對。」 索恩說：「卡爾，我們得把這玩意兒藏起來。」 「索恩，要給它噴漆嗎？我記得我帶了些黑漆。」 萊文搖搖頭說：「不行，那樣一來就會有氣味了。倒不如利用那些棕櫚樹葉吧？」 「沒問題，這個我們辦得到。」卡爾走向附近的棕櫚樹，開始用他的刀砍著棕櫚葉 。 凱莉注視著這座鋁型的支架裝置說：「真壯觀！但它到底是什麼？」 「它是個觀測站，」萊文說道：「來吧！」說著他開始攀爬鷹架。 裝置的頂端是一座小屋，屋頂由各相距四呎的鋁架支撐住，地板也由鋁架組成，不 過地板的組織緊密了點，鋁架的間距約六吋。然而他們的腳還是會有踏空的危險，於是 萊文便將卡爾用繩索弔上來的第一捆棕櫚葉，拿來覆住地板的空隙，至於剩下來的棕櫚 葉，他則綁在屋外以作為掩蔽之用。 艾比和凱莉凝望著那些恐龍，憑藉著地利之便，他們將整個河谷都盡收眼底。河流 對岸，遠遠地有一群雷龍；在北邊，有一群三角龍正在進食；河畔不遠處，有一些頭頂 上生著高冠的鴨嘴龍正走向水邊去喝水。這時有一陣喇叭鳴響似的低沉吼聲，穿越過整 個河谷到他們耳中，那真是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低沉叫聲；過了一會兒，有一聲回應的 低吼，從河谷另一端的森林裏傳來。 「那是什麼？」凱莉問道。 「副龍櫍龍，」萊文回答：「牠正透過頭冠發出喇叭響似的吼聲，一種能傳得很遠 的低頻叫聲。」 南邊有一群膚色暗綠的恐龍：牠們的弧形額頭相當突出，長著一些小小的瘤角，看 起來有點像水牛。「那些叫什麼龍？」凱莉問道。 「問得好！」萊文說：「他們很可能是懷俄明腫頭龍，但是很難確定，因為從沒有 人發現過這種恐龍的完整化石；他們額頭的骨頭很厚，所以我們找到了很多弧形的頭蓋 骨碎片。不過，今天我倒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恐龍的全貌。」 「那麼他們的凸額頭有什麼作用？」艾比問道。 「沒人知道，」萊文回答：「目前的假設是：那是用來攻擊衝撞的武器，即雄性恐 龍之間的角力工具，或為了爭取雌性恐龍的芳心。總之就這一類用途吧！」 馬康武現在才爬上來。「是啊，鬥牛頭！」他語帶諷刺地說：「你這會兒看到牠們 在[鬥牛]了是吧！」 「好、好、好，」萊文說：「他們現在沒有在用額頭角力，也許是牠們的交配季 節已經過了。」 「或者是牠們根本從不玩[鬥牛[，」馬康武凝望著那群綠色恐龍。「在我看來，他 們很溫和。」 「沒錯。」萊文說：「但是那並不代表什麼。非洲水牛大部分時間都很溫和啊，其 實牠們只是常常站著不動罷了，牠們基本上是一種行動難以預測的危險動物。所以我們 必須先假定，這一類恐龍的凸額頭的確有它的作用－－即使我們並不曾親眼目睹。」 萊文轉頭對孩子們說：「這就是我們製造這個裝置的原因－－我們要對這些恐龍進 行全天候的觀察，盡可能完整記錄下他們所有的活動。」 「為什麼？」艾比問道。 「因為－－」馬康武說：「這座島提供了一個絕無僅有的大好機會，讓我們有深入 研究地球演化史上最大的一個謎－－絕種。」 「你們看吧，」馬康武說：「當時國際遺傳技術公司倉促地關閉他們的設備，以致 遺留下一些活恐龍，這是五、六年前的事了。恐龍成長的速度很快，大多數種類的恐龍 可以在四、五年內完成發育。現在，國際遺傳技術公司從實驗室中培育出來的第一代恐 龍已經長成了，而且開始在野地裏繁殖下一代。所以說，自恐龍絕種後的六千五百萬年 來，這還是頭一遭－－種類達十多種的恐龍族群在這座島上過著群體生活，自成一個獨 立的生態體系。」 艾比問：「那為什麼這是一個大好機會呢？」 馬康武伸手指向草原：「這樣說吧，你想想，[絕種]是一個非常難研究的課題，相 持不下的分歧理論多達數十種，出土的化石又不盡完整，而且你根本無法做實驗。伽利 略大可爬到比薩斜塔上扔球，測試他的重力原理，當然他是沒這麼做過，但是他可以做 到；牛頓也曾用三稜鏡，測試他的光學理論；還有天文學家以觀測日蝕、月蝕來驗證愛 因斯坦的相對論。科學需要實驗，但你要怎樣實驗[絕種理論]？．根本辦不到！」 艾比說：「可是這裏……」 「不錯，」馬康武說：「這裏有一群早已絕種的恐龍，他們被人工培育出來，放進 這個封閉的環境裏，重新開始發展進化。歷史上從沒發生過這種事。我們已知恐龍曾經 一度絕種，但卻沒人知道原因。」 「你期望能找出原因？在短短幾天之內？」 「沒錯，」馬康武回答：「我們是這麼想。」 「怎麼做？你們該不會希望他們再絕種一次吧？」 「妳是說讓他們在我們眼前再絕種一次？」馬康武大笑起來。「不是，沒這回事！ 我的重點是：這是我們第一次不再只是研究骨頭了，我們能看到活生生的恐龍，並且觀 察他們 的行為。