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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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介& 楔子】 她對於失落的古城、 稀世的紅色鑽石的的傳說深信不疑, 不惜一切要找到它們,即使這得忍受英氣逼人的路柏恩的相隨, 也決不退縮。 但是他倆沒想到即將踏上的是一段激情與背叛之旅, 他們將在神秘無解的愛情世界中,被危險驅向共同的命運…… 序幕 「那是什麼,爸爸?」婕安的小手指指向她爸爸手中那本書上的一張圖片,她正坐 在他膝上。這是常有的事。因為她雖然只有五歲大,卻對他所說的以前的人和遙遠地方 的故事,感到深深的著迷。 「那是個亞馬遜人。」 「她叫什麼名字?」婕安從這個人的外形知道她是個女的。當她還更小時,有時會 被頭髮的長度搞迷糊了,直到她發現爸爸書裡的圖片上,不論是男是女,幾乎都留著長 髮。為了找到一個更好的方法來判斷性別,她很快發現一個可靠得多的線索—胸部。男 人和女人的胸部不一樣。 「我不知道她的名字。沒有人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存在過。」 「那麼她可能是個假人嘍?」 「有可能。」薛洛賽輕輕撫摸女兒小而圓的頭顱,托起她濃密閃亮的頭髮,再讓黑 色的卷髮落回原處。這小孩讓他感到滿心歡喜。他知道自已偏心,但她的聰明和對抽像 事物的理解力,遠超過她這年紀的小孩應有的程度。她對他考古的書籍深深著迷。他印 象最深刻的回憶之一是,她三歲時奮力將一本幾乎和她一樣重的書,拖到地板上,然後 花上一整個下午的時間趴著,仔細看地上的書,渾然忘卻周圍的一切。她將童真和令人 驚異的邏輯能力混和起來。沒有人能說他的婕安糊塗。務實若是她最明顯的個性,那麼 固執便是其次。他愛憐地想著,將來不知有哪位男士要應付他摯愛卻難纏的女兒。 婕安貼近圖畫,細細研究。最後她問:「如果她是個假人,為什麼會在這裡?」 「亞馬遜人是傳說中的人物。」 「喔,那些讓作家編故事的人。」 「是的,因為有時候傳說可能是以事實為根據。」他對婕安說話時,通常試著簡化 詞彙,但他從未看輕她的理解能力。如果他厲害的小寶貝對某件事不瞭解,會一直要求 他解釋,真到她真的明白為止。 她皺起小鼻子。「告訴我有關亞馬遜人的事。」她向後靠,讓自己舒服點。 她的俏皮讓他不禁笑出聲。他開始敘述那些女戰士和她們的女王—希莉。房子裡的 某處,有扇門砰了一聲,但他們兩個都不加理會,只是沉浸在古老的世界裡,那是他們 最喜愛的地方。 薛瑞克帶著異常的熱情,蹦蹦跳跳地進了屋子,他慣有的陰鬱在興奮中消失了。他 不理會管家常掛在嘴邊的叮嚀,直接把棒球鞋穿進屋裡。老天,這場比賽太帥了!這是 他表現最好的一場比賽。他希望父親能到場看他,但他和學生有約,不能去。 他上場打擊五次,擊中了四次,其中一次還是全壘打。這使得他今天的平均打擊率 是驚人的「八成」!數學不是他的專長,但他可以很容易地算出這個來。 他到廚房裡喝杯水,喝得又大口又急,水都從下巴滴下來了。然後他又倒了一杯, 剛把杯子舉到嘴邊時,他聽見聲音,便停下來。聽起來像是他父親在說話。 興奮使他很快走向書房,他知道父親會在那裡。他推開門衝進去。「爸!我今天打 中了四球,其中一球是全壘打!我得了七分,而且還表演了一次雙殺。你真該去才對! 」最後一句話是激動地渲洩,不是抱怨。 薛教授從書上抬起頭,對著他兒子微笑。「我真希望我去了。好孩子!」 瑞克不理會坐在父親腿上的小妹妹。「你和學生約會花的時間不像你想的那麼久, 是嗎?」 「延到明天了。」教授說道。 瑞克站在那裡,興奮之情漸漸退去。「那你為什麼沒去看比賽?」 婕安一直感興趣地聽著。現在她開口了。「我喜歡棒球比賽,爸爸。」 他低頭朝她微笑。「是嗎,婕安?也許我們會去看下一場。」 這答案令她感到滿意,而且她的故事已經被打斷得夠久了。她戳戳書,重新喚回他 的注意力。「亞馬遜人。」她催促道。 教授遵循這個高八度的聲音的指示,這故事和他感興趣的事物相近,因此他不難從 命。感謝上帝,婕安喜歡傳說勝於童話,否則他不可能這麼有耐心。 瑞克的快樂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發現自己又被那個小鬼排擠的憤怒。好吧,就算 她很聰明,那又怎樣?她不可能演出雙殺。 他心裡湧起一股挫折感。在他還沒衝動得把她從父親腿上抓下來之前,便大步地走 出房間。他父親不會瞭解的,他只覺得他的小寶貝非常了不起。 小寶貝,狗屁,瑞克忿恨地想著。從婕安出生的那一刻起,他便不喜歡她,甚至憎 恨她,就像他不喜歡她的母親一樣。她母親幾年前死掉了,真是感謝上帝,但這小鬼仍 然在這裡。 每個人對她的聰明都大驚小怪的。他們都把他當成笨蛋,應只因為他留級了一年。 好啦,現在他十七歲,升上高中二年級後,就十八歲了。他不笨,他只是沒有真的努力 試過而已。何必管這些?不論他做得多好人們仍只會去注意那個小鬼。 他上樓到自己房間裡,脫下鞋子,甩到牆上。現在她毀了他最好的一場比賽。如果 爸爸和學生的約會延期了,他本來可能會去看那場比賽的,但他卻回家來跟那個小鬼說 故事。這種不公平讓瑞克想打東西出氣,她搶走了父親—她和她的蠢媽媽—而他絕對、 絕對不會原諒她。 一股衝動令他猛地站起來,他腳上只穿著短襪,無聲無息地走出房間,經過走道, 來到婕安的房間,他站在房中,看著四周,像所有的小孩一樣,她收集了一堆寶貝。房 裡四處散放著她最心愛的書和洋娃娃,以及一些顯然只對他有意義的紀念物,瑞克不去 管那些,他只找她特別的洋娃娃—她最喜歡的一個—一個已經髒掉的塑膠娃娃,她幫它 取名叫紫羅蘭。睡覺時,她總是抱著這個洋娃娃。 瑞克在那裡抓起洋娃娃,溜回自己房間,思索著下一步該怎麼做。他想把它敲成碎 片,放在婕安床上,但狡詐的動物本能告訴他,他將因此受責,因為沒有其他人會做這 種事。不過,光是把它藏起來是不夠的,他的嫉妒之心不能以此為滿足。他要破壞某件 她心愛的東西。即使他是唯一知道的人也無所謂。 他微笑著,從櫥櫃的頂端拿出他的小刀,在床上坐下來,冷靜又徹底地將洋娃娃肢 解。婕安不會知道他做了什麼,只會因為她心愛的洋娃娃不見了而大哭,但沒有人能指 控他。他會把這件事隱藏起來。每次他看見她,會暗暗地偷笑,因為他知道,而她卻不 知道。 熾天使書城
【第一章】 薛婕安生氣地緊抿著唇。走進公寓。屋齡還不到兩年,但跨過門檻時,她常感到一 陣喜悅與成就感,因為這公寓不但看起來很棒,而且是屬於「她的」。但今天與往日不 同,她甚至沒有注意到屋裡的清涼與舒適。她將帆布袋扔到客廳桌上,大步穿過客廳, 走到陽台。她怒不可遏,以至於覺得必須待在戶外,才好讓她的怒氣有伸展的空間。 她僵硬地站在洛杉磯晚春的熱氣中,雙手抓住及腰的水泥牆。從這裡可以看到城市 的美景,平常不論是白天柔和的色彩或是晚上的霓虹燈,她都很喜歡。但她太生氣了, 根本無心觀看。那些心胸狹窄的混蛋真該死! 她努力贏得在非洲東部歐薩拉發掘地工作的權利,這是幾十年來考古學上最重大的 發現,一想到能參與,她便欣喜若狂。她從未如此渴望過,渴望能幫忙挖掘出埋在非洲 紅海海岸,新近才被發現的那個古代村落。這次挖掘行動是由「傅氏考古基金會」贊助 的,她正為此基金會工作。當她被列為考慮派到歐薩拉工作的人選之一時,興奮得簡直 快暈倒了。 為什麼也不該期待被選中呢?她工作表現優異,她的報告也是,幾份有名望的刊物 都登過她的論文。她有考古學的博士學位,而且參與過非洲幾次比較小規模的挖掘行動 。對挖掘一個像歐薩拉那麼重要的地方,她的經驗將具有相當的價值。只有最好的人才 會被選上,但她知道自己是最佳人選—不僅經驗豐富、全心投入,而且工作勤奮;更有 一顆靈活的頭腦,可從留下的遺物中,推測出古代的生活形式。她沒有理由不被選上。 但她沒有被選上。因為對管理基金會的那些笨瓜而言,有一個很好的理由可以剔除 她—因為她姓薛。 大學考古系的主任曾直截了當地說過:「瘋子」薛賽洛的女兒不會為任何一支考古 隊帶來好名聲。她父親以構思瘋狂的理論而著稱,而她的工作和可信度便籠罩在這陰影 之下。 她父親總是說她的毅力過人,但這次她卻毫無選擇的餘地。她不想離開考古界,她 太愛它了,但她在考古界卻處處碰壁,就只因為她是她。考古需要很多經費,而贊助者 並不多。爭取基金的競爭是非常激烈的,因此沒有任何有聲望的隊伍付提起派她參加重 大挖掘工作的代價。她一出現便會讓發掘結果的可信度遭到質疑,而隊伍會因此失去基 金的支援。 即使她改了名字,也不會有什麼好處,考古界很小,人人都認識她。這實在太官僚 了!基金流向一些會上報的大團體,而沒有人願意冒因接納她而敗壞名聲的風險。她參 加了無數次小規模的挖掘行動,但所有重大的發現都將她拒於門外。 即使真有什麼好處,她也不願改名字。她父親是個了不起的人,是個出色的考古學 家。她非常愛他,即使他已經死了十四年—那年她剛好十四歲—她仍然想念他。令她生 氣的是,因為他無法證實的瘋狂的理論和計劃,而使他對考古界的許多貢獻,完全被忽 略了。他在亞馬遜從林中意外喪命。他原希望能找到證明他瘋狂理論的確切證據,而人 們一向叫他吹牛大王、傻子,但他死後,比較富同情心的人認定他只是「被誤導」了。 婕安上大學和工作時,薛賽洛的名聲一直跟著她,所以她常覺得她必須工作提比別 人更努力、更細緻、更刻苦,絕對不可以表現出父親曾透露的任何狂想。她把自己完全 獻給了考古,甚至從未休過假,利用每個可能的機會追尋她的目標。一切努力卻落了空 。薛「瘋子」的女兒在任何主要的挖掘行動中,都不受歡迎。 她雙手在牆上用力一捶。他不是瘋子,她激動地想。他有點含糊、有點走調,但在 家時是個很棒的父親,而且是個非常好的考古學家。 想到他,讓婕安記起了他那幾箱她沒看過的論文。他死後,論文全打包起來,房子 也被賣掉了。她同父異母的哥哥瑞克,把那些箱子搬到他骯髒的公寓裡,堆在角落。他 對它們毫無興趣,而且據她所知,還沒人碰過。當婕安完成大學學業,搬進自己的地方 時,她提議要帶走它們,免得擋了他的路,但瑞克拒絕了—至於原因,據她想,與其說 是他自己想要父親的東西,還不如說是他喜歡擁有她想要的東西。 在這一點上,瑞克跟往常一樣又錯了,雖然她不會破壞父親的論文遺稿,但也不想 得到它們。她父親被當成瘋子,成為這一行裡的笑話,她不想讀到任何會使她相信這點 的東西。最好就保留她對他原有的記憶吧! 但現在她感到一陣好奇,一股想與他接近的需要。他不是瘋子!他的一些理論是不 合慣例的,但五百年前,「地球是圓的」這個理論也被認為是瘋狂的主意。她父親花了 無數個小時,仔細地看地圖、圖表、日記,循線查尋,以建立理論,而且他在這個領域 裡是出類拔萃的人物,能夠從遺留至今的幾片碎片說出許多過去的事。 她希望她現在就能擁有那些箱子,除了精神支持,父親從未給過她任何東西,而現 在她正需要它們。他走了,但那些舊記錄比她所有的好些紀念物—大部分是照片—更像 是他的一部分。她猶豫了一分鐘。這是她職業生涯中最黑暗的時刻,自從父親死後,她 最生氣、最難過的一次。她天性獨立,但即使最獨立的人,有時也需要安慰,而她正處 於這種時刻。她要感覺接近父親,需要重溫她對他的記憶。 她下定決心,利落地走進屋裡,在通訊薄裡找瑞克的電話號碼。她想,她不知道他 的號碼,正可作為他們關係的註腳。基本上,就感情方面而言,他們之間毫無關係。他 向她借過幾次錢,但平均說來,她一年看見他一次,這對他們兩個來說都已經足夠了。 她讓電話整整響了一分鐘才掛上。她知道可能要花上好幾天才能聯絡到他,所以她 控制住自己的不耐,換上運動服。運動一向能減輕壓力,而且,她喜歡保持好身材,一 星期上三次健身房,再加上慢跑,讓她覺得身體健康。 不過,回到家幾小時後,她仍舊拿起話筒撥了電話。令她驚訝的是,鈴響一聲後, 便有人接了電話。一聲稍微有些含糊的回應傳進她耳裡。 「瑞克,我是婕安。今晚你會在家嗎?」 「做什麼?」話裡透露出警戒和狐疑。 「我想看看爸爸那幾箱舊論文。」 「為什麼?」 「只是想看看,我們一直沒看過,你知道的。不知道裡面有些什麼?」 「這有什麼關係?」 「我不認為有關係。我只是好奇。」她本能地不讓瑞克知道她有多想要那些論文。 「我沒有時間坐在這裡看你慢慢回憶。」瑞克說道,完全迴避了讓她將箱子帶回家 的可能性。瑞克自認為佔了她的上風時,是絕對不會放棄的。 「好吧!」她說道。「算了。我只是想想而已。拜!」 「等一下!」他匆忙地說道。她幾乎感覺得到他正在思索,腦海裡正打著主意。「 呃—我想,你可以過來。還有,呃,你想你能不能挪點錢出來?我手頭有點緊。」 「哦,我不曉得,」她說道,不希望讓他覺得太容易,可能會改變心意。「多少? 」 「不多。也許一百塊左右。」 「一百!」 「好吧,好吧,就五十。」 「我不曉得。」她再說一次。「我要看看我有多少。」 「你要現在過來嗎?」他問到。 「當然,如果你會在。」 「我會在。」他掛上電話的聲音震到她的耳膜。婕安聳聳肩,掛上電話。每回和瑞 克聯絡就像這樣,有時她真懷疑,他究竟能不能看出,他對她的刁難實際上是一點作用 也沒有。 她檢查一下皮夾,好確定她有五十元現金,雖然有,但這就是全部了,除非她到自 動提款機去領,而那是一件他不喜歡在晚上做的事。她車油足夠,所以她今晚用不著現 金。在她需要支持的時候,花五十塊錢就能立刻讀到父親的論文,還是值得的。她一向 能夠自立,但即使最有生機的植物有時也會凋萎,今晚無疑地她的葉片都下垂了。 她沒有換下運動服,事隔多年,再去整理那些箱子,一定弄得髒兮兮的。她花了四 十多分鐘才到達瑞克的公寓。那是一排三棟、兩層樓的建築物,泥灰牆被漆成淡紅色。 許多年前,當它還新的時候,看起來也許非常顯眼,但現在卻沾上污點,褪成令人倒胃 口的紅色。瑞克就住在左邊的第一棟。 她敲敲瑞克的房門,門外可以聽見電視機的聲音,但除此之外,沒有其它的聲音了 。她再敲一次。 「來了,來了。」屋裡傳來一聲模糊、不悅的回答。一分鐘後,瑞克將門打開了。 瑞克稚氣、悅目的五官總是令她驚訝,他的臉完全不受煙、酒和他的生活方式影響 。他的外表現在有點不如以前,不過仍是一個有吸引力的男人。 「嗨!」他說道。「錢帶了嗎?」 「我只有五十塊,不過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免強捱過今晚。」她一邊說道,一邊卻 想著:哈羅!我很好,你好嗎?她可以聞到他呼吸裡的酒味。清醒時的瑞克本來就不拘 小節,一喝酒,更是毫無禮貌可言;很不幸的是,大部分的時候他都在喝酒。 「當然,我需要。」他打斷她的話。「如果不需要,我不會一開始就要一百塊。」 她聳聳肩,拿出皮夾打開,好讓他看見她把每張鈔票都給他了。五十七塊。她不會 再看見這些錢,不過他也不這麼期望。她把錢給他,一邊說:「箱子在哪裡?」 「後面,另一間臥房裡。」 房間一片雜亂,看不出來曾經擺過床。瑞克把它用來當做貯藏室,而且他顯然還把 任何擋住他的路的東西也扔進去,包括髒衣服在內。箱子堆在角落裡,她奮力地開出一 條路,並開始清出一塊空地,好把箱子打開。 「你在找什麼?」瑞克問道。她聽出他聲音中的懷疑,知道他並不很相信她先前所 說的話。「沒什麼,我只是想看一看。你何不拿兩張椅子進來和我一起看?」 「不,謝了。」他說道,給了她一個「開什麼玩笑」的眼神。「我寧願喝杯涼的, 看看電視。」「好吧!」她說,伸手去碰五個箱子中的第一個。箱子上有水漬,還有一 層灰,教授心愛的東西大部分都已經滿是灰塵。她坐在地板上,開始撕開封住箱子的棕 色膠帶。 大部分都是研究用的書,她依照主題整理好。她注意到其中有些是罕見的版本,因 此特別小心處理。 還有一些有關不同挖掘地點的筆記、他覺得有趣而保留下來的文章、不同年代的地 圖和圖表,還有一些他記下自己構想的活頁筆記。她帶著微笑打開,從密密麻麻的字跡 裡,她再度找到了父親的精神。他對工作有無比的熱忱,重新架構起失落的文明讓他感 到無限的快樂;他從不試著控制自己的想像,而是任其飛翔,相信它會將他帶往事實。 對工作的狂熱讓他試著想追查幾個傳說,每一個都在他的筆記裡記錄成一個章節。 婕安記得在她還小時的許多個夜晚,她坐在他的腳邊或是膝上,著迷地聽他說著那些為 了取悅她而編成的不可思議的故事。她不是聽童話長大的—雖然就某一方面來說,也可 以算是—但她的童話是有關於古文明、寶藏、神秘地消失—它們曾真實地存在過,或者 只是一個男人想像出來的故事?對她父親而言,即使只有一絲真實的可能性,他也是無 法抗拒。他追查最細微的線索,即使只為了滿足他自己的好奇心。 她瀏覽過筆記的內容,記起他告訴過她與每個傳說有關的故事,眼睛變得迷濛起來 。她注意到他將大部分的傳說視為神話,沒有事實依據,但他認為有少數幾個傳說至少 是可能的,雖然需要更進一步的研究,而事實可能永遠不為人所知。她再度憤怒起來。 證明就在這裡,他非常小心地評估過事實,而且不受他研究目標的神話魔力所影響,人 們怎能將他貶成瘋子?不過,大家談論的是他有關安薩族的理論,那是他最慘烈的失敗 ,以及他如何在追尋它的時候送了命。 安薩族。她已經很久沒有想到這個傳說了,因為它造成了他的死亡。她最後一次看 到他,是在他將前往亞馬遜查尋安薩族傳奇的那天早上,他是如此地容光煥發、充滿狂 熱。她是一個瘦弱,畏縮,將滿十四歲的女孩,因為被留下來而悶悶不樂,因為她生日 時他不在而嘟著嘴,但是他還是擁抱、親吻了她。 「不要嘟嘴,寶貝。」他說道,輕輕撫摸她的頭髮。「幾個月後我就回來了,最多 半年。」「你沒有必要一定要去。」她回答道,仍然不肯原諒他。 「但這次我有機會找到『女王之心』,證明安薩族存在過。你知道那代表什麼,是 不是?」十三歲時,她對生活已經有了實際得驚人的觀點。「所有權。」她說道,他大 笑。 「好吧,這也算。但是,想想這個傳說被證實時會是什麼樣子。把『女王之心』握 在我手裡,讓世人能瞻仰它的美。」 她皺起眉頭。「你最好小心。」她恐嚇他。「到亞馬遜不是去散步,你知道的。」 「我知道,每一步我都會小心。」 但他沒有。那天早上是她最後一次看見他。大約三個月後,他們接到噩耗,又過了 兩個月,他的遺體才被運回來安葬。教授不在時,若碧姑婆來和婕安住,所以婕安的學 業並沒有中斷,但他死後,房子立刻被賣掉,她發現自己被安置在若碧姑婆的小屋裡。 瑞克雖然是她最親的親人,卻不願讓一個半大不小的女孩成為自己的負擔;而且,瑞克 一直沒有原諒他父親在他的母親死後再婚,高中學業一完成,他便搬出去了。瑞克和婕 安一直不親,他只是勉強的容忍她而已。這情況一直沒有改善。 她父親對安薩族傳奇的追尋賠上自己的生命,也完全改變了她的命運。她不只失去 了父親,也被迫從她所熟知的一切中連根拔起,現在他最後探險的陰影甚至正籠罩著她 的職業生涯。她翻著筆記,想瞭解他對這個讓她付出這麼大代價的傳說有何想法,但沒 有一章是記錄安薩族的。她把筆記放一邊,拿起另一本,但裡面也沒有任何有關這個古 代部落的記錄。 又翻了兩本筆記後,她才在第三本找到。筆記本前面用粗黑的字體清楚地寫著:「 南美洲安薩文化」。在他調查過的傳說中,只有這部分是單獨寫在一本筆記上。她把它 從箱子裡拿出來,小心地翻開,一股激動掠過她全身,想著不知道是否能看出究竟是什 麼原因如此吸引他,讓他冒著失去名望與生命的危險去追尋。 她看到他從不同的來源搜集了數個故事和傳說,每一個都提到了「女王」或「女王 之心」。雖然薛賽洛不遺餘力地調查研究,這些故事的起源仍舊無法確定,既不是印加 ,也不是瑪雅,似乎是源自某一種更先進的文明。故事裡也提到「綠海下的石城—安薩 之地」。在幾個版本不同但都大同小異的故事裡,一個偉大的女戰士之王和一位來自另 一個部落的戰士相戀了,但他在保衛城和他的女王時被殺了。女王為他的死傷痛欲絕, 對著他的屍體發誓,她的心決不會再屬於另一個人,不論是今生或來世,直到永遠。她 活到很老,死的時候,心變成了顆紅寶石,從體內被取出後,放在她心愛的戰士的墓碑 上,永遠屬於他,就像她發的誓一樣。傳聞中,這顆紅寶石具有神奇的力量,釋放出魔 力,保護安薩族,讓他們永遠能藏在綠海下的石城裡。就是這個故事在全世界變化出無 數個不同的說法,看不出任何地方可以解釋薛教授對它的強烈興趣。可是她自己的。婕 安向後坐在腳跟上,瞪著筆記,感覺心怦怦跳,她不知道為什麼,除非是因為她父親覺 得這個傳說重要得必須用一整本個別的筆記本來記載。她感到緊張,在十五年後,他字 裡行間的那份幾乎近痛苦的期盼仍能感染她。她開始再讀一次。大約一小時後,她發現 了密碼,童年的記憶歸位了。她抓過皮包,摸索著找到一支鉛筆,開始將密碼譯出來。 只寫了幾個字後,她將紙摺起來,塞進皮包裡。她不想再繼續譯下去,除非能在隱密的 地方進行。難怪他會如此興奮。她渾身冒汗,脈搏加速。心在胸口猛跳,而她強忍住要 抬起頭、發出一聲原始的尖叫以釋放心裡逐漸高漲的興奮的衝動。 他做到了。她這輩子從未如此深信不疑地相信過一件事—她父親找到安薩族了。 而且,上帝保佑,她也會找到。 路柏恩坐在巴西瑪瑙斯他最喜歡的酒吧裡,桌上有一瓶他最喜歡的威士忌,他最喜 歡的女侍坐在他膝上;生活就在無聊與美妙間循環,而這就是美妙的時刻之一。對他而 言,沒有任何東西能像好的威士忌和一個溫馴的女人那樣令男人快樂。好吧,他並非全 然快樂,不過,去他的,他從思春期開始後就沒有真正快樂過,而這正是甜美的黛莎能 幫得上忙的地方。她有一頭金髮,說一口帶美國腔的葡萄牙語。她很快就要下班了,而 且會帶他到她房間去,接下來的一小時,她會躺在他的下面。沒錯,他真的很快樂。酒 保克萊對著黛莎大叫,要她回去工作。她噘起嘴,然後笑起來給了柏恩一個又熱又深的 吻。「四十五分鐘,親愛的,你能等那麼久嗎?」他揚起眉:「我想可以吧。」 她大笑,聲音充滿女性溫暖的期盼。「我還不知道嗎?好了!」克萊對她皺眉大叫 時,她生氣地回答他。 她離開他的大腿時,他拍拍她的屁股,然後滿意地靠回椅背上,品嚐他的威士忌。 他謹慎地背靠著牆坐著,幽暗、髒亂、煙霧瀰漫的酒吧,是龍蛇混雜之處。巴西離阿拉 巴馬非常遙遠。阿拉巴馬是他的故鄉,但他在這裡覺得非常自在,吧檯前站了一排見過 大風大浪的人,覺得已不冉需要注意他們背後的動靜了,他喜歡「克萊酒吧」裡的嚮導 、船夫、已經退休和仍然活躍的外籍傭。這裡理所當然是一個粗暴吵鬧的場所,有時候 的確是,而且將來也會是。但大部分時候,這只是一個躲避炎熱和同類相聚的陰暗、舒 服的地方。 他想道,如果自己坐在吧檯前的凳子上,也是夠安全的。這裡沒有人可能殺他,而 且克萊會幫他留意。但柏恩之所以靠牆坐並不是他預料會有危險,他這麼坐的原因是因 為這樣一來可以看到每件進行中的事和每個進來的人。他知道的永遠不嫌多。他很自然 敏銳地觀察週遭,有許多次這樣救了他的命。眼前他不想改掉這個習慣。 所以當那兩個男人走進酒吧,站了一會,讓眼睛適應陰暗後,才選了個位子坐下時 ,他立刻注意到了。他不喜歡他所看到的——其中一個是陌生人,但他記得另一個人的 臉孔和名字,聽了很多有關他的事,沒有一件是好的。柯提文是個惡棍,沒有原則與道 德可言,除了他自己,不關心任何人、任何事。他們沒有交過手,但柏恩搜集訊息,且 對他周圍進行的事留下記錄的習慣,讓他聽了很多關於柯提文的事。問題是,柯提文的 事業在美國,他到巴西做什麼?兩個男人走向吧檯。柯提文靠在台邊,低低地向克萊說 著話。克萊聳聳肩,沒有回答。老好人克萊如果不喜歡某個人,他的嘴巴可能緊閉得像 只蚌一樣,這就是酒吧如此受歡迎的原因之一。 柯提文又說了一些別的,這次克萊低低地吼了一句。那兩個男人討論了一會兒後, 對克萊點點頭,然後走到一張桌子旁邊坐下。 幾分鐘後,黛莎來到柏恩桌旁。 「那兩個男的要找你。」她低低地說道,一邊擦著那張其實不需要擦的桌子。 柏恩喜歡眼前的景觀,他期待著她脫掉全部衣服的那一刻,他可以無拘無束地接近 那豐腴的胸部。「是一個沿河而上的嚮導的工作。」她臉上帶著微笑,繼續往下說,非 常清楚他正在看什麼、想什麼。她聳聳肩,讓衣服再往下滑落些,露出更多的乳溝。 「我不需要工作。」 「你需要什麼,親愛的?」她用喉音咕噥著說道。 他眼裡有股懶懶地、緩緩地燃燒著的火焰。「幾小時的廝纏也許可以退退火。」他 說道。 她顫抖了一下,伸出貓一樣的小舌頭舔了舔。這是他喜歡黛莎的地方。她並不絕頂 聰明,但天性善良、感官發達,隨時準備好要在床上過段好時光。 她微笑著回去繼續工作,臉龐因期待而發亮。 柏恩研究著柯提文和跟他在一起的那個男人。這是實話,他現在不需要工作。他銀 行裡有許多的錢,.而且他的生活並不奢華。只要有東西吃、有——張床、好的威士忌 和豐富的性生活,那便是他對生命的所有要求。路柏恩是個知足的人。 但他追求冒險的本性——讓他一次又一次地在鬼門關前打轉的本性,又在全力活動 了。如果一個像柯提文這樣討人厭的人物都親自踏上亞馬遜盆地,那背後一定有強而有 力的理由。亞馬遜並不是一條普通的河流,而探險更不像在公園散步,就柏恩所知,柯 提文是那種留在後面,讓其他人打前鋒,然後他再漁翁得利的人。能讓柯提文積極參與 的,一定是件大事。 柏恩站起來,想了一下後,拿起自己桌上的威士忌,慢慢朝他們走去。他仰起頭倒 了一些酒進嘴裡,讓它留在舌間,品嚐了它的美味,再吞下肚。真是要命的好酒。 柯提文帶著冷漠的不屑看著他。柏恩對這兩個男人揚起眉:「我是路柏恩,你們找 我?』』 柯提文臉上的表情讓他幾乎大笑出來,他也知道另一個人正在看著——一個鬍子沒 刮、衣服又髒又皺,好像永遠不會鬆手似地抱著一瓶酒的人。是的,柏恩是沒刮鬍子, 衣服是又髒又皺,而且還不打算放掉酒瓶。他剛結束溯河而上的旅程,直接到這裡,刮 鬍子、洗澡的工作要等他到黛莎的住處再說,因為她喜歡和他一起洗澡。而這瓶酒,事 實上,是瓶好威士忌。他已經有好幾個月滴酒未沾,而且,如果他把它留在桌上,某個 混球就會把它摸走。他已經付過這瓶酒的錢了,所以,他到那裡,它就到那裡。 不過,另一個人正熱切地看著他。「路柏恩?』』 「沒錯。」這傢伙看起來有三十多歲,也許更老,雖然臉上有放浪的痕跡,但帶些 稚氣的五官掩飾了他的年紀。柏恩立刻掂出他的斤兩,一個什麼也不做、只會感歎時運 不濟,卻不肯抬起懶惰的屁股做點事的人。 「我們聽說,以我們打算進行的活動而言,你是最好的嚮導。」另一個人說道。「 我們想僱用你。,,「哦,」柏恩拉過一張空椅子坐下,雙臂靠在椅背上。「我是最好 的,但我不知道是不是要受雇。我剛剛結束一段行程,而且在回到河上之前,我已經計 劃好要找個房間。 柯提文似乎已從嫌惡中恢復過來,也許是想到任何一個剛當完嚮導回來的人,都有 資格看起來又髒又不修邊幅。「這會是一份值得你做的工作,路柏恩先生。」 路柏恩先生?柏恩已經許久沒被人稱為先生了,久得他幾乎想要回頭看看是不是有 人站在他身後。「叫我路柏恩就行了。現在我的代價可是很高的。我累了,而且很期待 能在一張真正的床上睡幾個星期。」一張有女人的真的床,他心想。 「一萬美金。」柯提文說道。 「多久?』』柏恩問道。 柯提文聳聳肩。「不知道。這是一次考古探險。」 真令人懷疑。柏恩無法想像柯提文會牽涉到任何像考古探險這麼高水準的事,他可 能利用它來做掩護。現在事情變得比較有趣了。「大概是在哪個地區?這樣我就能判斷 要多久?」 另一個人拿出一張巴西的地圖,放在桌上。那不是張詳細的大地圖,事實上,看起 來倒像是從百科全書上撕下來的。他指一指亞馬遜北方一個深入內陸的區域。「這裡的 某個地方。我們並不很確實地知道在那裡。」 柏恩半瞇著眼看地圖,喝了一口威士忌。該死,真是好酒,一路燃燒下去,對酒的 讚賞讓他不至於被這荒謬的情形逗得大笑起來。這些笨蛋帶著一張小學生用的地圖到這 裡來,而且不清楚自己要去哪裡。「那裡是個沒標識的區域。,』他最後說道。「我沒 有去過,而且我也不知道有人去過。」「你不能做?」第二個人說道,看起來一副失望 的樣子。 柏恩哼了一聲。「去你的,沒錯,我能做。你到底是誰?」 「我是薛瑞克。這是柯提文。」 那麼柯提文是不打算用假名了,顯然他認為這裡沒有人會認識他,那表示他覺得很 安全。 「那麼,薛瑞克、柯提文,我可以帶你們上那裡去。我沒有去過,但我知道在叢林 裡如何生存,而且如果你們不很清楚自己要上哪兒去,我想我不很清楚自己到底在哪裡 也沒有什麼差別。問題是,一萬美金太微不足道了,用這樣的價錢你無法請到行家,你 們所談的是兩個月,也許是三個月地獄般的生活。