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猶大
    第二天一早,我們喂好馬和駱駝,就出發了。溫內圖急匆匆地找到我:
    「我的兄弟可以陪同我,我有點事告訴他。」
    「好事?」
    「也許是壞事。」
    「啊!什麼事?」
    「正如我的兄弟知道的,溫內圖有個習慣,就是心細,即使在看起來沒有必要的時
候,也是如此。因此,我今天圍著營地轉了一圈,看見了一個跡象,引起了我的警惕。」
    他把我拉向南方。我們在那兒發現石塊之間的沙子上有一個人的足跡,先離開營地,
又回到營地。我們沿著這個足跡,來到一個位於大巖塊之間的地方。這個人在這兒與一
個騎馬的人會過面。跡象表明,他們談話時間比較長。
    足跡至少有五小時了。這次會晤大約是在午夜舉行的。我們沒有別的辦法,只能跟
著足跡走。它一直不斷地伸向南方,即遠遠離開我們行軍的方向。這使我們稍微放點心。
我們半個小時以後回到同伴中間。
    我們把我們的觀察報告了克呂格爾並和埃默裡。御林軍沒拿它當回事,而英國人卻
仔細打聽:
    「我們睡覺的時候,那個騎馬的人不在營中?」
    「不在。」
    「他不讓別人看見,一定有原因。不露面的人,就是敵人!」
    「夜間秘密通敵者,是奸細。就是說,我們中間有奸細。」我補充說。
    「我也這樣看。可是,他是誰呢?我們如果今天晚上注意的話,有可能當場抓住他。
我們離廢墟還有多遠?」
    「明天下午到。」
    「那我們可以估計,那個騎馬人今天晚上還會來獲取新消息。我們把他和他的同伴
抓住。」
    可惜,這個希望落空了。儘管我們知道上尉卡拉夫是個壞人,是不能相信的,儘管
這個事件已經有預兆,等於是告訴了我們。不幸的事情還是發生了。這個夜行人並沒有
走得很遠,而是到敵人陣營裡去了。這個夜行人是阿雲部落的間諜,而且據我們後來了
解,是托馬斯﹒梅爾頓。跟他談話的人是那個向導。
    瓦爾大大阻礙了我們的進展。我們的隊伍不能連成一氣,被分成好幾部分,傳遞消
息就比平時多了很多。我們中午做短暫休息的時候,向導安慰我們,三個小時以後,瓦
爾就到了盡頭,然後就是遼闊的草原。
    一個小時後,我們繼續行進。半個小時以後,向導走到我們跟前,指著西南方向,
向總監報告:
    「在那邊一個地方,阿西梅德中尉被殺害。」
    「中尉阿西梅德?」克呂格爾拜吃驚地問。
    「是的。」
    「被殺?」
    「是的。我對你說過了,噢,先生。」
    「阿西梅德死了?被殺了?被誰?」
    「好幾個阿亞爾人,在那邊有一點點水的地方。」
    「殺人兇手抓住了沒有?」
    「抓住了。我們把他們抓住槍斃了。他們是三個人。」
    「那阿西梅德的屍體呢?」
    「我們把他埋在他陣亡的地方了。」
    「講!」
    「我們當時走的路是我們現在正在走的路。中尉聽說,在離我們十分鐘路的地方有
水,就騎著馬過去。他的馬很虛弱,他想讓它吃飽喝足。我們繼續前進,但是很快就聽
見一聲槍響。上尉馬上派了十個人,包括我在內,去打聽是誰打槍。我們到達水邊的時
候,三個阿亞爾人在那兒,並沒有看見我們過去。他們把中尉打死了。我們抓住他們,
把他們帶著去見上尉。他命令隊伍停止前進,進行了簡短的審判。他們挨了子彈。然後,
幾個軍官帶幾個人到了水邊,把中尉埋葬了。我們給他蓋上石頭,朝那邊開了三槍。」
    「阿西梅德,勇敢的好阿西梅德!我一定要去看他的墓。你指給我看。」