我有一個理論，相信在短期之內就可以得到論證。」 「什麼論證？」凱莉問。 「什麼理論？」艾比也問。 馬康武對他們微笑道：「等看瞧吧！」 紅心皇后雷龍群在烈日炎炎的高溫下來到了河邊，當牠們低頭飲水時，長頸便以優 雅的弧形倒映在水中；像條鞭子似的長尾巴，懶洋洋地來回擺動著。幾隻體形比成年龍 小很多的幼龍，在雷龍群的中心範圍裏跑來跑去。 「美極了！不是嗎？」萊文說：「只能用這個字眼來形容，就是美！」他傾身朝索 恩喊道：「我的托台呢？」 「上來了！」索恩說。 繩索帶上了一具寬底座約三腳架，架上有個圖形托台，頂上置有五部攝影機，還有 一些懸垂著的鐵絲銜接著光電板。萊文和馬康武將三腳架豎立起來。 「你們現在在做什麼？」艾比問道。 「這部機器需要好幾組數據，所以我們得利用衛星和加州方面連線，同時接上安全 監視系統網絡，這樣一來我們就會有很多個親察點了。」 「而且不必待在這兒也可以觀察？」 「沒錯。」 「這就是你所說的觀測站？」 「不錯，起碼像哈丁這樣的科學家是這麼叫的。」 索恩終於爬上來加入了他們，這間小屋立刻變得擁擠起來，但萊文卻似乎渾然不覺 ，他已把全部精神都放在恐龍身上了，這時他正拿著一副雙筒望遠鏡，望向遍布於草原 上的恐龍群。「正如我們所料，」他對馬康武說：「他們很有空間組織概念！幼龍和未 成年龍，都待在恐龍群的中心位置，外圍則是負責防禦保護的成年龍。雷龍的尾巴正是 他們的武器。」 「那只是表面看起來的樣子。」 「噢，根本不用懷疑，」萊文說著嘆了口氣。「事實可以證明一切。」 這時還在底下的卡爾打開了一個圓形的鋁籠，正是他們在加州看過的那一個籠子； 高度約有六呎，直徑四呎，完全是由一吋粗的鈦棒組成。「你們要我怎麼處置這個籠子 ？」卡爾問。 「把它留在下面吧！」萊文說：「它本來就該擺在那兒。」 卡爾將籠子擺正，放在鷹架的一角。這時萊文爬了下來。 「那是做什麼用的？」艾比在上面往下看，問道：「是要抓恐龍嗎？」 「事實剛好相反，」萊文把籠子固定在鷹架的一邊，測試一下開門關門是否靈活 ；門上有一個鎖，他也順便檢查了一遍，並且將鑰匙連著鑰匙圈一起留在門上。「這是 護身籠，就像鯊魚籠一樣，」萊文說：「如果你在這底下走動的時候遇到突發情況，爬 進籠子裏就能夠得救了。」 「會遇到什麼情況？」艾比神情擔憂地問道。 「其實，我覺得根本就不會出任何情況，」萊文說著又重新往上爬。「等這整座鷹 架隱藏好之後，我不相信那些恐龍還會注意到我們或者這間小屋。」 「妳是說牠們看不到？」 「不，他們看得到，」萊文說：「只是不會去注意罷了。」 「可是如果他們聞到我們……」 萊文搖頭道：「我們選擇這個地點，就是因為這裏正好位居下風處，而且你可能也 注意到了，這些羊齒植物有一股淡淡的味道。」那是一種不太刺鼻但稍微濃了一點的氣 味，有點像油加利樹的味道。 艾比焦躁地說：「假如他們要吃這些植物怎麼辦？」 「不會的，」萊文說：「那些是DicranOpterusCyatheoides，具有些微毒性，足以 造成口腔腫瘍。事實上，有一種理論說：它們的毒性是從侏羅紀時代進化而來的，目的 是為了防備草食性恐龍。」 「那不叫理論！」馬康武說：「只不過是毫無根據的假設而已。」． 「背後是有邏輯根據的！」萊文說：「中生代時期的植物，一定曾因巨型恐龍的出 現而遭遇到生存的威脅。體形寵大的草食性恐龍，每隻每一天都要吃掉數百磅重的植物 ，這數量足夠吃光所有尚未演化出自衛武器的植物。所謂的武器就像：味道難吃，長出 碁麻剌或巨型棘刺，甚或產生化學毒性。因此也許Cyatheoides是從那時侯開始發展出 毒性的，這招還真的很有效哩？因為當時地球上各地的動物都不吃這種植物，而這正是 它們現在數量會這麼多的原因。你們或許也注意到這一點了吧！」 「植物也會自衛？」凱莉問道。 「當然會，植物就和其他的生命形態一樣會進化，它們早已經發展出攻擊武器以及 自衛方式等等。十九世紀時，大多數的科學理論都是在討論有牙有腳的動物，但現代科 學家關心的則是有根有莖的綠色植物。我們已知，長久以來，植物為了掙扎求生，已經 逐漸從與動物共生，進化到懂得發出警告信號給其他植物，甚至於生產化學武器。」 凱莉皺起眉頭。「信號？怎麼樣的信號？」 「喔，這有很多例子，」萊文說：「例如非洲的亞拉昆亞護膜樹，就進化出很長很 尖的棘刺，大概有三吋長，但是諸如長頸鹿、羚羊之類的動物，還是能以進化而來的長 舌頭來避開棘刺；徒有長刺沒什麼作用，於是在這場武器演化競賽中，亞拉昆亞護膜樹 接著進化出毒性，它們開始在葉子裏製造大量的單寧酸，而那些吃下葉子的動物，在新 陳代謝的過 程中，體內便會產生足以致命的毒素，以致一命嗚呼；在這同時，亞拉昆 亞護膜樹還在它們的同類之間，發展出一種化學警告系統－－如果有一隻羚羊開始吃樹 叢中的一棵樹，那棵樹便會將乙烯釋入空氣中，同一樹叢裏的其他樹於是就開始製造單 寧酸，五到十分鐘之內，這些樹便會產生出許許多多的單寧酸，使自己充滿毒性。」 