我的價碼是一星期兩干,而且由你們 支付所有的補給品和額外的幫手。我大概要花掉你們兩萬至兩萬五,其他的費用大約是 一萬。怎麼樣,你們仍然積極地想開始這段『考古探險』嗎?」 兩個人交換了一下眼神。他們並沒有聽出他最後微微加重的語氣。「沒問題。」柯 提文平靜地說道。柏恩現在不只是好奇了,他感到極度的興趣。柯提文連眼睛都沒有眨 一下,那表示在那裡的不管是什麼,三萬五千美金和它的價值比起來,都只是九牛一毛 而已。而柯提文之所以參與,當然絕不是為了在考古學的論文上留名。但什麼東西能這 麼有價值,把柯提文這樣的人都引來了?叢林裡有許多關於失落的寶藏和極其古怪的神 話傳說,但據柏恩所知,沒有一個是真的。人們總是在找尋失落的寶藏,但除了船難的 殘骸外,什麼也沒有。人們總是相信任何自己想要的東西,不去管證據。柏恩當然不想 拿自己的利益當賭注,賭彩虹盡頭的一罐黃金。 「先付款。」柏恩說道。 「什麼?別想。」姓薛的咆哮著說道。 柯提文什麼也沒說,但是意味深長地皺起眉。柏恩仰起頭,又喝了一口。「我不會 放我的委託人鴿子,」他說道。「因為那樣我就別想再混了。但反過來,情形卻不一樣 。我受過教訓才學乖的。我要先拿到錢,否則免談。」 「還有其他的嚮導,路柏恩。」 「當然有,但沒有人比得過我。你想死在那裡,或是活著回來,由你自己選擇。就 像我所說的,我剛回來,我不在乎度個小假再開始另一份工作。」 柏恩知道他說的不全是實話,但吹噓也是這場遊戲的一部分。如果這些笨蛋不知道 如何玩,那是他們的問題。這地區的印地安人比他更知道在叢林中生存下去,但那些印 地安人對踏進他們領土的人而言,也可能是最大的危險。這兒仍然存在著許多深處內陸 ,從未見過白人的土著群,還有許多地圖上沒有標識的大片區域。沒有人知道那裡有什 麼,至少,沒有人能回來對它加以描述。就他所知,這地區有許多獵頭族出沒。 「到處去問問。」他不在乎地說道,站了起來。「我需要工作,但你們非常需要一 位嚮導。」 大部分的人總認為難以得到的東西較有價值。這真是一件有趣的事。他對這份工作 漠然的態度,讓他們相信他是他們所能找到的最好人選。 「不要這麼急。」柯提文說道。「你被僱用了。」 「很好。」柏恩仍是先前那副不在乎的口吻。「你們想什麼時候離開?」 「盡快。」 他歎口氣。去他的。他原本希望能放鬆幾天,但是,兩萬五就是兩萬五。「好廣他 看了一下表。三點三十分。「七點回到這裡和我碰面,我們要看一下裝備。」那會讓他 至少有兩個小時可以和黛莎在一起,也有梳洗的時間。 「現在就可以了。」姓薛的說道。 「你們可以,我不可以。七點。」 瑞克要婕安在他們離開時,辦好他們東西的托管手續,然後他和柯提文離開飯店, 去找他們所說的那個嚮導。她很高興有這段獨處的時間,因為她有一些不希望他們任何 一個人知道的事要處理。她首先辦好托管的事,找到旅館經理,他似乎不很樂意為他們 保管東西。但既然他們留下的東西不多,她又先付了他兩個月的保管費,他便同意了。 在一番夾雜了英語和葡萄牙語的交談後,她瞭解他一點都不贊成她參加這次探險。 「許多人都沒有回來,太太。」他認真地說。他的外表就是個十足的拉丁人,短小 結實,黑色的直髮,深棕色的大眼睛。「叢林把他們吃掉了,沒有人再看過他們。」 婕安並沒有糾正他認為她已婚的假設,因為那只會讓他覺得尷尬,而對她毫無影響 。將她猜成瑞克的太太,而不是妹妹,這種假設並不奇怪。除了頭髮都是黑色的以外, 他們一點也不像。這個經理看起來是個好人,她想拍拍他的手背,安慰他。「我知道你 擔心,」她說道。「我瞭解。相信我,我不是輕率地就走進叢林裡去。我是個考古學家 ,而且我已經習慣艱苦的環境。我睡帳篷的次數都可能比睡床上的時候多,而且,我很 小心。」 「希望如此,太太。」他回答,善良的眼睛裡流露出憂慮。「我自己是不會去的。 」 「但是我必須去,而且我答應你我會處處小心。』』 她沒有撒謊。雖然大部分的工作是在乾燥、多灰塵的氣候區裡進行,她仍然知道他 們面對的阻礙——不論是動物或植物都可能致命。她接種的疫苗仍在有效期內,她有很 多的抗生素和驅蟲劑,一千超過一般需要的急救箱,還能縫合較小的傷口。她甚至帶了 三個月的避孕藥,放在急救箱裡,偽裝成傷風抗原,偷運進來。 不過,她仍然不想欺騙自己,以為自己能應付雨林中的任何事。她會小心,但意外 總會發生,疾病也是。再怎麼小心,也會遭蛇咬,她的急救箱裡也有抗蛇毒血清,但有 些毒是沒有解毒劑的。既然亞馬遜盆地有一大片未曾被探勘過,且地圖上也未標識的地 區,充滿敵意的印地安人也是一種可能性。事實上他們對自己將面臨的情況毫無概她很 快地結束了和經理的交涉,心裡懷著一個念頭:離開了旅館,得找一樣可靠的武器。她 心想,在瑪瑙斯,那是輕而易舉的事,畢竟,這裡是免稅港。事實是,世界上任何大量 製造的產品都可以在瑪瑙斯找到。 和其他地方——比如說,西雅圖——比起來,洛杉磯也許幫助她更能耐得住熱,但 她仍覺得濕氣令人無精打采。現在正是這裡最好的季節,屬於冬季的六、七、八月,那 表示這是一年裡最乾燥的時候,而且熱氣至少也不那麼逼人,她懷疑「乾燥」表示雨不 是每天下,也許是隔一天下。如果他們運氣好,也許一天會下兩次,而不是三次,她期 待著前者,卻為後者做心理準備。 她四處逛了一會兒,不敢離旅館太遠,而且保持警戒。走不到兩百碼,她便聽到至 少七種不同的語言。瑪瑙斯是個迷人的城市,一座深入內陸一千兩百里的深水碼頭,具 有國際大港的景觀,也許這就是她之所以會聽見如此多種語言的原因。 瑞克仍然對她堅持自己保留地圖而不悅,除了吩咐她做事外,幾乎不對她說話,但 她不讓決心受到動搖。這場探險對她跟對她父親而言一樣重要,事實上,對她更重要。 她很強壯,可以自己作戰,但他父親既無法保護他的名譽,也無法保護他的錢。如果她 無法證明他有關安薩族的理論,他在人們的記憶裡將永遠是個傻子。而那表示不能將這 些資料告訴瑞克。 她希望他根本不要參與,但環境卻與她作對。在她瞭解自己發現了什麼後的幾分鐘 ,瑞克便走進房間,也許是為了確知她搞不出什麼名堂,而她無法藏起自己的激動。他 看看散在她四周的紙張,看見一張這地區的地圖,立刻導出正確的推論——雖然他把它 叫做「藏寶圖」。 他煩了她好幾天,但她瞭解他,他是人們所謂「成事不足」的那種人。他也許會把 這資料賣給一些有野心的尋寶人,而不顧慮教授的名望。他一定不會找經過訓練的考古 學家,小心地挖掘,以保存發現物;也不會將發現的東西編列成冊,或是依照法律的要 求,將有價值的東西交給巴西政府。如果她能得到任何外界的贊助,她會接受,但所有 她接觸過的人,不是不理她,就是笑她。她現在還能聽見他們說的話:薛瘋子的女兒也 陷得和他一樣深了。 最後,瑞克帶來柯提文。柯提文為了私利願意資助這個計劃。婕安堅持同行,以便 盡她所能保護發現的東西。但因為她選擇的專業領域中,某些人士的盲目,而迫使她淪 落到這個地步,令她無法不覺得苦澀。如果他們願意信任她父親或是她,這次探險隊的 成員應該是訓練過的考古人員和可靠的嚮導,而不是她非常害怕瑞克和柯提文會請來的 那種不客氣的無賴。如果她有任何其他的選擇,她不會接受眼前的情況,但她必須利用 她手邊僅有的資源。她是個實際的人,是的,但也是個有備而來的實用主義者。她將石 城的位置記在腦海裡,所以他們必須帶她同行,而她也會確定自己帶了武器。 這樣的警戒很合邏輯。她能使用小型的槍炮,那是她進入專業領域後學會的。蛇和 其他的危險是她工作的一部分。她擔心這次遇見的蛇可能會有兩隻腳,但那是她願意冒 的險,她只希望她能耐得住這些傷害,畢竟,他們不大可能殺了她,或是把她留在叢林 裡自生自滅。雖然瑞克不是一個稱職的男人或哥哥,但他也不是個謀殺者,至少,她希 望他能避免任何傷害她的嘗試。對柯提文,她持保留態度,但表面上看來,他似乎彬彬 有禮。如果事實證明剛好相反,她要有所準備。 在任何一個大城市裡,找武器並不是件難事,而婕安對這工作也不覺得畏縮。如果 她有信心可以讓它通過海關,她會從美國帶過來,但走私武器和走私避孕藥是相當不一 樣的,尤其是如果她被抓到的話。 她慢慢地走過另一家旅館前排成一列的計程車,不露痕跡地打量著司機。她在找一 個不像其他那麼意氣風發的人,雖然沒有一個看起來氣色是好的,也許可以用憔悴來形 容。最後她選中了一個,他沒刮鬍子,比其他人懶散一點,兩眼都是血絲。她帶著微笑 走上前,用不流利的葡萄牙語要求載她到碼頭。 司機並沒有交談的意思。在他穿過擁擠的街道時,婕安等了一會兒,然後冷靜地說 :「我想要買武器。你知道哪裡有嗎?」 他很快地看了後視鏡一眼。「武器,夫人?」 「一把手槍。我比較喜歡自動的,不過如果是….—那個……也沒有關係。」她想 不起葡萄牙語的左輪手槍怎麼說。她用手指做個圓形,用英語說了一遍。 他黑色的眼睛警戒又狡猾。「我會帶你去一個地方,」他說道。「我不會停留。我 不想再看見你,夫人。」 「我瞭解。,』她給他一個令人安心的微笑。「我能找到另一部計程車回旅館嗎? 」 他聳聳肩。「觀光客很多,到處都有計程車。」 她據此推斷她可能找得到,也可能找不到另一部計程車。如果有需要,她會走到公 共電話亭,叫部計程車,雖然她不喜歡走在熱氣中。她很明智地穿了件薄棉裙,裸露著 雙腿,但蒸氣浴就是蒸氣浴,不論你穿的是什麼。他把她帶到一個相當破爛的地方,荒 涼,但還不算貧民窟。她給了他一筆豐厚的小費,頭也不回地走進他所指的那家店。 半小時內,她已經是一把點三八自動手槍的所有人了,槍很便於清理與維護,再加 上一批令人印象深刻的彈藥,讓她的袋子重得沉甸甸的。把這些賣給她的那個男人甚至 沒有一點好奇的樣子,也許每天有美國女人向他買武器。他甚至幫她叫了一部計程車, 而且讓她在他店裡等到車來。 她抵達旅館時,發現瑞克和柯提文仍然還沒回來,不過她也沒有在等他們。瑞克仍 然非常生氣,氣得可能留她整晚自己一個人。她知道他希望這能有警告她的作用,可惜 沒有。她並不是到這裡來觀光的,而且旅館房間的菜單非常豐富,如果這一天剩下的時 間她必須待在旅館裡也不會覺得煩。她甚至歡迎能有這個機會休息。 但瑞克和柯提文黃昏時回來了,而且來到她房間。兩個人都帶著笑容,看來心情很 好。婕安聞到他們呼吸中的酒味,但他們並沒喝醉。 「我們找到一個嚮導了。」瑞克很高興地宣佈,終於不再生氣了。「我們預計七點 和他見面,做個計劃。」 「在旅館?」這似乎對她很方便。 「不,在他逗留的那間酒吧。你必須去,你比我們更知道計劃的內容。」 婕安在心裡歎口氣。她可以想到好幾個比這更好的討論地點,酒吧裡任何人都可能 聽到他們說的話。「嚮導是誰?你們沒有提他的名字。」 「姓路,」柯提文說道。「路柏恩。我們問過的每個人都說他是最好的。我猜他可 以勝任。如果他放下酒瓶,應該沒有問題。」聽來真是令人大受鼓舞。她又咬了口氣。 「他是美國人?」 瑞克聳聳肩。「我猜是,他有點南方的口音。」 就婕安的想法而言,這相當能確定他是來自哪個國家,但她把這個論斷保留下來。 『『他在美國出生。,』柯提文說道。「但誰知道他是不是還認為他自己是個美國 人?我想這叫『放逐』。似乎沒有人知道他在這裡多久了。」 婕安打賭一定久得已經完全熱帶化了——動作遲緩、不拘小節。但世界上大部分的 地方都缺乏美國那種迅速、有效率的特色,而她自己也已經學會在其他國家時放慢速度 。她曾在非洲,在一群語言中沒有「時間」這個詞的人群裡,從事挖掘工作。計劃對他 們而言,是一個完全陌生的概念。你無法適應,就會瘋掉,看看路先生的選擇是什麼, 將會是一件有趣的事。 『『他是那種想做主的人,」瑞克說道。「如果我們聽到的有關他的事是真的,我 猜他只做他喜歡做的事。」 她看得出來瑞克對這個姓路的印象深刻,不過她哥哥的鑒賞力一直停頓在青少年時 期,所以她決定對此持保留的態度。瑞克對任何自鳴得意的莽夫都印象深刻,認為大男 人主義是英雄氣概的本質。她開始降低對他們所雇的這個嚮導的期望。 在瑞克的要求下,她在六點半的時候準備好。她太瞭解他了,知道他希望她是那種 願意用身體去迷惑、影響那個男人的金髮尤物,但即使她願意染髮,也不具備當尤物的 基本條件。基本的要求之一是肉感,而婕安差遠了。她也一直很高興自己不是,因為要 負擔那令男人變成白癡般的胸部,是件很吃力的事。 她就是她——乾淨、端正、賞心悅目,但不是極端漂亮的美女。如果任何人問她, 她最好的地方是哪裡,她會說是她的腦子。 不過,因為怕熱,她穿上一件露肩的洋裝,事實上,那是她帶來的唯一一件洋裝。 除了在飛機上穿的那件上衣和裙子,她只帶硬邦邦的長褲、襯衫和靴子。在和瑞克、柯 提文搭計程車穿過瑪瑙斯的路上,她把握時間,瀏覽四周,而且對所見頗為讚賞。這是 個美麗的城市,她希望她有時間探索一番。不過,她一向如此。她一直沒有足夠的時間 留在現代世界的城市裡,她的工作是和過去在一起——死亡的城市、墓塚——試著將過 去的片斷拼湊起來,好知道許久以前的人是如何生活,而人類又是如何來到眼前的情況 。考古學試著發掘人類來到現代的軌跡,想知道過去幾千年來他們有什麼演變。這是一 個她從不會厭倦於追尋解答的謎題。 她和瑞克、柯提文走進去的那家酒吧並不是她到過的最高級的場所,但也不是最糟 的。雖然酒吧裡的男人都轉過來打量她,她仍是昂首闊步地走。如果她是自己一個人, 除非情況緊急,否則她不會進來這種地方。和其他酒吧一樣,這裡昏暗、涼爽,而且充 滿低沉的嗡嗡聲。酒、藥草、汗味和天花板上那兩台懶洋洋地轉動的風扇,混合在一起 。 瑞克和柯提文一左一右地走在她兩旁。他們走向靠牆的一張桌子,一個男人似乎半 睡半醒般懶懶地坐著,面前放著一瓶已經開了的威士忌,但即使他半垂著眼皮,她仍能 看到他眼裡強烈的閃光。他們走近時,他用腳推開一張椅子,看了婕安一眼,那眼神和 酒店裡其他男人的比起來,就好像鯊魚和鱒魚一樣不同。其他人將所想的保留給自己, 而這個人,在他的心裡,已經將她剝開、攤開,進行透視,而且不在乎她是否知道。 「嗯-」他拉長聲音說道。「哈羅,甜心。如果你不是被挾持,何不在我旁邊坐下 ?』』他朝他剛踢出去的那張椅子點點頭。 現在他們靠近了些,婕安看到他的眼睛既不是藍色,也不是綠色。在這麼昏暗的光 線下,很難辨別得出。他曬得黝黑,但下巴有剛刮過鬍子的新鮮痕跡,他的頭髮早黑色 的,而且太長了,垂過他背後的衣領,幾乎要碰到肩膀。他的衣服雖然乾淨,卻皺得一 塌糊塗,而且很破舊。他有著不在乎衣著的男人那種瀟灑的神態。 她眼睛眨也不眨,不想表現出已經被他那看穿一切的一瞥所打敗,她自己拉出椅子 坐下,不去管他踢過來的那一張。 「我是薛婕安。,』她用冰冷的語氣說道,本能地拒絕讓他知道他已經擾亂了她。 她甚至不確定他為什麼要這樣?上帝和每個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她並不特別。不過,有 些男人覺得該和每個來到他身邊的女人玩一玩。 「天啊,你結婚了。」 「她是我妹妹。」瑞克說道。「這是路柏恩,柏恩揚起眉,看著她。「妹妹?你來 幹麼?』我們的嚮導。」 婕安像他一樣揚起眉。瑞克和柯提文必定告訴了他一些有關這次探險的事。她無意 中注意到瑞克說得沒錯,他有南方口音。她大聲地說:「我是考古學家。」 他給她一個愉快,又想表達輕視的笑容。「你不能去。」他說道。 婕安的口吻仍然冰冷。「為什麼不能?」 他眼裡有些淡淡的驚詫,似乎沒有預期會接到抗議,他慢慢地喝著威士忌,一邊打 量她。「太危險了。,』他最後說道。這時瑞克和柯提文已經都坐下來了。瑞克清清喉 嚨,柏恩看著他。「事情沒有那麼單純。」瑞克說道。 「我看不出有什麼複雜的。我不帶女人進去,沒有什麼好討論的。」 「那麼你顯然也不會被僱用。」婕安低低地說,她沉著得絲毫沒有受到影響。她以 前曾碰過像他一樣盲目的笨蛋,她不打算被他干擾。 「喔,」他沒有一點心慌的樣子。「怎麼回事?」「她必須去。」瑞克插嘴道,而 且對著他妹妹皺起眉頭。這是他的一個痛處。「她是唯一知道我們要去哪裡的人。」 熾天使書城
【第二章】 柏恩絲毫不為所動。「她告訴我們就好了。然後她可以乖乖地回旅館,把麻煩的事 留給我們。」 「我去或不去不是由你決定的。你所必須決定的是你是否要這份工作,或是由別人 得到這筆錢。」婕安冷平地說道。 柯提文也說過同樣的話,但柏恩知道薛婕安是當真的。她不在乎他是否抽身。 他向前傾,將手肘靠在桌上,用手掌托住下巴,看著她。『『甜心,如果你認為這 會是一趟浪漫的探險,那你就錯得離譜了。我絕不帶女人在叢林裡旅行上兩、三個月。 」 她似乎覺得很好玩。「保護小女子?」 「你說對了,蜜糖。就我看來,這世上沒有足夠多的好女人,男人需要保護他的供 應量。」 他故意表現得粗俗,希望她會生氣而告訴他,她不願和像他這樣的一個混蛋一起過 街;但她仍然連眼睛都不眨一下。她的臉像雕像一樣冷漠無情,甚至連她眼裡的感覺也 被掩蓋起來。「如果我不去,」她說道。「這次探險就完了。至少對你而言是如此。我 說過,如果你想把那筆錢丟掉,我沒意見,還有其他的嚮導。」 是有,但他不信任把一個單身的女人交給其他的嚮導。他懷疑她哥哥是否能保護她 的安全。他決定用另一招——坦白直說。「蜜糖,你不會想花兩個月——」 「正好相反,那正是我想做的。我不是沒參加過考古—探險,路先生,我很習慣小 蟲、蛇,渾身髒兮兮,還有差勁的食物和療傷。我可以走上一整天,而且還帶著一百磅 的重量。如果必要,我甚至可以自己開槍獵取食物、縫合傷口和使用彎刀。」 他將另一隻手放在胸口上。「老天,完美的女人。,』 她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但不上他的鉤。他向後靠在椅子上,瞇起眼睛打量她。先前 他只是粗略地打量她一番,便足已知道她不是他喜歡的那一型。不過她現在變得比較有 趣了。她的冰冷沉著讓他想做一件真的會騷動她的事,像是把她拉到大腿上吻她,直到 她的背脊不再那麼僵硬。 再看第二眼,她仍然不醒目,除了她眼裡的聰慧之外。上帝拯救他脫離聰明的女人 ,她們思想太多了,而不隨著直覺行動。—她是夠漂亮了,但並不耀眼,只是一個相當 纖瘦、有點嬌小的女人,有著光滑的髮絲和尋常的五官。她穿著一件乾淨但不起眼的洋 裝,設計得雖然露肩,卻不性感。更糟的是,她的表現似乎完全沒有意識到他是一個男 人。他已經習慣所有的女人都意識到他,即使不接工作也一樣。但薛小姐體內顯然沒有 任何活動的荷爾蒙,頸部以下就像是死的。可惜!從另一方面來看,如果她可以背著重 物走上一整天,在那個乾淨端正的身體上,可能都是緊繃、均勻的肌肉,他腦裡突然浮 起一幅景象:一雙苗條、強健的大腿圈著他的臀部,而且令他驚訝的是,他的胯下回應 地一緊。啊,這該死的東西從未有過任何理智可言。不論她多麼結實,他都不想帶著「 薛考古小姐」一起旅行。「讓我直接把話說明白」他拉長了聲音說道「你想當一群男人 中唯一的女人,過上幾個月。」 「這些與這件事無關,路先生。」 『『胡說。每天都有男人為女人打架,全世界都有。」 「多愚蠢。」 「是的,我也是這麼想。但事實就是事實。」 她諷刺地看了他一眼。「我不會穿著睡衣到處招搖,路先生,而且我準備好要保衛 我自己。我也希望你僱用一些非強暴者的人。」 她和路柏恩舌戰時,瑞克和柯提文一直安靜地坐著。瑞克看起來很不安,柯提文則 只是看起來很煩躁,但柯提文現在向前坐。「這討論是無意義的。」他說道。「她必須 去。你要不要這份工作,路先生?」 柏恩考慮著。他不需要這筆錢,或是爭吵磨牙。他可以告訴他們去找別人,然後他 可以在接下來的幾星期裡好好休息,就像他原先計劃的一樣。另一方面,他的直覺告訴 他有件事正在進行,雖然她很正派,但另外的這兩個人卻有他們自己的目的,而他想知 道那是什麼。他聞到錢的味道,一大筆的錢。他有些忌諱,但它們幾乎不曾擋過財路, 當這條財路可能是騙一對騙子的錢時,當然更是不會。 「好吧!』』他突然說道。「我做。」他吞了一大口威士忌,然後將全部的注意力 集中在手邊的事上。準備一趟深入內地的旅行所須的補給是件嚴肅的事,必須小心地計 算。有多少人?走多遠?抵達後預計要待多久?他總是多帶一些額外的補給,以防有事 情出了差錯,這種事總是會發生——他必須為所有的可能性做計劃。 他拿出一張地圖,將它攤在桌上,一張比較大、也精細得多的地圖。「好吧,指給 我看我們要去哪裡?』,婕安向前靠,用食指畫了個大圈。「大致上是這個區域。」 他看著她,好像她瘋子。她畫的那個區域涵蓋了數干平方英里。「狗屎,如果你沒 有清楚一點的概念,我們可能遊蕩了好幾個月而沒有發現你要找的東西,而那並不是一 個我們可以悠哉地閒逛的地方。那是一個未標識的區域,甜心,沒有人知道那裡有什麼 。如果曾經有任何白人去過,他們都沒回來。」 她仍然不為所動。「我們必須在路上決定精確的路徑,路先生。」 「我沒有辦法在路上準備補給。」他用幾乎看得見的諷喇口吻,拉長了聲音說道。 「我必須事先知道我們要去哪裡。」. 她向前傾,點點她先前所畫的那個區域外的一點。「那就準備可以讓我們到這裡所 需的補給品,這樣就綽綽有餘了。」 他露出牙齒,但不是微笑。『『我們必須帶著這些補給苧。我們帶的愈多,旅程就 愈長;旅程愈長,我們需要的就愈多。這話你聽得懂嗎,甜心?』』 「我確定你會找到一個令人滿意的折中點。「折中點不是眼前能令我滿意的東西。 ,,人的挑戰?的說法一定是真的,而薛婕安從頭到腳都是挑「那你必須按照你認為是 最好的方法來做。」她爽快地說道。『『我已經給了你所有我能給的資料了。」 或是願意給的。他懷疑她知道的比她所說的多了許多,但那雙冰冷的綠眼睛裡,什 麼也看不出來。他不知道為什麼他們的目的地是這樣天大的秘密,她甚至不告訴她哥哥 。繼而一想,他也不願和薛瑞克分享任何有價值的消息,尤其是當他有一個像柯提文這 樣的朋友時。也許薛小姐比他想像的聰明,但當他們抵達她要到的地方時,她究竟想怎 樣?二十四小時守衛? 他擱下這個話題,知道在其他兩個人面前,她不會說任何其他的事;她也不信任他 。她的確是個聰明的女人,如果他必須對自己誠實——他通常是如此的——他必須承認 在這點上她也對了。如果她放下戒心——只放下一點,他就會讓她在還不知道遊戲已經 進行中的時候脫下褲子,更別說她輸不輸了。既然她堅持跟著他們去,他會有好幾個月 的時間對她下功夫,而他對他引誘計劃的成功是毫無懷疑的。 誰知道呢?如果他對她的甜言蜜語說得對勁,她甚至可能會告訴他她在找什麼。如 果叢林裡的東西對她而言是值錢的,那麼,對他來說可能也是。人永遠不會覺得錢太多 。柏恩並不是為了得到錢就什麼都肯做,但那並不表示他不願抓住每個主動呈現在他眼 前的機會。 他安排好隔天和他們碰面,以便拿到預付給他的錢,和準備必需品、僱請挑夫所需 的費用。既然已經做了決他便要著手進行了。 「你一定要像個潑婦一樣嗎?』』他們回到旅館時,瑞克恨恨地說道。 婕安歎口氣。她累了,而且和路柏恩打交道耗盡了她的耐心。「我比他有禮貌。」 「你在處處展現你的份量,重點就是表現你這個考古學家是個大人物。」 大人物?婕安幾乎大笑出來。她的專業威信幾乎等於零,如果基金會對她有任何的 敬意,或對她的意見有任何的信心,她就不會被迫和一個像他們嚮導這樣的粗人打交道 。但瑞克一直對她追隨他們父親的腳步這件事存著妒意,而且一察覺到有關的蛛絲馬跡 便發火。 「我不是在展現自己的份量。我只是讓他知道他嚇不倒我。而且,不管如何,我不 認為他是多好的人選。今天下午你們看見他時,他在喝酒,今天晚上他也在喝酒。而這 之間的時間他可能也在喝酒。酒鬼不是最好的選擇。,,「所以你也想管這檔子事?」 瑞克冷笑地說道。 雖然很難,但她還是克制住自己的脾氣。也許她這麼做,是出於罪惡感,因為她知 道教授一向偏愛她。她忍不住為瑞克覺得難過,雖然她同時必須忍住對他的不耐。他生 活中任何的差錯,總是別人的錯,而她通常是那個人。 「我想的是——」她打斷他。「找到安薩城,還父親一個清白名聲。而且我認為, 如果我們的嚮導至少是個清醒的人,我們的機會就比較大。,』他對她皺眉。「我想你 以為我不在乎父親的名譽?他也是我爸爸,你知道的。」 她的確知道。不論瑞克惹她生多大的氣,她從未忘記他真的愛他們的父親,那是她 一直沒有將他從她生活中劃去的最主要的一個原因。 「我們別提這件事,好嗎?」柯提文插進來。「我們都累了。我知道路柏恩的外表 和言行都很粗魯,但他的名聲是最好的。明天我會去見他,叫他改一下。今晚我們何不 到此為止?」』 他的語氣委婉,一副調停的口吻,但冰冷的眼神卻對瑞克打了個警告的訊號。婕安 看見了,雖然她假裝沒看到。柯提文努力地想表現出和善的樣子,但婕安無法全然相信 ,也許是因為那眼神一直和形象不符。反正終止這段談話正合她意,她便喃喃地說了聲 晚安,回到自己房間。 柯提文對著瑞克一扭頭,兩個人走過通道,回到房間。「不要惹她。」柯提文警告 。「如果她決定自己個別交易,我們就白忙一場了。」 瑞克臉色一暗,他聽到當面批評時都是這樣的表情。「她不會和路柏恩談交易。」 他喃喃地說道。「她受不了他。」 「路柏恩不是唯一的嚮導。如果她說服了其他人相信那些珠寶真的在那裡,他們可 能會籌到經費自己去尋寶。試著控制你的脾氣,至少等到我們上了路、她不能反悔的時 候。」 「好吧!好吧!她的態度真叫我火大。」 柯提文試著擠出一個緊繃的微笑。「想想那些錢。」柯提文無法再想到其他的事, 那是他在這裡的唯一理由。他離開了熟悉的地盤,而且他一點也不喜歡這樣,但他願意 做任何事以得到那批寶石。瑞克第一次來找他時,告訴他一個荒唐的故事,說他老頭子 發現了一個城市,那裡有一批珠寶。那時他還懷疑他是吃錯了什麼藥,但瑞克描述出細 節,讓柯提文開始相信他是認真的。 他孤注一擲地抓住這次機會。他需要錢,很多的錢,事實上他已經窮途末路了,任 何小動靜都會讓他跳起來。他最後一船的古柯鹼被警察抓住了。他們逮捕不了他,但警 察是他最不擔心的問題。他欠那些借錢給他買那船古柯鹼的人好幾百萬元。如果他能把 那些古柯鹼賣出去,他可以賺上這筆錢的好幾倍,而那些人能讓警察顯得好像是好好先 生。 瑞克瘋狂的計劃像是上帝的禮物。他的錢剛好足夠資助這項瘋狂的計劃,如果成功 ,那麼他就可以得救了。至少,在巴西他可以喘口氣,不用隔幾分鐘就回頭看看,等著 腦袋被人轟下來。 如果瑞克是對的……像這樣的機會一輩子只有一次。這批珠寶——尤其是那顆大的 紅寶石——會帶來一大筆財富,讓他那筆債顯得微不足道。他夢想著那顆該死的石頭, 夢想著把它握在手裡。那是他脫困的保證,只要他能夠說服姓薛的閉嘴。那個妹妹不是 笨蛋,依柯提文看來,整個家族的智慧都在她腦子裡了。但所有的資料也只有她知道, 而且指示是用只有她看得懂的密碼寫的。不過,他並不擔心,只要她把他帶到那裡,然 後他便用不著她或是任何其他的人了,他自己有不包含他們在內的計劃——大計劃。他 厭倦了總是被這些大孩子拖累,這次他要大撈一筆。 第二天,柯提文單獨出現在酒吧裡。柏恩直覺地不信任這個表面和善的人,許多人 被他拖得長長的南方口音和猛喝酒的醜態瞞過了,而那是有效的偽裝。口音是真的,但 認識他夠久的人漸漸瞭解,在那之後藏著犀利的頭腦和果斷。他懷疑柯提文是否聰明得 看得出這點。 「昨晚你幾乎把事情搞砸了,那樣子對薛婕安說話。」柯提文一坐下就連珠炮地說 了一串。「她不是你那些便宜的婊子。記住我們需要她帶路找到地點。」 黛莎又開始上日班了,柏恩不喜歡柯提文說「便宜的婊子」時,看她的輕蔑的眼光 。她是個溫暖、肉感的女人,而不是婊子。不過,他閉緊嘴巴,因為現在不是和他作對 的時候。等他們到了內地後,他會有足夠的時間讓這個混蛋知道誰是老闆?而那當然不 會是柯提文。 「那個多嘴的女考古學家讓我反胃。」柏恩慢吞吞地說道。 「那麼,就閉上你的嘴巴,拉上你的拉鏈。至少等到無法回頭的時候。那時你就可 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了。」 「當然,老闆。」柏恩說道,心裡在偷笑,他知道他不會聽出這稱呼裡嘲諷的意味 。「她哥哥在哪裡?」 「今天早上我不需要他。這部分我會處理。」 那表示柯提文可能有事要辦。柏恩從襯衫口袋掏出一支筆,一張紙,他已經計算出 他們需要的東西和需要的數量。他移了一下紙張,讓柯提文可以看到。「這是我估計的 補給品和需要的人手。我們要盡可能地搭船沿河而上。我們需要兩艘船。我今天會找好 。」 「很好。」柯提文遞給他一個棕色的信封。「十個星期,兩萬美金。如果超過這時 間,回來時我會把剩下的付給「夠公平。」