    時至今日,我還是解釋不清,當時我為什麼那麼不小心,相信了向導。他想向克呂
格爾拜報告,而克呂格爾拜竟對此一無所知。聽到這種情況,我應該馬上想到那個夜行
人。
    我們沒有思考,就跟著向導走。這裡說的我們,是指的是克呂格爾拜、埃默裡和我。
溫內圖沒有同去,也許是因為他不能參加我們的談話。我們離開隊伍之前,總監命令部
隊繼續前進。
    我們一直在巖石之間行進,大約過了十來分鐘,就到了現場。在這段時間裡,我本
來也是應該留神的。
    在一個大巖石旁邊,有一個很小的水坑,水是從地下滲出來的,看來水量微不足道。
旁邊堆著一些小石頭。向導指著這些石頭說:
    「這就是中尉的墳墓。」
    「我必須為死者祈禱。」總監一邊說,一邊從馬背上下來。
    我們也都下馬,把武器掛在馬鞍上。克呂格爾拜跪下祈禱。埃默裡和我扶著他的手,
但是保持直立。向導沒有下馬,我們本來也是應該注意到這個情況的。
    總監做完了禱告,站起來問:
    「中尉是不是面朝麥加?」
    「是的,先生。」向導回答說。
    我還是沒有朝壞的方面想,只是說:
    「這大概是不可能的。麥加在東方。這石堆的縱向是座北朝南。」
    「是真的。安拉!有人把他放到錯誤的位置上了。」
    「而且,」我補充說,更加引人注意了,「這是什麼?這個石堆應該有兩周時間了,
這不是中尉的墓。」
    「對,這不是。」埃默裡表示同意。
    「為什麼?」總監問。
    「看,好像這種粉末狀的細沙在移動,儘管並沒有氣流。每個裂口,每道小縫都有
沙塵在移動。在其他的石頭上到處都是這樣。但是在這堆石頭上,卻看不到沙子的痕跡。
為……」
    埃默裡停止了講話,因為在這個時刻,我們周圍突然有人向我們和我們的馬進攻。
我迅速從腰帶裡掏出手槍,可是同樣快地被六個到八個人從前後左右抓住。我用盡全力
猛然轉身,把手臂擺脫出來。我認為可以射擊了,十二發手槍子彈肯定是從我身上飛出
去了。這時,一個人把我的腳往後拖,把我摔倒,馬上有一群人壓在我身上,還有幾個
跟在後面。他們把我的手槍奪走,把刀子從我的腰帶上抽出去,把我綁起來。
    在摔倒時,我看到,我們的向導騎馬走了。現在我才知道,誰出賣了我們。我的右
邊躺著克呂格爾拜,埃默裡更近些。他們兩人都和我一樣被捆綁起來。英國人用他的母
語對我說:
    「我們真笨。向導是叛徒。不過放心,他們看來不會要我們的命。我們還有時間。
溫內圖會沿著我們的足跡,找到我們的。」
    襲擊我們的大概有五十個人。他們藏在周圍的巖石後面,沒有讓我們看出半點痕跡。
其中一個人,大概是首領,對克呂格爾拜說:
    「你是我們要抓的對象。但是其他兩個人我們也帶著。明天,我們把你們全軍都抓
起來,徹底消滅,如果君主不拿駱駝、馬、羊和食品來換士兵的生命的話。在你們消失
之前,我帶著你們走。」
    他們強迫我們騎馬,把我們綁在馬上,然後向西南方向前進,一直在山巖之間穿越,
兩個多小時到了瓦爾的盡頭。
    我恨不得給我自己一記耳光。我的武器丟了。那個首領是一個長著一張猴臉的傢伙,
把我的武器拿走了。我們掉進了我們的敵人阿亞爾部落的陷阱。
    埃默裡盼望溫內圖。是的,我信任這位阿帕奇人,勝過信任其他任何人,可是,他
在這種情況下會怎麼樣。他不懂阿拉伯語,沒有一個人能夠和他交談。不過,我並不覺
得這盤棋已經輸了。埃默裡說得對,他們看來並不想要我們的命,因為沒有一個進攻者
動用了武器。這應該使我們放心。我們還有幾張好王牌可以打:埃拉特,我們救了她;