「那麼玲羊呢？就這麼死掉了嗎？」 「這個嘛，沒這麼慘啦，」萊文說：「因為武器演化競賽還沒結束啊。後來，羚羊 懂得了進食的時間不宜過長，當樹木製造的單寧酸愈來愈多時，就不再吃這棵樹了：這 些草食性動物也發展出了新戰術，例如：當長頸鹿在吃亞拉昆亞護膜樹時，就會避開那 些在下風處的樹，而去找一棵距離較遠的樹。所以說，動物最後也適應了植物的自衛方 式。」 「在進化理論中，這叫作[紅心皇后現象]，」馬康武說：「因為在《愛麗絲夢遊仙 境》裏，紅心皇后告訴愛麗絲，如果她還要命，就必須跑得愈快愈好。這正是進化螺旋 的真諦，所有的生物瘋狂地快速進化，只因它們要保持原本的生態平衡，只因它們[還 要命]。」 艾比問道：「這種現象很普遍嗎？連植物也一樣？」 「嗯，沒錯，」萊文說：「就植物的角度來看，它們其實相當活潑主動。以橡樹為 例，當毛蟲侵犯它的時候，它就會製造單寧酸和石碳酸來保護自己，而且只要有一棵樹 遭到蹂躪，整片樹豉都會收到警訊－－這是一種保護全體樹木的方法，你可以稱之為樹 木間的互助合作。」 艾此點點頭，放眼望向仍駐足河畔的那群雷龍。「這麼說，」艾比又道：「這就是 恐龍沒把這座島上的樹吃光的原因囉？那些大雷龍一定得吃很多植物才能維生，而牠們 又擁有長脖子，可以吃大樹頂上的葉子；然而那些樹看來倒似乎沒被吃過。」 「非常好！」萊文說：「我也注意到了。」 「那是因為這些植物懂得自衛嗎？」 「這個嘛，是有可能！」萊文說：「不過我認為還有一個非常簡單的理由。」 「是什麼？」 「仔細瞧，」萊文說：「答案就在你眼前。」 艾比拿起望遠鏡凝望著恐龍群「哪裏有[非常簡單的理由]？」 萊文回答：「古生物學家對於蜥腳類動物之所以會有長脖子，一直存有很大的爭議 。 你看到的那些恐龍，脖子都有二十呎長。在傳統觀念中，雷龍進化成長脖子，是為 了吃到一般小型恐龍碰不到的大樹樹葉。」 「然後呢？」艾比問：「哪裏值得爭議？」 「地球上的大多數動物，脖子都是短短的，」萊文解釋道：「因為嘛，長脖子容易 有弱點，容易出很多種問題，譬如說結構問題：肌肉和韌帶該如何支撐長脖子？行為問 題：神 經刺激要花上很久的時間才能從大腦傳到四肢。嚥食問題：食物從嘴巴到胃裏 有好長一段 路要走。呼吸問題：空氣得經過長長的氣管才能到肺裏。心臟問題：血液如果送不 到高高在上的頭部，恐龍勢必會缺氧昏倒。就進化的觀點看來，這些問題都很難解決。 」 「可是長頸鹿能解決這些問題啊！」 「沒錯，只不過長頸鹿的脖子還沒這麼長，而且牠們已進化出很大的心臟，脖子的 四周還有很厚的筋膜。實際上，長頸鹿的脖子就像個血壓計的橡皮囊袖帶，能把血液壓 送上頭頂。」 「恐龍也有這樣的[袖帶]嗎？」 「不知道，我們可以假設雷龍的心臟很大，或許有三百多磅重。不過，其實還有另 一種方法可以壓送血液通過長脖子。」 「什麼方法？」 「正如你所見。」萊文說。 艾比擊掌說道：「他們並不抬起脖子！」 「答對了！」萊文說：「他們就算抬起脖子，次數也不多，或者時間並不長。當然 了，他們現在在喝水，所以脖子俯得低低的，但是我猜假如我們多觀察牠們一段時間， 就可以發現他們高舉脖子的時間其實並不長。」 」這就是牠們不吃樹上葉子的原因？」 「不錯。」 凱莉皺眉道：「如果牠們的長脖子不是用來吃東西的，那為什麼要先從脖子開始進 化呢？」 萊文笑了。「其中一定有個好理由，」他說：「我相信絕對與自我防禦有關。」 「自我防禦？用長脖子？」艾比問道：「我不懂！」 「繼續觀察。」萊文說：「其實相當顯而易見。」 艾比用望遠鏡細看，然後對凱莉說：「當他說[顯而易見]的時候，我真恨那個「好 理由]。」 「我了解。」她說著嘆了口氣。 艾比的眼睛瞥向索恩，碰上了他的目光。索恩用手指比出一個V字形，然後對其中 一根指頭施力，將它往後扳，這個動作逼使第二根指頭跟著移動，這表示這兩根指頭是 相連的……這是個提示，但他還是不懂，就是不懂！他鎖緊眉頭。 索恩用嘴形說著「橋」。 艾比瞧見了，他轉頭注視著大雷龍那些鞭子似的尾巴在小雷龍身上揮來擺去。「我 懂了！」艾比說道：「牠們使用尾巴當自衛的武器，所以她們需要長脖子來平衡長尾巴 的運動，原理就和弔橋一樣。」 萊文斜眼看著艾比。「你理解得很快嘛！」他說。 索恩轉過身去偷笑。 「可是我說得對吧……」 「對，」萊文說：「妳的想法基本上很正確，長脖子存在的理由是因為有尾巴。