柏恩接過信封,放進口袋裡。他等會兒會「 我自己會帶一個人,一個別人推薦給我的人。另外.這些補給用的錢怎麼辦?」 「我會安排好,把收據拿給你。然後你付錢,裝上船。」柏恩對柯提文自己想雇的 人非常好奇,問。就讓柯提文認為他沒興趣吧! 柯提文離開酒吧時,柏恩等門關上才起身。他的拼裝卡車——一部車齡已十年的福 特,正停在後門常停的地方。十秒鐘之內,他已經出了門,上了車。他沿著房子繞一圈 ,將車子行駛到路上,恰好及時看到柯提文上了一部計程車。 他跟在後面,就瑪瑙斯的交通而言,這是一件容易的事。他搖下車窗,讓熱風吹進 來。他在車陣裡穿梭,閃避腳踏車和行人,而且一直盯住和他中間隔著幾部車的那輛計 程車。 克萊的酒吧並不是城裡最好的地段,但計程車正開往真正混亂的地區。柏恩伸手從 椅子下拿出一把手槍,放在旁邊。 他用一副顏色非常深的太陽眼鏡遮住眼睛,疑自信的柯提文是否會考慮到被跟蹤的 可能性,掉以輕心。那個愚蠢的混蛋。計程車駛向路邊停住。柏恩開車從旁邊經過,不 正眼看那輛車一眼,然後在街角轉彎。一離開他們的視線,他便停車從車上跳下來利落 地將手槍塞進牛仔褲的腰帶裡,用寬大的襯衫遮住。 他不知道柯提文會走哪個方向。他在卡車旁等了幾秒,看看柯提文是否會經過,但 他不敢再等下去。那個人沒有出現,柏恩大步走向轉角,貼靠著一幢荒廢的建築物前進 。柯提文已經穿過街道,正走進一家酒吧——「利歐酒吧」,這家糟得使克萊的店在相 比之下像是四星級。幾年前柏恩曾到過這家店幾次,但不喜歡那種氣氛。在「利歐酒吧 」裡,人很可能在一陣慌亂中丟了性命。 該死。他沒有辦法跟著柯提文進去而不被認出來,因為在昏暗的室內他必須摘下眼 鏡。柏恩挫折地看看四周。 不到一分鐘後,他已經有了一頂髒兮兮的帽子,是他從一個大搖大擺的十幾歲小孩 那裡買來的,價錢是新的兩倍。這仍然算不上什麼偽裝,不過也只能這樣了。 他穿過街道,當酒吧的門被兩個粗壯的碼頭工人推開時,他退向一邊,在門還沒關 上之前閃了進去,並立刻伸手摘掉眼鏡,為了看得清楚,也為了利用手來遮住臉,他沒 有看任何人,便走向左邊,並且在最靠近角落的桌子旁坐下。「利歐酒吧」裡沒有任何 窗戶,幾個光禿禿的小燈泡從天花板上垂下來,吧檯上還有一些燈,是由酒保控制。酒 保看起來甚至比他記得的那一個更猥瑣。 柏恩的屁股還沒坐定,一個表情陰沉的小男孩便出現在他旁邊。「喝東西嗎?」 「啤酒。」他不希望讓那個小男孩記得他,所以他只簡單地說了這兩個字,眼皮甚 至連抬也不抬。他也克制住自己想到處看看的衝動,只是慵懶地坐在椅子上,盡可能讓 自己看起來像是昏昏欲睡或是喝了藥的樣子。 小男孩送來了啤酒。柏恩將錢放在桌上,小男孩靈活的手指立刻讓它消失丁。。 玻璃杯可能一個星期都沒洗了。柏恩喝了一口,想像著酒精會殺死所有的細菌。他 變換著各種姿勢,直到他彎著腰,手肘支撐在桌止,頭向前垂,帽子遮住他的臉。他慢 慢地轉動眼睛,想看清屋裡的動靜。 大約有十五個,也許二十個人,半數的人站在吧檯前。沒有人在注意他。談話的內 容是一般的鬼扯,國度和語言會改變,但鬼扯永遠不會變。酒保身後架子上的一架收音 機大聲播放著巴西的搖滾樂。唱得爛透了,但沒有人在乎。 柯提文坐在最後一張桌子旁,背對著門。愚蠢的舉動。然後,柏恩認出了桌旁的另 一個人,瞭解柯提文對於自2坐在那裡,確實別無選擇。杜雷蒙有很好的理由自動背牆 而坐。 杜雷蒙是個殘酷的殺手。他以受雇殺人而著稱,而且嚴盡可能地殘忍為樂趣。如果 杜雷蒙就是柯提文私自想僱傭的人,那麼他比柏恩原先所想的凶狠了許多。柯提文計劃 怎麼樣呢?讓每個人死在叢林裡,而自己擁有——什麼呢?也許是黃金。但是黃金很重 ,一個人不可能帶走足夠值得這個行程的黃金;不只如此,柯提文自己也無法辦到,這 人對熱帶叢林一無所知。一三過,杜雷蒙清楚。他經常消失在河的上游,也許是為了躲 避其他的殺手,或是法律。也許柯提文笨得以為他可以雇杜雷蒙做骯髒的勾當,然後在 自己殺掉杜雷蒙之前,讓姓杜的領著他帶著戰利品走出叢林。杜雷蒙八成也在計劃著相 同的事,只不過最後死的換了個人。 這使得情況變得比柏恩預期的嚴重很多,而拘謹、正經的薛小姐更是麻煩大了。該 死,她怎麼會和像柯提文這樣的混球扯在一起呢?當然是由於她哥哥。那個人是不是不 在乎讓他妹妹身處險境?顯然是的,因為他絲毫沒有感覺到柯提文一直在做雙面人。姓 薛的以為他自己是個合夥人,其實只是個肉包子。 柏恩再次想抽身,但他知道他不會,然後他想到拋下柯提文和姓薛的,他和那個妹 妹自己去。但他打消了這個念頭,因為:第一,他不想將錢投入一個報酬可能不像他期 望般龐大的計劃裡;第二,她可能不會同意。她似乎沒有被他的魅力征服。 他也沒有想過要展現他的魅力。他故意表現得粗俗無禮。現在,她必須克服對他的 厭惡,因為他們必須合作以便能活著回來。 看到了想看的以後,他喝掉啤酒,擦擦嘴站起來時,順手把太陽眼鏡戴上。他像進 來時那般從容地離開,沒有人注意到他。 杜雷蒙的出現不僅意味著他必須更加提高警覺,更應注意婕安的安全,他原先計劃 要僱用的人也會拒絕和杜雷蒙同行。現在他必須僱用比較不可靠的幫手,而那將會增加 危險的程度,』這些幫手有百分之五十的機會會陷入危險中。如果柯提文找的真的是黃 金,他會需要額外的人力將它們拖出內地,這筆錢當中的一小部分就會讓他們快樂,一 旦杜雷蒙帶著黃金出來,幫手們就可能被犧牲掉了。這是常有的事。 他越過狹小的街道,繞過轉角,走到車邊。像平時一樣,它被一群小孩圍住了。他 將小孩趕開,上了車。雖然搖下車窗,鐵皮車頂上仍聚積丁熱氣,但他已在熱帶地區待 得夠久甚至不注意到它的存在。他在那裡坐了幾分鐘,試著想將這些片段拼湊在一起, 汗水沿著他的背淌下。 他和兩個姓薛的是三個處境最危險的人。他們到達那個地點後——假設真有此地— —柯提文便會行動。如果他們沒有發現任何東西,那麼就不會有任何的危險。 不管他怎麼看,這都是一個雙重的賭局。 但是,他喜歡雙重的賭局。他並不是為了過朝九晚五的日子而選擇這樣的生活。以 往除了不讓黛莎的床單涼掉外,他沒有其他事可以做;現在,他要讓薛婕安熱起來。看 起來,這是個大挑戰。 那晚婕安很早便回到旅館房間,留下瑞克和柯提文兩個人在休息室裡喝酒。她的神 經繃得緊緊的,她不信任柯提文或是他們請來帶路的人,但柯提文是出錢的人,所以她 必須和他同行。終止這次行動的誘惑現在變得更強了,但內心深處她又希望能繼續下去 ,她都已經走到了這個地步。如果他們能上路,那麼想終止也太遲了,而她也可以忘掉 這念頭,專注於手邊的工作——找到石城。 獨處是一種解脫。打開房門時,她可以感覺到臉上肌肉一鬆,她不需要再掩飾自己 的反應,防衛每句話、每個表情。 她打開燈,轉身扣上門上的鐵鏈。 「不用麻煩了,」一個低沉的聲音說道。呆上一整夜。」「除非你要我她跳起來, 轉過身,機械地揚起手,舉起皮包往侵入者打去,雖然這一剎那間她已經認出了對方。 路柏恩!奇怪的是只見過他一次,她便認得他的聲音。他正從房間另一頭的椅子上站起 來走向她,黝黑的臉上帶著笑容。 「哇,甜心,你可以用那東西把人打得很慘。」 低沉的聲音溫暖,又帶著揶揄。婕安抬頭看著他懶洋洋的藍眼睛,怒意漸漸升起, 她不假思索,毫不遲疑地像個投手般將皮包甩出去,結結實實地打在他的頭側。他歪向 牆邊,臉上滿是驚訝。 「這一下是為了你嚇到我。」她很快地說道。並且揚起手,準備再給他一擊。「你 到底在這裡做什麼?」砰!「你闖進我的房間!」砰! 他舉起一隻手保護頭,但第二下是打在他肋骨上。他叫了一聲,穩住自己,轉身面 向她,但卻來不及躲過全力打在他胸膛的第三擊,讓他嘀咕了一聲。他像蛇般快速伸出 手,抓住帶子,將皮包拉過來,同時將她拉向前。皮包在他的右手,他的左手則像鋼索 般圈住她的手腕,使她全身貼著他。「老天!」他不敢置信地說道。「你的皮包攻擊可 以得獎牌了。我還擔心著要照顧你,看來需要保護的人是我。」 婕安不覺得他的話有趣。她把雙手放在他的胸前,用力一推,但他沒有移動半步。 她手掌下的肌肉如岩石般堅硬。「放開我。」她叫著。 他沒有照她說的做,反而笑了起來著她太陽穴旁的髮絲。「喔,喔!」 「不要對我喔喔!」 「你要我對你怎樣?」溫暖的氣息吹拂婕安做了個深呼吸,硬生生地控制住自己的 脾氣。她非常清楚地說:「如果你不立刻放開我,我會非常用力咬你。」. 圈住她手腕的手放鬆了。他低頭對著她微笑,一點也沒有不好意思的樣子。「如果 我們兩個都脫得光光的,我可能不介意你咬我。不過在這種情況下,我讓步。」 她向後退,拉平衣服,然後伸手到頭上摸索著亂掉的頭髮。令她驚訝的是,一切都 和她走進房門時一樣整齊。「你看起來很好,,』他說道,仍然笑著。「lEaSt.端莊 。我的確是讓你給耍了!」他開始大笑。 她轉身打開門。「出去。」 他越過她,將手放在門上,砰地一聲關上它還不到時候,甜心。我們需要談談。」 ? 「我看不出為什麼有這需要?」 她酸刻的語氣讓他眼裡燃起火花。他靠近她,呼出的氣息熱熱的,帶有不好聞的威 士忌的味道。「遠離這個門。,』他低低地說道。「柯提文或你哥哥可能會上來,而我 不想讓他們任何一個聽到我們說的話。他們的房間在你隔壁嗎?』』,婕安靜靜地打量 他,第一次注意到那雙藍眼睛裡的精明,儘管呼吸裡有威士忌的味道,但他是清醒的, 而且有極佳的自制力。同時,他的話清楚地表示他不信任另外那兩個人,這是他非常聰 明的地方。她立刻發現自己低估了他,但那並不表示她現在信任他了。?不過,她仍回 答了他的問題。「不。瑞克在往下的第二間,柯提文在走廊對面。」 下艮好。不過為了安全起見,讓我們打開電視機,而且離開門邊。」 他說完就做,走到電視機旁,將它打開。急促的葡萄牙語立刻充斥整個房間。然後 他舒服地在一張椅子上坐下,抬起穿著靴子的腳,放到床上,並且交叉起來。 她把它們推開。「腳離我的床遠一點。」 她以為他又要笑了,但是,他不但沒笑,反而說:「是,夫人。,』用一種溫馴得 令人可疑的語調。 她在床上坐F。「好吧,你想談什麼?」 有一會兒的時間,他沒有答話。她看出他慵懶而帶著興趣的眼神,看看她,看看床 。他絲毫沒有打算掩飾什麼,也不在乎她知道他在想些什麼。但婕安毫無反應。 他的嘴角感興趣地動了一下,雙手交叉,放到後腦勺。她無法不去注意到他嘴唇的 形狀有多好,寬大、線條清晰,雙唇有性感的彎弧。他一副無賴相,頭髮散亂,下巴鬍 子也該刮了,衣服看起來好像從未見過熨斗長什麼樣,也許是真的沒有。他輕便的卡其 布長褲塞進髒兮兮的靴子,而沾上汗漬的白襯衫則鬆垮地垂在長褲外面,一頂更髒的卡 其帽則放在小桌上。 但她記得他眼裡那種冷冷地衡量著的眼神,知道在他擺出來的形象後有多麼機警。 這人非常清楚他在做什麼。 那並不表示她即將信任他,或是開始這次談話。他別想引誘她說出她知道的事,而 不透露任何他自己的事。 他們之間的緘默保持了幾分鐘,但那似乎沒讓他覺得不舒適。如果有什麼影響,也 只是他眼裡感覺有趣的興味更濃了。 「你不是個多嘴的人,是不是,甜心?」最後,他拉長了聲音說道。 「我應該是嗎?」 「那可能會讓事情變得簡單。我們攤牌吧!』』 「你先說。」她有禮地說道。 他又再次很快地閃過一抹笑意,但隨即消退成嚴肅的表情,襯托著眼裡感覺趣味的 眼神:「柯提文是個騙子。」他率直地說道。「很久以前還在美國時我見過他幾次。他 不認識我,但我一向強調要將人分清楚,他是個討人厭的人,而且一定不會對考古探險 、照墳墓的相有興趣。他和你哥哥一找到我為他們工作時,我便想到他們計劃要非法侵 佔,假設真有那個地方,而且我們能找得到。」 「真的有那個地方。」 「那是你說的。你必須瞭解的是,甜心,知道有那個地方和找到它是完全兩碼子事 。一旦到了內陸,要知道你確實的位置都相當吃力,沒有任何地圖或有經驗的嚮導可以 做到,辨認方位的工具也因雨林遮蔽了天空,派不上用場。」 「我可以把大家帶到那裡。」 「也許,我們會找到,我想我不介意看看那個考古地點有什麼有趣的東西,而且由 我來盯著柯提文和你哥哥也不會有問題。順便提一下,你哥哥會怎麼對待你?你想他會 計劃奪走你發現的東西嗎?」 婕安已經面對這個有關瑞克的事實很久了。「可能。」 「他會為了這樣而殺你嗎?」 聽見這些話真的被大聲地說出來,她喉頭一緊,但這想法已經困擾她好幾天了。「 我不知道,我希望不會。不過……我不知道。」 伽占噥了一聲。「他可能認為你不會控告他,所以他不擔心你。柯提文不一樣,我 今天跟蹤他,就算我是天生的無賴吧!他和一個叫杜雷蒙的殺手碰面,而且僱用他加入 我們,就我看來,柯提文並不打算讓你、我或是你哥哥活著出來。」 她可以終止這件事。這個想法在她心裡跳躍,現在終止還不太晚。沒有她就沒有這 場探險,雖然她不知道在柯捉文花了這麼多錢後她再退出,他會做出什麼事來。 但她可能不會再有另一次機會找到安薩族和他們的石城,或是「女王之心」。甚至 不會再有另一次機會證實父親的理論,澄清他和自己的名聲。她知道她可以找到這個地 點。她有地圖和準確的指示,是用密碼寫的,而且她已經把解碼的方法牢牢記住了。即 使柯提文找到地圖,他也看不出究竟。 路柏恩正緊盯著她。她握緊放在膝上的拳頭,強迫自己平靜地說:「還有其他的嗎 ?」 他轉動了一下眼睛。「通常我請的都是誠實可靠的人,但他們不會參加有杜雷蒙在 內的行程。我必須請一組不同的人,不像原先的那麼可靠、能幹,當然也沒有那麼誠實 。帶著我自己的人,我不擔心柯提文會策劃出任何事情來。但現在情況不一樣了,既然 我們不能靠你哥哥,便是你和我來對抗其他的人。我們必須休戰;甜心,你必須和我合 作。」 「為什麼我該相信你?」 他的嘴角揚起,露出嘲諷的微笑。「因為你能信任的只有我。現在我已經全說了, 該你了。究竟我們要到那裡找什麼?」「一座失落的城市。」 他不相信地看著她,然後仰起頭,哈哈大笑起來。「不要告訴我你是為了那些像花 粉般傳播的故事之一而來的。根據你聽到的那些故事,內地有一千個失落的城市。你會 以為一上河岸就能踢到骨頭,但事情不是這樣。,,「這個故事是真的。」「什麼原因 讓你這麼確定?」「我父親發現了這個城市。」「他帶回任何的證明嗎?」「他在嘗試 的過程中死了。」「所以你沒有任何證據?」「那是我要去拿的東西。」她的聲音裡充 滿固執會找到證據,證明他是對的。」 「或是在嘗試的過程中送命。」 「你不必去,路先生。但是我要。」 「我要去,我要去。這比雜耍好玩多了。所以,你何不告訴我有關這個有名的失落 的城市的故事。是哪一個?也許我聽過。」 「有可能。」她不情願地說道。「你曾經聽過安薩族或石城的故事嗎?」 他思索著,噘起唇,用手指輕拍。她的視線隨著他的手指,逗留在他唇上,發現到 自己的行為後,才把眼光移開,』他是故意這樣做的嗎?為了將她的注意力引到他嘴上 ?她不願問他,但她不想看那邪惡又打趣的眼神是否再回到他眼裡。 「不能說聽過。」他說道。「你想告訴我有關它的事嗎?」 她很快地告訴他有關安薩族的傳奇,那個女王,和她現在護衛著她愛人墳墓的那顆 心。他開始看起來一副覺得百無聊賴的樣子。 「不只這樣,」她說道。「我父親也是個考古學家,用滿腔的熱情去調查古老傳說 ,同時滿足自己的好奇。他認為其他都只是傳說,但安薩族不是。」 「這故事有什麼特別的地方,讓他成為它的信徒?』』 怒意在她的眼裡閃過,但她壓抑下來。如果她父親自己的同事都不相信他,為什麼 一個從不認識他的人要相信呢?「你知道亞馬遜這個名字是怎麼來的嗎?』』她問道。 他聳聳肩。「從叢林而得名的,我猜。,,「不,叢林是因河而得名的。」「怎麼一回 事?」「一五四二年時,一群西班牙人出發到這條河探險。那時它還沒有名字。有一個 多明尼哥的修士——卡得葉跟著他們。這個修士有一本記錄他們所見所聞的日誌,很多 是西班牙人帶回歐洲的典型的故事——任人俯拾的黃金和寶藏。」 「差不多都是這樣,」路柏恩說道。勺口果他們找到了,看看他們對印加人做的事 情。,,「修士提到閃閃發光的白色城市,和鋪著石頭的道路。修士可能只是重複記錄 他所聽到的,但是後來修士提到一件格格不入的事,和其他的故事都不一樣。卡得葉說 他們他們的可信度卻犬打折扣。還有其他來源不同的故事加起來,使我父親好奇。」 「比如?」 「他找到五個有關安薩族的不同版本的故事。他找不到他們之間有任何關聯,但故 事的片段卻像拼圖般彼此契合。有一個故事是有關於『有翼的蒼白惡魔』,也叫做『來 自水裡的魔鬼』。不難想見蒼白的西班牙人從他們的船裡上岸的情形,白色的帆像翅膀 般在風中啪啪作響。」 「好吧,算你說得對。」他一臉無聊的樣子。「那的確不難想像。」 「『綠海下的石城』顯然是叢林裡的一個城市,藏在密不見天日的樹叢裡——藏得 讓西班牙人找不到。」 「這全都是一場有趣的心理遊戲,甜心。你沒有任何有力的證據嗎?我想你是試著 想證明修士的亞馬遜人真的就是安薩族。」 「我父親偶然間看到了一份提到『石城地圖』的資料。他循著那份資料追查下去, 發現了另一條線索。他花了三年的時間才真的找到那份地圖。他請別人確認過,地圖的 年代可回溯到十七世紀,上面沒有寫國家,甚至沒寫是哪一洲,但是很詳細。有地標和 距離的記號。」 他不相信地哼一聲。「叢林裡沒有任何地標,植物將一切都吞沒了。」 她不理他。「地圖上有『女王之心』,而且標出了它的位置。」 「所以你就認為『女王之心』是一顆一直就在叢林裡的大寶石,而地圖會帶你到那 裡去。」 「是的。」她確定地說。我父親已經把路線計劃好,而且用密碼記錄下來了。」 「就算你真的找到這個地方。我不是很相信它的存在。不過就算它是吧,那時你怎 麼辦?」 「照相、做成記錄,將證據帶回去。我父親被稱為瘋子,他的聲譽被這個推測毀了 ,我的也是。我要證明他是對的。我不在乎是不是真的有一顆護衛著墳墓的大寶石,我 只想找到這座城市,證明安薩族存在。我喜歡我的工作,路先生,?但除非能澄清我父 親的聲譽,否則我只是薛瘋子的女兒,和他一樣地瘋狂。」 「叫我柏恩。」他機械地說道,撫著下顎,考慮著種種悄況。「如果那裡真有個失 落的城市,但不是屬於安薩族的,那怎麼辦?如果安薩族不是亞馬遜人,而只是一個尋 常的、與世隔絕的在幾世紀前滅亡的印地安部落,又怎樣?」』 「沒關係。失落的城市就是失落的城市。」她必須努力才能使聲音顯得輕快有神。 他懶洋洋的聲調具有傳染性。「我所必須做的,便是帶回證據。」 「你知道你好像在追逐一道彩虹。」』 她搖搖頭。「我父親做過精密的研究。他不是個尋寶者,他是個事實的追求者。」 『「但柯提文下的賭注是要找到一筆黃金或是寶石。他是怎麼加進來的?』』 她猶豫了一下,然後歎口氣。「瑞克擁有父親所有的舊文件。我在他那裡看這些文 件時,無意間看到了安薩族的資料。我承認,我是如此地激動,所以藏不住——」「希 望我當時在那裡。」 她沒有讓這句懶洋洋的評論使自己分神。「瑞克問我發現了什麼,我便像個傻瓜般 全說出來了。他從我手裡把紙搶過去,但他看不懂上面的指示,因為那是用密碼寫的。 那時他諷刺地問我怎麼會以為可以找到寶藏,因為連看都看不懂。我告訴他我看得懂, 因為父親教過我密碼,不過我拒絕告訴他上面說些什麼。」 「我打賭那一定讓事情很有搞頭。」 他的說法讓她微笑起來。「我試著要讓我的幾個同事對這計劃有興趣,但每個人都 只是大笑。我看得出他們在想什麼。他們拿我跟我父親相提並論,一趟行程需要很多錢 ,我沒有能力自己來,但我找不到支持者,即使是我工作的那個基金會——『傅氏考古 基金會』是最大的一個。他們也拍拍我的頭,叫我走開。被大家拒絕後,我非常失望和 沮喪,所以我打電話告訴瑞克走不成了。接下來,柯提文便加入,而我們就到這裡來了 。」 『『他們沒有試著說服你把地圖和指示給他們?」 「當然有。,』她咬住下唇。「我不很確定,不過我想有人搜過我的房間。」 「有可能是柯提文或某個他雇的人。他不喜歡自己做這工作。他拿到地圖了嗎?」 「不,沒有人找得到。」 「你沒有帶在身邊嗎?」 「當然沒有,我不打算帶著一張有四百年歷史的地圖。我把指示影印下來了。就像 我逗的,它是用密碼寫的。」 他喃喃地說了一些話。 「什麼?」她問他。 「我說,『你一定以為自己是OO七』,他們不能讀密碼,而你又不願意告訴他們, 所以他們被迫帶著你。」 「沒錯。他們只會掠奪,而不會保存,而我父親的聲譽永遠也不會得到澄清。」 突然間他懶洋洋的樣子不見了。他挺身坐直,瞇起眼睛瞪著她。「那你到底打算怎 樣阻止他們?」 她抱著肩。「我不知道,但我買了一把手槍。」 他惡狠狠地詛咒了一聲。「你以為那樣就可以解決你的問題?老天!你買了一把手 槍。什麼型的?槍柄有珍珠「你知道怎麼用嗎?」 「我知道。我是一個考古學家,而且工作地點不是在文明的地方。我不騙你,有一 、兩次我必須自己殺動物來吃,而且必須嚇走一些不友善的生物,包括四條腿和兩條腿 的。」 他懷疑地看著她的皮包。 「不,不在這裡。」她說道,對著他微笑。「而且,你別想騙我。你搜我房間時找 到它了,所以你知道我有一把子槍,你知道它是什麼樣的,而且你知道它在哪裡。」 他回報她一個微笑,不否認這項指控。有這機會,他當然已經搜過她的房間了。「 你有的內衣不錯。」 「很高興你喜歡。你有沒有試穿一下?」 「沒有,只是在臉上輕輕摩擦一下。」 該死,也許他試穿過了。那副樣子閃過她腦海,她的胃一緊。她仍然不想對他洩漏 任何反應,但愈來愈難做到。他既邪惡,又看穿了一切,如此地有男人味,令她的神經 不由自主地激動起來。 他在看著她,看著她的眼睛微微放大,他輕輕地微笑著。有些反應是不能隱藏的。 終於穿過了她的防衛,柏恩深覺滿意。 不過,有更重要的事得談。「考慮一下。」他慢慢地說道。「你何不把密碼背給我 ,我會找到這座失落的城市,如果它真的在那裡。而你可以待在這裡,遠離危險。」 她當著他的面大笑,也不打算保持禮貌。她雙手交叉,抱住肚子,為這建議的荒謬 而大笑不已。 「我把它解釋為不要。」 「我甚至不知道你怎麼能夠正經八百地這樣說。」她回答道,仍然咯咯地笑。「你 認為我信任你嗎?」 「你會學會的。」他愉快地說。「畢竟,你堅持要去,我們會共用一個帳篷。你很 快就會知道你可以在很多方面信任我。就說一件事吧,我絕不會讓你呼天天不應,叫地 地不靈的,甜心。」 熾天使書城
【第三章】 她從床上彈起來,重新燃起的怒氣使她忘了自制。「共用一個帳篷!」她半喊著說 道。「和你?」 「噓!」他朝門做了個手勢。「外邊走廊上的任何一個人都聽得見你的聲音。」他 隱藏住對她這種反應的滿足感,因為如果她看見了,她會再度收斂起來。剛才她確實用 冰冷的神態騙過了他。在她開始用皮包打他之前,他在她臉上看到的是如火山爆發般的 憤怒,讓他整個身體因興奮而緊繃。就像現在他再度突破她的自製一樣。「我不在乎他 們在娛樂室裡是不是能聽到。,』「是有這個可能。冷靜下來,甜心。,,她放低聲音 ,生氣地低低說道:「我不要和任何人共用一個帳篷,當然更不要和你!』』 「我想那是唯一不讓杜雷蒙打擾你的方法。,』 「我很感激你的英勇,路先生,但你這小把戲唬不了我。」 該死,她不贊成這麼做。不過現在說這話還算早,而且他喜歡這遊戲。他肆無忌憚 地對她笑笑。「值得廣試。,,「我會握著槍睡覺。,』她告訴他。 「那很好,因為有關杜雷蒙的事,我真的不是在開玩笑。在進去的路上,你可能夠 安全,因為柯提文不想讓杜雷蒙傷害了你,但我們一找到那個地方——如果找得到,你 最好和我待在一起,好嗎?」 「好!」 對她的附和,他看起來吃了一驚。「什麼?沒有異議?你最好小心,否則我可能會 開始以為你喜歡我。」 婕安諷刺地對他甜甜一笑。「我想我可以阻止這件事發生。我不希望你錯得這麼厲 害。」 他發出一聲低沉、欣賞的笑聲,站起來。他的靠近立刻讓她感到有壓迫感。她想退 後一步,但床就在她後面。他注意到這個動作,靠得甚至更近了,近得讓她可以感覺到 他結實的身體散發出來的熱氣。 他什麼也沒做,只是站在那裡,身體輕碰著她。她可以感覺到他投在她臉上的眼光 ,但她拒絕向上看。因為她不想看到他遐思的表情,也因為不想讓他看到她自己自然的 反應。他的熱氣包圍著她,讓她變得迷迷糊糊、渾身無力。她不知道他是這麼地高大, 一定超過六歎,而她已經知道他全身都是肌肉。在床上,他可以淹沒一個女人。 不。她止住自己的胡思亂想,很驚訝這種想法竟然會溜進她的腦子裡。她不去想他 在床上的事情。 「婕安,」他用一種溫柔、哄騙的聲音叫她的名字。「抬頭看我。」 她吞了一口口水。「不。」 又一聲低沉的笑聲從他胸膛裡發出來。「固執。」他的左手滑進她垂在腦後的頭髮 裡,輕輕地拉,逼她仰起臉。她看見他的眼睛,熱切地閃著光,所有嬉笑不恭的神態都 不見了。然後他低下頭,嘴唇堅定地覆上她的。 她顫抖了一下,然後非常安靜地站著,閉起眼。一陣突來的歡愉不知不覺地攫住了 她。她以為自己能承受得住,這樣就好,但卻發現自己正被誘向他刺探的舌尖張開雙唇 。一個念頭掠過她腦海,她真的太低估他勾引人的技巧了。他的嘴嘗起來很乾淨,有威 士忌的味道;他的唇很?結實,但在她唇上移動卻又非常溫柔。她可以不為所動的抵抗 強迫,。但強迫不是他所用的方法。他用輕輕的、溫柔流連的吻來誘惑;用她只看見一 眼,便被他控制住的激情來勾引她;用他的溫熱和強壯迷惑她,邀請她靠著他。 喔,天啊!他真危險。 她握緊拳頭,讓指甲深陷進掌心裡,用內在的力量去抗拒。她沒有張開嘴,但她非 常想。她在這種緊繃的狀態中,顫抖起來。 在一次纏綿得幾乎擊潰她決心的吻後,他抬起頭,自己結束了這場折磨。「甜心, 」他喃喃地說道;拇指輕輕摩擦她的下唇。然後他好藍、好藍的眼腈和她的眼光 相遇,看起來他很滿意自己所見到的一切。 「我終將擁有你。」他懶洋洋地說道。「我離開後,務必要關上門。」 但當他向門口走去時,她只是站在那裡,試著控制自己。他停下來,對著她揚起眉 ,然後回頭朝她走了一步,麗婕安已經恢復常態了,她朝他警告地瞇起眼睛。他大笑, 揚起手,輕輕做個敬禮的姿勢,然後什麼也沒說地離開}。一份令她欣賞的自制力。一 分鐘後,她走到門邊,順從地閂上門,掛上鐵鏈。然後她在他剛坐過的椅子上坐下來, 試著將凌亂的思緒整理出頭緒。然而,思考是件困難的事,她所希望的只是去感覺、去 沉溺在他所挑起的感官刺激中。 為什麼他不能就像他最初看起來的那樣,只是一個游手好閒、聲名狼藉,嗜好威士 忌的嚮導?她可以很容易地拒絕那個男人,但今晚她所見到的這個人——真實的他—— 又另當別論丁。撇開性方面的急躁不說,他很迷人,而或許那就是他魅力的一部分,她 以前從未見過像路柏恩這樣對自己的性慾感到十分自在的人。更糟的是,他聰明又堅強 ,立刻看出柯提文不是什麼好東西;很不幸地,他也看出了他能多麼輕易地穿透她的防 衛,而且殘忍地將這當成一種樂趣。 她一定是個呆瓜,才會願意花兩個月或是更久的時間,和他在一起。她幫自己準備 了避孕藥,並不是因為她期望能有段韻事,而是因為這是一種常識,也是一種基本的自 我保護。任何事情都可能發生在一個置身異國、處於不文明環境裡的女人身上。她會保 持警戒,試著保護自己,但無情的現實告訴她最壞的事也可能發生。而對抗路柏恩更是 困難,因為她也必須對抗自己。如果他做愛像他接吻一樣,女人會因歡愉而死去。? 如果她繼續堅持下去,也可能因其他原因而送命,杜雷蒙的出現讓這次的行程比先 前更危險。但她已投身進來了,她不能現在停止。如果這將危及到她的性命,她願意冒 這個險,因為這是一個她可以證明教授是對的,?也可以重振自己事業的機會。 她要找到安薩族的城市。儘管其他人——柯提文和瑞克——是為了女王寶石的誘惑 而加入的,但她希望它並不存在。它吸引許多人來找安薩族,但如果寶石真的存在,將 使他們陷入由柯提文和他的黨羽所構成的危險中。如果她幸運,她會只找到城市。? 然而她非常擔心「女王之心」是真的。教授也這麼認為。他寫出他懷殲那是一顆巨 大的紅寶石,因為巴西出產有色的寶石礦。它仍會在那裡,原封未動、無法破壞,也許 是世上這種罕見的寶石中最大的一顆。 紅寶石的質地並不好,因為缺陷使得它們呈現紅色,但罕見的顏色使它們非常有價 值。教授感興趣的不是「女王之心」本身,而是它所證明的事情。考古的發現物屬於它 們所在地的國家,而不是發現的人,它們對他而言,不代表任何財富,只是一種證明。 如果「女王之心」被發現,巴西政府會非常高興。 她沒有把全部有關女王的事告訴柏恩,因為如果他知道它存在的可能性有多大,他 可能會拒絕讓他們置身危險之中。眼前也只能這樣,他認為他們會在叢林裡找上幾個月 ,而什麼也找不到——沒有女王,沒有危險。 但教授找到了另一張地圖,比十七世紀的那張更加詳細,那便是他所記下的,真正 的指示的由來。