並且準備把所俘虜的阿雲人移交給我們的死敵。正如我剛才所聽到的,通過他們,阿亞
爾部落可以得到他們想得到的東西。
    他們把我們三個隔開了。我在前,總監居中,埃默裡在小部隊的最後。我們不能互
相交談。我努力朝東看,我們的人一定在那兒。可是,儘管這個地區完全沒有山崖遮擋,
還是不見他們的蹤影。他們肯定離我們太遠,隊伍肯定已經停止前進,以便尋找我們。
不過,我相信,向導會盡可能欺騙和誤導他們。
    正如那個叛徒正確預告的一樣,沙石荒漠沒有了。我們來到了一片平原,與其說是
沙漠,還不如說是草原。草儘管稀稀拉拉,還是長著。我們先向西南,然後向東。很明
顯,走的是彎路,目的是迷惑可能的追蹤者。
    紅日西沉,還有三刻鐘,就是黑夜了。地勢逐漸升高,右邊出現了幾座山丘,其中
兩座像尖刀一樣直插雲霄,可是離這兒很遠。那應該是些堅硬的山崖。如果我沒有弄錯
的話,那應該是吉爾吉爾高地。如果我猜測不錯的話,我們正走向廢墟,即目的地。阿
亞爾部落肯定已經離開那兒,轉移到吉爾吉爾地區去了。
    繞了一大圈以後,我算計,我們事先住過的瓦爾在北方,離我們現在的地方不過是
一個小時騎馬的路程。這對我來說是重要的。問題在於,不論情況如何複雜,都必須准
確地記住這個地區的情況。
    現在,我們面前出現一片高地。左右兩邊是有相當高度的堅硬巖石,中間一條像被
刀劈開似的峽谷,直通草原。兩邊的山容易攀登,但是它們之間的山口卻很難通過。我
注意到,峭壁幾乎是垂直的。
    「山口對於我們具有重大意義。」
    我一看到這種情況,就對自己說。這種設想在第二夜就得到了證實。現在,阿亞爾
人正在朝山口走。
    我環顧四周,回頭察看視野之內的形勢。如果沒有弄錯的話,遠處有一個小的亮點,
只有豌豆大。那肯定是件白袍,一種預感告訴我,那是溫內圖。後來,這種預感得到了
證實。他確實在沿著我們的足跡,和我們一樣繞了一個大彎。他看我們應該比我看他更
清楚,因為我們是五十人,所有的人都穿白色長袍。他極其小心,沒有讓任何人看見。
對這位阿帕奇人,我是信得過的。我估計,儘管有種種不可避免的危險,他還是會很快
跟上來。
    山口的兩面確實像用刀子切開一樣,無人能夠攀登上去。我們剛剛進去五六十步,
貝督因人營地獨特的方式便出現在我們面前。
    貝督因人的帳篷形狀各不相同,到處堆放著乾柴,是用來夜間燒火的。數百人迎面
跑來,熱情洋溢地歡呼,歡迎凱旋的部落同胞。帳篷後面駐紮的是衛兵,再後面是大量
的馬。只看見男人,沒有婦女的蹤影。我們確實是在一座作戰的兵營裡。衛兵後面是俘
虜,這些俘虜屬於被包圍的騎兵中隊。他們看來是投降了。我還遇到了上尉卡拉夫。他
把我當作俘虜看待,這使我非常惱火。使我感到慰藉的是,他也是俘虜。但是,我錯了。
    我百思不解的是,阿亞爾部落竟然在這樣一個狹窄的山口裡面安營扎寨,相信這對
他們是很不利的。他們對我們部隊的情況應該了如指掌。如果我們的部隊分成幾部分,
同時從前面和後面湧進這個山口,會怎麼樣?那樣,阿亞爾人就在這個最好的陷阱裡了。
我馬上就覺察到,他們在這兒有一種安全感。
    很容易想象得到,從四方八面向我們投過來什麼樣的目光。更糟糕的是聽到謾罵和
諷刺。我最好不予理睬。
    山谷左邊的石壁旁邊,豎起一座特別大的帳篷,裝飾成新月形,上面的飾品不少,
毫無疑問,這是酋長的住宅。我們被六個騎兵帶到這裡。這六個騎兵在帳篷前面下馬,
給我們松綁,要我們下馬。一個胡須花白的老人坐在帳篷前面的地毯上。胡須給予他以
威嚴的形象。他的眼光坦率,臉色給人以信任感。他的士兵對他的敬畏,就足以證明他