當 然，對於只用兩隻腳站立的肉食性恐龍而言，情況就不一樣了；但是對草食性恐龍來說 ，他們的長尾巴需要個平衡之物，否則一定會翻筋斗。」 馬康武說：「其實，這群雷龍還有個更令人不解的謎哩！」 「哦？」萊文問：「什麼謎？」 「他們之間並沒有真正的成年龍，」馬康武說：「我們瞧見的這些恐龍，只是以我 們的標準看來很大而已，事實上，沒有一隻達到了成年龍的體形標準。這點我一直感到 很困惑！」 「是嗎？這一點我倒不難理解，」萊文說：「毫無疑問，他們只不過還沒到發育完 成的年齡罷了，我確信雷龍的成長速度比其他恐龍慢得多。畢竟，大型的哺乳類動物是 長得比小動物慢，像大象就是。」 馬康武搖搖頭。「這不是真正原因。」 「哦？那麼是什麼？」 「繼續觀察，」馬康武說著指向那片草原：「其實相當顯而易見。」 孩子們「咯咯」笑了出來。 萊文頗不悅地一凜。「我看顯而易見的是－－」他說：「這裏還沒有一類恐龍是真 正成年的，不管是三角龍、雷龍，還是副龍櫍龍。體形全都比實際的成年龍要小。這牽 涉到許多因素，包括飲食的改變以及被幽禁在一座小島上的緣故。甚至可能與他們當初 的培育方式有關。我認為這根本沒什麼大不了，也不須要操心。」 「可能你說得對，」馬康武答道：「不過，也可能是你錯了。」 科特港「沒有班機？」哈丁問道：「你說沒有班機是什麼意思？」現在是上午十一 點。之前的十五個鐘頭哈丁一直在天上飛，其中大部分時間是花在從乃洛比搭到達拉斯 的美軍運輸機上。她實在累壞了。這會兒她的皮膚看來骯髒極了，亟需趕緊洗澡、換一 套衣服。然而她卻待在哥斯達黎加西岸的這個「鼠輩橫行」的小城裏，和一個頑固不化 的公務員爭執。室外的兩已經停了，但天空仍然灰濛濛的，還有一些烏雲低垂在荒涼的 飛機場上空。 「對不起，」羅德里格說：「我們無法為妳安排班機。」 「早先那架載人用的直升機呢？」 「沒錯，是有這麼一架直升機。」 「它在哪兒？」 「那架直升機不在這裏。」 「我[看]得出來，問題是它到哪兒去了？」 羅德里格攤攤手說：「它去聖克里斯托波了。」 「它什麼時候回來？」 「不知道，我想應該是明天或者後天吧！」 「羅德里格先生，」她堅決地說：「我今天一定得到那座島上去。」 「我了解妳的需要，」羅德里格說：「但我實在愛莫能助。」 「你有什麼好建議嗎？」 羅德里格聳聳肩說：「我沒法子提供建議。」 「這裏有船可以搭嗎？」 「我不清楚有什麼船。」 「這裏是一個海港啊，」哈丁說著指向窗外：「我看到那兒有很多不同種類的船。 」 「我知道，但我相信沒一艘船願意去那座島，現在的天氣不大好。」 「那如果我過去問－－」 「是的，當然，」羅德里格嘆氣道：「你當然可以去問。」 以上就是她為什麼會在十一點剛過不久約雨後晌午，肩上扛著背包，走上這個搖搖 晃晃的木造碼頭。四艘船繫在岸邊，全都充滿了魚腥味，不過看來似乎部沒人在使用。 整個碼頭只有遠遠的另一端有人在活動，那裏正泊著一艘比其他小船大得多的漁船，船 邊的碼頭上有一輛紅色的藍哥吉普車，車身捆綁著繩索，正準備裝運上船，另外還有些 巨大的鋼鼓輪，以及補給品專用的板條箱也在一旁等著運上船。她經過那輛車時，心中 讚嘆不已－－它已經過特別改裝，車身改得和越野車中最高級的路寶越野車一樣大。改 裝這輛吉普車一定花費不貲，她想，只有做研究工作的人員才會有這麼多的經費。 這時還有兩個頭戴寬邊太陽帽的美國人站在碼頭上，只見那輛吉普車被一部陳舊的 起重機歪斜地弔起來，並且朝甲板搖搖晃晃地盪去，這二人則在一旁邊張口大嚷邊比手 畫腳地指揮，她聽見其中一人嘴裏喊著：「小心啊！小心啊！」就在此時，吉普車「砰 」地撞上了甲板。「該死！小心點啊！」有幾個工人開始動手將箱子搬運上船，起重機 則轉回頭去弔運那些鋼鼓輪。 哈丁走近那個站得離她最近的美國人，很有禮貌地說：「對不起，不知道能不能請 你幫我一個忙？」 那男人瞥了她一眼－－他的身材中等，膚色泛紅，面貌看來很溫和，不過那一套卡 其狩獵裝穿在他身上很不搭調。他看來神態緊張，而且相當心不在焉。「我現在很忙， 」他說著便轉過身去：「曼紐爾！看好啊！那可是精密儀器哪！」 「我很抱歉打擾你，」她繼續說：「我的名字叫哈丁，我想－－」 「妳是誰我也不管，這－－曼紐爾！該死！」他揮舞著雙臂。「喂！那邊那個傢伙 ！ 踴躍購買他們的書籍,用實際行動來支持你欣賞的作者