他從未失去專業上競爭的精神,和伴隨而來的輕微的偏執狂,所以他用 自己設計的密碼寫下這段指示。婕安的眼裡盈滿淚水。她可以想像得出,他用密碼寫下 這些資料時,因為想壓抑住激動和狂喜而顫抖的情景。他找到的最後一張地圖——一張 有精確的經緯度和公里數的地圖——是一九一六年的一位探險家所畫的。他曾深入雨林 ,而且發現了令人難以置信的廢墟——一個足以和印加遺跡相提並論的城市,有一個似 乎深嵌在石崖裡的皇宮。探險家活著出了叢林,卻染上瘧疾。他死前發著高熱,喃喃地 說著看見一「墓碑上的心」,每個人都把它當成是他自己死亡的預示——一個可憐、但 不難解釋的預言。 她父親確定那個探險家遇上了隱藏的安薩族之城,而且看見了那顆巨大的紅寶石, 但為了某種理由,無法拿走那顆寶石。讀過他的資料後,婕安也確定是如此。 她曾認為她能夠保護那個地方,但現在她不確定了,就像柏恩說的,情況改變了。 現在勝算是落在柯提文手中。想到那個地方遭到掠奪,令她憤怒得發抖。他們離開美國 前,她曾強調地告訴瑞克,法律禁止偷竊古物,但各國為了防止竊奪,常會提供賞金給 發現的人。他聳聳肩,不理會她的顧慮,漫不經心地發誓說他無意拿那顆寶石。當你可 以合法由它弄到錢時,何必麻煩呢? 而她對事情的各個角度卻都清楚得很。如果有個契約保證會付他更多的錢,又何必 將就那筆賞金?她不認為瑞克有那種契約,但她確定柯提文有。她對他的看法並沒有隨 著認識而改善,反而每況愈下,他太圓滑了,太……冷漠了。她毫無困難地相信柏恩所 告訴她有關於他的事情。 她必須完成這件事,為了她父親,也為了她自己。但萬一最壞的情況發生了,她不 會讓柯提文在謀殺與竊奪之後,逍遙法外。竊奪比謀殺更使她憤怒。 她利落地拿出筆和紙,開始寫起來。二十分鐘後,她將兩個信封封起來時,有種勝 利的感覺。她將其中一封寫上旅館經理的名字,另一封則寫上她在美國的一位同事的地 址。她會私底下把兩封信交給經理,告訴他如果她沒有親自來拿她的東西,請他打開給 他的那封信,並且立刻將另一封信寄出去。兩封信裡,她都大概地通述了一下情況。巴 西政府可能不會因為她的敘述而查遍所有的旅館,但她希望他們至少能調查一下像「女 王之心」這麼有價值的東西。為了更進一步確定有關安薩族和她父親的事被大家知道, 她希望她的信和她的死,能引起足夠的興趣,讓她的同事們願意調查安薩族的事。這只 是個希望,但在做過這項努力後,她覺得好多了。 她考慮過利用這些信當保障,一到那個地點,便告訴瑞克和柯提文,然後又想到柯 提文或許就不會回來拿東西了。旅館經理會以為他們全都死在內陸,如果他真的打開信 ,也太晚了。柯提文恐怕已經離開這個國家。,她必須把她預做的安排保留下來,也將 手槍放在貼身的地方,這是她所能做到的最大努力。她感到害怕,但只有傻瓜才不怕。 至少柏恩也會隨時睜大眼睛,在性方面她不能信任他,但她認為可以相信他會試著讓她 安全。畢竟,他的腦袋也有不保之虞。』婕安問。她正站在甲板上,「兩個星期左右。 」柏恩看也不看她地回答。他的注意力正在他們後一批補給品的裝載上。? 想到有兩星期要留在船上,她在心裡呻吟起來,但她沒有抱怨,因為那於事無補。 船是將補給品帶到他們步行起點的唯一方法。 「回來只要花一半時間,」他說道。「我們會順流而下,而不是逆流而上,這是一 點;另外,我們不用將所有的補給品帶出來,重量會輕一點。」 連杜雷蒙在內,他們共請了八個人。另外的七個是柏恩雇的:五個巴西人,兩個印 地安人。兩個印地安人正一人一艘船,靜靜地分配重量,讓兩艘船負重平均。柏恩將時 間平均分配在兩艘船上,太陽眼鏡遮住了他的眼睛,但他什麼也沒遺漏。他清楚地知道 每項物品在哪裡、數量有多少、可以維持多久。如果真發生這種事,他想,他最大的麻 煩是婕安,但即使他必須像野豬似地把她綁起來,他也會把她帶出來。 今天早上她到碼頭來,準備離開。這是自從兩天前離開她的旅館房間後,他第一次 看見她。她把及肩的頭髮束起來,在明亮的陽光下,頭髮像貂皮一樣地閃著光澤。「把 帽子戴上。」他機械地說道。他自己則什麼也沒戴,因為他不想讓杜雷蒙有機會認出他 在酒館的那副樣子。他非常喜歡那頂卡其帽,並且把它帶來了,但現在如果太陽太大, 他會戴上他常戴的那頂棒球帽。 她照他的話做。他喜歡她穿著堅挺的帆布長褲和短袖白襯衫的樣子,配上緊貼的呢 帽,她看起來利落而不拖泥帶水,她的經驗表現在她的每個動作上。帆布長褲也將她渾 圓的臀部線條顯示出來。他在心裡對自己吹了聲口哨。她將睡在他旁邊的甲板上兩個星 期,這兩個星期中,每晚都將是一場誘惑,但也只是如此而已。去他的,旁邊還睡著四 個人。 「你覺得我們的杜雷蒙如何?」他低低地問道。 她將一陣戰慄的感覺壓抑下來。「如果他沒有把我們全殺了,算我們幸運。」 杜雷蒙比柏恩矮了幾時,但可能比他重了三十磅以上。他穿著襯衫,袖子捲起來, 斗大的汗珠從胳肢窩直滴到腰際。巨大肩膀上的頭,看起來顯得太小,頭骨上覆蓋了一 層厚厚的、凌亂的,像是屬於動物而非人類的毛髮。他的眉骨像原始人一樣突出,但眉 毛卻稀淡得幾乎不存在。深陷的小眼睛卑微又狡猾,鬍子沒刮,牙齒焦黃,門牙像大猩 猩一樣突出。看著他時,她無法不因嫌惡與恐懼而覺得胃一陣翻攪。 杜雷蒙沒有在工作,雖然他應該是這些幫手之一。他靠著一根桅桿站著,交叉起碩 大的手臂,不停地看婕安。柏恩先不管這件事,原因之一是,兩艘船必須精確地平衡, 而杜雷蒙可能故意搞砸;原因之二是,就讓他使婕安不安吧,也許她會重新考慮共用一 頂帳篷的事。 薛瑞克在第二艘船上,懶洋洋地坐在船首,而柯提文則在甲板上走來走去,?就好 像他正忙著指揮如何安放每一個裝上船的箱子。柏恩厭惡地看了他們兩人一眼,他知道 太陽眼鏡會將他的眼睛遮住。當他們沿河而上時,這兩個人會大吃一驚。 當每樣東西都放好時,濕熱的天氣已經讓他們被汗濕透了。婕安高興地看著柯提文 褲子上筆直的熨痕皺掉,她原本可以告訴他在熱帶熨衣服是沒用的。?她想,瑞克和柯 提文到上游的陸地時,兩人都會不好過,因為他們都不習慣粗重的勞力工作,而他們必 須像其他人一樣,背著東西走過叢林。她讓自己的體能保持在良好的狀態,但她並不喜 歡先前的幾天。 「就是這樣。」柏恩用印地安話對他們兩個說了一件事,而他們也低聲地回答了他 。他們一個在第一艘船,一個在第二艘,兩個人都熟悉這條河。他將手放在婕安的手臂 上,轉向柯提文。「柯提文,你和薛瑞克乘第二艘船。婕安和我在第一艘。」 「我已經計劃要搭乘前面的船。」柯提文說道。 「那樣做行不通。你不知道要如何在河裡航行,而我知道。」 「我的意思是,讓婕安和瑞克在第二艘船。」 「不行。既然她是唯一知道我們要去哪裡的人,她就必須和領航員在一起。」 這是一個柯提文無法反駁的論點,但他不喜歡這樣,呆在第二艘船影響他的價值。 柏恩不希望婕安和杜雷蒙同船。她靜靜地走向第一艘船,終止了討論。 「我們要解開纜繩了。」柏恩不耐煩地說道。柯提文大步地走向第二艘船。,柏恩 握住駕駛盤,發動引擎。這兩艘船看起來不怎麼樣,但引擎是一流的,為了抵抗水流必 須如此。引擎轟隆隆地響起來。兩個印地安人解下繩子,丟到甲板上,然後敏捷地跟著 跳上來。 「告訴我,」柏恩一邊熟練地將船駛出碼頭上亂成一堆的船隻,一邊對婕安說道。 「我一直在想一件事:如果我們走尼果河,而不是亞馬遜河,你能同樣輕易地找到那個 地方嗎?」瑪瑙斯其實位於尼果河邊。尼果河黑色的河水在離此七英里之處,和黃色的 亞馬遜河匯合。 她清清喉嚨。 他乘機看她一眼,她的表情讓他低低地詛咒了一聲。「老天,」他喃喃地說道。「 你什麼時候會說:『喔,對了,路先生,我們必須走這裡,而不是另外一條?」』 她做了個四處看看的樣子。「實際上……大概就是現在。」 「如果我一點也不熟悉尼果河,那怎麼辦?」 「你不是唯一一個會到處偵測的人。」她自在地說道。「我打聽過你,你帶人走尼 果河和走亞馬遜的次數差不多。」. 「那麼為何這之前你不說?」 「為了擺脫任何可能介入的人。我有我的理由。」 「是呀,缺乏信賴是第一個。」 「你說對了。」 他皺起眉頭,但只是一下子而已。去他的,她一直領先他一步,竟有這種事。「我 同意你的看法。」他說道。「這不只會讓我們多佔一分優勢,也會比較舒適,因為沒有 蚊子。」 「真的?為什麼?」昆蟲比較她已經有過在熱帶和黑雲般的蚊群接觸的經驗。如果 尼果河的蚊蟲較少,她完全贊成走這條河。那在甲板上睡起來一定會比較舒服。? 柏恩吹著口哨,操縱著駕駛盤。瑪瑙斯在尼果河邊,但直到今早他才想到走這條河 。他原想往下遊走七英里後,駛入亞馬遜河,但兩條河的上游流過的區域相近。而如果 他們走尼果河,柏恩會占很大的優勢。據他所知,杜雷蒙消失在河流上游時,一向是沿 著亞馬遜河,就他所能查到的消息看來,這個殺手對尼果河一無所知。任何小事都可能 有所幫助。,總而言之,他覺得很高興。他從褲子後面的口袋拿出棒球帽戴上。他們上 路了,他們可能不會在叢林裡發現任何值得偷的東西,所以不用擔心柯提文和杜雷蒙, 而薛婕安將有大約兩個月的時間會和他在一起。他想像著當他們離開船的時候,她已經 狂熱地對待他,所以他們可以少帶其中一個帳篷,因為已經不需要了。 事實上,他高興得伸出手,朝她屁股一拍,還輕輕地g,1J一把。不到半秒鐘,她 的鞋跟便狠狠地踢上他的小m。她對他咧嘴一笑,走到船頭。 §一天裡,婕安大部分時間都呆在船頭,在那裡她可口9到一切。她敬畏地看著滾 滾而逝的河水。尼果河是亞馬遜河最大的支流。亞馬遜河和支流共佔了世界五分之一的 淡水河,支流中有十條的水量都比密西西比河大。 河流兩岸有一排小屋,其中一些只是鐵皮和木頭的簡陋組合。他們漸漸遠離瑪瑙斯 ,小屋的數目便愈來愈少,最後只偶爾看到一些散落的住家。 熱氣變得令人窒息。最後她移到船篷下,但篷子卻祛除不了濕意。 三個巴西人正低低地交談著,印地安人坐在離柏恩幾歎遠的甲板上。她的興奮之情 消退了,熱意和船規律平穩的移動令她昏昏欲睡,但她不想睡。 她脫下帽子扇風,但一會兒之後,這緩慢的動作卻變得像催眠般,讓她必須停止。 她惺忪的睡眼移向柏恩,他穩穩地站在駕駛盤前,背對著她,雙腳分開保持平衡, 濃密的黑髮垂過衣領,寬闊的肩膀將被汗濕透的襯衫繃得緊緊的。他的卡其褲展現出肌 肉強而有力的雙腿,也清楚地描摹出他結實的臀部。她對自己微微一笑。她欣賞結實、 有肌肉的男性軀體,而柏恩是完美的,當然,是就美學上來講。 他彷彿具有透視力一般轉過頭,慢慢地、瞭解地、色迷迷地,對她使了個眼色。 柯提文很生氣他們走「錯』』了河,在無線電裡咆哮著抗議。 柏恩聽了一會兒,厭煩地拿起麥克風說:「對不起,這是薛小姐說的,我們必須走 這裡。」他將一切全推到婕安頭上。一會兒後,柯提文接受了抗議無效的事實,自動閉 上嘴巴。 天色還沒暗,柏恩就將船駛進一個小河彎。「暴風雨。」他簡潔地對婕安說道。「 這是一個泊船的好地方,所以我們可能也就在這裡過夜。暴風雨過後,天色很快就會暗 了。」 他們在巴西時,幾乎每天下雨,所以這樣的天氣並不令人意外。婕安看著地平線上 紫色的雲漸漸聚集,緩緩靠近。現在引擎停下來,她可以聽見隆隆的雷聲。 兩艘船上的巴西人開始解開固定在船頂上的防水布。沒有一艘船有密閉的船艙,只 在貨堆上方裝一片簡單的屋頂,除了一小塊上廁所用的區域外,其餘都是四面敞開。她 原本以為防水布是為了擋西斜的太陽,但風開始刮起時,她看出了它們真正的用途。當 防水布打開時,綁在甲板上的鐵圈上,用來抵擋被風刮起的雨勢;另外沒風的一邊則是 敞開的。 但暴風雨還沒到,而婕安不想呆在昏暗的篷裡。她走到外面和那些男人在一起。一 個巴西人害羞地對她一笑,;盂安人派比,雖然她確定那不是他真正的名字。V£竺似 乎無所謂,別人叫這名字時,他就回應。另一個印地安,》、羅吉,正在第二艘船上掌 舵,船上載著喬奎和馬丁,另:,因為熱的關係,在暴風雨真正來臨之前,沒有人願意 躲到防水布後面。她看看另一艘船,看見船上的防備措施和他們的相同。大家都一樣地 呆在甲板上。瑞克6著臉,大聲地說著話,可能自從離開瑪瑙斯後,他就一直在喝十; 雷聲開始不斷響起,現在近多了。突然刮起一陣微風;涼意令人心怡。她脫下帽子,讓 清風吹動頭髮。天空然後黑暗被閃電劈開,令人目眩的白光照亮幽暗的叢林。風停了, 燠熱、靜止的空氣中充滿植物腐爛的味道。 「來了。,』柏恩說道,他轉身握住她的手臂。船開始在他們腳下晃動起來,他穩 穩地抓住她。「到篷子下面。」 一陣狂風吹到船上,氣溫急速下降,即使在篷後,婕安仍然開始發抖。河彎比開闊 的河面平靜得多?,但河水仍在船下翻騰不已。幾滴粗大的雨點打在篷上,然後大雨傾 盆而下。沒有人講話,在這樣的嘈雜中,講了也是白費力經歷過數不清的類似情況後, 每個人似乎都將這場暴風雨視為理所當然。派比冷靜地蹲在角落裡等著。巴西人找到舒 適的凹洞,開始吸起煙來。柏恩坐在她旁邊,將她拉靠到他結實溫熱的身上。? 她想移開,但他的手臂一緊。她向上看,表示抗議。他低頭看她,眼光沉穩,警告 她安靜坐著,剎那間,她瞭解其他人已經注意到他的行為了。柏恩已經表示了她是他的 女人。她可能不同意,但實際上,她知道得很清楚,他正在為她提供一種保護。 所以她坐在那裡,靠在他身上,讓他的溫熱幫她抵擋寒冷,而且,她竟然違反自己 意願地感覺到一種原始的、女性的滿足。 她靈光一閃,看出了一個團體中居於支配地位的男性有多麼容易選擇女性。他的支 配地位讓他成為她們最優先啪選擇。在這個小團體中,柏恩確是支配一切的男性,而她 是唯一的女性。他警告她當行程中唯一的女性要小心,警告得對。他本能地知道這是一 種不易應付的處境,而她卻被先進的教育和生活型態蒙蔽了對生活原始本質的認知。 她將必須費一番功夫才能將他留在她帳篷外,因為情況強迫他們在一起,他似乎確 定她無法長久地拒絕他,而且她必須承認,在這場古老的戰爭中,他可能佔了上風。她 必須對抗他——以及她自己,還有被挑起的感官本能。她的肉體被他強力地吸引,但心 理上,她不想有段韻事,不想扯進感情裡。她本身強壯又完整。韻事太麻煩了。 不只這樣。他是如此確定終將磨掉她的抗拒,引誘她和他發生關係,確定得他甚至 不試著藏起這份信念。他的自信表現在每個自大、令人心跳停止的笑裡,表現在他深邃 的藍眼睛中邪惡的光芒裡。她的抗拒被他視為挑戰,他的自信也同樣地被她視為挑戰, 而且她的女性自尊立刻膨脹起來,準備一搏。他的一切都在說:「我將會得到你。,, 而她的心理直覺反應則是倔強地說:「喔,是嗎?』,她天性中有一種強烈的競爭性. 她喜歡贏,不論是玩牌或是搶好的停車位。她喜歡大部分的團隊運動,而且酷愛橄欖球 。勾引她對柏恩而言只是一場比賽,所以她也將以這樣的態度加入——非贏不可。 他們第一次見面時,她嚴重地低估了他,但現在她已經知道他的斤兩,絕不會再犯 那種錯。 黑夜以令人吃驚的速度罩下,這一刻天還微亮,下一刻就不是了。無法穿越的叢林 似乎更沉重地壓靠著停在河邊的船。各種聲音開始響起,直到她懷疑為什麼它們不用睡 覺? 裝著電池的燈打開了。每艘船上各帶有一個酒精爐,供給大家迅速簡便的一餐,艾 森負責他們船上的伙食,他將米、魚、調味料混在一起,做出一盤得不了獎、但可以吃 的食物。這將填飽肚子,給他們精力,此辦便別無所求,當然顧不了味道的好壞或是上 菜的優雅。 之後,餐盤很快地被清洗乾淨收起來。吊床立刻架起,佔據了甲板上大部分的空間 。「這個是你的。,』柏恩指著最靠近他的一個吊床說道。實際上,他們是肩並肩地躺 著,近得如果任何一方有意,可以握住對方的手,但婕安沒這個意思。 。她熟練地上了吊床,並且在她上方裝了一個細長的蚊帳。雖然她必須承認這個晚 上很奇妙地沒什麼蚊蟲,但說不定有一隻迷路的小蟲就在那裡等著跳到她曳上,她不願 有這種機會。蚊帳是她自己的安全保障。 柏恩躺上他自己的吊床。「打賭你認為自己很安全,是不是?」一會兒之後,他低 聲地說道。「有沒有在吊床裡睡過?」 「當然。」她說道,而且對她所表達出來的不在乎和不耐煩覺得很高興。就讓他去 想吧!他沒有指明他說的是什麼事,所以她覺得可以自由地自己做解釋。她以前確實在 吊床裡睡過覺。 這直接而不耐煩的反應讓柏恩皺起眉。她的「當然」是什麼意思?在考古探險歷程 中,有比他想像中更多的男女經驗?有道理,長期相處下來,性腺活躍是人類的天,哇 。 但想到婕安躺在吊床裡搖晃,而一個光著屁股的考古學家疊在她身上,令人不快, 事實上,他非常不喜歡。他的眉頭皺得更深了,而且一股奇怪的怒意在他小腹燃起。這 個難以置信的感覺顯現出他正在嫉妒,但他立刻否定這個想法。真荒謬,他以前從未嫉 妒過任何女人,他當然不會嫉妒薛婕安。她甚至不是他喜歡的那一型。她主要的吸引力 就在於她是現在他唯一能接觸到的女人,還有他必須表現得讓她清楚只要他想,他可以 隨時要她的那股幾乎無法抗拒的衝動。他所要做的,便是降低這種狂熱。他伸手推推她 的吊床「在哪裡?」「什麼在哪裡?」她從淺睡中醒來,喃喃地說道。「在哪裡的吊床 上?」.「喔,在我的陽台上。」婕安知道在黑暗中他看不見她,她露出勝利地一笑。 她的確在陽台上有張吊床,而且,有時她會在那裡午睡。 他躺在自己的吊床上,身體漸漸熱起來。他想像中瘦巴巴的考古學家變成一個時髦 的西岸男子,衣月艮全是名牌。陽台上!公開的場合!老天,連他都沒有在公開的場合 做過。他無法相信他對她的第一印象如此偏差。他瞭解女人,能輕易地讀出她們的心思 ,但婕安一直令他迷惑。在她旅館房間的那晚,當他吻她時,他感覺得到她被挑動了, 但她拒絕張開嘴回吻他。這樣的自製令他不解,為什麼有人要拒絕快樂? 雖然她的吊床只離開他幾時,但他看不清楚她的臉,不過她動也不動地躺著,表示 她睡著了。該死,她怎麼能在告訴他在陽台上和別人好過後,就這樣睡著了?現在他該 怎樣入睡? 他無法不想吊床的事,但想像中時鬃的西岸男子消失了,換上他自己。他不斷地撫 摸她、緊抱住她,於是知道她的肌肉有多麼地結實、光滑。他輕易地便可想見她纖細的 身體裸露著,當他進入她時,她的胸部因興奮而高聳。 他醒著躺了很久,皺著眉頭,不舒服地變換著姿勢。遠方又有另一個暴風雨形成。 他聽了一會兒雷聲,等著看是不是要移進篷裡,但它在遠處掠過了。一度他聽見船§擾 地進行著。『這個插曲讓他將心思從婕安身上移開。他打了個Dq尤終於睡著了。 有猴子的叫聲使大家無法睡過黎明。第一聲叫聲一起,婕安便猛地坐起,揮去身上 風般的蚊帳,轉身面對她確信即將來臨的攻擊。柏盡在她身邊咒罵了一聲,將兩腳垂到 甲板上,但一點警戒的跡象也沒有。 婕安做出最初的反應後,立刻知道這陣嘈雜的由來。她讀過有關吼猿的書,但不知 道它們早上建立領域的聲音這麼大。吼猿很快地散開來,聽起來就像是好幾千人工起尖 叫。她對自己的驚嚇感到不好意思,雖然她很快地看了隔壁的那艘船一眼,發現瑞克和 柯提文都站了起來。從他們的表情裡,她看得出他們仍然不知道怎麼一回事。 「嚇到你了?」柏恩說道,用手揉著臉,打著呵欠。 對這件事撒謊沒什麼意義。「我的魂幾乎飛出來。」她承認。「我無法相信有人能 習慣,不過你們表現得彷彿聲就和鬧鐘響差不多。」 「基本上它是這樣沒錯。你睡得怎樣?」 「比我想像得好,我一定是累了。」或者也許是她覺得睡在他旁邊很安全。 他像只瞌睡的老虎般伸懶腰,然後:—只手臂重重地搭將她轉向東方。「看!」他 早晨的聲音比平常更她屏住呼吸。太陽是掛在珍珠色澤的天空中,一個發光的巨球,襯 著樹影黑色的輪廓。河面像深色玻璃般的平靜。幾片迷濛的雲似掛在樹梢上,就像是世 界形成過程中,製造出來的蒸氣的最後遺跡。時間的最初便是這種感覺,被留在這大自 然仍主宰一切的河上。 柏恩把她留在那裡,自己則迷失在晨光中,開始指揮一切。 早餐是咖啡、煎蛋、培根和吐司,想到他們所在的地方,這餐正常得有點荒謬。在 柏恩有效的監督下,從準備、用餐到收拾好,花了不到四十五分鐘。當她還在想怎麼可 能時,他們已經出了河灣,回到河流中。 昨天一天讓她知道船上沒有什麼事好做的,但是新奇感讓她不覺得無聊。不過,她 預期第二天會無聊,然而卻不,河兩岸是高大茂密、綿延不絕的綠色植物。偶爾她會看 見一隻色彩鮮艷的鸚鵡從這根樹枝飛到那根,偶爾一朵絢爛的蘭花或是一些其他的花會 吸引住她的注意力,大部分時候,除了無止境的叢林外,沒有什麼東西可看。而她仍被 大自然的繁複所迷惑。 突然一隻淡水海豚在船邊跳起來,嚇到了她。她高興地驚呼一聲,跪了下來。 柏恩將駕駛盤交給派比,來到她身邊坐下,看著她的表情微笑。現在她看見了,它 們總共有好幾隻,毫不費力地沿著船邊嬉戲追逐,藏進水裡,又跳出來,好像在和船玩 。她將手肘靠在船舷上,身體向前靠,以便看得更清楚。一隻大手立刻抓住她的腰帶, 將她拉回來。 「坐下。」他命令她。「接下來的幾個星期你會看見一大堆的海豚,不值得你靠到 船外去。河裡滿是會攻擊人的魚。」。 她坐下來,因為這是一個普通常識。他伸出一條腿,用穿靴子的腳抵住V型船首的 另一邊。 「不要想用食人魚來嚇我。」她溫和地說道。「你知道,我也知道,我可以下去游 泳,而且很安全。」 他笑了,一點也不覺得不好意思。許多剛到亞馬遜盆地的人非常恐懼食人魚,以為 如果他們將腳趾放進水裡,就會被咬掉。但婕安知道吸引食人魚的是血,如果你沒有流 血,你可以在水裡想待多久就待多久。 「要把你撈起來很麻煩。」他說道。 「這還差不多。」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後仰起頭吐氣。他臉上有一種純然滿足的表情。「我愛死這 條河了。」他說著將雙臂大大地張開,然後讓它們擱在船的兩側。她注意到他這個動作 很「湊巧」地將她帶進他的懷裡。「亞馬遜河一直是項挑戰。你必須讀得懂它的水流。 河上的一場暴風雨可能和開闊海面上的暴風雨一樣猛烈。但這條幾近完美,棒透了的水 ,幾乎和蒸餾過的一樣純淨。」 他的狂熱並不是裝出來的。她放鬆自己,欣賞海豚在船邊戲水。 「河裡仍然是高水位,」柏恩說道。「否則你會看到更多。水位低的時候,它們顯 然比較集中。」 「什麼時候是低水位?」 『『雨季結束了,所以水位已?經開始降低,但最低的時間在十月左右開始,一直 到年底。土著最喜歡這個季節,因為漁獲量好得多。從現在開始直到下次雨季,水位會 降低大約二十英歎。這地區將只有白沙。』』 一隻有著鮮艷黃藍羽毛、長尾巴的金剛鸚鵡,在高高的棕櫚樹間飛翔。一隻雪白的 白鷺鶯靜靜地站著,等著早餐游過。光線如此清晰,空氣如此新鮮,幾乎令人心痛。 「這裡可能是天堂。」她說道。 「對動植物而言是的,對人類而言卻是艱難的環境。但我來過這條河這麼多次,沒 有一次是相同的。亞馬遜河也是。我猜那就是為什麼這麼多年後我還在這裡的原因。」 她好奇地看著他。「你在巴西多久了?」 「十五年。從我二十歲開始,我跳上一艘貨輪,在瑪瑙斯下船。唯一能找到的工作 便是幫助一個嚮導。這種生活適合我,從那以後我一直在做這種工作。」 她想著他說的話,一個二十歲的人跳上貨輪做什麼?「你在貨輪上做什麼?用省錢 的方法看世界?」 「有點類似。」他的聲音平穩,但她沒有被瞞過。他開始用手指輕拂她的肩膀,她 對他皺起眉頭,身體向前避開。他聳聳肩,好像這個小插曲沒有發生過一樣繼續說道。 「高中一畢業我就溜了。家沒什麼不好,但變化不夠。」「你家在哪裡?南方某處?」 「阿拉巴馬。現在仍然是家,永遠都會是。」 「顯然是。」風將一綹頭髮吹到她臉上,她伸手拂開,對他微笑。「在巴西十五年 ,但你仍然有南方的口音。」 「就像派比說的,我就是我。你呢?你稱為家的是什麼地方?」 「洛杉磯。我是罕有的品種,土生土長的加州人。」 「你怎麼會當考古學家?那有點像我這行,不是常見的行業。」,「我父親是考古 學教授,所以它是跟著我一起長大的。也許是遺傳,但是我從沒想過要做其他的事。這 很有趣。」 他看起來很懷疑。 船隻平穩地劃過水面。他們經過了一群其他的船隻,大部分是各種大小的獨木舟, 但也有些是機動船。水位高時,所有的行程都是搭船的。他告訴她水位低時,土著如何 捕捉紅色的熱帶魚——為這世界提供彩色的熱帶魚類。但土著並沒有獲得很多的利潤, 大部分的錢是另一方拿走了。商人會一村一村用必需品換魚,但換的價碼極低,村民常 是負債纍纍。 她沒有傻得放鬆對柏恩的防備,但她喜歡這樣談話,所以在天氣開始熱得令人不舒 服時,她還在那裡坐了很久。終於她再也無法忍受了,於是走到艙頂下,用箱子做了個 舒適的座位,將自己安頓下來。柏恩從派比手裡接過駕駛盤。婕安懶洋洋地想,這樣的 生活也不錯。 她所有的麻煩都在第二艘船上。她並沒有轉頭看,但想到它就在後面,不禁打了個 冷顫。在船上的時間會是最安全的,因為一旦到了陸上,她就不會有任何離開瑞克、柯 提文和杜雷蒙的時間。他們正利用這機會計劃,或是他們已經各懷鬼胎?另外的人可能 會加入柯提文的行動,或是會找方法告訴柏恩他們聽到的一切? 當風刮起,一陣快速移動的暴風雨出現在眼前時,他們正吃完午餐,幾乎談不上上 路。柏恩立刻開始找地方停船,因為強烈暴風雨中的波浪足夠將船掀翻。 他看見一艘船已停在岸邊,便將船往那邊駛去。那裡仍有足夠的空間,但他掉轉頭 ,駛回河裡。 「你為什麼這麼做?」婕安出現在他身後,問他。們不該也把船拴住n「不停在那 裡。」 「為什麼?」 他看了她一眼,「走私客。」他說道。將注意力移回正急速變壞的天氣上。 「你怎麼知道?」她轉身在那艘船還沒從視野中消失前,再看它一眼。她看不出和 他們離開港口後所看到的五十艘其他的船有什麼不同。「憑經驗。」「他們會真的對我 們開槍嗎?」「有可能。」他慢慢地說道。「船上有很多的走私客嗎?」「夠多了,甜 心。最安全的方法就是不要和其他船在很多的走私客,那表示如果柯提文拿到了紅寶石 或其他藝術品,他將發現把這些違禁品運出這個國家,是件相當容易的事。她相信他也 注意到這點了。 閃電出現,一陣雨掃向他們。柏恩將手放在她肩上,將她轉身向篷子。「到防水布 後面抓緊。在我找到地方系船之前,會有點難捱。」 既然她看不出在沒有必要時把自己淋濕有何意義可言,便照他的話做了,找到掩護 後,她緊抱住一根桅桿。喬吉緊抱住另一根,對她大叫了些什麼,但在雨聲雷聲夾雜的 情況下,她聽不到他在說些什麼。船向前拋,然後令人擔心地升高。就像泛舟一樣,只 不過她沒有頭盔,也沒有救生衣,船上顯然也沒有這些設備。 她並不害怕,暴風雨似乎不很強,浪也不很高,不足以構成真正的危險,不舒服, 但也如此而已。當然,事情是相對的。如果她是在飛機上,而飛機就像船現在這樣向前 拋,她已經在祈禱了。 幾分鐘後,她感覺船開始轉向,慢慢駛向一個較有屏障的水域。船穩了下來,雖然 雨聲仍然讓人無法正常地交談。寒意讓她手上起了雞皮疙瘩。她抱住自己,縮攏膝蓋, 盡量保持身體的熱氣。 派比和柏恩將船牢牢繫住,鑽進篷裡,等待暴風雨過去。他們兩個都濕得像是從河 裡跳出來的一樣,柏恩將他滴水的黑頭髮從眼睛上撥開,走向婕安坐著的地方。他走近 時,她看見他眼裡放肆、興奮的光芒。 「開得好。」他提高聲音說道,好讓她能聽得見。他脫下襯衫,丟在一邊。喬吉丟 了一條毛巾給他,他熟練地接住,先擦頭髮和臉,然後是肩膀和胸膛。這期間他一直就 站在她面前,視線未曾離開過她。 他裸露的上半身讓她起了些邪念。他也知道。去他的,他正快樂地用嘲弄的表情看 著她,等著抓她的失誤。她故意看著他半藏在黑色胸毛間的乳頭,而且舔舔嘴唇。她看 見他小腹上的肌肉不由自主地緊繃,便帶著嘲弄的笑抬頭看他。 「要幫我擦背嗎?」 這次他降低了音量,但他的唇形她看得很清楚。她微微一笑。「我確信你能夠處理 。」 她暗地裡壓抑下一個歎息,想碰他的衝動幾乎令人無法抗拒。他有那種刺激她分泌 唾液的身體,強壯結實,沒有贅肉。一個男人的身體,不是男孩的。肩膀厚實,胸膛上 有黑色的胸毛,而且一直往下到小腹中央。他的皮膚光滑黝黑,健康得閃閃發亮。 他拉起她的手,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把毛巾放到她手上,然後轉過背。她看著中間的 深溝,看著隨著他最細微的動作彎曲的肌肉。她不想碰到他裸露的肌肉,不想感覺他活 生生的力量,那誘人的溫熱……是的,她想,非常渴望。她想將嘴壓在那道充滿魅力的 溝上,用舌頭舔它。如果她這麼做,正合他意,但她付出的代價會比他付出的大。 所以她讓自己滿足於利落地用毛巾擦過他的背,不讓她的手碰到他的肌膚。「拿去 。」「謝謝。」他轉過身,在她旁邊坐下,將毛巾掛在脖子上。—「你會把東西都弄濕 。」. 他看看他坐的箱子。「沒問題。是帳篷,而且它們不會發霉。」 雨聲仍然很大,他坐在她旁邊,什麼也沒說。等到雨勢緩下來,他用方言對派比說 了一些話,那個瘦小的印地安人便靜靜地站起來,溜出篷外。一會兒後,引擎開始響起 來,他們開始移動。防水布很快地被捲起來,讓陽光和新鮮的空氣從他們身上掠過。 他們溯河而上,柏恩悠哉地坐在箱子上,漫不經心地將手臂放在她大腿旁。婕安低 頭一看,同樣漫不經心地移開。 他低低地一笑。現在可以說話了,甚至可以隱密地低語。「不要這麼神經質。」他 說道。「我們是一國的,記得嗎?」 「我記得你是個比柯提文或杜雷蒙更好的賭注。」她更正他。 他露出受傷的樣子。「你不信任我。」 「就像信任一隻關在滿是金絲雀的籠裡的貓一樣。」 「給我機會,我一定會吃掉你。」他咕噥地說道。他的聲調充滿挑逗,讓她的心跳 加快。 「既然我們已經上路,不可能丟下你,你何不告訴我你那張狡猾的小圖上說些什麼 ?也許裡面有些東西你解得不對,而我看得出來,因為我熟悉這座叢林。」 「很好的嘗試。」她讚歎地說道。 「我是認真的。」他的手摸上她的腿側。「為什麼不告訴我?如果有兩個人知道, 會比較安全。」 她推開他的手。「我不會告訴你,?因為你可能會用計把我調到另一艘船上,將我 們丟下,自己跑到前頭看看能不能找到黃金或珠寶。」 「你真的不信任我!」 「是的。沒什麼改變。如果我不去,誰也別想去,很抱歉浪費你勾引人的功夫。」 熾天使書城