享有崇高的威望。士兵們與他保持著恰當的距離。他手裡拿著一根長煙袋,正在抽煙。
    那個長著猴臉的傢伙把我們的武器交給他。他好像向酋長報告什麼情況,因為他們
互相交談了較長的時間。這期間,我們站在那兒等著。然後,那個報告人帶著其他五個
貝督因人離開了,把馬也牽走了。克呂格爾拜不想久站,便向酋長走去。
    「我們兩個互相認識。你是穆比爾﹒本﹒薩法,阿亞爾部落的最高酋長。我歡迎
你。」
    酋長安靜地看著他的臉:
    「我認識你,但是不歡迎你。那兩位是誰?」
    「這位是內姆西,來自阿雷曼,那位是英國的佩勒萬拜。」
    「你身邊還有一位外國人,是來自美國的?」
    「是的。你是怎麼知道的?」總監驚訝地問。
    「我對一切了如指掌。從哪兒知道,這與你無關。這個美國人在哪兒?」
    「和大多數人在一起。」
    「可惜!這兒有人很想見他。」
    他指的是托馬斯﹒梅爾頓。我料他在後面被俘虜的士兵中。可是,我的猜想錯了。
因為我看到托馬斯走了過來。
    克呂格爾拜剛剛看見他,就極為驚訝地叫喊起來:
    「卡拉夫,我的上尉!你被俘了?」
    「不是被俘,而是自由了!」托馬斯得意地說。
    「自由?那我也馬上就自由,因為我猜……」
    「住嘴!」托馬斯打斷他的話,「不要指望我的幫助,我再不會為你做事了,因
為……」
    他的話講到一半停住了,並且後退了幾步。他的目光投到了我的臉上。他認識我,
正如我認識他一樣。但是,他不敢相信他的眼睛,轉過身去問酋長;
    「這個俘虜說過他的名字嗎?」
    「說過。他叫內姆西,是阿雷曼人。」
    這時,他情不自禁地用英語喊叫:
    「魔鬼!儘管是不可信的,但我真的看見了。老鐵手!您是老鐵手!當時就有人說
過,老鐵手在撒哈拉也饒有名氣。如果我不把您看成懦夫的話,也有人這麼說了。您就
是那個惡棍!我剛才還提到了這個要三倍詛咒的名字。」
    他把手放到我的肩膀上,我用力甩開:
    「托馬斯﹒梅爾頓,您的話放溫和點。既然老鐵手多次找到了您的足跡,您也就絕
對沒有理由歡呼。」
    「老鐵手,您跟著這個瘋瘋癲癲的德國老油子出來,教訓阿亞爾部落。好啦,你們
高興啦,你們要盡量舒服些。你們是不是偶爾還想起那個烏因塔堡?」
    「經常。如果我記得正確的話,您在那兒做事有點不夠留神。」
    「您也到愛德華堡去過?」
    「去過。我好像還抓了您一把心愛的頭髮。」
    「是的。您在森林裡,在草原上,把我當作一條瘋狗追趕。可是,您干了一件傻事,
沒有親自判決並立即處死我。您用人道的方式把我交給了警察,警察也像小孩一樣善良,
給我留出一個洞,使我得以從那兒爬出來。從那時以來,您的可愛形象從我身邊消失。
我渴望見到它,渴望得心都碎了。您想想看,我在這兒,奇跡般地突然再次見到您,心
情是多麼愉快。我還有許多事情要感謝您,比您想象的多得多。您也許記得我的弟弟哈
裡?」
    「記得。我對您可愛的家庭的了解,比您想象的還深刻,比梅爾頓家族所願意讓人
們知道的多得多。」
    「那好。等著瞧吧!您偶爾也回想起阿羅約莊園?」
    「就是那個被您的弟弟放火燒掉的?想。」
    「您大概也想起阿爾馬登礦?」
    「是我捉拿您的弟弟的地方?想。」
    「由於您,他當時丟失了他的全部財產。他把東西藏在那兒,可是,後來再到阿爾
馬登去,東西不翼而飛。肯定是一個該詛咒的印第安人在老礦井中找到它,拿走了。」
    「您錯了。我當時馬上就把它帶走了,分發給了那些受虐待的,可憐的德國移民。」