【第14章】 對，就是你！快把那箱子給我扶正!」 「我想去索納島。」她終於把話說完了。 聽到這一句，那男人的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他緩緩轉身面對她。「索納島？」 他問道：「你該不會是萊文博士的伙伴吧？」 「我是啊！」 「哎呀，真是令人意外！」他臉上突然綻出一個溫暖的笑容。「沒想到竟會在這裏 遇見你！」他攤開雙手。「我是古柏蒂諾生物合成公司的陶傑遜，這位是我的助手，金 恩。」 「嘿。」另一個男人點頭道。金恩比陶傑遜年輕，而且比較高，他的五官輪廓鮮明 ，稱得上相貌英俊。哈丁看得出來，他是那種甘願屈居次位的副手典型，然而他對她的 態度實在有點奇怪－－他故意站得離她遠一點，而且陶傑遜對她的友善態度，反使他更 不願意靠近她。 「還有那兒，」陶傑遜指向甲板接著說道：「我們的第三位成員，貝索頓。」 哈丁瞧見甲板上的那個強壯的男人，那些箱子一運上船，他便彎下身搬弄整理，這 會兒他的無袖襯衫已經全讓汗水給浸濕了。她問：「你們全都是萊文的朋友嗎？」 「我們現在正要去找他－－」陶傑遜說：「好救他出來。」他蹙緊眉望著她，猶豫 地說：「但是，呃，他並沒有告訴我們關於妳的事……」 她突然領悟到自己在對方眼中的模樣：一個三十幾歲的矮女人，穿著一身皺得不成 樣的襯衫、卡其短褲，還有一雙厚重的大靴子；經過了長程的飛行後，她的衣服早就髒 了，頭髮也邋遢成一團。 她說：「我是透過馬康武認識萊文的，馬康武和我是老朋友了。」 「這樣啊……」他仍然凝望著她，看似心中仍存有一絲不解。 於是她不得不再繼續解釋。「我原本待在非洲，之所以會到這兒來其實是不久前才 決定的，」她說：「因為索恩博士打了通電話給我。」 「噢，博士啊，原來如此。」他疑慮盡釋似地點著頭，彷彿所有的事都有了合理的 解釋。 她問道：「萊文沒事吧？」 「唉，我當然也希望他沒事，我們正打算把這一大堆儀器帶去給他呢！」 「你們現在要去索納島？」 「是啊，如果天氣穩定的話，」陶傑遜邊說邊望了眼天空。「我們大概再花個五到 十分鐘就可以準備好了，如果你要搭便船的話，歡迎加入我們。」他爽朗說道：「一路 上也好有伴嘛！你的行李呢？」 「我就只有這點東西。」她說著提起自己的小背包。 「行裝輕便哦？那好，哈丁小姐，歡迎你共襄盛舉。」 眼下他顯得直率豪爽而且非常友善，與先前的態度相比簡直有天壤之別。她特別注 意 到那個英俊的金恩，他始終是一副不太自在的模樣。這會兒金恩正背對著她，忙碌 得起勁，嘴裏不住朝工人喊著，要他們小心注意最後的那批木箱，這些箱子外面全都漆 著生物合成公司的字樣。她感覺得出他是在躲避她的目光。至於甲板上那第三個男人， 她始終沒能看清他的模樣，這一點讓她不禁猶豫不決。 「你確定可以嗎？」 「當然可以！我們誠心歡迎你啊！」陶傑遜說：「不然你打算怎麼到島上去呢？這 裏又沒有飛機，連直升機也飛走了。」 「我知道，我查詢過了……」 「那麼，你該曉得，如果要去索納島，你最好跟我們一塊兒去。」 她看著船上的吉普車說：「我想博士在那邊一定已將所有的儀器設備安置妥當了。 」 金恩聽到她這句話，立刻警覺地左右張望起來，然而陶傑遜卻只是平靜地點頭說： 「是啊，我也這麼想，我想，他該是昨晚離開的。」 「他是這麼對我說的。」 「沒錯！」陶傑遜說：「所以，他人已經到那兒了－－起碼我心裏是這麼希望。」 甲板上傳來幾聲西班牙話，然後，那個身穿髒兮兮的工作服的船長來到船邊望著他 們說：「陶傑遜先生，我們準備好了！」 「很好，」陶傑遜說：「好極了！大家上船！哈丁小姐，我們上路吧！」 金恩這艘漁船「軋軋」作響地離開了港口，不斷吐著黑煙，朝外海駛去。金恩感覺 到漁船的引擎就在他腳下「隆隆」運轉著．耳邊則傳來木頭的「輾軋」聲；他同時側耳 傾聽著那些船員用西班牙話叫嚷著。他回頭望著科特港，它看來就像是水平線上一堆小 房子疊成的垃圾。 他希望這艘該死的船能經得起風浪，因為他們現在還不知道目的地在哪兒呢！ 他只知道陶傑遜又在「抄捷徑」了，又想冒險碰運氣了。 金恩最怕他這樣。 金恩認識陶傑遜將近十年了，那時侯他還是個年輕的柏克萊博士，才剛加入生物合 成公司，滿懷著足以征服世界的活力，前途無量。金恩在研究所的博士論文，探討的是 凝血作用的成因，而這些因素似乎正掌握著融解心臟病患者血管中的凝血塊的關鍵。他 之所以加入生物合成公司，就是因為當時這股濃厚的研究興趣，當時在生物技術公司的 同行之間，無不競相爭著研發能夠救命和能夠賺錢的新藥。 起初，金恩致力研究一種叫做紅血球凝集素v-5(HGV-5)的物質，在初期試驗中，它 消融血塊的功能簡直好到驚人的程度，於是金恩成了生物合成公司裏前途最看好的年輕 研究員，他的照片也成了年報上的焦點。他有了自己的研究室，以及將近五十萬美元的 研究經費。 就在這時，毫無一點預兆，他的好運就跌到了谷底。在初步的人體試驗當中，紅 血球凝集素V-5完全無法融解心肌梗塞或者肺栓塞的凝血塊。更槽的是，它還帶來了嚴 重的副作用：腸胃出血、皮膚出疹，以及神經方面的毛病。