【第四章】 勾引人的功夫。柏恩每次一想起這些輕視的字眼,就恨得磨牙。好吧,他是試著對 她下功夫,但並不是偶然地碰觸讓他心跳加速。就只因為碰到她而已!而她卻冷漠得不 為所動,就像是在噓走一隻蒼蠅。她一直這樣對他。去他的,她的冷漠是真的還是假的 ?當她怒氣爆發時,當她回應他的吻時——雖然她固執地否認——他在她身上看見了激 情。就用那個在陽台吊床上做愛的奇聞,讓他大半夜都醒著,這正是男人喜歡聽到的÷ —他感興趣的女人如何和另一個人做愛。 他的身體、他的直覺,都堅持她是個激情的女人,但他的頭腦無法提供確切的佐證 。她讓他懷疑起自己。她拒絕他進一步行動的方式,就好像它們只是計劃而已,好吧, 也許是。但只是表面上如此,私底下,他是非常認真的。他和女人的關係一向輕鬆愉快 ,但他對婕安一點也不覺得輕鬆。他要得到她的決心與日俱增。 去他的,她是怎麼一回事?外表上,她非常普通,身材中等,一點也不艷麗。她濃 密的黑色直發光澤動人,但不至於讓人回頭。她的綠眼睛很好看,睫毛長長的,,但整 體說來,她最令他印象深刻的是她臉上活躍的智慧,而他從不曾被女人的大腦吸引過。 問題是,他看得出她是吸引入的,就這樣而已,但他的荷爾蒙堅持她是世上最迷人、最 誘人的女人。 他不喜歡這樣。他一向喜歡女人、喜歡性。他寧願和女人在一起,那勝於和一堆男 人稱兄道弟。但他總是可以愉快地走開,找到一個對他而言,意義相同的女人。這種生 活方式很好,他不想改變。他不想讓女人佔據了他的思想,趕走所有其他的——尤其是 一個似乎對他毫無慾望的女人。 他不喜歡這樣。而接下來的幾天,他都在告訴自己這只是一則例外,因為她是同行 唯一的女人才會如此。如果說,黛莎也加入了這次行程,他絕不會看她第二眼;但串莎 不在這兒,而他無法將婕安趕出腦海。他以前從未有過這種麻煩,如果一個他看上眼的 女人不接受,這是很少發生的事,他只要再找就可以了。但這裡他無法再找,這正是問 題所在。這—點,再加上她的抗拒,使她顯得突出。一旦他擁有婕安幾次後,她對他而 言便和其他女人沒什麼不同了,這種執著也會消失。 第六天,當他們繫好船準備過夜時,柏恩下了一串命令。兩艘船上的巴西人都拿著 彎刀,跳到岸上。婕安看著他們從繁密糾結的植物中,清出一塊空地。柏恩說得太快了 ,地沒聽清楚,所以她走過去問他。「為什麼要這樣?」 「今晚我們要上岸吃晚餐。」他簡潔地說道。「我厭倦了這艘船,而我想其他人也 是。」 柏恩過去幾天來,心情一直不好,法羅和文森也已經怒聲相向了一、兩天,而只有 上帝知道第二艘船上的脾氣有多差。每天晚上她都可以聽見另一艘船上的咒罵和爭辯, 雖然聲音低得讓她聽不懂他們在說些什麼。她向岸上看去,注意到杜雷蒙什麼也不做, 只輕蔑地看著其他人。 柏恩也注意到了。「杜雷蒙,拿把彎刀幫忙。」他的聲調平穩,卻又不容反駁。婕 安以前從未聽過他像這樣,她飛快地看了他一眼。他的眼神堅定,沒有一絲慣有的無賴 神氣。』 杜雷蒙不屑地吐口痰,靠在樹上。「你自己做。」 岸上的其他六個人停下來,看著柏恩。他們非常安靜地等待著。 柏恩笑了,但他臉上沒有一點愉快的表情。「很好,那就遠離這個營地。你不工作 ,就不能吃,而且當然不能佔據這船上的空間。明天早上我們就不帶你離開。」 「路柏恩!」柯提文跳上岸,臉氣得繃得緊緊的。「杜雷蒙是我請的人,你也是。 我會決定誰留下來。」 「不,不是你。」柏恩將那個毫無笑意的笑容轉向他。「自從我們離開瑪瑙斯後, 就不是由你發號施令了。我負責這趟行程,就像外科醫生負責手術,駕駛員負責飛行一 樣。你付錢請我做事,但我們要照我的方法做。杜雷蒙不工作,就留在這裡。我們不能 為一個不工作的人帶食物和裝備。」 婕安看見杜雷蒙的眼睛,細小、猥瑣,像那些意識到殺機的動物般閃閃發亮。她慢 慢地從柏恩身邊移開,在她的私人背包旁邊蹲下來。如果河岸上有人注意到她,只能看 到她的頭。但沒有人注意她,也許他們以為她在謹慎地避開危險。她拉開背包的拉鏈, 伸手摸索著找她的手槍。她摸到金屬了,槍把穩穩地落在她的掌心。 杜雷蒙再次吐了一口痰,從背後的刀鞘抽出一把彎刀。『『也許呆在這裡的人是你 。」他說著,開始向船走去,露出狼般的犬齒。 「也許不是。,』柏恩手伸到後面,從寬鬆的襯衫下,掏出他的自動手槍。婕安半 是驚訝、半是讚賞地看了他一眼。 「你們兩個都退下。,』柯提文生氣地斥喝,走向前。 『『如果我是你,就不會干涉這件事。」柏恩勸他。 柯提文停住了。仍在船上的瑞克,一步躍到岸上,但跌倒在地。他掙扎著站起來。 「嘿!」他巴不得天下大亂地叫。「嘿!這裡到底怎麼一回事?」 他醉了。婕安抿緊唇,但她仍呆在原來的地方。她希望他不要闖進這道火線,但她 也不希望因為試著去帶他出來,而使得情況更糟。 「如何,杜雷蒙?」柏恩愉快地說道。「你要工作,或者我來轟掉你的膝蓋?那樣 我不會被指控謀殺,瑪瑙斯的警察也不會對你發生的事有話說。他們可能會來和我握手 。我會把你留在岸上。也許在你的腳爛掉之前,你會搭上船回瑪瑙斯,也或許不會。你 在這條河道上沒什麼朋友。新鮮的血腥味也可能讓你第一晚就被美洲豹解決了。」 「你太過分了,路柏恩」柯提文說道。他氣得半死,臉色暗紅,他認為該屬於他的 權勢被剝奪了。 『『這是基本的規矩,柯提文。這是『我的』行程。我的工作是讓每個人活著進來 ,活著出去。因為我能做到這點,大家都必須照我說的做,沒有爭議,也沒有商量餘地 。在這裡一秒鐘就能決定生死。而如果你認為你的兄弟杜雷蒙有這經驗可以接替我,那 我告訴你,他沒有。他對這條河和我們要去的地方一無所知。他的專長——如果他有專 長,只限於亞馬遜河和它的兩岸,還有你想做的那種暗殺的勾當。也許他告訴你他知道 內地的情形,但他是在撒謊。」 婕安看著柏恩。他知道柯提文雇杜雷蒙是為了他殺人的本事。她立刻看出他為什麼 要說出來。讓柯提文相信柏恩以為杜雷蒙對自己的專長撒謊,而騙了柯提文,這讓杜雷 蒙成為壞人,而讓柯提文假裝他仍是問心無愧。只要柯提文不知道她和柏恩有多大的疑 心,他們就不會有太大的危險。 如果柏恩能就這樣殺了杜雷蒙,她想,事情會簡單些。但他是對的,假設他們都回 到瑪瑙斯,他可能會被控謀殺,因為失去寶藏而憤怒的柯提文,一定會提出控訴。警方 私底下可能會感激柏恩幫他們除掉大問題,但輿論上,他將必須受審。 如果杜雷蒙再往前一步,柏恩就可以因自衛而合法地開槍。杜雷蒙拔出彎刀,朝船 上走近時,為什麼他不這麼做?她想到了,杜雷蒙並沒有說任何直接具威脅性的話,而 柯提文可以發誓說:他只是拔出彎刀來要做柏恩吩咐他做的工作。 瑞克踉蹌地走向前,又跌倒了。 「阻止他。」柏恩平靜地說道。柯提文機械化地抓住瑞克的手臂。 瑞克掙脫了。怎麼一回事?」他問道。 「瑞克,閉上嘴,靜靜地站著。」婕安的聲音像鞭子般地斥喝。他轉身朝向她,臉 龐因皺眉而醜陋地扭曲。「不要叫我閉嘴。沒有人希望你來。」「但是她來了。」柏恩 並沒有將眼睛從杜雷蒙身上移開,槍也沒動。「而且少了她,我們沒人能到我們要到的 地方。這一仗已經打過,而且她贏了。除了我以外,她是這趟行程想成功不可或缺的人 ,其他的每個人都是可省略的。」 「你真好,把你自己也包括進去了。」婕安喃喃地說道。 「我試著考慮每件事情。」柏恩用和她一樣低的聲音回答,」然後提高聲音說:「 怎樣,杜雷蒙?我可不想在這裡站上一整晚等著你決定,不立刻開始工作,我就轟掉你 的膝蓋,把你留在這裡。」 杜雷蒙在那裡再站了兩秒鐘,瞪著眼,小小的頭顱向前伸,似乎準備衝刺的樣子。 從婕安蹲著的地方,她看見柏恩扣上扳機的手。也許杜雷蒙也看得見,也許他只是判定 這是一場無法打贏的仗,因為他突然轉過身,砍起矮樹來。其他的人明顯地鬆了口氣, 也開始砍樹。 「他只是在等一個比較好的機會。」她說道。 「我知道。但也許柯提文夠聰明,想得到他需要我,至少在進去的路上。」他們的 聲音再次低得讓岸上的人都聽不到。柏恩對她淺淺一笑。「考慮得很好。像那樣地移開 。」 她故意將手伸出來,讓他看見槍把,然後將它放進去,再把袋子的拉鏈拉上。他看 著她許久,似乎試著想判定她是不是真的願意用它。她回望著他。如果他以為她說她知 道如何使用武器是在誇大其辭,那他最好再考慮一下。這個回望著他的女人會為保護自 己和其他人的生命而毫不退縮;而她從他眼裡看出他知道了這點。 他臉上慢慢漾起微笑。突然間,讓他眼睛蒙上陰影的壞心情不見了。不知怎地,婕 安並不信任那個發光的微笑,如果路柏恩看起來那麼快樂,那他一定想到一些她不喜歡 的事情。 柏恩吹起口哨跳上岸,小心地不離杜雷蒙使勁揮舞的彎刀太靠近。婕安剛才告訴他 的,比她以為的還要多了很多,而他所能做的,便是克制自己不要得意地大笑。 但他手邊有些必須馬上處理的嚴重問題。他走近柯提文,臉上毫無表情。 「跟我走。」他說道,朝另一艘船移動,遠離杜雷蒙。柯提文不情願地跟著,瑞克 也踉踉蹌蹌地陪著他們。 「你能控制杜雷蒙嗎?」柏恩直率地問道。「如果你不能,我會把他留在下一個村 落。我無法關照一切又同時留意我背後,而且我會煩透了必須拿槍逼他工作。」 「也許你已經忘記了是誰出的錢。別再用那種船長的口氣對我說話。」柯提文點燃 一根雪茄,透過煙霧看著柏恩。 「如果你不喜歡我,我會在下一個村落離隊。」 「很好。」柯提文生氣地說道。「你走吧。杜雷蒙說他對內地很熟悉,而且我相信 他,我們不需要你。」 柏恩哼了一聲。「那你就活該接受他帶給你的麻煩。我希望你喜歡這次遠足,因為 你們鐵定找不到你要找的。」 「那是你的看法,而我們都知道你的看法的價值。」瑞克插嘴說道。 柏恩和柯提文都沒有瞧他一眼。「喔,我們會找到的。」柯提文自信滿滿地說道。 「沒有婕安就不行。」 這使得柯提文停頓了一下,「婕安怎樣?」他英俊的臉孔變得冰冷。「她會和我一 起。可以說杜雷蒙並沒有給她好印象。」「那你有嗎?」瑞克不滿地說道。「她認為你 討人厭。」柏恩露出一個得意的笑。「但在床上很行。」柯提文再次深思地看了他一眼 。「你在吹噓。」他最後說道。 「什麼原因讓你這麼想?」 「婕安比我們任何人更想找到這個地方,她好澄清她父親的名譽。」柯提文說道。 「她不會因為和你上床而放棄這次機會。」 瑞克皺起眉頭。「我妹妹?一定是開玩笑。婕安可能是同性戀,她和一堆怪人混在 一起。懂我的意思嗎?」 瑞克開始讓柏恩緊張起來,但他繼續不去理會他。「不只是因為那樣,不完全是。 」柏恩同意。「不過,好好看看杜雷蒙。如果你是個女人,你會願意在由他負責的情況 下,到任何地方去嗎?你以為我為什麼堅持婕安要在我的船上?她明白拒絕和杜雷蒙搭 乘同一艘船。」 當然,他是在吹噓,他對婕安已經夠瞭解了,知道「固執」是她的教名。她下定決 心要找到那座城市,但他猜想柯提文和她哥哥都低估她了。這正合他的需要。 他不在乎地聳聳肩。「如果你不相信,可以問她。」. 瑞克轉身照做。「嘿,婕安!」他大叫。「路柏恩真的柏恩花了一秒鐘推測這個白 癡要說什麼,而那正是他一拳打到他肚子上所需的時間。瑞克唉地一聲,彎下腰,抱住 肚子。他咳嗽起來,而且開始嘔吐,柏恩立刻向後退,柯提文也是。、過後,柏恩用手 扭住瑞克的襯衫,將他提起來。「清醒一點,」他用一種和他平常使用「我無所謂」的 語調毫不相同的聲音說道。「而且保持清醒。因為如果你對婕安說了任何我不喜歡的話 ,我會把你踩在地上,不論你是否有能力還擊。清楚嗎?」 瑞克試著將柏恩的手推開,但柏恩只是扭得更緊。「我說,清楚嗎?」他大吼。 「是,」瑞克最後喘起氣來。「呃——是。」 「你最好記住。」柏恩放開他,然後轉向柯提文。「你的決定如何?」 柯提文不喜歡這樣——事實上,自從船離開瑪瑙斯的碼頭那一刻起,他就一直不喜 歡一切與這該死的行程有關的事。他們一找到珠寶,不再需要他或薛婕安時,他發誓要 把這鬼嚮導砍倒。 「好吧。」他喃喃地說道。「我會和杜雷蒙談談。」 「你最好不只是談談而已。」柏恩走回第一艘船,知道婕安敏銳好奇的眼光正停在 他身上。他很感激她就呆在那裡,而不是上岸看看他們到底吵些什麼。也許她這麼做是 因為要看住杜雷蒙。想到她在背後護著他,讓柏恩有溫暖的感覺。 仍然為輸了一招而激動的柯提文,來到杜雷蒙死命地揮著彎刀的地方。 「我想和你談談。」他說道,扭頭示意他們該走到不被聽見的地方。因為所有的巴 西人都會說點英語,而他不希望任何人聽到。 杜雷蒙停止揮刀,走開了幾步。他眼裡有—鍛冰冷的光芒,一種空洞又野蠻的表情 ,它甚至讓柯提文都有不自在的感覺。「今晚我要殺了他。』;杜雷蒙說道,舉起彎刀 。「只要一揮刀,他的頭就會在甲板上跳。」 「還不到時候。」柯提文說道。「沒有了這雜種,那個女人便不肯合作,而我們必 須有她。只要應付到找到寶石為止,然後你就可以做任何你想對他們兩個做的事。」 「我可以讓她合作。」他細小的眼睛移向第一艘船上那個端正的身影。 柯提文已經厭煩了和笨蛋打交道。「就照我說的做。」他生氣地斥喝,然後走開。 杜雷蒙冰冷的眼神盯住他的背,厚唇扭出一個兇猛的笑。「怎麼一回事?」婕安低低地 問柏恩。「我們說定了一些事。」「比如什麼?」「比如說:誰來下令。」「那就是你 揍瑞克的原因?他要說什麼?」 柏恩看著她,被她精明、率直的眼神吸引住。他可以撒謊,但她會知道。「他要問 我們是不是真的有過……呃,關係。」 從她的樣子看來,他知道她注意到了他在最後一秒鐘修飾過的字眼。「是什麼事讓 他這麼以為?」 「我告訴他我們有。」他漫不經心地說道。 她不像他預期地暴跳如雷,反而轉過身看著那些人工作。「有其他理由,或只是男 人常吹的牛?」 「他們打算將我留下,我告訴他們沒有我你不會去。」 「聰明。不過那不會讓你進我的帳篷。」 「必須要這樣,至少偶爾如此。我們在裡面做什麼是我們的事。」 她看了他一眼。「你以為你設計到我了,是不是?我可以設計一場爭吵,把你踢出 來。」 他把手放在胸口上。「你會那樣置我於險地?」 「就我看來,你自己可以應付。」 「記住,」他笑著說道。「你是在我和杜雷蒙之間做選擇。」 「千萬不要這麼想。」她奉勸他。「杜雷蒙是拿來和動物相比的。」 那些人已經砍出一塊夠大的空地,所以他們可以很舒服又安全地坐廠。派比上船去 拿酒精爐、燈和晚餐用的東西。 婕安走過去幫他;把那個瘦小的印地安人嚇一跳。他低下頭.害羞地用葡萄牙語喃 喃說著謝謝,這是她聽他用葡萄牙語說的第一個字。 柏恩對這一天很滿意。他制伏了杜雷蒙,而且暫時控制住情況——至少直到他們找 到那個城市為止——如果他們找得到。柯提文是個聰明人,只要他認為他仍然需要柏恩 和婕安,他就會拴住他請的殺手。 不僅如此,他也得到了關於婕安的答案。她很冷漠,好吧,但一位對某個男人無動 於衷的女人不會願意拿出武器來,為了保衛他而對人開槍。她是個騙子,把所有的熱情 藏在冷漠的行動後,但現在他知道了。 岸上的晚餐進行得很順利,一部分是因為大家很高興有藉口可以下船,一部分是因 為柯提文對杜雷蒙說的話顯然起了作用。這一餐結束後,他們仍在那裡逗留,不願意回 船上。婕安拿出幾副牌,那些男人很感激地接受了。她拒絕加入他們,坐在離他們有點 距離的地方,滿足地看著火光。柏恩也決定不玩,來到她旁邊坐下。 「好主意,我不知道你有這些牌。為什麼你以前不拿出來?」 「如果拿了,每個人就會玩膩了。現在這會吸引住他們幾天。」 「這麼說來,你還是個心理學家。」 「只是普通常識而已。我有經驗,知道無聊的滋味。」 「你不也覺得無聊嗎?」 火光映在她臉上,照出一個淡淡的微笑。「有點,但不像他們那麼嚴重。我喜歡這 種生活。我必須有一些書,但我不需要電視機或是電話之類的東西。」 「你為什麼不帶一些書?」 「為了讓自己喘口氣。我背包裡的東西已經夠多了,我有兩部照相機、一卷底片、 一架收錄音機、電池、一本空白的筆記本和防水筆。」 「不要忘記你的小東西。」他指的是那把手槍。「不會的,別擔心。」「為什麼要 帶兩部照相機?」「以防有一部出了問題。在我的經驗裡,常會有事發生。」 「你還帶了什麼?」 她的笑容更明顯了。「一把小掃把、一把鏝刀。」 「什麼?」「鏟子?」 「你聽見我說的了。」 「你要小掃把做什麼?」 「這些是考古學家的標準工具。你以為我們用什麼? 「我想到『挖掘』時,不會想到小掃把。以這樣的速度,發現任何東西都要很久的 時間。」 「或許是,」她同意。「但那樣我們不可能破壞發現的東西。當失去的東西都無法 取代時,你就學會了小心。」 她的眼睛閃著對她工作的狂熱,雖然他看不出她為什麼會為那些骨頭和舊建築而興 奮。 「在東非有一個重大的新發現。」她說。「在歐薩拉,看起來像是整個村落,好幾 千年前便存在的,我願意付任何代價加入那個隊伍,但我被拒絕了,甚至沒有被列入考 慮。對人類以往如何生活,有這麼多要學的,而最好的辦法便是將遺物拼湊起來。」 「為什麼你沒有被列入考慮?」他問她。「因為你父親?」 「是的。」她的眼睛失去了光彩。他幾乎後悔提到這個話題,因為那提醒了她,他 們為什麼會在這裡。幾分鐘後,她說了聲抱歉,回船上去了。 自從他們出發以來,這是頭一次在晚上下雨。由於晚上出現暴風雨並非不尋常,因 此柏恩早就料到會有這一刻。不尋常的是暴風雨一直到今晚才出現,所以前幾個晚上他 們得以睡在甲板上。 柏恩在第一道冷風吹到他身上時就下了吊床,而同時睡在他左手邊的派比也已經站 起身。柏恩搖醒婕安。「要下雨了,」他說道。「到帆布底下去。」 男人將帆布打開,把四個角落固定好,然後點燃一盞小燈,如此才不會黑漆漆的什 麼都看不見。他們在半睡半醒的狀態下,盡量使自己能舒服地躺在裝補給晶的箱子上。 喬吉和文森幾乎馬上又熟睡了,打呼聲說明他們對天氣的滿不在乎。法羅打個哈欠之後 也睡著了,聽到打雷聲時他動了一下,然後又繼續睡。 雨開始像鼓般呼呼地落在帆布頂上。婕安在箱子上縮成一團,抱著自己以保持溫暖 。她身邊有個製品讓她睡得不舒服。她煩躁地坐起來,推弄著四周的紙板,想弄一個好 一點的睡鋪。 「這邊。」柏恩移到她身旁,把她拉向自己,讓她的頭埋進他肩窩。「好一點了嗎 ?」 「嗯。」他的體溫真是太棒了,像是在她身上蓋了一條毯子一樣。她閉上眼睛,開 始睡覺。 「如何?」他低語,可是她聽得出他的口氣很得意,那種口吻令她張開眼睛。「我 就知道你遲早會跟我一起睡。 她一語不發地離開他,接著從背包裡拉出一些備用的襯衫。她把其中一件捲成球狀 當枕頭,其他的則用來蓋裸露的手臂。在入睡前,她遺憾地想如果他沒有開口就好了, 因為他比她的薄襯衫要暖和多丁。 柏恩看著她翻身背向他,而他也希望自己剛剛沒有開口。如果他沒說話,那她現在 就會很安穩地睡在他臂彎裡。雖然如此一來他可能會睡不著,但是他絕對會喜歡這種徹 夜未眠的甜蜜感。而他現在雖醒著,卻沒心情享受清醒的樂趣。 派比將提燈弄熄。雨仍舊下著,暴風雨持續的當兒,黑暗中唯一的光亮來自於閃電 ,而隆隆的雷聲逐漸遠去。過了幾分鐘之後柏恩注意到雷聲又再度隆隆作響,似乎另一 場暴風雨又要襲擊他們了,但是夜晚的氣氛卻相當平靜。「派比,」他輕聲說道。「我 在聽。」這個印地安人回答。「叫醒大家。」「別出聲。躲在下面不要出來。」 「走私客?」她小聲地問道。 「有可能。」他確定她躲好了之後才憑直覺摸出獵槍。黑暗中他聽到其他人槍支上 膛的卡答聲。他不敢用無線電向另一艘船示警,因為那會令他們驚慌失措。他只希望駕 駛另一艘船的印地安人羅吉也聽到了引擎聲而叫醒船上的人。 向他們靠近的船可能不是走私客,而是海盜。然而也有可能是循規蹈矩的人,因為 在航行時錯過了過夜的地點,想找一個安全的地方停下來休息,等待天亮。他覺得最後 一個猜測的可能性很小,但是為了慎重起見,他向其他人悄聲說在還沒有完全確定對方 來意之前不要開火,但是要有心理準備。 引擎關掉了,四週一片靜寂。當柏恩想像著身份不明的船隻愈來愈靠近時,他覺得 自己的肌肉緊繃。他輕聲下達另一道命令。他左手拉著帆布的邊,右手牢牢握住獵槍。 他不想讓這群新朋友靠太近,可是要他們進入射程範圍之內。要冷靜,要冷靜……「現 在!」他吶喊道,於是他們五人同時將帆布往上拋,武器瞄準悄悄接近的黑色船身。柏 恩的雙眼很快適應了黑暗,他可以清楚地看到黑色的人影在甲板上待命,好像已經準備 好一旦船緣相接就跳到對方的船上去。當那群黑色人影在混亂中行動時,一聲令人驚愕 的叫喊從來歷不明的船上傳出來。 一會兒之後,背後傳來開手電筒的聲音,光源從柏恩的左側照過來,將一群匆忙的 陌生人鎖定在一道光束之中,清楚地顯現他們手中的武器。 婕安!當他明白過來發生什麼事的同時,一名海盜愣了幾秒鐘之後,就將一支來福 槍架在肩膀上,朝光束的來源開火。 「下去,該死!」柏恩在槍林彈雨中朝她吼。那名海盜的同夥就站在二十碼遠。他 扣扳機,那個開火的人被他擊中而猛然向後倒。柏恩裝上另一顆子彈,再次射擊,這次 打中船身的上端,只見破碎的木片滿天飛揚。 手電筒的光仍然沒有轉向。 戰鬥幾乎純粹是肉體上的經驗,當直覺和憑經驗而來的技巧出現在腦中時,沒有剩 餘的空間多想或是運用理性。他感覺到槍在他手中的衝力,傳出來的熱度像是活生生的 東西。他也感覺到彈藥爆發的力量,聞到刺鼻的火藥味盤旋在夜晚的空氣中,聽到雷般 的槍聲。他同時也聽到尖叫及詛咒、吶喊和痛苦的呻吟。他的感官是那麼磨人的精確, 時間變慢了,以至於幾秒鐘像幾分鐘那麼久。所有發生的一切都以慢速度進行。他看到 、聽到和感覺到一切。他知道第二艘船上的人也在進行槍戰,他們的攻擊使得海盜轉攻 為守。他感覺到子彈不斷從他頭頂飛過,而他再次憑直覺開火,甚至在他閃躲到旁邊時 亦如此,因為這樣他們就無法瞄準他槍口的閃光。 那群海盜發動他們船上的引擎,準備掉頭駛離河岸,在一片嘈雜聲中他仍能聽到低 沉的咳嗽聲。柏恩又再射出幾發子彈威脅他們加速離開。那群海盜有了足夠的防禦空間 後,才掉轉船身全速駛離。航線突然改變使得船上兩個留守的同夥晃了一下。 柏恩叫派比查看是否有人受傷。然後他馬上回去找婕安,同時抓起那具該死的手電 筒,令他恐懼的是,並沒有人握住它。 「婕安!」他嘶啞地喊道。 「我在這裡。」 她的聲音出奇地冷靜,她從船尾走出來。他將手電筒轉個方向,燈光整個照在她臉 上,她邊從藏身之處爬出來邊眨眼。 他低頭看看手中的手電筒,覺得很困惑。如果不是她開手電筒,那又會是誰呢?「 你還好嗎?」他終於問道。 「毫髮無損。你呢?」 「很好。」真該死,他們講話的口氣就像是要坐下來喝茶似的。 她伸出手。「我可以收回我的手電筒了嗎?』 他沒有鬆手,反而讓光繼續照著她的臉。 「這是你的手電筒?」 「不錯,而你正在浪費電池。」他快發火了。 他卡答一聲放下手電筒。「我叫你在下面呆著,」他用很平板的口吻說道。「而你 卻上來,還把光照在他們臉上。該死,你讓自己變成一個絕佳的槍靶。」 「我沒有,」她回嘴。「我先把手電筒固定在一些箱子上,然後往上摸索,將開關 打開。我一直都躲得好好的。」 他在考慮緊緊摟住她,這樣她也許就會知道他有多認真了。她一點也不激動,好像 每個星期都遭到海盜的襲擊似地。 「絕不要再——」他開口說話,聲音低沉而且嚴肅,可是她不客氣地打斷。 「手電筒的把戲每次都管用,而且那樣可以讓你看清楚自己在射什麼。我曾用來對 付盜墓者。」 他打住。「盜墓者?」 「當然。任何新的發掘地都是盜墓者的目標。人類傾向於選一些有價值的東西陪葬 。」 他想像她一手拿著手電筒,另一手拿槍,彎身探向一座開啟的墳墓的模樣。他摸摸 臉然後放棄。「狗屎。」 派比趨近向他報告傷亡情況。法羅手臂中彈,但傷得不重,其他人都還好。那群海 盜曾猛烈開火,而在我方先發制人的情況下,他們的攻擊計劃就被破壞了。兩艘船都有 彈孔的痕跡,但是損失輕微。總之,他們輕鬆地逃過一劫。 戰後的刺激感令男人們興奮不已,他們也不想太快安靜下來,兩艘船的船員們激動 地交談,而且一遍又一遍地將整個事件加油添醋。如同柏恩所希望的,羅吉也聽到海盜 船靠近,而且叫第二艘船的人待命,因此他們是打從一開始就已經準備好迎敵了。過了 一會兒,當他們確定那群海盜不會再回來之後,才各自就寢。為了安全起見,柏恩安排 了一名守衛,而且規定一小時輪班一次,這樣每個人才有機會睡覺。這項短暫的輪班制 也是為了確保當班者會有警戒心。這麼做只是為了預防那群海盜笨得再回來挨子彈。 一等到燈滅,而且大家都安靜之後,鼾聲令人訝異地很快就出現。柏恩在想如果他 們不是事先被雷聲吵醒,是否會這麼幸運?也許會,因為派比和他都像貓般機警,稍微 有不尋常的動靜就會醒來。但是假如那群海盜聰明一點,假如他們早點關掉引擎再慢慢 劃近,事情就可能會比較棘手。這一次幸運之神是站在他們這一邊。 婕安在她先前睡覺的地方躺下,就像其他人一樣很快就睡著了。柏恩等她熟睡之後 ,走到她身旁躺下,伸展他的長腿。他沒有真正碰到她——差一點而已——可是已經靠 得夠近而能聽到她的呼吸聲,那個聲音終於讓他緊繃的神經得以放鬆。 這些該死的箱子還蠻舒服的,他昏昏沉沉的想;要不然他就是遠比自己想像中還累 。他打盹,卻在半小時之後醒來,他小心地傾聽四周的動靜——一切都很祥和,每一個 人也都睡得很安穩。在他身旁的婕安柔軟又溫暖。他本能地翻身,將手臂覆在她腰際, 將她抱得更近。她因被打擾而咕濃地抗議,可是沒有醒來,相反地,她調整自己的睡姿 ,挨近他溫暖的身體。沉睡的呼吸聲又再度響起。 天剛破曉,在吼猿開始它們例行的怒吼之前,婕安就醒了。它們是有效率的鬧鐘, 在第一天早上之後,她就很自然地在那種噪音開始前醒來,顯然她不想在睡夢中被嚇得 起雞皮疙瘩。 她清醒之後,的第一個想法是,自己因為睡在箱子上而渾身僵硬抽筋;第二個想法 是,不管怎樣,她就是不想移動。在一個男人的臂彎裡醒來是這麼舒服——哇! 這個居心不良的鼠輩。 她知道他一定是等到她睡著之後才溜到她身邊,如此他才有證據證明她與他睡在一 起。他用這種方法真是卑鄙;他一定是故意的,而且從他的所作所為來看,她沒有理由 不相信他不是故意的。這個男人是個花花公子。 他的於臂重重地橫臥在她胸前,手腕依偎在她乳房之間,他的手伸進她頸部和肩膀 之間的凹處,但是他完全靜止不動,所以她想他一定還在睡。他有力、均勻的呼吸有安 撫人心的作用。雖然如此,但她仍不情願動彈,而她又不得不如此,因為起床的時間到 了。 接著她感覺到一股絕對無法令人寬慰的騷動,她明白她並不是唯一一個醒來的人。 柏恩也一定醒了,他的下體堅定地抵向她,他手臂緊抱住她,不讓她移動。 她不會浪費時間將他的手臂拉開,因為他太強壯了,就算她想拉也拉不開。相反地 ,她身子往後挪,手往上伸,十指靠近他濃密、雜亂的頭髮然後使勁地拉。 「噢!嘿!」他慘叫。「嘿!」他起身,雙膝跪著,試著紓解頭皮的痛楚。 婕安放開他並滾離他身旁,輕輕一躍站起來,她對他優雅的一笑。「早。睡得好嗎 ?」他抓抓頭並對她皺眉。「睡得很好,雖然被叫醒的方式很糟。」 「這樣你才會懂得安分守已。」 「有些事我無法控制,該死。據我所知男人醒來時都會勃起。」「也許是,但是別 人不會——我重複,不會——壓「我認識的人都不會這樣碰你!只有我會!」「而也只 有我會如此拉你的頭髮,不是嗎?」她甜甜地問道。 他在心裡大罵之後走開。婕安愉快地轉身,卻看到四雙黑色的眼睛看著她,表情從 全然的困惑到震驚最後到嘲弄。派比的表情是困惑,而喬吉看起來則是快笑出來了。她 只能聳聳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好像這全是柏恩的錯似地,而她也不會知道 得比他們多。然後她走向船尾的小廁所。 