    「罪該萬死!哼,我會非常感謝您,讓您的肢體四分五裂。要是我的弟弟在這兒就
好了。他要是知道您落在了我的手中,會多麼幸福!可是,您是不是一直認為他死了?」
    「當然」
    「勞駕您別笑掉了牙。您把他移交給了印第安人,他們對他進行了簡單的審判,就
像您今天被阿亞爾人移交給我一樣。但是,他逃脫了他們,現在日子過得舒舒服服。您
從我這兒得知這個消息以後,一定會為此感到由衷的高興。附帶說一句,您一定會很快
感到高興的還有,您最遲活不到明天。」
    「哈哈!」我大笑起來。
    我這樣刺激他,是因為,我希望從他嘴裡打聽阿亞爾部落的作戰計劃。
    「不要笑!」他警告說,「我的話是認真的。」
    「即使這樣,我還是笑。即使我落在您的控制中,您的如意算盤還是不能輕而易舉
地、不付任何代價地撥動。」
    「您是不是以為我會怕您?」
    「不是。儘管我經常證明過,老鐵手還被完全不同於您的人計算過。我根本不需要
為我的解放動手,和我一道來的部隊會為我操心。」
    「我告訴您,在他們到達之前,您死了。」
    「那麼,他們就會為我報仇,我相信他們會勝利。」
    這時,他發出一聲大笑:
    「好一個天真浪漫!」
    「您笑好了,我們的士兵一定會把你們的人攆走。」
    「您的意思是,我對懦夫的了解還不如您。我要告訴您,實際情況會是什麼樣子。」
    現在,他講到了我想要聽的情況了。於是,我打斷他的話,為的是加重對他的刺激:
    「得了吧。我知道得比您還多。您做事輕率得很,把你們自己封閉在這個山溝溝裡,
這個山溝本身就是一個陷阱。明天,我們的大部隊開過來,把你們團團包圍,你們休想
逃脫。」
    「這是您對我說的?您沒有想到,您根本沒有想到,您做了一件多麼愚蠢的事情。
假設我們像您所想象的那樣,真正不留神,掉進了陷阱,那麼,由於您提醒我們要注意
陷入危險境地,我會早早加以注意,會及時逃脫。」
    「豈有此理!」我大發雷霆,臉色看起來像一團要爆炸的彈藥。
    「我看得出,您自以為聰明。我勸您不要為我們操心,我們到這個峽谷中來,是因
為這兒好隱蔽。我們可以在這兒生火做飯。但是,明天早上,我們就會離開這個山谷,
走掉一半人,其他的人退到山口裡面,不會被人發現。我們隱藏在外面的山崖後面。您
的勇敢的士兵騎著馬進入山谷以後,這個山谷就變成了他們的陷阱,埋伏在外面的阿亞
爾人立即沖過來,把你們的人逼到谷底,我們的部隊在那兒以逸代勞。一個三歲小孩也
看得出,你們的人沒有救了,只有無條件投降。」
    現在,我知道了我想要知道的情況。但是,我不能讓他發覺,只能做出狼狽的樣子。
然後,我很快又讓我的表情開朗起來,說:
    「這個如意算盤倒是打得不錯,可是,你們沒有巧妙的辦法,所以不可能引我們的
士兵上鉤。」
    「他們有的。您可以相信。一切都準備就緒。你們對向導的指點寄予了這麼大信任,
可他與我結成了聯盟。他今天把你們引到水邊,是我昨天晚上到你們的營地對他下的命
令,要讓你們的部隊失去向導。他明天同樣會把他們引入山谷。」
    「混蛋!你們都是軍官,應該服從克呂格爾拜。」
    「廢話!我長期在他面前卑躬屈膝,才受到他的寵愛。可是現在,我有更重要的事
情和完全不同的前途。我要回到美國去,利用一個機會,拿到一個裝得滿滿的錢袋。我
故意讓他們包圍,經過深思熟慮,把我的士兵帶給阿亞爾部落的酋長,通過我的信使讓
克呂格爾拜帶來三個騎兵中隊。士兵們歸屬酋長,君主可能會贖回他們。克呂格爾拜屬