後來有一位病患者死於痙攣 ，公司就此終止了進一步的試驗。不到數周，金恩就失去了他的研究室，它由一位新進 的丹麥籍研究員接管了，那位研究員正在研究萃取蘇門答臘黃水姪的唾液，看來顯然更 有發展前途。 金恩搬進了一間比較小的研究室，同時他已厭倦了血液的研究，開始轉而研究止痛 藥。他對一種叫做L-同質異構物的化合物很有興趣，那是從非洲角蟾身上的蛋白質中提 煉出的，似乎具有麻醉的功效。可惜這時他已失去了原來的自信，於是，當公司審核他 的研究工作時，判定他的書面報告不足以保證能獲得食品藥物管理局的試驗許可，他的 角蟾研究計書就這樣被草率地取消了。 當時的金恩已三十五歲，有過兩次的失敗紀錄。他的照片再也沒被年報刊登，甚至 還有謠傳說公司可能會在下一次審核時解僱他：只要他一提出新的研究計畫，就會立刻 遭到否決。那一陣子簡直是他生命中的黑暗期！ 這時陶傑遜出現了，邀他一起共進午餐。 陶傑遜在研究員當中向來聲名狼藉，他以「斂屍人」這個外號聞名，因為他總是撿 別人的研究工作，再重新包裝美化為自己的東西。要是早幾年，金恩絕不願意讓人瞧見 自己和這種人走在一起，但是現在他卻跟著陶傑遜上三藩市一家高級海鮮餐瑤吃午餐。 「研究工作很吃力喔！」陶傑遜用同情的口吻說道。 「可以這麼說。」金恩說。 「不單是吃力，風險也大。」陶傑遜說：「事實上，原創性的研究很難研究成功， 然而公司管理層的人能夠了解嗎？才不呢，只要研究失敗了，你就成了罪魁禍首。這根 本就不公平！」 「一點也不錯。」金恩說。 「不過，這就是遊戲規則。」陶傑遜聳了聳肩，用叉子叉起一隻蟹腳。 金恩沒作聲。 「我個人並不喜歡冒險，」陶傑遜繼續說：「可是做原創性的研究工作就是得冒險 ，大多數的新創見都沒好下場，大部分的原創性研究都沒有成功，這就是現實。如果妳 是被逼去做原創性的研究，那你肯定要失敗，除非妳是在大學裏工作，在那種環境裏， 失敗了有人讚美，成功了反倒會被排擠。然而在企業界……可就不同了，在企業界，原 創性的研究工作根本不是個明智的選擇，那只會給你惹來麻煩，而這正是你目前的處境 啊，朋友。」 「我還能怎麼辦？」金恩說。 「嗯，」陶傑遜說：「我對科學研究方法有自己的看法，我稱它為[精選式研究 ]，如果 能成功的研究計畫這麼少，為什麼要自己費工夫去想？那太吃力了！乾脆就讓 別人去想，讓別人去冒險，讓別人去追求所謂的榮耀，我寧可先等著，然後再發展那些 前景看好的計畫－－精選好計畫，把它變得更好，或者把它改頭換面，我才好去申請專 利，然後我就擁有它啦！這時侯，它就變成我一個人的了。」 金恩很驚訝，陶傑遜竟然直截了當承認自己是個賊，而且他看來一點都不難為情。 金恩撥弄了一會兒盤中的沙律。「你為什麼告訴我這些？」 「因為我看得出來－－」陶傑遜說：「你有雄心壯志，飽受挫敗的雄心壯志。不過 我告訴你，金恩，你根本不必受這種待遇，而且在下一回成果驗收審核時，你也不用被 公司開除，我說的這些一定會兌現的。妳的孩子多大了？」 「四歲。」金恩回答。 「如果要養小孩、維持家計，卻又去了工作的話，那可真慘！更何況要再找份工作 也不容易，現在誰會給你機會呢？一個三十五歲的科學研究人員，如果還沒出名，那以 後也不可能了。我不是在說這句話講得對，但是他們那些人就是這樣想的。」 金恩很清楚，加州每一家生物技術公司的人都有這種想法。 「可是，金恩，」陶傑遜把身子往前傾，壓低聲音說：「有個美好的世界正等看你 ，只要你願意換個角度看事情。你可以擁有另一種完全不同的人生，我真的認為妳該考 慮考慮我說的話。」 兩周後，金恩成為陶傑遜的個人助理．加入「未來生物趨勢部門－－」這是生物合 成公司中的商業間諜組織。第二年，金恩在生物合成公司裏的地位再度快速竄升，而這 一次他翻身的原因是－－陶傑遜賞識他。 現在金恩具備了一切成功的條件：一輛保時捷，一份抵押貸款，離了婚，和孩子每 個周末見一次面，這全都是因為金恩想證明自己能成為一個最佳副手。他長時間地工作 ，處理一切瑣碎事務，努力讓他那位常亂說話的老闆避開麻煩糾紛。就在這同時，金恩 開始了解陶傑遜的多面性格－－他有領導才華，他是個妄想家，他也擁有冷酷無情的一 面。金恩告訴自己，他能應付陶傑遜的無情性格，只要他能適時制止他就行了。經過這 麼多年，他早學會了這一點。 然而，有時候他就沒這種把握了。 譬如現在。 他們現在是在一艘搖搖晃晃的臭漁船上，才剛離開哥斯達黎加的一個荒涼村落，朝 著外海方向前進，而在這樣的緊張時刻，陶傑遜卻突然決定要玩點把戲－－和那女人套 交情，甚至還要載她一程。 金恩不知道陶傑遜往打什麼主意，但是他認得出陶傑遜眼中那種熱切的光芒，以前 他也曾見過幾次，而那種眼神總是讓他不由得心驚。 