那些吼猿開始了例行的組曲,不僅如此,它們好像是受過訓練的演奏家似地,大家 行動一致。在做早餐時,柯提文來到主船,不一會兒瑞克也跟著來了。 「昨晚發生了槍戰。」瑞克興奮的說道,仍然沉迷於昨夜的餘波。 柏恩歎口氣。他傾向於把別人對他開槍的事當成私事處理,可是瑞克顯然在腦中將 這場小衝突擴大,直到它能與「柏利之役」相提並論為止。柏恩沒心情再聽一次,剛才 被婕安拉扯頭髮的部分到現在還在痛,坦白地說他很惱火。 「那沒什麼,」他吼道。「除了被我射中的那個混帳之外。在這種天氣下受那種傷 可能無法讓他捱到瑪瑙斯去找醫生,即使有人願意治療那種人渣。」 「回程還會碰到類似的事嗎?」柏恩一度不敢相信柯提文會這麼關心地問道。 他不可置信地看了他一眼。「射殺海盜?這種事不是第一次發生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因為被惹惱了,所以他轉身走開。「早餐快好了,準備吃飯。」 柯提文不自在地笑笑,接著同瑞克回到第二艘船。「那個傢伙明明在擔心,」他半 自言自語。「而他在盡量掩飾自己的不安好讓我們看不出來,這就是為什麼今早他特別 敏感的原因。不管那人是不是海盜,他都有可能殺了他。」 瑞克停下來看著站在船首審視河水的路柏恩。「我不相信是這樣。喬奎昨晚說路柏 恩以在河上處理這種事聞名,而且有關單位會將客戶交給他是因為他會照顧他們,他看 起來不像是碰到了麻煩。」 柯提文冷眼掃視他。「你花太多時間和墨西哥人在一起了。」他說道。「他們說的 全是廢話。」他登上船,金髮在黎明的柔光下閃閃發亮。他無法容忍一個像薛瑞克這樣 的白癡反駁他。 他們很快又繼續往上游前進。婕安確定柏恩很滿足,而她也知道他仍然在痛。這樣 對付他非常得當。如果她不拉他頭髮,他可能會做出更令人困窘的事。 對於他的仰慕之意她沒有表示適度的欣賞,令他很不高興;接下來的幾天他都沒有 再說什麼。她決定將柏恩當成一個愛鬧彆扭的人。如果她接近他而且倚偎在他懷裡,讓 他知道他有多性感,他很可能馬上又笑臉迎人,但現在他表現得像是個拿出最喜愛的玩 具的小孩——想想看,他的確如此——而她卻不屑一顧。她常常咬住嘴唇以免暗笑出聲 ,但是到後來嘴唇開始發痛。 然而他儘管繃著臉,仍然在保護她。她覺得他有一部分是做給柯提文看的。他雖然 沒有時時刻刻在她身邊,但是船上的男人只要一有機會休息就會互相交談,因此第二艘 船的人可能知道柏恩把她盯得很緊。在船接近急流前,他總是警告她離開船邊的欄杆; 晚上他睡在她和其他人之間,而且當她洗澡或走到船尾的廁所時,他也嚴禁任何人打擾 她。 她知道其他人會對他這種行徑作何解釋,而她自己的看法則更具諷刺意義;她是唯 一知道如何前往石城的人。光是為了這個理由柏恩就該好好照顧她。 到了第十天,婕安開始密切注意沿路經過的叢林和觀察河道。有時候她會獨自一人 退到角落,抽出幾張紙記一些只有她懂的符號。他們必須接近目的地之後才能登岸,而 到那裡可能還要兩天至四天的時間,然而她不想因為自己的粗心,導致大家錯過正確的 地點。 「假如你想要研究一個特定的地方而需要放慢船速,就告訴我一聲。」柏恩說道。 為了公事,他不再鬧彆扭。船一往上遊走,他就注意到她行為舉止的改變。接近目的地 時,他們得棄船走陸路。離開上次休息的地點已經兩天了,而在這段期間內大家只看到 一張竹筏。愈接近叢林河道就愈窄,而氣候也愈來愈濕熱,到中午的時候幾乎無法呼吸 。他想他們是在赤道上。 他們同時也在朝山裡走。寬廣的亞馬遜盆地大部分都很平坦,可是尼果河穿越群山 ,一直延伸到哥倫比亞和委內瑞拉。這些神秘的青山大都還未開發。幾年前,有人發現 山中居住著與世隔絕數世紀、仍活在石器時代的亞諾族。 婕安的視線未曾離開叢林。「再過去不遠河道又岔開了,不是嗎?」 他笑笑說:「根據大自然的法則應該是如此。我從未進到這麼裡面來,甜心。除了 與世隔絕的印地安部落之外沒有人到過這種地方,在他們之前可能見過或沒見過白人, 而且他們可能是、也可能不是獵頭族。」她不理他最後一句話。「走左邊。」「是的, 女士。然後呢?」「到時候自然會告訴你。」他思索著她的話,然後瞭解到當她手指地 圖時她並沒有直截了當告訴他,他們要去的地方。這個不能信賴的小女人,可是他必須 承認她很聰明。根據她所給的資訊,他準備了充足的補給品以便能到達目的地而不虞匱 乏。 一個鐘頭之後,他們到達分岔點,於是柏恩下令走左邊。由於愈往前河道愈窄,因 此航行變得需要一些技巧。他關掉引擎,直到無法繼續向前才又重新發動。婕安靠著欄 杆站在船首找路標,臉上滿是焦慮和急切。柏恩嚴肅地說:「不要這樣靠著欄杆。假如 船碰上暗礁,你就會被拋出去。」 她順從地往裡面移,可是要抑制自己不靠近船邊很難。雖然曾在不同時間重複同樣 的步驟多次,她仍擔心會錯過記號,害怕自己沒有正確的解讀出教授給她的密碼。柏恩 出現在她身邊,她回頭看,現在是派比在掌舵。她馬上將頭轉回來。假如在她分心看派 比的那一剎那錯過那個記號怎麼辦? 「告訴我,」柏恩慢吞吞地說道。「如果卡瓦先我們一步向亞馬遜河上遊走,而且 還發現了安薩族,那我們還沿著尼果河走幹麼?我知道到目前為止,你並沒有告訴我全 部實情,但是沒有理由到現在還不說,不是嗎?」 「我只是沒有把卡瓦的行跡一五一十地告訴你而已。歐利和他的手下在探險途中曾 與塔哇族有過短暫的衝突,而且那些印地安女人與男人並肩作戰。卡瓦稱他們是亞馬遜 河女戰士。」 他歎氣。「所以有關安薩族的事都是你編出來的?」 「不。除了卡瓦說的以外,還有許多有關他們的資料來源。與塔哇族的衝突事件可 能是導致人們為之命名為亞馬遜河女戰士的原因。但是關於女戰士的部落與別族分開深 居內陸的傳說還有其他的說法、其他的故事。這就是安薩族,而安薩的發音與亞馬遜類 似,如此一來很容易看出為何安薩族的故事會被誤指為亞馬遜人的神話。」 「的確很容易誤認。:』他低語。 她微笑,望向地平線。「你難道不明白嗎?不管是安薩族或是亞馬遜人都無關緊要 。重要的是如果石城存在,那麼就證明我爸爸是對的。不管那個部落是由女戰士組成還 是有男有女,要緊的是事實證明我發現一個失蹤的城市——一個失落的文明。」 「因此你所關心的是一群獨眼的土匪曾住在那裡?」 「不錯,雖然那會令人想起獨眼巨人的古老神話。」 「忘了獨眼盜匪吧。我想我只能應付得了在這裡發生的神話。」她突然站直。「這 裡!」她說道。「這裡?」「是的,這裡!」她衝向他。「這裡,該死!」雖然不信, 他仍很快地看了一眼無法停靠的河岸說:「我說的沒錯。」在他對派比下命令之前,後 者已經快速將船掉轉朝岸邊駛去。 沒有適當的地點泊船,可是柏恩盡量將船妥善藏好。他把船拉進河灣內,然後用鏈 子拴住綁在粗壯的樹上,即使如此,他也非常瞭解在他們回來之後有可能找不到船。然 而,這是個可預見的問題,因此他們將兩艘大而安全、長約五十歎的船拉上岸藏好。 由於河岸周圍陽光充足,所以此處雜草叢生、植物茂密。他們下船之後必須劈開雜 草才能前進,但是一旦到了較陰暗的地方就好走多了。叢林裡底部少有植物,為了存活 ,它們必須往上生長,尋找有光的地方。較暗的地方是個全然不同的世界,蘭花處處可 見,還有寂靜濕熱的空氣。到處都是巨大粗根的樹,枝葉高高在上,融成一片綠海。午 間的烈日在這個由植物統轄的昏暗世界裡變成微光,粗肥的籐類在頭頂上交錯生長,有 時候會因遠處的猴子在樹林間嬉戲而晃動;偶爾射進來的光束映在葉子上。這裡幾乎一 點聲音都沒有,然而他們可以聽到叢林裡的居民吱吱喳喳地交談聲,可是那種感覺仍是 靜靜的,而且遙不可及。一個人可以期盼在叢林裡得到寧靜,就像在教堂婕安幫忙把船 上的東西拿下來。每一個人都要帶一包東西,包括自己用的輕便帳篷、海綿睡墊、私人 物品和一般的補給品。剩下的東西則放在四個擔架上,每一個架子由兩個人抬。柏恩也 留了足夠的東西在船上以便回到瑪瑙斯。 這一天剩下的時間大部分都用在卸貨和分配補給晶上,因此柏恩決定留在原地過夜 而不再趕路。他們搭起帳篷,因為他們帶的裝備已經夠重了,因此決定將酒精爐留在船 上,所以他們必須靠營火煮飯。 下午稍晚時,柯提文離開營地去方便,可是不到兩分鐘的時間他們就聽到他嘶啞的 尖叫聲。柏恩抓起槍就衝向他出聲的方向,大家則尾隨在後。 由於茂密的植物阻礙前進,所以柯提文並沒有走遠。婕安清楚地聽到柏恩說:「那 沒有毒。」 「去死吧!不要跟我說那沒毒!」他們都趕到那裡時,柯提文正在尖叫。「那是毒 蛇!」 「那不是真的毒蛇,」柏恩耐心地說道。「那是水蛇。除非你小得能被它一口吞下 ,否則沒有性命之憂。拎靜點,而且從現在開始要隨身攜帶棍子。」 一些巴西人已經回頭走向營地,而且還努力掩飾他們的笑容。婕安也跟他們一樣往 回走,但卻撞上杜雷蒙。 她馬上後退一步,因為碰到他而覺得噁心。她不知道他站得這麼近,雖然她聞到他 的臭味,但卻不曉得為何還會撞上他。他什麼都沒說,只是露出有污垢的牙齒對著她笑 ,兩顆長長的門牙令她背上起雞皮疙瘩。他雙眼無神卻不懷好意地盯著她的胸部;婕安 有股反胃的感覺,他想咬住它。 她想快點走回營地,可是又停下來,雖然離帳篷只有大約二十碼遠,可是厚密的植 物會讓她大半時間都看不清楚路。雖然只有幾步路,她可不想冒險被跟在身旁的杜雷蒙 逮到。於是她故意走近柏恩,他驚訝地看她一眼;然後他的視線移向杜雷蒙,她立即看 到理解的眼神取代驚訝。 他的手臂下滑環住她的腰,婕安挖苦地想到早該料到他這一招。路柏恩不是那種會 讓機會溜走的人。 其他人紛紛回到營地,留下柯提文去完成被蛇打斷的事。杜雷蒙已經消失不見了, 她詫異於他居然能無聲無息地行動。 柏恩捏捏她的腰。「好些了嗎?」聲音聽來低沉。 「當然,」她回答,給他一個感激的微笑。「我只是想小心一點而已。」 「聰明的女孩。」 當他們可以從一簇樹葉中看到營地時,他停下來,將她摟住。「我要吻你,」他低 語,已然低下頭。「順著我。」 的確,順著他。在他強壯的臂彎裡,而她又沒有及早反應的情況下,她沒有多少選 擇。她試著抗拒,可是他的唇已經在她唇上了,而且在她能阻止之前,他將舌頭伸進她 嘴裡。愉悅的顫抖折磨著她,但是她模糊地想:路柏恩這般吻她是不對的。她知道自己 該把他推開,可是她又無法抵抗放縱自己享受這一刻的誘惑。她伸出手臂環住他結實的 頸部,同時靠向他,沉緬於他壯碩結實的身體。 他喉中發出刺耳的驚異和滿足聲,同時把她抱得更緊,一隻手往下捏擠她的臀部。 婕安像閃電般快速地從他身邊溜開,朝營地走去,還回頭對他眨眨眼。她聽到身後 沮喪的呻吟。他活該。她可不想逃開杜雷蒙卻又落入柏恩的手裡,他需要學習不要佔一 個落難女子的便宜。 餐畢,她早早回帳篷休息。她認為柏恩看起來仍有點生氣,而她最好避開他。在裡 面,她解開海綿睡墊,雖然只有一歎厚,可是舒服得驚人。這個尼龍帳篷小小的,比一 個人坐在裡面還要高一些,四歎半寬;睡墊有三十英時寬,因此在篷內有兩英歎空間可 以放個人用品。帳篷的開口處有耐用、內外都可以拉的塑膠拉鏈。為了安全,她?從背 包裡拿出一卷水電工用的膠帶,剪一條三時長的帶子橫貼在拉鏈下面。如此一來外面的 人就無法拉開;這是一種既便宜又有效的安全措施。有堅固的尼龍帳篷將她與叢林隔開 ,還有水電工用的膠帶擋在她與路柏恩之間,她覺得相當安全。 她小心地計劃明天要給柏恩的方位數據,然後把東西都包好放在一邊,接著寬衣。 她憑經驗知道該如何讓自己舒服,而這意味著必須脫下棉內褲和棉質的緊身衣。出外探 險時她不穿胸罩。 她關掉手電筒,營火的微光從帳篷透進來,所以並不完全是一片漆黑。她伸手摸到 背包,拿出手槍放在枕頭邊。她聽到柏恩進入與自己相鄰的帳篷內,而仍有人圍在火邊 低聲說話。如果他們夠聰明,就該盡量利用時間睡覺,因為明天會更累。聽從自己的勸 告,她伸伸懶腰,很快就入睡了。 薛瑞克憤恨不平地瞪著兩座相鄰的帳篷。「她一定已經告訴他寶藏的事,」他向柯 提文抱怨。「他想瞞著我們獨吞。」 柯提文也是這麼想,但是路柏恩並沒有透露任何消息,表示那裡除了古跡之外還有 別的。他在擔心,因為路柏恩並不像他想像中的那樣,負責這次探險的路柏恩絕不像當 初那個看起來粗枝大葉的醉漢。 「我們得監視他。」柯提文最後說道,那是他們現在唯一能做的。等發現寶藏之後 ,雖然……這是不同的情況。 「我從未想到婕安會跟他在一起,」瑞克感慨地說道,語氣有著苦楚。「做什麼事 都要信任她會把我逼瘋。打從她出生的那一天起,她就是我的眼中釘。」 柯提文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薛瑞克並不聰明,他甚至還期待杜雷蒙有永遠封 住他那張可憐兮兮的嘴巴的那一天。 「我懷疑她會事先讓你知道她與路柏恩來往。,』他回答。不,這更像是她的計策 。婕安一點都不像她的哥哥,她既機靈又守口如瓶,而她也可能知道他有自己的計劃。 接近路柏恩可能是為了保護自己,也就是找一個保鏢。從他們對彼此的敵意,柯提文跟 瑞克一樣絕不會想到他們倆竟然是同一條陣線。但她不是一個會利用機會的女人,顯然 她比他們都聰明,因為她能比他們早看出柏恩的真實性格並且善加利用。 路柏恩會是個麻煩。他難纏、狡猾,而且已經像鷹般注意杜雷蒙。據柯提文所知, 他從未卸下武器。他們需要來個埋伏除掉他。 自從離開瑪瑙斯之後就出現一連串問題。杜雷蒙不像他自己所說的是個內陸專家, 反而變成一個殺人兇手,他只是有時候會到上游去做一些不法勾當。他去的那條河並非 他們現在走的這條;他在叢林的技巧只是普通而已。柯提文只希望發現寶藏後,杜雷蒙 能夠聰明到帶他們走出叢林,因為路柏恩不會跟他們一道回來。9即使婕安事先知道白 天會是什麼光景,她還是無法相信路途會這麼艱辛。在她背上的背包重得使她在中午休 息時,覺得腿都快舉不起來了。背包的帶子在她肩上拉扯,而且她的大腿像著火般燃燒 。就算沒有背東西,在叢林里長途跋涉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有了它更可稱得上是折 磨。有背包在背上連想吸一口濕熱的空氣都難。她必須注意絆人的樹根、避開刺人的籐 蔓,而且還要拿一根棍子趕開所有被他們打擾到的生物。 柏恩和那兩個吐坎諾人派比和羅吉似乎都不累,雖然柏恩的衣服已被汗水浸濕,但 那兩個印地安人卻仍是乾的。婕安為自己感到驕傲,因為至少她還能跟得上那些腳夫的 腳程,而且體力比杜雷蒙還好。就像她所預期的,瑞克和柯提文是走得最辛苦的兩個, 因為他們事先完全沒有做體能訓練。柏恩第一天設定的步調還不算太快,但即使如此, 他們仍因筋疲力竭而沉重、刺耳地喘著氣。當柏恩宣佈休息時他們馬上就地而坐,連背 包都沒解下。 婕安將背包從肩上解下來,放在地上。「喝點水,」她說道,體諒蒼白的瑞克。「 含一塊鹽片。」 沒有人動。「喝點水。」她堅持地說道。 瑞克張開一隻眼睛瞪著她。「是誰要你來多管閒事的?」他不客氣地質問。「愛下 命令的婊子。」「你該聽她的。」柏恩的語氣嚴厲。「她比你更清楚自己在做什麼。如 果你想好過一點就該照她的話做。如果別人都準備好要上路了而你還沒有,我會丟下你 不管。」 柯提文沒有參與這場爭執,過了一會兒之後他拿起水,婕安也看到他服了鹽片。可 是他看柏恩的表情並不愉快,而她瞭解他大概不喜歡被拋下的主意,因為是他出錢贊助 這項探險計劃。當她想到這一點時,她承認柏恩比任何兩個正常人加起來都還有膽量。 瑞克悶悶不樂地學柯提文的動作,而且很快就覺得舒服多了;無論如何,他好得可 以吃下相當多派比準備的食物。 當他們準備要再度出發時,瑞克走到婕安放背包的地方。「我想我們該交換背包, 」他說道,口吻仍很不客氣。「我不認為你到時還能這麼神氣。我懷疑你能撐上一小時 。如果讓你背跟大家一樣重的東西,你不可能會熬得過。」 她想不起自己曾做過什麼而引發他如此公然的敵意。她轉過頭,隱藏眼中流露出的 受傷神情。這樣做很傻,因為她瞭解瑞克,而且知道他會做出什麼事,但他是她哥哥, 而且她無法將他逐出她的生活。那一天可能會來到,可是並非眼前,而她很驚訝自己居 然無法漠視他的挑釁。 她不喜歡瑞克要與她交換背包的主意,因為她的手槍在裡面,但她不會跟他爭,槍 沒有那麼重要。 「別碰她的背包,」柏恩說道,再次干涉。他不在乎薛瑞克會怎麼說或怎麼想。「 你這個蠢蛋,她背的東西跟你的一般重,也許還要重些。再說,你可以同時提兩個背包 比較看看,可是到時你要輕輕地放下她的。」 瑞克站在她的背包邊,瞪著他。「提起來!」柏恩大聲叱責。「而且從此以後閉上 你的爛嘴巴!」 瑞克慢慢地彎腰舉起背包,一絲驚訝的表情掠過他的臉上,同時他很快地瞥了婕安 一眼。他的嘴再次不屑地撇一撇,準備將背包扔到地上。 「拿好!」柏恩突然冒出那兩個字。「我剛才說輕輕地放下。」他四平八穩地站著 ,頭微低,雙手鬆散地垂在兩旁,可是看起來像個隨時準備出擊的人。瑞克的眼中有著 明顯的憤怒,可是他照著柏恩的指示輕輕放下背包,接著他二話不說回到自己放行李的 地方。 「我同意路先生說的,」柯提文的口吻嚴厲且低沉。他抓住瑞克把他拉到一邊。「 閉上你的爛嘴巴!我不管你是否討厭你妹妹的勇氣,如果你再繼續這樣下去,她會考慮 不再容忍我們,如此一來,她就可以跟路柏恩單獨前去尋寶了。不管怎樣,你都得討好 她,我是說真的。」 瑞克的表情既陰鬱又憤怒,可是這一次他採納他的忠告:閉上嘴巴! 婕安拿起背包,默默地將手臂穿過背帶,然後扣上橫過她胸前的帶子固定背包。柏 恩走到她身旁。「還好吧?」他問道。 她不確定他所問為何?他是在問她是否為瑞克感到沮喪,還是她是否能應付隊伍的 腳程?不過她決定這不重要,因為答案都一樣。「還好。」他環視四周,確定每個人都 將行李背好了,而且沒有東西遺漏。自從下了船之後他就變了;他像一頭野獸般小心謹 慎,瞇起眼睛從路的這一邊掃視到那一邊,從未錯過任何東西。他說話時中氣十足,而 且要求嚴格?現在她沒有理由不相信他是亞馬遜盆地最好的嚮導。甚至連他的外表也變 了:他的褲管塞進長及小腿肚的靴子裡,而襯衫則整齊地塞進褲子裡。他現在公然背著 槍帶,垂在他修長的大腿邊,看起來完全像個古老的西部槍手。刀身長二歎的印地安彎 刀在他皮帶邊的刀鞘裡,同時一把長槍掛在他左肩上。這些也是瑞克讓步的原因。 「準備好了,」柏恩大叫。「好,走。」 他領隊,必要時就用彎刀開路。派比和羅吉抬著擔架跟在後面,婕安緊跟在後。其 次是抬另一個擔架的喬吉和法羅。文森和馬丁兩人走在一起,然後是喬奎和杜雷蒙。瑞 克和柯提文走在最後面,痛苦地跟著。 休息補充了婕安的體力,可是過了兩個小時後,她每走一步就覺得好累。背包的帶 子陷進她肩膀的肌肉裡,而且從不舒服變成真正的疼痛。她想要調整帶子,可是這麼一 來也移動了背包的重心使它不好攜帶。她將拇指勾在帶子下面移開受力點,否則她不知 道該如何捱過接下來的路程。至於明天,她向自己保證,她會弄一些墊子保護肩膀。 她的腳雖然在痛,可是還撐得住。在家時,她有一天跑五英里的習慣,而且定期練 舉重,可是除了親身經歷背背包之外,沒有什麼能讓人習慣這種動作。況且在船上的那 些天缺乏運動也是原因。她知道到第三天會好一點;在那之前就只有忍耐了。 喬吉在她身後溫柔地說:「背帶弄痛你了,夫人?」 她回頭,臉上掛著笑容。「不錯,不過我明天會拿東西墊著。」 「也許你想把背包放在我們的擔架上,那加不了什麼重量的。」 「謝謝你的提議,」她回答,因他的體貼而感動。「可是假如我背不動自己的行李 ,一旦落單就糟了。」 「但你是女人,夫人。你不該背得和男人一樣重。」 「在這次旅行上,我應該像男人一樣。我真的很強壯;我很快就不會注意到東西有 那麼重了。」 「好吧。可是一旦你負荷不了,我們會幫你提。」聽到他們的聲音,柏恩回過頭來 。他很快地以專業的眼神瀏覽婕安,衡量她的忍耐程度。他毫無疑問已經聽得夠多他們 之間的對話,而能瞭解到大概內容。他什麼都沒說,臉上有著明顯的滿意表情,然後又 將注意力轉回路上。或許是出於體諒,但也有可能完全是出於謹慎,無論如何,柏恩在 離天黑還有兩個鐘頭時,就宣佈結束這一天的旅程。婕安解開絆在胸前的背帶,小心翼 翼地放下肩頭的背包,因肩部肌肉疼痛而畏縮。若能一頭倒在原地休息,她會很高興, 可是還有事要做,必須清出一個地方搭帳篷,因此她拿出一雙手套,戴上之後才拿起一 把彎刀砍矮樹。「小心蛇。」柏恩叫道。「謝謝提醒,」她低聲回答。「我會的。」「 大毒蛇喜歡藏在有落葉的地上等待單獨前來的食物」。 去他的。她停下來,再格外仔細地檢查地上,然後繼續除草。她知道會有蛇,而且 在開始工作之前理所當然先看一下,可是他的話令她不安到再看一次。她不得不承認這 樣未嘗是壞事。她寧願忍受一點不自在也不願被蛇咬。雖然他們帶了抗蛇毒血清,但是 被槍頭蛇咬一口可能意味著痛苦而死,而且熱帶大毒蛇毒性更強。 清出一塊空地之後,他們很快地圍著營火搭帳篷。瑞克和柯提文打開他們帶來的輕 便椅子坐下,臉色和姿勢顯示他們完全癱軟無力。柏恩沒有催他們幫忙,因為他們很明 顯地不願插手。 派比開始弄飯,而每個人都聚在旁邊。由於第一天的行程已經使大家累壞了,因此 他們之間的對話很簡短。一結束用餐,婕安便回到她的帳篷內。她已經用地圖向柏恩說 明下一個目標的位置,而他說至少要花三天的時間才能到達。在那之前,她不需要做其 他的測量或重複計算工作。她所需要的就是休息,而那正是她打算做的。 用膠帶貼妥拉鏈之後,她脫下衣服,用濕紙巾盡量將身體擦試乾淨,尤其是腳,起 泡或細菌感染都可能使日子不好過。她每天早上都把防菌粉拍在腳上及靴子裡,可是在 未造成大問題前,一點小刺激都必須馬上處理。清潔襪子就跟每天進餐一樣重要。感謝 上帝,她的靴子既耐用又合腳。 感覺好一點之後,她穿上乾淨的內衣褲,然後深深歎一口氣,躺在睡鋪上。 「婕安?」 是柏恩。她再次歎氣,但這次不是鬆一口氣。「什麼事?」 「你需要按摩。」她聽到他扯拉鏈的聲音。「這該死的拉鏈卡住了。」「不,沒有 。我把它從裡面封住了。」「好吧,打開。」「我還好。別管按摩了。」「拉開拉鏈。 」他的聲音雖然低低的,但是有不容錯認的命令語氣。即使她知道他看不見她,她仍對 著他的方向皺眉頭。「我寧可明天疼痛一整天也不要相信你所謂的按摩」,她粗率地說 道。「如果讓你進來我就是白癡。」柏恩歎氣。「我保證不開玩笑,手也不亂來。」「 我為什麼要相信你?」「因為我向你保證過了。」這樣的理由並不充分,但是她發現自 己在猶豫。按摩一下會像是置身天堂一樣;她現在全身疼到每動一下都會痛。如果她不 想辦法治療緊繃的肌肉,明天更難過。她可以選擇不必忍受痛苦的時候,為什麼要折騰 自己?常識有時候會令人不舒服。假如她否認按摩的效力以及長期忍受痛苦——可是「 受苦」是關鍵字。然而,身為一個實際主義者,她找不出任何理由拒絕。 「嗯,好吧,」她低語。「可是如果你的手不規矩,我會拿東西砸你的頭。」她移 動時畏縮了一下,坐起來,開膠帶並拉下拉鏈。 「你是說你帶了皮包?」柏恩爬進帳篷,裡面突然變得好小。他帶了提燈和一瓶搽 劑。他研究拉鏈的膠帶時揚起一邊眉毛,同時露齒而笑。 「那很有效。」她指出。 「就算是吧。好了,趴下。」 雖然有點不自在,她仍照辦。 「我還好,真的,我知道會疼痛。」 「我至少能紓解一部分疼痛,你沒有必要再忍受下去。還有,我喜歡你的衣服。」 她很久沒有臉紅了,可是突然間她覺得臉頰發熱。她現在身上的衣服遮住的部分比 穿泳裝還多,可是她穿著內褲和棉衫的事實讓這一刻顯得更為親密。她信任柏恩的話, 相信他無法克制自己說一些弦外之音。她將發燙的臉埋進小枕頭裡,想著如果她動作夠 快,以常理來說她可以打得到他。 他打開瓶蓋時,搽劑的刺鼻味嗆到了她。他倒了許多在手掌上,然後開始按摩她的 雙腿。他從腳踝開始,然後往上挪,揉捏她緊繃的肌肉。當他的手移到大腿時,他聽到 她因痛楚而倒抽一口氣。 「放輕鬆,」他安慰地低語。「放鬆,讓我把疼痛除去。」 他的碰觸緩慢且持久,力量集中在指尖上。她一直都很機警,期待他的手游移到不 該碰的地方,可是他沒有。一會兒之後,她想:按摩的滋味真好,她再也無法抗拒像迷 幻藥般的魔力。慢慢地,隨著他雙手的撫摸,緊張從她身上消失。她聽到自己的喉嚨發 出一些聲音,她想停止,因為那聽起來有點淫蕩。 「翻身。」他說道。她照做了。 他按摩她大腿前側,疏散著搽劑,減輕疼痛。「我就知道你身材很好,」他下評語 。「很棒,有力的腿。我一開始就想你哥哥和他的同伴無法走這麼遠。他們在你之後爬 進帳篷,要不是我叫他們,他們連靴子都不脫呢!」 「他們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她昏昏欲睡的說道。 「這麼說只是好聽而已。好了,再趴下這樣我才能按摩你的背。脫掉棉衫。」 她很睏,可是還有神智。她睜開眼睛,瞪著他。 「如果你不這麼做,我無法上藥。」他指明。「聽好,我今晚不打算趴在你身上。 我要我的女人比你現在的樣子活潑些。你的肩膀和背會疼痛,而假如我今晚不按摩那兩 處,明天會更糟。你知道後果,所以別和我爭。」 她一點都不信任他,可是到目前為止他都很規矩,而且按摩讓人猶如置身天堂。給 了他一個警告的眼神之後,她再度趴好,然後扭動著身子脫下衣服。 她聽到他低聲輕笑,可是未發一語。他倒一點搽劑在她背上,然後雙膝跪在她大腿 兩側成跨騎姿勢。她閉上眼睛責怪自己,她早該知道會這樣。可是他所做的只是身體向 前傾,同時開始有力的按摩使她的頭差點離開枕頭,特別是他手指陷進她疼痛的雙肩時 ,她因為極端的疼痛而大聲呻吟。 他按摩到每一塊肌肉,強迫它鬆弛。她覺得自己四肢無力卻又無法阻止這種感覺。 除了疼痛之外,他也抹去了每一分體力。他一直揉捏直到找出每一時疼痛之處,徘徊其 間直到最後一絲張力消失。他擅長此道。哦,他真的很棒。為了盡善盡美,他不吝惜利 用每一分力量。 假如不是因為感覺到他的堅硬碰到她臀部,她幾乎要相信他的動機只是同情和伸出 援手罷了。每一次往前傾時,他的勃起就壓向她。可是他沒有做任何她可能抗議的事, 而且他使她得以放鬆,因此不管是歡迎或是拒絕,她都無法反應。她所要做的只是躺在 那裡,時而睡過去,而且希望那雙有力的手能再工作一個小時左右。真是天堂…..柏恩 低下頭看她,嘴角一彎,露出憐憫的微笑。她睡著了。他跨在她結實、圓潤,幾乎未遮 掩的臀部上;他的男性揉搓她的臀部近半小時之久,他硬鋌而充滿渴望,而她卻睡著了 ——幸福、安詳地睡著了。 如果今晚他睡著,那才叫做幸運。在她脫下襯衣時,他曾瞥了一眼她的胸部,而那 個印象在折磨他。豐滿、巨大的乳房一向都是他的最愛,但她的卻小一點,堅挺卻不會 充滿肉慾的擺盪,雖然那樣常點燃他的性慾。他因為這種近乎痛苦的著迷而困惑。他想 看她的乳頭,用指尖揉搓,也許還吸吮一下。他一直都喜歡女人的乳頭在他嘴裡的感覺 。她近乎赤裸地躺著而且熟睡。他所要做的只是輕輕地把她翻過來然後看著她,滿足自 己。他甚至不會碰她。 他離開她身上,克制地蓋上瓶蓋,開始咬牙切齒地低聲詛咒。他曾對她保證過。他 一定吃錯藥了。他無法相信自己真的答應不要碰她,光是承諾這件事的本身就證明他腦 筋一定有問題;更好笑的是她在可以任他擺佈的時候,他居然連翻她轉身偷看一下胸部 都不敢。 他低頭看著她,望向一片厚密、閃亮的黑髮散落在她裸露的肩膀四周,看著她黑色 的睫毛停留在雙眉下,看著她放鬆、柔軟的嘴唇。當他在按摩她疼痛的肌肉時,她發出 的聲音聽起來就像是在纏綿做愛的樣子,使得他無法停止想像他在她體內的感覺。而到 最後,那低沉、沙啞的呻吟聲猶在耳畔。她結實、光滑、令人迷惑的有力身體會在他下 面急據地被喚起,她的臀部會因他的衝刺而搖擺、抬高。她會緊緊摟著他,而他只能在 她體內進出,而且當她達到高潮時……天啊,當她達到高潮時……他顫抖著,強迫自己 將這些幻想驅出腦中。他只是在折磨自己,如果他知道為什麼,那就該死了。他以前從 未讓女人佔據過他的心房。佔據,他不喜歡這個字,或是其他隱含的意義。世界上有成 千上萬的女人,而在他能欣賞其中的大部分時,被任何一個佔據心房都是愚不可及的。 被一個女人佔據心思意味著其他人引不起他的興趣,而他根本不想看到那種事發生。見 鬼了,哪個正常的男人會樂見其發生?很奇怪的是,他能滿足於坐在窄小的空間裡看著 她睡覺,享受瘋狂地設想接近她近乎赤裸的身子。 她該死。她以為他是什麼?該死的無能?她怎能睡成那樣好像她不只是穿著一條短 內褲,而他沒有跨在她結實的小屁股兩側且悸動的堅硬?她應該保持清醒,提防他將她 翻轉身,苦苦地說服她一併褪去內褲的可能性。她是否對他的男性魅力打了折扣到根本 毋庸擔心被誘惑的程度? 如果她是那麼想,他應該讓她看看她錯得有多離譜。他甚至可以讓她在睡夢中達到 高潮;她會在他懷中輾轉反側,求他進入她,結束這場令人喜悅的折磨。他寧願留在此 處過夜也不要回自己帳篷。 除了那該死的承諾。 他歎氣,拾起她剛才穿的那件薄襯衣,將它覆在她背上,這樣他就看不到她手臂下 的乳房。不管是親眼所見或是出於想像,他都沒有必要讓自己難過。他把手放在她肩上 ,停留一會兒,感受其平滑、絲般的曲線,然後輕輕搖醒她。「醒醒,甜心。」他的聲 音怪異地沙啞連他自己都覺得陌生。他清清喉嚨。 「嗯?」她咕噥道。 「我要走了,起來將膠帶重新黏好。」 她重重的眼皮慢慢打開,愛困的綠眼珠看著他。她看著他的眼神一度既溫柔又歡迎 ,可是緊接著瞇起眼睛。她馬上伸手找襯衣,同時覺得困惑衣服怎麼會罩在她身上。雖 然衣服又小又緊,遮不住許多地方,但是總比不穿好。 「別擔心,」他慢吞吞地說道。「什麼都沒發生。如果我想跟你上床,甜心,你絕 對睡不著。」 她摸索著襯衣,坐起來拿著它遮住胸部。她雙頰因他毫不留情的打量而變紅,可是 她只是瞪著他而已。 「謝謝你的按摩,」她僵硬地說道。「很有用。」 他揚揚眉毛。「我的榮幸。」 「也許。無論如何謝謝你。」 「如果你想預約,我明晚仍可為你服務。」 她想開口告訴他她會很好,謝謝,可是謹慎令她停頓。她希望大部分的疼痛到時都 會消失,但若沒有,按摩會非常有幫助。 「等明晚再說,」她平穩地說道。「如果你的時間已被訂光,那我只好等了。」 他眨眨眼。「只要記住我的服務有很多人要。」 「我相信如此。」 他向前傾,吻她。「看,小姐,沒用手。」他靠在她唇邊低語。她拋開理智,低聲 輕笑。他毫不保留地利用這個機會,加深壓力並將舌頭推入鬆懈警戒的嘴唇間。 這個吻就跟以前一樣美好,真該死。她顫抖、無助地回應這個吻,放縱自己去感覺 及品嚐他。她的胸部不自覺地繃緊,準備好要吸引他的注意力。如果他將嘴移到她的乳 頭上會是什麼感覺?如果他的技巧跟他的吻一樣好,她會無法忍受。如果他的做愛方式 也如此緩慢性感,她會因歡愉而瘋掉。她不該讓他吻她,因為她最大的敵人就是誘惑, 然而,哦,她真的被誘惑了。她是個女人,不是雕像,而路柏恩是個真正的男人。她要 他。 於是她回吻他,她的嘴甜美、溫暖、充滿渴求,她的舌加入他的。她感覺到他在顫 抖,而且非常滿意於她能讓他因慾望的衝擊而苦惱。 他撤退了,雙眸發亮卻表情嚴峻。他的嘴濕潤且性感,好像他還在用情慾折磨她的 一樣。 「天殺的,」他粗暴地說道,同時拿起提燈和那瓶搽劑。他猛然把拉鏈扯下,爬出 去,然後回頭瞪著她。「我絕不再給你這種該死、愚蠢的承諾,」他大吼道。「還有, 把膠帶貼回這個鬼東西上。」 「我會的。」在他出帳篷時她無力地說道。她在黑暗中摸索仍貼在一頭的膠帶,把 它弄平黏回去,接著她躺回枕頭上試著入睡,可是她的心在狂跳。她胸部疼痛,乳頭緊 繃且悸動。她找到扭成一團的襯衣打算穿上,希望輕軟的布料能減輕疼痛。 不管肌肉有多疼痛,她都不能再讓他按摩了。她清楚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在生理上 ,她太瞭解他了,知道他不會拒絕這種親密,而且他根本不想拒絕。相反地,他會利用 每一個機會削弱她的抵禦——而她的抗拒力並不強,同時現在它正在動搖之中。 熾天使書城