於我,將給我一大筆錢來換取他的自由。這兒有個英國人,你們的部隊裡還有一個美國
人。這兩個人必須用贖金來換取。我偶爾得到了您這個最寶貴的獵物。不過,您不要花
錢,而是去死。您對我和我弟弟所欠的一切,將一次性地由您還清。您知道,我為什麼
這麼老實地把所有一切都告訴您嗎?」
    「不知道。我認為,您的坦率完全不可理解。」
    「這是為了向您證明,我對我的事情完全有把握。您沒救了。」
    「但是,英國人和美國人並不是沒救,克呂格爾拜就更不用說了。」
    「怎講?」
    「您一旦把贖金拿到手,您就會派人把他們殺死,使他們不能把您的秘密洩露出
去。」
    「您突然變聰明了!」他對我奸笑,「我與他們簽訂什麼協議,您用不著知道。那
是我的事和他們的事。他們支付給我的,只不過是點路費罷了。在那邊,我將得到大量
的錢,那才是要操心的。」
    「大概是繼承一筆遺產?」
    他無恥地對著我大笑,承認我的說法,可是,他並不知道,我對他的一切都已了解
得清清楚楚。他得意地說:
    「是的。是通過繼承遺產,尊敬的先生!現在,我的坦率應該足夠了。總監可以留
在酋長身邊。您和英國人和我一起到我的帳篷裡去。在那兒,我會可靠地保護你們。我
只要對首長講一句話。」他又轉身對著老頭,「克呂格爾拜暫時屬於你。這兩個我要帶
到我那兒去。他們是我的財產,總監也是,我暫時把他放在你身邊,以便你和他談釋放
士兵的條件。」
    埃默裡站在我身邊,把壞蛋的每句話都聽清楚了。這個壞蛋現在一只手抓著他的胳
膊,另一只手抓我的胳膊,想把我們帶走。但是酋長把他擋住:
    「住手!你好像與這兩個人談完了,我還沒有和你談呢。」
    講話人的臉色陰沉,幾乎可以說富有威脅性。我知道他不允許我們被這個美國人帶
走。這對我們只有好處。我雖然不很擔心被帶走,但是可以肯定,我們在上尉身邊,危
險會多些。如果酋長把我們留下來,就會省點事。對我們的生命,我不怎麼擔心,理由
有二:第一,我雖然不能相信克呂格爾拜,但是可以認為,我和埃默裡一定可以想出辦
法解救我們自己;第二,即使這種希望落空,溫內圖是信得過的。
    我對這位阿帕奇人充滿著希望。我非常了解他,他是我的朋友中最可靠的。我為此
發過誓,完全相信我發現的那個白點就是他。我很容易設身處地想象出他決定要采取的
措施。
    他一定知道我們被拐進了這個山口,直到這個山口一分為二,即分為東西兩部分。
溫內圖會像我們一樣從西邊進來,無論如何會和我一樣,把這個山口看得很重要,一定
會知道裡面是誰,因此一定會改變他的方向,離開我們的足跡,往山上走,居高臨下,
鳥瞰全局。想到這兒,我忽然產生了一種感覺,如果我把目光往上看,一定能看到他在
上面。我這樣做了,真的看見了他!我剛剛抬頭,把臉朝上,就見垂直的山崖邊緣上有
一個人,做了幾個手臂動作,然後快速向下走。他在那樣的高度,好像是個小孩,但是
我認出了他。他給了我一個信號,告訴我,他看見我了,並且察看了一切。我現在完全
放心了,知道他會不顧一切危險,來救我們。
    「溫內圖在上面向下看我們。」我低聲地對埃默裡說,「等到這兒安靜以後,他就
過來。」
    「是的。」他回答,眼睛沒有向上看,「了不起的傢伙!要帶我們出去嗎?」
    叛徒上尉用驚訝的表情對著酋長,問道:
    「你還有什麼對我說的?」
    「我要告訴你的,是你好像還不大了解的情況,你要呆在阿亞爾部落的一個營房裡,
我是這次戰爭的指揮官。」
    「這個我知道。」
    「你為什麼要表現得像個指揮官的樣子?為什麼對我們的俘虜作出決定,好像他們