那個叫哈丁的女人現在正待在前甲板上，就站在船首，望著眼前的大海。金恩瞧見 陶 傑遜繞著吉普車走來走去，然後神經兮兮地朝他招了招手。 「聽著，」金恩說：「我們得談談。」 「當然行啊。」陶傑遜輕鬆道：「你有什麼事？」 接著他露出了微笑，一抹迷人的微笑。 哈丁哈丁凝望著陰晦的灰色天空。漁船在近海的大浪中顛簸前進，船上那輛吉普車 好幾次眼看著就要掙脫繩索東縛了，船員們立刻爭先恐後地搶著去綁緊它。她站在船首 ，強忍住暈船的感覺。正前方遙遠的水平線上，她只看得見一條黑線，這是索納島給他 們的第一眼印象。 她轉身回頭看，瞧見陶傑遜和金恩正湊在漁船中段的欄杆旁，激動地交談著。金恩 飛快地比手畫腳，看來似乎很沮喪，陶傑遜則是一邊聽著一邊搖頭。過了一會兒，他用 手臂搭著金恩的肩，看來似乎是想讓這個年輕人冷靜下來。這時兩人都沒注意到吉普車 周遭的喧騰。她覺得很奇怪。心裏回想著他們先前對那些儀器設備多緊張啊，現在他們 卻又一點也不關心了。 至於那第三個人，貝索頓，她自然已經認出了他，而且她還很驚訝居然會在這樣一 艘小漁船上見到他。貝索頓敷衍性地與她握了握手之後，等船一離開了碼頭，他就消失 在下艙裏了，再也沒出現過。不過，可能他也在暈船。 她繼續望著那兩人，只見陶傑遜突然走開，趕去監督著船員們的行動；被單獨留下 的金恩，則去檢查船尾那邊甲板上捆綁著箱子、桶子的皮帶，所有箱子上都印著生物合 成公司的字樣。哈丁從未聽說過這家公司，她並不清楚馬康武和萊文究竟和這家公司有 什麼關係。每當她和馬康武在一起的時候，他總是在批評生物技術公司，甚至還表示出 輕蔑的態度。再說，這些人似乎也不大可能是他的朋友，他們實在太拘謹，太……不正 常了。 不過，她又想到，馬康武確實是有一些奇怪的朋友，他們總是不請自來地出現在他 的住所，其中有日本的書法家，有印尼的歌舞團，有身著亮晶晶的敞胸短外套的拉斯維 加斯魔術師，還有個相信地球空心論的法國占星家……然後還有他那群數學家朋友。他 們真的是瘋狂，又或者在哈丁眼中是這樣的，他們一個個看來都充滿狂熱，相當堅持己 見，極度熱衷於蒐集展示支持自己觀點的證據－－成頁成疊的證據，有時甚至多達數百 頁。那些東西對她而言都太抽象了。哈丁比較喜歡接觸泥土、觀察動物、接收聲音以及 氣味的信息，對她來說這些才叫真實，其他東西都只是一堆「可能對也可能不對」的理 論。 海浪開始撞擊著船首，她向船舷移了移位置，以免被海水打濕。她打了個呵欠，過 去的二十四小時內，她一直沒好好睡上一覺，這時陶傑遜已經將吉普車安頓好了，他於 是朝她走來。 她問：「一切都沒問題吧？」 「是啊！沒問題！」陶傑遜答道，臉上掛著愉快的笑容。 「妳的朋友金恩似乎顯得很沮喪哦。」 「他不喜歡坐船，」陶傑遜說著向海浪點了點頭。「不過我們就要熬完這段航程了 ，只要再過一個鐘頭左右，我們就能登陸了。」 「能不能告訴我－－」她問：「生物合成公司是怎麼樣的公司？我以前從未聽說過 呢！」 「它是家小公司，」陶傑遜說：「我們主要製造消費性生物技術產品，專門研究資 源再生利用以及供應消閒用途的有機物，例如，我們培育過新品種的鱒魚和一些其他種 類的魚，以供釣魚客垂釣。目前我們正在培育新品種的狗，目標是適合住宅居民飼養的 小型寵物狗。我們公司的研發項目，大致就是這一類。」 正是馬康武最討厭的那一類，她想。「你是怎麼認識馬康武的？」 「噢，這是好久以前的事了。」陶傑遜說。 她注意到他說得很含糊。「多久以前？」 「這得從在侏羅紀公園的那段日子講起。」 「公園？」她問道。 他點點頭。「他有沒有告訴過你，他的腿是怎麼受傷的？」 「沒有，」她說：「他從沒談過這件事，只說那是他在做一件顧問工作時受的傷， 那份工作……我就不清楚了，聽來像是碰到了麻煩！地點是在一個公園裏嗎？」 「沒錯。某一種公園！」陶傑遜邊說法注視著大海，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聳聳肩說 ：「你呢？你怎樣認識他的？」 「他恰好讀了我的學術論文，然後我們就認識了。我是個動物行為學家，主要在研 究非洲大草原生態體系中的哺乳類動物，地點在東非，我特別關心的對象是肉食性動物 。」 「肉食性動物？」 「我現在正在研究土狼，」她說：「上一個研究對象是獅子。」 「你研究很久了？」 「差不多有十年了，從我拿到博士學位起，足足六年我都沒間斷過研究工作。」 「有意思，」陶傑遜點頭說道：「那麼妳是直接從非洲到這兒來的？」 「是呀，從坦桑尼亞約希羅尼拉。」 陶傑遜態度不明地點了點頭，他的目光越過她的肩，望向索納島。「你知道嗎－－ 天氣看來是要轉晴了，好不容易啊！」 