【第五章】 到了第三天,他們已進入山區,所以地形變得比較崎嶇。婕安跟在柏恩後面,焦慮 地往前看。 「你現在又在找什麼了?」他發牢騷;他知道自己在找什麼:危險。它甚至可能在 前頭等著,有可能在他面前的地上。它也有可能從灌木叢底下跑出來攻擊他們。它甚至 有可能以箭的形態出現,因為有許多離群索居的部落會被侵入他們領地的人激怒。危險 也有可能是指一群蜜蜂。他的工作是注意大小事情,隨時準備應付。稍早時他聞到一種 動物身上強烈的刺鼻味,於是他們走另一條路以避開這種糟脾氣又危險的東西——它們 是從地獄來的豬。繞路令婕安不安,即使他向她保證他們已經回到原路了。 「我在找一座平頂的山。」她回答。 「我們大概離它多近?」 「不知道。不過那不重要,因為我們不是真的要去那裡。它只是一個路標罷了。應 該在地形開始升高時約一天的路程之後就可看到。」 「我的天啊!」他諷刺地說道。「我不知道指示有那麼清楚。」 她瞇著眼看他寬闊的背,思索著自己有多想拿石頭砸他,丟中那被汗水浸濕的背脊 中央,但以那個男人強壯的程度而言,石塊有可能會反彈出去。他前一天在生衣袖的氣 ,因為當他揮刀砍攔路的樹籐時,袖子阻礙了他的行所以他就乾脆將袖子撕掉。他裸露 的手臂非常有肉那是隨著每一個動作浮起和鼓動的肌肉,使得她小腹因反應而緊繃。 「我想,」他繼續說道。「如果走了一天的路之後還看不到那座平頂的山頭,我們 得來回再走幾遍直到你確定已發現它為止。」 也許她會拿石頭瞄準他的頭,她高興地想。想當然地,他的頭大概是他全身最硬的 部分,可是如果石塊夠大,則有可能在他頭上弄個窟窿,這樣就可以得到他的注意力了 。她甜甜地大聲回答:「真是個好主意!如此一來我就不用急著找到它了。」 他已經瞭解到她若用十分甜美的語調說話,表示她想到一些特別不好的話或事情要 對付他。他回頭,機警地看她一眼,她的表情絕對不甜美。她看起來像是在考慮肢解一 個人——他——而且因期待那一刻而感到滿意。該死,他以前從未碰到過這種女人。她 強壯、自信,而且頭腦冷靜,當然他不是特別被這些特質吸引;而是他一直都在尋找具 備多一點幽默感、少一點壓抑和有趣的人。婕安絕對不符合最後兩項條件,雖然她真的 有一種微妙的偏執幽默使得他坐立不安。他不能嚇到她,不能讓她尷尬,不能引誘她。 他開始納悶自己能拿她怎麼辦。 兩個星期來,他很少允許她離開他超過十尺遠,除了在她上廁所及在過去的三個晚 上將自己封在帳篷裡的時間,她才未在他的視線範圍之內。即使在她要方便時他都會盡 量靠近,同時還要提防杜雷蒙。這種強迫性的親密聯繫若是換做別的女人,他早就因無 聊而瘋掉;好吧,婕安是快把他逼瘋了,但是並不無聊。 事實上,令他既掛心又煩惱的是在晚上的時候,她不讓他在旁邊照顧她。萬一杜雷 蒙進去她的帳篷呢?當然,柯提文曾清楚地警告那個混蛋,在陸地上要表現出最好的一 面,但這並不表示柏恩會相信他。婕安略施小計將帳篷的拉鏈用膠帶封死,而且她有槍 ,可是萬一杜雷蒙不顧一切單刀直入呢?婕安會聽到他闖入且及時醒來嗎?她一直表現 得很能幹;事實上,大部分的時間她都領先他一步,而這是最令他惱怒的一點。可是他 仍舊擔心和不安,因為假如他不盡快得到她,他不是失控就是會變成胡言亂語的白癡。 等他安全送她回瑪瑙斯之後,他要把她和自己關進一間旅館裡,直到有另一份導遊 工作出現,那可能是在一個月或更久之後。一整個月的時間做愛……他有一刻沉浸在一 些生動的幻想裡;然後當他瞭解到另一份工作意味著把她留下,而在他回來之後她可能 已經離開時,他瞇起雙眼。不,獨立的薛小姐會跳上一班回美國的飛機,或者是跑去其 他地方挖死人骨頭。 他停下來,轉身看著她。在她身後,整個隊伍都搖搖晃晃地停下來,可是他連看都 不看他們一眼。「你們都給我好好呆在原地。」他吼完又轉身,猛然亂砍一棵樹籐。 「你昏了,路柏恩,」她輕聲說道,又再走到他身後。「你熱昏頭了。」「不是熱 的關係,」他回嘴。「是精子的急速增加。」她得咬往嘴唇才不至於笑出來。『『哦, 我懂了。你的腦袋被堵住了。」 「好吧,有些地方是被堵住了,但並非腦袋。」 她聽得出他很生氣,以至於很想拍拍他的頭安慰他。「好啦,好啦,」可是她又不 認為他會感激這種手勢。她反而開口問:「如果禁慾這麼困難,那你如何處理其他的探 險活動?」 他再次回頭看了她一眼,深藍色的眼睛映入她暗綠色的眼眸裡。「通常不會。」 「不會什麼?」 「困難。」「那麼這次旅行有何不同?」「你。」「一直提醒你,哈?」「差不多 。」他再度小聲說道。她不說話,但在微笑。那麼他是覺得沮喪嘍不是嗎?很好。他活 該。 他又停下來,突然靜止不動,她停住腳步以免撞上他。在她身後的人也都停了下來 ,他戒備的靜止姿勢使他們突然變得謹慎。柏恩慢慢拿下掛在肩頭的獵槍。 他用吐坎諾語悄聲對派比說話,而這位強壯的印地安人也悄悄地回答。 「後退,」柏恩向她低語。「要非常小心,別出聲。,』 說比做簡單,可是在派比和羅吉無聲的催促下,他們都往後退,小心地踏步以免踩 到樹枝,用手防止四肢發出沙沙聲,慢慢地後退,比前進時要小心多了。 柏恩再度停住。婕安想看看前面到底有什麼,可是他寬闊的背擋住大部分的視線。 他輕輕做手勢要她不要動。 然後她看到了,她的雙眼突然看清森林四周的環境。有一對凶殘的眼睛,閃著金光 和掠奪,目光鎖住在隊伍最前面的柏恩。 它有一件華麗的金外套,點綴著黑色的花飾,夾雜著近乎完美的斑紋葉飾,厚實的 尾巴頂端在擺動,好像自己有生命似的。 這只美洲虎蹲著等待,有力的肌肉隆起。婕安全身繃得緊緊的,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她想把目光移開這只猛虎,因為它好像在對她施催眠術一樣,可是她的眼睛卻不敢稍 離,怕它萬一發動攻擊。 靜止不動的時候覺得濕氣特別重,同時叢林的味道強烈襲擊他們,還有另一種味道 ——猛虎的刺鼻味。汗水沿著她太陽穴流下,刺痛她雙眼。他們站著一動也不動的時目 太久了,以至於早先有所警覺的鳥類又開始唱歌了。…美麗的蜂鳥飛近,還有身長六寸 、彩虹藍翅膀的蝴蝶飛近獵槍的槍身,甚至還做了短暫的停留之後才又繼續悠閒進行叢 林之旅。頭頂上的猴子像往常一樣互相叫囂。蜥蜴忙著捕捉螞蟻和白蟻,舌頭以催眠式 的頻率伸縮。 他們就這麼站著,在美洲虎目不轉睛的注視下不敢妄動。如果美洲虎向前衝,柏恩 一定會開槍。假使在她身後的人有魯莽舉動的話,會引發美洲虎的攻擊。她開始生命中 的第一次祈禱:瑞克會控制自己的脾氣。 突然間猴群警告地尖叫,她向上看,它們開始爭先往上爬,高聳入雲的樹枝因整個 騷動而搖搖晃晃,擺盪的籐蔓舞動和顫抖。柏恩還是沒有動。她聽到低沉粗嗄的咳嗽聲 ,她頸後的細毛因警覺而豎起。當她的頭轉回來時,美洲虎已經不見了。 他們好像在那裡站了一小時,也許真有一小時。在她後面的瑞克及柯提文所發出的 不耐煩聲響,也很快地因羅吉的警告手勢而安靜下來。最後,柏恩叫派比來他身旁;他 小心的放下擔架,繞過婕安。他和柏恩向前走,雖然他們的眼瞎仍小心地搜尋每株灌木 和樹,但是在十分鐘後卻像沒事的人一癢走回來。 「美洲虎。」柏恩簡短地說道。 「哦,他媽的。」是瑞克,口氣有明顯的不屑。「你是說我們在這裡站了一小時只 因為看見一隻貓?你為何不乾脆開槍算了?」 「若它向我們攻擊,我會;而它沒有,那麼就沒有理由殺它。」更不用說法律嚴格 禁止射殺大型食肉性動物了。但他不認為這個理由對薛瑞克而言有何意義,所以他繼續 說道:「沒有必要,我不想浪費子彈;不只是因為有些部落相當崇拜美洲虎,若我們射 殺任何一隻,他們都不會善罷干休,而且我不想讓別人知道我們的行跡。」 這兩種理由顯然說服了瑞克,因此他不再討論這個話題。由於沒有其他爭議,他們 再次向前走,可是接下來的幾里路,每個人都有點神經緊張,專心地瞪著樹叢,努力地 想看看其中是否藏有斑點的大貓。 婕安沒看到平頂的山。她告訴自己別慌,因為從地勢往上升開始,他們走的時間還 不到一天,也許要到明天才會看到。可是由於叢林裡枝葉茂密,視野不廣,所以無論從 哪個方向看去,都只能看到幾歎之外。她開始著急,怕萬一走岔了路,那座山就看不見 了。況且,地面漸漸不平,因此她必須花更多時間注意腳步。如果第一天就走這種路, 她連一半都走不完。雖然只是第三天,他們都已經比較習慣這種路程了。可是她可以感 覺到自己的呼吸愈來愈困難,而且腳也在痛。 大概聽到了她急促的呼吸聲,柏恩放慢腳步。她現在知道他是如何鍛煉出像岩石般 堅強的體魄了。如果他身上有任何多出來的脂肪,他會在第一個鐘頭將它消耗掉。他揮 彎刀的手從未停過,毫不費力地為後面的人開出好走的路。他的步伐從不游移,警戒之 心從未降低。 從上路以來,柏恩和兩位吐坎諾人都沒有減輕體重,因為他們全身已變成純肌肉, 但是其他人都瘦了。婕安懷疑自己至少瘦了五磅,她的褲子在腰和臀部的地方都變鬆了 。她可能不會再瘦多少,因為她的肌肉會在運動中增加而補足之間的差異。但是她的腰 圍和臀圍可能會再縮小几時,於是她開始想著要如何固定褲子。她的網狀腰帶已經扣到 最後一格了;她可能得拔一些籐子編起來捆住腰。 雷聲在頭頂響起,他們可以聽到雨滴打在頭頂的樹葉上。由於樹蔭茂密,因此事實 上雨很少直接落到地上;相反的,雨不是從樹葉上掉下來就是沿著樹幹和籐蔓流下來。 若不花幾個鐘頭等林子不再滴水,就得冒被淋濕的險。可是他們在雨勢很大時才停下來 躲在帶來的帆布底下。她害怕雨停後的第一個小時,因為那是濕氣最重的時候,叢林表 面在靠近赤道的強烈陽光照射下水氣會蒸發。 這天的暴風雨去得很快,半小時之後他們繼續趕路,痛苦地吸著濕厚的空氣。 著實令人惱怒的濕氣使得一天中的這一刻對話減為最少,而且費力地踩在雨後崎嶇 的路面上更讓人不想說話。 直到看到植物愈來愈稀少,而且太陽破雲而出,光亮差點令她暈眩的時候,她才知 道他們已經爬得很高了。他們在一座峽谷的邊上,底下有一條閃閃發亮、很淺的溪流。 山脈在頭頂隱隱浮現,寂靜而原始,彷彿從億萬年前開天闢地起都未被打擾過。在她右 前方有一座比其他山小一點,寬廣、平頂的山!在無邊的山地中顯得微不足道。那是一 座無足輕重的山,祥和得像在沉睡,不帶挑戰性地兀立在那裡。「柏恩,」她說道。「 在那裡。」 他停下來,抬頭看,眼睛自動看向最高點,然後他的視線往下滑,注視著他前面那 座平坦的山。「不錯,」他說道。「在你想出下一站的方位之前,我們再走遠一點然後 紮營過夜。除非我的耳朵壞了,否則前面應該有個少瀑布。如果派比說可以,我們今晚 就可以洗個澡。」 前面果真有個瀑布,不大、不深,只是一個十尺高的水柱流進一個經幾世紀不斷沖 刷之後形成的凹洞,溢出來的水成一溪流,輾轉與尼果河合併再流人亞馬遜河。派比和 羅吉宣佈水池很安全。只有杜雷蒙不熱中於洗澡的主意,然而他還是怏怏不樂地單獨去 洗。婕安留在帳篷裡,心甘情願地等候。柏恩也留到最後才要洗,她冷冷地看他一眼。 「如果你在打跟我一塊兒洗澡的主意,勸你趁早打消這個念頭。」 「你想脫光洗澡而不要人保護你嗎?」他平靜地說道。「你洗澡時我會幫你把風, 而且你也可以為我做同樣的事。我本來想跟他們一起去的,可是我不喜歡丟下你一個人 。當然嘍,如果你不介意讓杜雷蒙看……」 「你已經說出重點了。」她不喜歡他的計劃,可是接受其必要性。她喜歡隱私,但 並不害羞;在柏恩面前裸體不會自在也不安全,可是另一種選擇更噁心,而她是不會忍 受那種情況的。她會一直背對他,而且盡快洗完。他是真心要保護她,但他也不會放棄 引誘她的責任。他大概會等到她洗完澡之後才進行引誘的部分。 在等其他人回來的時間,她把香皂、洗髮精和乾淨的衣服包到一條大毛巾裡,而柏 恩邊吹口哨邊做同樣的事。「你要把背包留在這裡嗎?你知道柯提文會來翻。」 她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然後把手槍從背包裡拿出來丟進大毛巾裡。 「地圖呢?」 「他看不懂。」她微笑。「要看嗎?」 「說不要的人就是笨蛋。」 她把筆記本拿出來,翻開一疊厚厚的紙上面有一些基本圖案,可是看不出哪裡標示 地點。那些指示是他所看過最不知所云的狗屎。「你看得懂?」他懷疑地問道。「不懂 ,可是我會解碼。」他輕聲笑。「我們現在在哪裡?」她指著下半頁的一個句子。「這 裡。」「太好了。這告訴我許多事情。你沒有到處留密碼吧?」 她哼了一聲。「我看起來像白癡嗎?」 「你在解這團東西的時候不用寫下來?」 「記住,我在到達巴西之前就已經解讀和背誦所有的東西了,唯有如此我才能再檢 查一遍。不管怎樣,密碼隨字改變。除非你知道關鍵,而那也是我要背下來的,否則其 中沒有一樣東西有意義。」 「這種東西真的會讓柯提文吹鬍子瞪眼睛,」柏恩滿意地說道。「他若知道我們至 少要半個鐘頭之後才會回到營地,一定會因期盼而抽筋。」 「不只半小時,」婕安更正。「有機會我打算洗洗衣服。」 「好主意。你可以連我的一起洗。」 「你自己洗。」 他把手按在心上,臉上表情痛苦。「你不是天生的女人。你難道不明白你會想為你 的男人做點事?」 「我不記得自己曾公開表示你是我的,因此你的假設不成立。可是我想不起來有什 麼理由,會讓一個女人喜歡一個連自己衣服都懶得洗的男人。」他的表情悲哀。「難怪 你嫁不出去。」「也難怪你娶不到老婆。」「我不想結婚。」「我也不想。」他看著她 好一會兒,眼睛因彼此的對話而閃耀著滿意的光芒。他輕輕彈一下她鼻尖。「訂過婚嗎 ?有過比較親密的關係嗎?」 她想一下,聳聳肩。「沒有。大學時有一個人曾向我求婚,可是我沒興趣。」 「那之後就沒了?」「有過約會,」她說道。「可是沒有固定的對象。」「那你平 常拿什麼當消遣?」「工作。」她因為他不相信的眼神而大笑。「工作比約會好玩多了 ,」她說道。「我對婚姻沒興趣,所以不曉得為什麼要約會。如果是因為喜歡某人的陪 伴那也就罷了,但是把一堆時間浪費在沒有結果的事情上很笨。」 他站起來,低頭看她。「所以你就跟幾乎不認識的人在陽台上亂搞?」他憤怒的質 問。 她有一度摸不著頭緒,不知道他在說什麼,然後她記起吊床事件,開始大笑。「我 從未跟陌生人在陽台上做愛。」或是跟任何人有過類似的關係,她想。 柏恩注意到她的口氣又甜甜的。他想要搖她。「很好,至少你開過洋葷。」「你幹 麼說話帶刺?你就不曾一夜風流嗎?」 「很多次,那是因為我以前既年輕又笨,我現在小心多了。」 她聳聳肩,好像無法瞭解他的問題似地。「我也是。」 他大步走開,喃喃自語,一會兒之後又再走回來,停在她身旁,靴尖碰到她。「那 麼你為何不跟我上床?」他問道,下巴繃得緊緊的。 看得出來他非常氣憤,想笑的衝動幾乎無法抑制,可是她咬著臉頰內側忍住了。「 我現在不想要孩子,」她成功地佯裝困惑。「所以要性做什麼?」 他下巴掉了下來,不可置信地瞪著她。「狗屁不通,」他最後說道,好像在自言自 語,眼神怪異。「你從未有過性高潮,對不對?」 太遲了,婕安明白自己剛才做了什麼。她跳起來,臉色蒼白。「離我遠一點。」她 警告道,往後退。對柏恩來說,沒有男人曾讓她享受過快樂的想法是一個不可抗拒的挑 戰。他一向對自己的男性魅力很有信心,因此現在他會加倍想要她,向她展示性愛的歡 愉。她剛剛只是要戲弄他,卻不曉得自己是在直接向他的自尊心挑戰。 確定之後,他不由自主往前走,大步走向她。「原來是這麼回事,」他低聲說道。 「甜心,你難道不明白我會照顧你嗎?我不會像別的男人一樣五分鐘就完事了。我喜歡 慢慢來,起碼拖過一小時。」 一小時。天哪。她想到就發抖。他不只性感,還非常有耐性。 「我不要你照顧我,」她大叫,舉起手擋住他。「我只想一個人,路柏恩,不要過 來!」 他依然故我,像美洲虎般穩穩地走向她。 「好吧,」她絕望地說道。「我剛才撒謊。」 他停住。「什麼謊?」 「我只是尋你開心而已。」 「尋開心。」不是在問問題。「你一定曾做過那件事。」 「沒有。不像那樣。」 「那只是你的看法。」 「嗯。」她試著重理思緒。「只是……你的態度讓我緊張。」 「我的態度?」 「不要一副很困惑的樣子。你的態度。你認為自己是上帝送給女人的禮物,而且還 能隨心所欲地挑對象和時間。」 他雙臂交疊。「我的確可以。」 她也雙臂交疊。「除了我之外。」 「原來如此,」他慢慢地說道。「你心存怨恨才這麼「有比你想做的還壞嗎?你試 圖引誘我只是為了在自己的性愛記錄上多添一筆罷了。」「我沒有。」「哦?」「不錯 ,哦。」「說出來。」她耐心地等。 他靠得很近,因此她能看見明亮的光芒在他惡魔般的藍眼中閃現。「我一直在試, 」他說道,像她一樣強調那個。「因為自從第一次見到你之後,我就一直處於勃起狀態 。」 她不想聽這個,要一直看地上幾乎是不可能的事。如果他是認真的呢?她用諷刺的 口吻保護自己。「在目前的情況下,就算是別的女人也一樣,因此我該覺得受寵若驚嗎 ?」 「你錯了。我不跟已婚婦女亂來。」 「我不想被亂搞,就是這樣。」 「你當然想,」他說道,一種雀躍的微笑在他臉上擴散。「你想被導入這個話題, 這樣你才覺得可以多認識它一些。」 其他人洗完澡回來的聲音大概是唯一擋住她敲他頭的阻力。她轉身,抓起剛才準備 的東西,而他也照做。其他人回帳篷的時候他們沒有說話。柏恩將槍攬上肩頭。「誰偷 看我就轟掉誰的頭。」他輕鬆地說道。 婕安輕鬆地循著他們走過的路。沿著山谷下去約一百碼路程,在茂密的叢林遮掩下 完全看不到。路一直延伸到瀑布邊為止。 柏恩看看地形。「我們到另一邊去,」他說道。「這樣我才能較清楚地看到路。瀑 布後面有地方可以過去。」 的確不錯,於是他們繞著岩石到另一邊。柏恩把槍拿下來交給她。「我先洗。」 她沒有抗議,因為這樣她更能鬆一口氣。在經過剛才的對話之後,在他面前脫衣服 更讓她緊張。好歹他先洗,輪到她洗的時候就不會覺得很困難了,而且她感激這種提議 。就像他按摩她疼痛的背一樣,他有時候真的很體貼。 體貼?真是笑話,五分鐘後婕安這麼想,說窮兇惡極還差不多。她無法將視線從他 身上移開,而他知道。 他一點也不害羞地將衣服脫光,而這種舉動告訴她他習慣在女人面前裸體。然而, 又有哪個正常的女人會希望他穿衣服?他高大、修長,而且非常有體力,他的臀部是渾 圓和結實的,她雙手不自覺地握成拳,竭力抗拒想撫摸他的衝動。他有碼頭工人般的雙 肩和運動員般的大腿,長而且有力。她以前從未如此喜歡看一個男人。 他走進瀑布,讓水沖到他身上,他頭向後仰,同時甩甩頭髮。點點日光灑在他令人 讚歎、有彈性的肌肉上。散在空氣中的水花像寶石般閃爍。他的男性象徵沉重地垂在大 腿之間。他是那麼完美;全然的男性身軀使得她胸部緊縮,導致呼吸困難。 他目不轉睛地看著她,他的眼珠那麼藍,雖然兩人相隔四十歎,她仍能清楚看到它 的顏色。他向前走一點,湍急的水柱打在他背上;他站在水池裡的岩石邊。他完全對她 裸露,沒有水柱擋住他強而有力的曲線。他瞪著她時,他的男性象徵開始蠢動,變得大 又長,快速的朝腹部伸展。 他去死,她全身發熱地想。世上沒有比這更生動的情慾表達方式。沒有比知道自己 被需要更具誘惑的了,而他知道這一點。光只是看著她身體就有反應,比任何花言巧語 、玩笑式的猥褻哄騙,或是那些令人骨頭鬆軟的吻更能摧毀她的抵抗力。 她無法將目光移開他的下體,同時覺得自己變得虛弱無力。她的唾液開始增多,她 抽搐著吞下。那東西真叫人印象深刻。她快要大聲呻吟了。 她拉回視線抬頭看他,他的目光明亮且期待。哦,是的,他的確知道自己在對她做 什麼。這個男人這麼殘忍,她有另一種幾乎無法控制的衝動想拿石頭扔他。 他哼著歌,結束沐浴,然後拿衣服拚命擦身體,故意慢慢來。婕安的手握緊放在她 大腿旁的獵槍,強迫自己看著回營地的路,看看是否有多事的人膽敢考驗柏恩隨意發出 的威脅。鳥兒歌唱著在樹間飛翔,只要他們飛到陽光下,羽毛就會閃閃發亮。這裡祥和 平靜,充滿野性美,而站在瀑布底下的裸男就像其他叢林生物一樣,像是回到了家。 她心想,若只有他們兩人住在這裡,而方圓百里之內都沒有住家會是什麼光景? 這種念頭一形成她就因其荒謬而嘲弄自己。這裡並非天堂,而他也不是亞當。他是 路柏恩,是個無賴和冒險家,會夢想與他共度餘生的女人一定是瘋了。他想要女人只是 短暫的,有人滿足他的慾望即可。只要是女人就可以了。完事之後,有了另一項任務時 他就消失了。她猜想他可能偶爾會再出現,希望有東西吃、有人陪他睡,而他不太可能 找不到願意為他這麼做的女人,可是那個女人不會是婕安。 尋找安薩城是她發跡的機會。她可以藉此選擇她的職位,雖然她尚未決定自己要什 麼。她跟基金會沒有聯繫;在歐薩拉和安薩族的事件之後,她就沒再與基金會聯絡了。 為了這趟旅行,她請了長假,可是她不確定是否還要回去?若是職務與以前一樣,那她 是絕對不會回去的。 她已經做好決定了,一個與路柏恩無關的決定,不管他站在瀑布底下的裸體有多壯 觀都一樣。 他已經洗完澡並且離開水池站在岸邊擦乾身子。他沒有要背對她的意思,而她也就 用不著費事將頭轉開;相反的,她接受他無言的邀請,厚著臉皮打量他。 「你不是個好守衛,」他開口,一絲笑容在他嘴邊蕩漾。「你看我的時間比看四周 還多。」 「那是因為你猛向我搖旗子引開我的注意,,』她回答。「我不想讓你失望。」 「我不是在搖旗子,」他指出。「不過,如果你指的是『旗竿』我會同意,可是— —」 她抓著一粒石子,在他把話說完之前朝他扔過去。她曾在高中和大學時當過壘球隊 員,因此也有強壯的手臂和相當的準頭。石頭砸到他的大腿,驚險地接近他的『旗竿』 。 「哎喲!」他可怕地看她一眼。「老天爺!』』他咆哮。「看看你到底在做什麼? 」 「我剛才看了。我一向很有準頭,」她又撿起一顆石子。「要我丟給你看嗎?」 他急忙轉過身,不想再冒險被瞄準的石頭打中。她的聲音又出現那種甜甜的語調, 而他見鬼的連一分鐘都不信任她。在她能想到別的事情之前,他穿上衣服,可是很快地 他臉上又浮現笑容。不論如何,他很高興。他看到她對自己裸體喚起的反應。她要他, 很好,她不會再拒絕他多久了。他不敢相信她的理智能抗拒他那麼久,讓他知道他不能 擁有她。這麼做除了給兩人帶來沮喪之外,又達到了什麼鬼目的? 可是他又必須承認這樣很有趣。婕安可能會把他逼瘋,可是在她身旁絕對不會無聊 。在任何情況下只要跟她打交道,他就得隨時保有理智;他習慣玩弄女人於股掌之間, 毫不費力地迷住她們,可是婕安既不被誘惑,也不被迷住。 他穿好衣服,走近她,把槍從她手上拿走。他仔細地觀察四周,然後彎腰給她一個 吻。「好了,該你了。」 即使是一個輕輕的碰觸也令她的嘴跳了一下。「你發誓會留在這裡守衛嗎?」 他藍色的眼睛變得冷靜。「對於這種事我是很認真的,甜心。」 「你說得對,真抱歉。」她後悔地說道。打從旅途開始,他就很用心且很有恆心地 保護她。她洗澡的時候他不會鬆懈守衛或離開崗位。他最後可能上前冒犯她,但他會確 定沒其他人敢這麼做。她一定喪失理智了,因為瞭解到這一點讓她有種奇怪的安全感。 柏恩往後坐,盡量讓自己舒服一點,準備好欣賞表演。可是在將注意力集中到婕安身上 前,他仍仔細地看了四週一遍。想到要看她裸體,他的心就跳得很快。 婕安走到水邊,深呼吸一口。這一刻無法逃避:為了洗澡她——定得脫衣服,而她 不想喪失洗澡的機會。但是假如路柏恩以為她會為他表演脫衣舞,那他一定會很失望。 她坐下,除去靴子和襪子,然後背對他脫下其他衣服。她接受只能保持一定程度的 害羞的事實,可是只能做到能做的。在脫掉襯衫之前,她拿起毛巾圍住臀部,接著除下 內外衣,並調整毛巾蓋住胸部。她不敢看他;她知道他的臉會像暴風雨來臨時的天空一 樣黑。 她滑到瀑布後面,除掉毛巾,放在主處的石頭上讓它保持乾燥。她一絲不掛地跨進 水中,因為其力量而倒抽一口氣代替尖叫。水比她所想的還冷,而且沖刷著她的頭和肩 膀。一開始時很痛苦,可是過了一會兒之後她繃緊的肌肉回應著水的按摩,然後開始愉 悅地放鬆。她小心地呆在瀑布後面,保持背向柏恩。她拿起香皂開始快樂地塗抹全身。 柏恩看著她模糊的身體,痛苦地期待。轉身!他不斷地想,好像他能隨心所欲地運 用他的想像力把她轉過身來似的。轉身。他想看她,需要看她。不是他不喜歡從水中看 到她的臀部,而是他要更多。他要看她的胸部,需要用真實的影像替代他發燒的想像力 。他急切地想知道她平坦的小腹到她女性核心的曲線,想知道她的毛髮是直的還是卷的 ?是豐盛繁茂還是只有一點點? 他的手心出汗,於是他伸手擦擦褲子,將汗抹掉。他的呼吸既沉重又心跳得很急。 這個保守的小女巫去死,她什麼都沒給他看。她難道不知道他很想看她嗎? 週遭的一個小騷動引開他的注意力。他跳起來,瞇起眼睛看著對岸,準備好要射擊 。那個騷動又開始了,等他看到那個東西身上的斑點和條紋之後,他才鬆了口氣。那是 比兔子大一點的齒類動物,印地安人抓他們來當食物。 柏恩不只吃過一次,其味道嘗起來像豬肉。它們喜歡在河岸邊築巢,因此在這裡看 到它們很平常。假如那只東西不動,他根本就不會看到它。它的肉可以讓他們換換口味 ,可是他沒開槍。他們的食物還夠;沒吃完前他是不會打獵的。 為了謹慎,他再看一看四周,可是鳥兒仍舊飛來飛去,未受打擾。於是他又把注意 力轉回到婕安身上。 她的頭向後仰,正在洗頭。他看著她每一個動作,特別注意她身體的曲線,和她優 雅自然的動作。幾分鐘之後,他的雙眼開始疼痛,因為他真想拂開擋住視線的水簾,然 而他仍然沒有將臉別開。他這一生從未如此飢渴。他絕望地想:就算是看一點點也好。 他此刻就像一個快餓死的男人連一點點食物都想要。