是你的俘虜一樣?」
    「他們也是我的。」
    「不對。他們是被我的戰士們抓獲的。這兩個人和御林軍總監都留在我這兒。」
    「我不能承認。」
    「我沒有問你承認與否。這兒只有我的意志。」
    「不對!在這種情況下,是我的意志起作用!」托馬斯﹒梅爾頓用手指著我,接著
說,「你不知道,這些人對我有多大的價值。這是個逃犯,有過許多謀殺行動和良心上
的其他罪行。他也想殺害我和我的弟弟,幸虧沒有成功。我與他有血親之仇。他落入我
的手裡,屬於我。」
    我走向他,因為我的手被綁,不能動他,便用腳把他踢倒在地上。我大聲說:
    「惡棍,你自己是殺人犯,我追捕你,是為了把你送交法庭!」
    「狗雜種!」他叫道,同時跳起來,撲向我,「你敢對我一派胡言……」
    為了抓我,他經過埃默裡身邊,埃默裡也給了他重重一腳。說時遲,那時快,沒有
一個人來得及阻止,他就又飛到了地上,失去了知覺。
    我想走到首長跟前說明真相,他給了我一個手勢,要我別作聲,並且說:
    「靜!我不聽你對我作的說明。你們被允許虐待這個人,而不受我的懲罰。你們也
做夠了。你們看到,我對他是怎麼看的。他稱你為逃犯和殺人犯,可你不像逃犯,御林
軍總監也不會允許一個這樣的人在他身邊。你是阿雷曼人,大概是個基督教徒?」
    「是的。」
    「你知道你們救世主的生平嗎?我們也把他當做先知。」
    「知道。」
    「他有十二個門徒和一個學生。其中一個告密了,出賣了他。你知道那人叫什麼名
字?」
    「猶太。」
    「好!上尉就是一個猶太,因為他出賣了他的朋友和主人徹林軍總監。看來,他要
對你們進行報復,甚至要殺死你們。這種事不能發生,我不把你們交給他。你們不是他
的俘虜,而是我的俘虜。」
    「我可以對你講講他要我死的原因嗎?」
    「現在不,因為我沒有時間。至於你們的事,你們以後會知道的。為了不讓你們逃
跑,我將把你們分開看管,使你們不能互相通氣。你們各住一個帳篷。御林軍總監留在
我這裡。」
    「我有幾個重要的情況向你報告,這些情況可以證明……」
    「現在不,現在不。」他打斷我的話,「以後我有時間,你可以對我講,願意講多
少就講多少。」
    他叫兩個貝督因人過來,輕聲地給他們作了一些指示,我們就被他們拉走了。一個
人把我帶進一個帳篷,把我的腳綁上,然後在地上打了個樁,用繩子把我捆在樁上。在
此之前,他把我的口袋掏空。接著,他坐到門外看守我。
    與我的兩個同伴分開,我感到很不舒服,可是沒法反對。
    天越來越黑,夜幕降臨了。在最後一次禱告以後,看守給了我幾口水,我沒有得到
吃的。
    營地鴉雀無聲,大家早早睡了,因為第二天天亮前,他們要離開山口。
    我的看守每隔一定時間來看看我,以便確認我還在,並且摸摸綁著我的繩索。
    我使勁想把手上的繩索解開,希望能在天亮之前把手解放出來。只要做到這一點,
我就得救了。但是,我的努力是多余的。還沒到午夜,我就聽到背後傳來一個輕輕的聲
音。天很黑,我不可能認出是誰,但是,我對自己說,是溫內圖的聲音。我細聽。
    「沙裡,沙裡!」他在我近處小聲說。
    「我在這兒。」我同樣小聲回答。
    「被綁著嗎?」
    「當然,被綁在樁上。」
    「看守來嗎?」
    「每隔一段時間。」
    「你們是怎麼被捕的?」
    我簡單地講述了過程,說明是上尉叛變,並且告訴他說:
    「克呂格爾拜在酋長的帳篷裡,埃默裡的藏身處很快能找到。」