她轉頭瞧見頭頂的薄雲間露出條紋狀的藍天，海面也似乎平靜了許多。出乎她意料 的是，索納島已近在眼前，此刻她已經可以看清楚那些從海中聳起的陡峭海崖了，它們 全是由紅灰色的火山岩所構成的，看起來非常地陡直險峻。 「你在坦桑尼亞－－」陶傑遜問：「一定有個很大的研究工作隊吧？」 「沒有，我只是一個人工作。」 「你沒有學生？」他問道。 「恐怕沒人願意跟我，因為我的工作實在太無趣了。非洲大草原的肉食性動物主要 是夜行性動物，所以我的研究工作多半是在夜裏進行。」 「一定很難對你先生交代吧？」 「噢，我還沒結婚。」她說著微微聳了下肩膀。 「真讓我驚訝！」他說：「實在是－－像妳這麼漂亮的女人……」 「我沒時間。」她很快說道，然後為了改變話題，她又說：「你們要在哪裏靠岸？ 」 陶傑遜轉頭看了看，他們現在已經近得可以瞧見海浪高高地撲打上峭壁底端，碎成 白色的一片，而他們離峭壁只有一兩哩遠了。 「這真不是座普通的海島，」陶傑遜說：「中美洲地區全是火山地帶，在墨西哥和 哥倫比亞之間，大約有三十座活火山，所有這些近海島嶼都曾經一度是活火山，是中美 洲大陸的一部分，但是它們不同於大陸上的活火山，而是在睡眠狀態中的睡火山，大概 有一千年沒爆發過了。」 「所以說，我們看見的峭壁是火山口外圍部分嘍？」 「正是如此，這些峭壁全是雨水沖蝕的結果，底端部分則還受到了海水的海蝕作用 。 你可以看到，峭壁上的那些平坦區域的下端，正是海蝕作用的分界線，而峭壁表面 的絕大部分都是海蝕作用下的崖基，就像被斧頭劈過一樣，筆直地伸入海裏，它們全都 是軟火山岩。」 「所以你要靠岸在……」 「在迎風面上有幾個地方被海水蝕成了洞穴，其中有兩個海蝕洞直通內陸的河流， 所以這兩處可以直接通行。」他指向前方。「你瞧那兒，現在可以看見其中一個洞。」 哈丁看見一個幽暗的不規則洞口，正好切入峭壁的底端，它的四周不斷有波濤撞擊 著，只見白浪的頂端紛紛衝上五十呎的高空。 「你打算將這艘小船開進那個洞？」 「是啊，如果天氣許可的話。」陶傑遜轉身道：「別擔心，實際上並沒有看起來這 麼恐怖。剛剛你才說到非洲，你是什麼時候離開非洲的？」 「就在索恩博士掛上電話之後，他說要和馬康武去搭救萊文，問我要不要一塊兒來 。」 「當時你怎麼說的？」 「我說我要考慮考慮。」 陶傑遜皺眉道：「你沒告訴他你要來？」 「沒有，那時我還不確定能不能來，因為－－我很忙，我還有工作，而且從非洲到 這裏很遠。」 「妳是為了舊情人才來的？」陶傑遜說看同情地點點頭。 她嘆口氣說：「唉，你也了解馬康武這個人的。」 「是啊，我了解馬康武，」陶傑遜說：「完全是怪人一個！」 「那只是從某一方面來講。」她說。 這時兩人之間有片刻可怕的沉默，陶傑遜清了情嗓子。「我搞糊塗了，」他說：「 你到底告訴過誰你要來？」 「沒人。」她說：「我只是跳上了最近的班機，就這麼來了。」 「可是妳的學校呢？妳的同事……」 她聳聳肩說：「沒時間啊，而且我說過，我是一個人工作的。」她再次望向索納島 ，海崖峭壁高高聳立在漁船前方，只在幾百碼之外了。這時那個海蝕洞看來更大了，但 海浪仍不斷撞擊著洞口兩側。她搖搖頭說：「看起來好危險！」 「別擔心。」陶傑遜說：「瞧見沒？船長已經在想法子靠近岸邊了，越過這一區的 時候，我們會很安全的，然後……會非常刺激的。」 漁船在海中載浮載沉地顛簸搖晃，船身十分不隱，於是她緊緊抓住欄杆。站在她身 旁的陶傑遜咧嘴笑道：「懂我剛說的了吧？是不是很刺激啊？」他好像突然有精神起來 ，簡直有點過度激動了．他的身子顯得有點僵硬。這時他開始搓起雙手。「妳不用擔心 ，哈丁小姐。我絕不會允許有半點差錯發生－－」 她聽不懂他在說什麼，不過她還沒來得及開口，船首又突地一沉，激起了許多浪花 ，她有點重心不穩，陶傑遜便立刻過來，想要扶穩她－－然而似乎出了什麼差錯，他的 身體撞到了她的腿，接著他竟抬起她的腿。這時另一波浪朝他們打來，她感覺到自己的 身子在傾轉。她尖叫起來，連忙抓住欄杆。但是一切發生得太快了，整個世界在她身邊 倒立著打轉，她的頭在欄杆上「噹」地撞了一下，然後她的身子一翻，墜入了空中。她 看見船殼表面剝落的油漆在眼前滑過，她看見綠色的汪洋向自己撲擊而來，跟著她就被 突如其來的刺骨寒洌麻痺了四肢。這時她已被捲入了洶湧起伏的大海，並且開始往下沉 ，深深墜入波濤底下的黑暗中。 ︵未完．待續︶ 公落的世Rt上) 踴躍購買他們的書籍,用實際行動來支持你欣賞的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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