    「我知道。我看見他們把他帶過去,他在營地的對面。」
    「把我的繩子砍斷!我們必須趕快解放他們兩人。」
    「不行。我們不能這樣,因為這樣會把事情弄亂。不能讓阿亞爾人發覺你們走了。
他們馬上就會想到,我們去接我們的部隊去了,這可能引起他們提前出發。因此,你們
必須留在這兒不動。我的兄弟老鐵手看到了這點嗎?」
    「看到了。但是我一定要有把握,我們的士兵一定來。」
    「你親自去接。」
    「可是,我不能走開。我的看守會去報告。」
    「他不會發現,因為我代替你。」
    「溫內圖代替我受苦?這樣一種犧牲我不能接受。」
    「不是犧牲。如果我一個人去,我不能與士兵講話,我不懂他們的話。如果我和你
一起去,他們發現你不在,就會抓住我們。但是,如果你走,我留下,就有把握俘虜我
們的敵人。你在夜間把他們包圍起來。他們明天早上不能出谷。我留在這兒,不會有任
何危險。」
    他講得對。我可以接受他的建議,而不必擔心這是自私的表現。他不會由於作出犧
牲而受到損傷。我們知道,我們是互相信任的。
    「好!我同意。」我說,「自從我們被俘以來,你一直在我們的部隊裡?」
    「不是。我沒有時間。我必須先找到你。」
    「我怎樣去找他們?我不知道他們在哪兒。」
    「騎馬一直往北,就一定碰得到他們。他們肯定在山崖的盡頭紮營。」
    「瓦爾的南端?我也是這麼想的。」
    「你說騎馬,當然是指你的馬?」
    「是的。出了山谷向北大約走一千步。我把它拴在那兒了。武器掛在鞍上。我只帶
了刀子。」
    「你也要拿著,以防萬一。如果看守過來,叫你,怎麼辦?你可以不回答。」
    「我會打呼,讓他以為我睡著了。」
    「好,但願不久我就回來。我要給你信號嗎?」
    「要。三聲鷹叫。」
    「好,把我解開吧!我把你綁起來。不過,我綁得很松,讓你容易把手脫開。」
    這些事做完了,我告別阿帕奇人,爬出帳篷。這不難,篷布借助繩索固定於插在地
上的帳篷桿上。溫內圖是解開了兩根繩索,拉起篷布,才進到帳篷裡來的。我鑽出來後
再把繩索捆緊。看守一點兒也沒有發覺。
    我現在還談不上真正的自由,因為還要通過大部分營地。但是我知道,任何人都不
能抓住我。
    新月掛在天空,我身在深谷,卻不能看見它。周圍相當亮,我卻看不見一個站崗的
人。睡覺的人分成組,一個組睡在一起,很容易避開。我在地上爬行,一刻鐘以後就把
最後一組阿亞爾人甩在後面。然後我站起來就跑。
    貝督國人覺得非常安全,山口沒有設一個崗哨。我前進了一千步,在八百步的時候
就看見了馬,因為在平地比在深谷亮得多。我騎上馬,可以認為逃跑成功了,因為我有
一匹馬和溫內圖的精良武器。
    我一直向北飛奔。頭一段路月光明亮,我看得很遠,一個鐘頭以後就到了頭幾個巖
塊。這就是瓦爾的開端。現在要找營地,可是在巖石中間,比在遼闊的草原難得多。我
拿起阿帕奇人的銀盒,放了一槍,隔不久又放一槍。當我細聽時,大概過了半分鐘,就
聽到兩槍作為回答,從西邊飛過來的。我選擇了這個方向,很快遇到好幾個士兵。他們
在營地聽到了槍聲,以為溫內圖回來了。他們便開兩槍指示方向。此外,他們還派了人
出去迎接他。他們看見是我,而不是他,覺得奇怪,但是我沒有向他們說明事情的原委。
我的時間很寶貴,說長了會誤事。
 
    ------------------
  亦凡公益圖書館掃校
上一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