他無法不生氣,因為還未有過一個 女人有這種駕馭他的力量。如果有人拒絕他,一下就會有別的女人願意送上門來。可是 現在沒有其他女人,他鬱鬱寡歡地想就算有也於事無補。他要婕安,任何女人都無法取 代她。第一次見到婕安之後,晚上他甚至沒有回到黛莎床上。因為那天下午他忙得團團 轉所以當時沒想那麼多。現在回想起來,他認為那是不好的徵兆。正常來說,他會回到 黛莎的公寓並再次與她做愛,然而,他卻回到自己的地方,考慮該如何自處。 一直到現在,他都喜歡這個遊戲,而且完全確定他最後會擁有她。追逐本身就是一 種樂趣,而婕安是那麼難以捉摸,她竟敢向他每一分的男性直覺挑戰。他現在不再那麼 愉快了。他有不屈不撓的決心,而那正是他不喜歡的。如果為了某些理由——上帝,即 使有這種想法也是不可思議——他終究沒有跟她上床,他會覺得是一種嚴重的損失。那 種損失或多或少會改變他,讓他的生活不那麼完整。生平第一次他覺得沒有其他的女人 ,可以平衡失去這個女人的痛苦。 不,他壓根兒就不喜歡這個可能性。想到這裡令他無助,那是一種他不熟悉的感覺 ,而他想逃開。 她已經洗完澡並從瀑布後面出來,身上仍圍著那條該死的浴布。她濕重的頭髮像水 獺的外皮般垂在後面,裸露的雙肩在紅色的落日照耀下閃爍著水珠。她撿起髒衣服,未 看他一眼,又消失在瀑布後面。她要他就像他要她一樣。他知道,在她看著他洗澡時, 他從她眼中讀到這個訊息。她怎能那樣不顧自己的慾望?她甚至連看都不想看他對自己 這種瘋狂計劃的反應。她是一個冷漠的對手,冷漠到他認為他已棋逢敵手。這種想法令 他驚慌,因為這意味著他的機會只有百分之五十,而他對這種數字感到不舒服。十比九 會好一點;不,天殺的,為什麼要給她機會呢?他要百分之百確定她會成為他的——少 一點點都不行。 洗完衣服之後,婕安再度從瀑布後面出來,走到放乾淨衣服的地方。他懷疑她穿衣 服能像脫衣服一樣,表演「你看到了,你又沒看到」的把戲。看著她的當兒,他發現她 能。女人如何學到這一招的?這的確非常令人困擾。 婕安清洗完,感到滿意之後,坐下來穿靴子,也只有在這個時候她才回頭看他。「 我好了。準備要走了嗎?」 他還沒準備好,可是天色漸漸暗了,不得不馬上回營地去。他敏捷地走到岸邊,跨 過石頭來到她身旁。「你是個狡猾的小混蛋,你知道嗎?」 「哦?」她綠眼圓睜,一副很無辜的樣子。「為什麼呢?」 「別張大眼睛看我。」他把手放在她腰上,眼神變得古怪的嚴肅。 「來吧,我們得回去。天快黑了,希望派比會留點東西給我們吃。」 他們把濕衣服收起來,婕安把手槍塞好,確定不會被看見。她有點困惑,柏恩有些 變了,可是她又不敢過問。他只是有點……不同。 他們爬出溪谷,走回營地。當他們走近火堆時,婕安覺得柯提文和瑞克比平常更漫 不經心,而杜雷蒙則比平常更悶悶不樂。也許是因為杜雷蒙想去偷看她洗澡,而柯提文 不准他去。在尚未解開路標指引的密碼前,他不想惹惱柏恩。其他人似乎沒注意到什麼 ,可是柯提文雖夠狡猾,可以他們不在時拿走地圖,他卻沒想到自己的計策早已被識破 。 每個人都鬼鬼祟祟地看著她和柏恩,於是她明白他們在想什麼,可是她什麼都不能 做。柏恩自作主張的讓每個人都相信他們有了性關係;雖然她很想否認,可是她知道這 麼做只是浪費時間而已。她不會笨到將保護人踢開。 她像平常一樣吃完東西之後就立即回到自己的帳篷。當她打開背包時,她發現地圖 雖在,卻不是放在原來的位置。那麼為自身著想,他們的確已經翻過地圖了。 她重複核對下一步的密碼,確定自己在第一次就解對了。然後,滿意於事事順利, 她脫下衣服,躺下睡覺。她覺得比平常累;跟路柏恩打交道特別耗費精神。 他們逐漸深入山區,而且路途讓人覺得痛苦不堪。他們必須在山谷中爬上爬下,再 加上地面很滑,因此柏恩想把整個隊伍用繩子連結起來,像登山隊一樣。他們一天所能 走的路程比起以往至少減少了一半。最令人擔心的是,他們必須繞很多路,因此婕安一 直都在擔心會錯過一個目標。然而她想不出還有別條路可走,別的路都是專業的登山者 用繩索吊上吊下才能攀爬的峭壁。由於沒有別的選擇,他們只好走前人開拓出來的路。 如此爬了五天之後,他們在窄小又迎風的山邊小徑上,碰到來得又急又快的暴風雨 。沒有地方可躲雨,而且小路也沒有多餘的空間可以讓他們攤開帆布擋雨。小路比大自 然在山邊形成的凹陷還窄,上下都是垂直的峭壁。他們受風吹雨打,閃電擊向四周,雷 聲轟隆隆在頭頂上響起。「盡量靠山壁蹲下!」柏恩大叫。他在隊伍前面走來走去,確 定大家都能聽到,然後他回到婕安蹲著的地方,雨水打在她的頭和肩上。他蹲在她身旁 ,用手臂圈住她,盡量替她擋住刺人的雨水。熱帶暴風雨一點都不溫和,那巨力萬鈞之 勢將樹葉紛紛打落並使得萬物匆忙躲雨。 她縮在他懷裡,認命地等待暴風雨過去。在這種可怕的天氣裡想要強行趕路簡直是 自殺,更不用說這麼做一點好處都沒有,因為等他們找到躲雨之處時,暴風雨早就結束 了。 雨勢持續了好一會兒。從山上流下來的水形成的小溪逐漸變寬且有威脅性。他們現 在是頭上有雨水沖上半身,而腳下則有夾帶泥沙的水打著他們的腳。暴風雨似乎沒有止 息的時候,而他們好像已經蹲了好幾個鐘頭,被閃電和打雷嚇得直發抖。可是突然間, 它停了,臨走前還有金屬般的雷聲在山邊迴響。雨停了,太陽跑出來,其光亮幾乎令人 目盲。 他們小心地站起來,伸展抽筋的腳和背。像其他人一樣,馬丁從防水的背包裡掏出 一支煙並找打火機。濕掉的打火機從他指尖滑落,掉到岸邊。他想也沒想,出於一種反 射動作就往前一步伸手去撿。 一切都在一瞬間發生。 「不要靠這麼近。」柏恩嚴厲地叫住他。 他們聽見濕滑的摩擦聲,而馬丁只有時間恐懼地尖叫一聲,地面就在他腳下崩陷, 緊接著他人就不見了。在尖叫聲驟然停止時,他們似乎都還能聽到他的聲音。「他媽的 !」柏恩快速行動,解開攬在肩上的繩子拋出去。「回來!」他大吼。「大家離開懸崖 ,下雨使土質鬆軟。」他們順從地退回山邊蹲下,臉上表情驚疑不定。 四周沒有地方可以固定住繩索,因此他將它綁在下手臂同時把一端丟向派比。「別 讓我掉下去了。」他說道,然後慢慢爬向崖邊。 婕安往前走,她的心跳到喉嚨裡了,可是她強迫自己停步,加上她的重量只會使他 更危險。於是她擺好姿勢,萬一在柏恩底下的土也鬆動時,她好助派比一臂之力。 柏恩小心探向崖邊。「馬丁!」 儘管他叫了兩次,仍沒有回答。他扭過頭。「望遠鏡。」 喬吉很快找出望遠鏡,把它丟到鬆軟的地面接近柏恩伸長的手邊,小心地不靠近懸 崖。 柏恩拿起望遠鏡調整焦距。好一會兒他都沒有出聲,然後他把望遠鏡丟回去給喬吉 ,爬離崖邊。 「薛瑞克,接替馬丁的位子抬擔架。」他簡潔地說道,而瑞克則因嚇壞了而毫無怨 言地服從。 婕安臉色發白顫抖著。她碰巧在馬丁走過去時看著他,而當土地下陷時,她看到他 驚懼的表情和眼中流露的無助。他知道自己要死了,可是卻無法改變自己的命運。她父 親也是在這群山之中墜落山崖而死的。是在這條路上嗎?他的眼神是否也如此驚懼和無 助? 「現在該怎麼辦?」她幾乎有氣無力地說道。 柏恩銳利地看她一眼。「繼續前進,我們得離開這裡。」 「可是……我們必須到下面去找他;他可能沒死。」她覺得他們至少該試一下,即 使以邏輯來推論,她也知道除非奇跡出現,否則馬丁不可能還活著。「而且假如……假 如他死了,我們得把他埋葬。」 「我們找不到他,」柏恩回答,走近她。他不喜歡她的樣子,她看起來快休克了。 「可是我們必須找到他。他可能只是受了傷--」 「不,他死了。」 「你怎知道他是否還有呼吸?就算有望遠鏡也—-」 「婕安。」他抱住她,把她拉進渾身泥濘的懷裡,伸手安撫她濕漉漉的頭髮。 「他死了,我絕不會騙你。」馬丁的頭骨像破碎的西瓜般散落在岩石底下。他們無 法幫他,而他不想讓婕安看到他的屍體。 「那麼我們得找到他的屍體。」 「沒辦法。就算有工具,這種路面也無法支撐。要把他弄上來得動用一批專家。」 她沉默了一會兒,可是他感覺到她抖得很厲害而將她抱緊一點。 「我們會再回來找他的屍體吧」她終於開口問道。 在這種情況下,他得告訴她實情。「沒有必要回來。」在他們回來之前叢林的生物 會破壞馬丁身體的遺跡。 「我懂了。」她挺直肩膀,把他推開。她真的明白了。如果她不是這麼震驚和沮喪 ,她絕不會問這麼蠢的問題。他們一點也幫不上馬丁的忙。他們所能為自己做的就是繼 續前進。 熾天使書城
【第六章】 一行人都心情沉重地往前走。柏恩比以往更注意婕安,為她臉上出現的緊張擔心。 令她沮喪的不只是馬丁的死而已,雖然那已經夠糟了;還有別的事情,其程度比馬丁的 死還深。 他同時也開始擔心,他們無法在天黑前走完這段該死的山路,而必須在此地過夜。 這裡無法紮營,因此就像其他威脅一樣,他們不能躲開從離開河谷以來就困擾他們的蚊 子。 柏恩宣佈休息片刻,考慮目前情況,他叫派比當接應。他蹲下,看著籠罩他們的群 山。他覺得自己好像在洞裡,頭頂上只有一個小圈可以看到天空。情況雖沒那麼糟,但 他就是這麼覺得。他們無法稱心如意地擺脫這條山路。 婕安也無言地瞪著群山。柏恩走向她,小心地不要太靠近不穩的懸崖。 「怎麼了?」他輕聲問道,在她身旁蹲下。 她摘了一片葉子,無意識地將它撕碎。她沒有看他,只是繼續看著四周的山脈。「 我父親也是失足死的。」她最後回答。 「有人說是在山裡,一定是在這些山裡,我們走的路上某處。也許就是這一段。天 知道這裡已經夠危險了。」 他想安慰她,緊緊抱著她直到她痛苦減輕,可是他什麼忙都幫不上。這種衝動從未 有過——他以前從未想到要照顧任何人。這有點令人吃驚。「這種事沒辦法預料,」他 說道。「別再想了。」 「這種事不像水龍頭;說關就關。我愛他,你知道。」 「我知道。〞她對父親的愛一定還很強烈,因為她竟會花這麼多時間和精力冒這種 險來挽救她父親的名聲。大部分的人想都不會想到要走這段這麼危險及耗費體力的路程 ,然而她卻為了一個死去的人這麼做了。婕安要愛就愛一輩子的認知,像一根銳利的針 刺中他。 「嘿,路柏恩。」是瑞克,他走近他們。「我們為什麼還要帶著馬丁的個人用品? 那些東西讓擔架變得重的要死,尤其又走這段路。」 「我們可能會用到那些東西,」柏恩耐心地解釋。「我們不知道路況,什麼事都可 能發生。」 「至少我們可以把他的帳篷扔掉,幹麼要多一個帳篷?」 「以防萬一我們之中有人發生事情。」 「可是以前也沒有多帶帳篷;每個人都自帶了2個的。」 「帳篷沒有多重,〞柏恩嚴厲地說道,很快失去他的耐性。「你在噦嗦什麼?」 「既然馬丁死了,我們就不需要提那麼多食物了,對不對?」 柏恩和婕安兩人不可置信地瞪著他,最後柏恩因這個男人的愚蠢而搖頭。「我們不 會把食物扔掉。絕不。」 瑞克臉露不悅。「我只是問問而已。」 「而我剛才給你答案了。」 瑞克突然轉身離開。婕安看著他。突然他踉蹌一步,傾向岸邊,只聽到土質崩塌的 聲音再度傳來。她來不及想,沒有遲疑,馬上衝向泥土下陷的地方。她雙手亂抓,在他 往下掉時碰到他的襯衫;衣服破了,他滑出她的掌握,她再次伸手,這次他雙手緊抓住 她的雙臂。她聽到尖叫、大吼和詛咒聲,可是不曉得是聲音從哪裡傳來。她確定瑞克在 尖叫;當她被他的重量無情地拖過泥巴朝向斷崖時,她覺得整個過程就像夢境一般,時 間變慢了,聲音也愈來愈遠且變得怪異。 然後有東西勒住她的腳踝,減緩了她滑向斷崖的速度,她的肩膀因為兩邊的拉力而 痛苦不甚。瑞克的手開始滑走,她絕望地加緊抓住他。 在她頭頂和後面的詛咒聲仍持續著,可怕又別出心裁的咒語,除了包含一些她聽過 的咒罵之外,還有一些她沒聽過的葡萄牙語詛咒。當肩膀和手臂的痛楚加深時,她閉上 眼睛,因其猛烈而抽搐。 更多的土崩塌,他們又往下掉一點。瑞克的重量拉扯她雙肩,她則因痛苦而尖叫。 「求你別放手,婕安,別放手,」他含糊地說道,臉色蒼白,因驚懼而扭曲變形。 「我不會。」她低語。他又往下滑一點,直到兩人緊緊握住對方的手腕。他抓得那 麼緊,以至於她可以感覺到自已手腕的骨頭吱吱作響。 「拉她回來!』』柏恩吼道。「哪個混蛋放手我就殺了他!』』他兩腳已陷入泥漿 ,用盡身上每一分力量往後拉,死命地抓緊她腳踝。他的威脅並不管用,因為如果她下 去了,他也會跟著下去;他是死也不會放手的。 喬吉跪下來,朝前用手指鉤住婕安的腰帶,他的援手幫了不少忙。 「試著用繩索套住瑞克的腳,」柏恩下命令。他咬緊牙根。血管在他額頭浮起,汗 水流進他的眼裡。「必要時把他倒吊著拉回來。」 一時之間沒有人動,然後法羅抄起繩子。一開始柯提文站在後面,怕自己的脖子斷 了,可是他想到若沒有婕安,這趟探險就失去了意義了。他現在清楚地認為值得冒險參 與救援工作,於是他也來到其他人身旁抓住她的腿。 法羅的技巧尚未純熟,因此無法套住瑞克的腿,更何況那個受痛苦打擊的人正在亂 踢。他同時也因不敢太接近懸崖而無法辦到。他盡可能接近斷崖,但仍然看不見瑞克的 腳。他毫無目的地亂拋繩索。 「抓住她腳踝。,』柏恩下令。他的聲音繃得緊緊的,喬吉聞言馬上照辦。柏恩搖 搖晃晃地跪下來,粗暴地伸手要繩子;法羅高興地向後退,慶幸自己脫離危險,他把繩 索丟入柏恩手中。 柏恩爬向前。「抓著我的腳。」文森和法羅馬上遵從,粗壯的手握住他靴子。 他盡可能往外爬,脆弱的地面開始在他身下鬆動。他可以看到婕安的臉,上面除了 一些泥巴之外一點血色都沒有,而且鑄刻著痛苦。她一言未發,瑞克則還在尖叫和亂踢 ,求他們不要放手。 「天殺的,不要動!」 瑞克不是沒聽到就是不懂,除了驚慌和腳下空空之外,他什麼都感覺不到。 柏恩盡最大努力擺動繩索,其間打到瑞克的頭。「閉嘴!閉嘴聽我說!」他狂怒的 話語一定傳到瑞克耳朵了,因為他突然停止尖叫。比起剛才的尖叫聲,這突來的寧靜像 是在折磨人的神經。 「別動,」柏恩命令,語氣緊繃。「我要用繩子圈住你的腳,然後我們才可能拉你 上來。聽懂了嗎?」 瑞克的目光因恐懼而無神,可是為了某些原因,他看著柏恩。「懂了,」他說道, 聲音幾乎聽不見。 婕安轉頭看著他,她的眼神在祈求而且幾乎因痛楚而目眩。當柏恩瞭解到瑞克的重 量如何折磨她脆弱的關節時,他必須咬緊牙關才不至於再度咒罵出聲。她才是該尖叫的 人,可是她一直都咬緊嘴唇,即使到現在她仍在自我控制。 柏恩繞著繩索,快速行動,非常清楚每一秒鐘對婕安和瑞克來說都像是永恆。如果 是他吊在懸崖邊,感覺泥土在他身下崩陷,他也不會好受。他拋出繩索,令它往旁邊旋 轉,朝向瑞克搖擺的腳。能套住兩腳會是個奇跡,所以柏恩不敢奢望。他只希望能套著 一隻腳——那樣就夠了。他在阿拉巴馬的一座農場長大,曾套過無數的小牛,而現在除 了他是倒吊著,要套住一隻腳並不難。繩圈在瑞克擺盪的右腳下晃動,柏恩有技巧地將 它往上拉;,繩子套住他的腳,柏恩猛一拉把繩結拉緊。套得很好,剛好在腳踝下。「 拉我上去。」他叫道,於是抓緊他雙腳的手開始將他往回拖。 他一回到平穩的地面就蹣跚地站起來,將繩子塞進法羅手中。「你和文森拉住他, 拉緊,天殺的,因為等他的重量都落在你們手上時會有一股拉力。」 法羅黑色的眼珠很鎮靜。「我們瞭解。」 羅吉本來一直站在後面,可是現在他也向前拉著繩子。這個筋肉橫生的小印地安人 相當強壯,因此柏恩認為瑞克夠安全了。現在的問題是把婕安拉回到安全的地方。 他小心地爬到懸崖邊。「瑞克,聽我說。我已用繩子套住你的腳,有三個人拉著, 所以你不會掉下去。我們抓住你了。明白了嗎?」 「明白了。」瑞克喘氣道。 『『你必須放開婕安。你會往下掉,可是只有幾呎而已。」放開婕安是不可能的事 ,瑞克驚慌的眼神配合著搖頭。婕安是個實體,是他所能感覺到與安全相通的路;萬一 他的腳沒套上繩子呢?他無法知道他們是否有這麼做,無法把慌亂的思緒引導到一種冷 靜的決定,甚至連低頭看是否有繩子套住他的腳都無法做到。他看到婕安的臉,慘白且 繃緊,她跟中反射著他自身的絕望。 「不,我做不到。」他哀嚎。 「你必須這麼做。不然我們就無法拉你上來。」 憤怒像岩漿般燃燒著柏恩。婕安受傷了,她在受苦,瑞克若不放手,他什麼忙也幫 不上她。「放手,你這婊子養的,」他用喉音說道。「如果必要時,我會拿石塊砸你的 頭。」 「瑞克,」是婕安的聲音,幾乎聽不到。「放手沒關係。我看到你腳上有繩子,他 們抓住你了,沒關係。」 瑞克瞪著她好一會兒,然後放手。突然間少了他的重量使得抓著婕安的人踉蹌向後 ,然而感謝上帝,喬吉仍抓著她的腰帶,而他倉促的後退也把她向後拉。那三個男人抓 著綁在他們腳後跟的繩子,拉緊猛然向下掉的瑞克。他又在尖叫了,聲音因恐懼而沙啞 。「拉他上來!」柏恩叫道,可是他自己把注意力放在婕安身上。他把她拉到靠山的安 全地帶。 他盡可能溫柔地讓她仰躺。她臉色蒼白,甚至連唇都是。她沒有尖叫,可是呼吸急 促,夾雜著幾乎不可聞的呻吟聲。 「親愛的,你能告訴我哪裡傷得最重嗎?」柏恩從右手開始往上摸她的關節,語氣 非常輕柔。 「左……肩,」她氣喘吁吁地講,已經流一身冷汗了。「我猜左肩……脫臼了。」 有瑞克全身的重量這般猛烈地抓著她又怎能不脫臼呢?他小心地檢查,可是儘管如 此,每次他一碰到她,她就尖叫。他是如此專注於她的傷勢,以至於雖僅相隔幾呎,他 幾乎不知道那些呻吟、喘氣的男人最後終於把瑞克拉了上來。 「我必須把關節接回去,」他輕聲說道。「會非常非常痛,可是一定得如此。」 她的瞳孔因疼痛而縮小。「你覺得……現在……如何?儘管……做。」 他媽的,他討厭這樣,他知道會把她傷得多重,可是她說得沒錯:等待一點好處都 沒有。此時他們不可能在一個鐘頭以內將她送進醫院,就算幸運,可能得花上一個月的 時間。她的肩膀現在就得接回去。他知道該怎麼做,他以前曾做過,而且他也曾被接回 去一次,,那一點都不好玩。在讓自己想太多之前,他提起婕安的手臂,保持平衡,然 後另一隻手放在她肩上。 他把關節推回去時,她尖叫出聲,她苗條的身體僵硬地弓了起來,嘶啞的尖叫聲在 他們四周迴響。她希望自己昏過去,可是沒有;相反的,她痙攣地滾到旁邊,開始受嘔 吐之苦。她本來只是臉色蒼白,現在則是慘白。 「她怎麼了?」瑞克爬到他們身旁,他仍臉色泛白,看起來很慌亂。 「她抓著你的時候,你全身的重量把她的肩膀給拉脫臼了。」柏恩簡略地回答。他 驚訝於自己的暴戾衝動,居然想把薛瑞克踢下斷崖,因為他是這麼該死的笨蛋,而且害 婕安受傷,姑且不提他差點要了她的命。 瑞克突然間像沒氣般搖搖晃晃地倒下,似快掉落的樹葉般晃動。「上帝。」他低語 。一會兒之後,他抬頭。「她會好吧?」 柏恩希望有冰塊能放在她肩上壓抑疼痛和浮腫,可是他知道自己是在癡人說夢。「 幾天之內她不會覺得自己很厲害了,那個關節會非常疼痛。」他伸手拿一壺水,把他的 手帕弄濕,他曾用這條手帕擦她的臉和頸子。「她有點休克了,把她的腳放在你腿上。 」他指示,瑞克很快地聽從。 婕安漸漸覺得好一點,雖然肩膀仍抽痛,但是沒有先前痛得那麼厲害了。噁心的感 覺已經消失,她靜靜地躺著休息。 「覺得好一點了嗎?」柏恩在幾分鐘後問道。 「再好不過了。」她低語。 「好女孩。如果想站起來,我就把你的肩膀包起來,只要固定住抽痛就會停止。」 他說得就像自己很有經驗似地。婕安一度感到好奇,可是很快打消念頭,她尚未有 力氣追問這件事。柏恩小心地把她扶起來靠著他膝蓋坐著。每個人好像都圍在她身邊, 看著她的眼神表露各種不同程度的關心,而且各有目的,除了杜雷蒙之外。她認為他仍 然在想剛才瑞克掉下去的情形,他可怕的臉上露出不齒的表情。 急救藥品包含了各種不同寬度和長短的繃帶,預防腳踝或膝蓋扭傷。柏恩拿起最寬 的繃帶,緊緊地包住她肩膀,然後拿另一種固定她左臂。如果覺得好一點了,她會看著 他,因為綁住不會使肩膀更好受——如此只會加劇抽痛。好像能讀出她的心思似的,他 說:「我知道會痛,忍一會兒就好了,我保證。」 謝天謝地,抽痛真的減輕了。柏恩拿幾粒阿斯匹靈給她,她欣然吞服。派比回來時 ,她仍然靠著柏恩的膝,恢復體力。她聽到羅吉用自己的語言告訴派比發生什麼事。柏 恩在她頭頂輕聲對派比說話,而她很少聽到回答。他們似乎很快就能離開這個鬼地方, 也許再走一小時之後;然而,他們浪費了很多時間,因此天黑之前可能到不了。 「那麼就算天黑也得走,」柏恩回答。「我們不在這裡過夜。」他的頭低下來。「 親愛的,你能走嗎?」 她猶豫一下。「可以,只要你扶我站起來。」 他小心扶起她,瑞克則很快走到另一邊穩住她。她搖晃了一下,可是在吸了兩口氣 之後就站定了。她甚至還微笑——雖然很淺,但仍是個微笑。「一切正常。」柏恩將背 包滑進手臂,然後也扶著婕安。「我們可以均分她的負擔。」瑞克說道。「我不想浪費 時間,天黑之前得離開這裡。我可以支撐一小時。」 「那我幫婕安。」 「不用了。」婕安又深吸一口氣。「一個人走會比較安全。既然柏恩替我拿背包, 走一小時沒關係。」 柏恩看著她的樣子告訴她,他知道問題有多大,可是他們別無選擇,所以他什麼也 沒說。婕安很高興他保持沉默,很奇怪的,他這麼做表示他尊重她的勇氣和能力。 派比帶路,而柏恩堅持婕安走在派比後面,他自己則緊跟在後。她知道他想盡量靠 近她,如此一來,萬一她搖晃不穩,他就可以立刻扶住她。可是她決定離他一步之遙。 傷口並不像她所提心的那麼痛,雖然她每走一步就抽痛一下,可是還未到不能忍受的地 步。最糟的應該是她虛弱的腿。她覺得自己好像剛從一場感冒中恢復過來似的,大概是 被肩痛嚇到了,就像腎上腺突然升高而造成身體機能不協調。所有的東西看起來都有點 不真實,甚至包含馬丁的死,出事到現在只過了幾個鐘頭而已嗎? 她很不合理地開始覺得餓了。肚子餓不是個優雅的反應,但她也不是個優雅的人。 飢餓是一種對現世真實生活的確定。 當他們終於離開山路時,天色開始昏暗,在他們往前走到林蔭處時,已經完全黑了 。他們避開草叢清出一塊地剛好夠搭帳篷;派比則在替大家準備食物。 雖然左手肘都不能動,婕安仍能自己吃飯,她狼吞虎嚥地吃了簡單的米飯和魚罐頭 。通常她在晚上都不喝咖啡,可是柏恩遞給她一杯加了許多糖的咖啡,而她順從地喝了 。吃完晚飯之後,她覺得好多了。 瑞克走過來坐在她身旁。他看起來很不好意思,而且雙眼瞧著腳底下的泥巴不敢看 她。「嗯——我要謝謝你所做的。」他咕噥道。 這是生平第一次瑞克對她表示友善,但是她拒絕讓自己反應過度。她很滿意自己只 簡單地說一聲:「不客氣。」 他不安地調整姿勢。「你覺得好一點了嗎?」過了一會兒他問道。 「肩膀很酸,可是好多了。」 「很好。」他好像不知道接下來要說什麼,又過了令人不自在的幾分鐘之後,他站 起來,仍然不看她的臉。「再次謝謝你。」他說道,接著回到原來的地方。 他一離開,柏恩就出現在她面前,手上拿著提燈和一個眼熟的瓶子。「走嗎,」他 說。「按摩時間到了。」 她非常樂意。那瓶刺鼻的東西再加上他有力的推拿,曾使她像置身天堂一樣。她笨 拙地爬進帳篷,柏恩則跟在後面,他的體形佔據了大部分空間。 她低頭看看自己骯髒的衣服。「我要先清洗。」 「我不確定這附近是否有安全的瀑布。」他跪在她身旁,解開她的靴子。 「我的背包裡有濕紙布。」 他抬頭微笑,露出白色的牙齒。「原來如此。我一直在猜你怎能保持乾淨。相較之 下,我們這些男人看起來和聞起來就像流浪漢一樣。」 「如果可以……」她低語。 「我現在知道你真的好多了,」他一邊贊同地說一邊脫下她鞋襪。「我先把你長褲 脫掉,再幫你解開肩上的繃帶,這樣才不會那麼痛。」 她考慮要堅持由她自己來,可是歎了一口氣,決定面對現實。至少今晚她需要幫助 。他解開她的長褲,又輕又快地脫下,只是稍微動一下而已。接著他解開綁在襯衫外面 的繃帶。她小心地保持不動,擔心任何動作都會再次引發那種椎心之痛。柏恩解開襯衫 鈕扣,將袖子拉下她手臂而沒有動到肩膀。他看著她的襯衣好一會兒之後才將視線移到 她臉部,一種困擾的喜悅在他藍眼中閃現,但是他只說:「我得剪掉你的襯衣,我無法 舉起你的手臂脫掉它。」她彆扭地想:不是剪掉她的衣服讓他為難,而是他知道衣服終 究要被弄下來了,就是這樣。他們像兩個要比武的槍手般互瞪著對方,然後婕安終於開 口。「真的很難辦。幫我把衣服從右手臂褪下,然後從頭頂出來,接下來我們可以把它 從左邊脫下。」 他雙手不可置信地溫柔,輕輕幫她把衣服從右臂褪出來,他把衣服拉過頭頂再將它 從左臂拉下,整個過程沒有任何因不小心而造成的痛苦。他的視線徘徊在她裸露的胸部 上,而它們不聽指揮地繃緊。她的脈搏在喉嚨裡跳動。 以她目前的情況來說,他們是不可能做愛的,然而若雙手不去碰觸,他有可能會死 去。他伸出左臂環住她,輕柔地將她抱到懷裡。他用右手輪流捧住兩個乳房,粗糙的拇 指在她緊繃的小乳頭上畫圈,為了兩個結實、豐滿的隆起剛好充滿他手掌而神魂顛倒。 她的乳頭是淡淡的、美麗的棕玫瑰色,跟他又大又粗、古銅色的手比起來,她的皮膚真 是滑嫩。 除了又淺又急的呼吸無法控制之外,她非常安靜地躺著。柏恩按捺不住,低下頭親 吻她。自從在瀑布邊的岸石上看到她的背之後,他體內就一直騷動不安,而且他無法控 制自己不抱她。然而,他仍然得自制。假如她——終於——幾乎在他懷裡全裸會如何? 假如他的勃起威脅著要掙脫褲子的拉鏈跑出來呢?她受傷了,而他得照顧她;性愛得在 一旁等候。但是不會太久了,他沮喪地想。他無法再忍受太久。 他必須運用每一分意志力才能強迫自己放開她、離開她。她無言地看著他,綠色的 眼珠幾乎被擴張的瞳孔吞沒。 汗水使他的臉發亮,可是他把心思轉回到正事上。「濕巾在哪裡?」他問道,聲音 又緊又粗,於是他清清喉嚨。 她也嚥一口口水。「在前面的小袋子裡,拉開拉鏈。」 他看到了,然而婕安伸出右手向他要濕布,無聲的堅持要自己清理。她盡可能清洗 ,忽視自己的尊嚴和半裸的事實。這樣比在他面前洗澡還要親密——那只是一項比賽, 目的是要看看自己是否能抗拒他;而這次不一樣,柏恩很微妙地改變了。雖然抓住機會 撫弄她的乳房很符合他的為人,但是他溫柔的看護沒有令她焦躁不安。 她擦完之後,他舉起她右手,憂鬱地檢查她整個手腕的瘀血。她的左手也是如此, 而且還有其他的瘀血散佈在她整個手臂上。「你有好幾天不能做什麼事,」他平靜地說 道,同時幫她俯臥。「你背上和手臂的肌肉會像肩膀一樣酸痛。」 「按摩會有幫助。」她說道,閉上眼睛。 他默默地、慢慢地將刺鼻的搽劑抹在她身上,曉得自己花在按摩她受傷的肌肉的每 一分鐘,都會減輕第二天她得面臨的酸痛。他再次來到她上方,抹著她雙臂,那裡也是 異常緊繃,她的左肩腫起且瘀血,他再度將它縛住,她則因為有了支撐而鬆口氣。 「今晚不要穿襯衣,」他說道。 「就這樣睡。要我留下來陪你嗎?」 她很驚訝他居然會這樣問,而不是粗魯地說他要留下,迫使她跟他爭吵。這個問題 著實困擾著她。她想了一會兒之後說:「謝謝,可是我想一個人,」她回答。「我不期 望今晚會睡得很好。」 「我認為你會很訝異。你累壞了,你可以在拉鏈上貼膠布,可是沒人幫忙你怎麼躺 下?得要有人扶你。」 她擠出一絲微笑。「要躺下很容易,只要倒下就行了。可是我今晚不會用膠布,因 為我不想在明天早上自己坐起來讓你進來。」 他把她臉上的頭髮拂到後面,手徘徊其上。「為什麼這麼做?』』他好奇地問道。 「我沒見過你和瑞克有兄妹之「他是我哥哥。」她簡單地回答。「他會為你這麼做嗎? 」 「不知道。大概不會。可是沒關係,我不是他。」如果她連試都不試就眼睜睜看著 瑞剋死掉,她也無法再活下去了。他們之間緊張、幾乎不友善的關係跟救他無關。 柏恩審視著她的臉,然後點一下頭,好像他瞭解似地。「好吧,我扶你睡下。我不 會睡沉,」他保證。「杜雷蒙絕沒有機會接近你。」 她哼了一聲。她的傷可沒使她的腦筋軟化。「我擔心的不是杜雷蒙偷摸進來。」 他笑的時候眼角出現魚尾紋。『『別想騙我,我知道自己有進步了。你剛才已經邀 我明天早上再回來。」 「來幫我穿衣服。」 「如果你堅持。」他彎腰,再親她,他的嘴在她唇上逗留。「別為了我費事穿衣服 。」他伸出一隻手指到她乳頭上,因其突起而滿心歡喜。「我不懂你為什麼要把這麼甜 美的東西藏起來不讓我看?我在幾天前就該這麼做了。,,「你現在也沒辦法這麼做, 」她指出。「假如我的手沒受傷。」「上天自有安排,」他吟詠,目光閃耀,然後他又 變嚴肅了。「需要時叫我一聲,親愛的。」 「我會的。」 他再親她一次,然後扶她躺下,替她蓋子一件薄被。進入山區之後,被子就變成必 需晶了,因為這裡的夜比以往更冷。他拿起提燈,婕安則躺在黑暗中。她身心俱疲,為 他們之間這種新的親密感擔心,卻又接受其必要性,經過這次之後要拒他於千里之外將 更困難。她記起當他捧住她乳房時的急切眼神,而她全身因長久不消的慾望而緊繃。他 的手,溫暖的手像火碰到她一般,而且產生新的火花,喚起她的伺體。他知道要如何撫 摸她,他該死,竟然恰到好處地結合了堅定的意志和無可抗拒的溫柔。 在她昏昏欲睡時,這一天所發生的事像電影的銀幕上播出一樣在她腦中上演。傾盆 大雨打在他們身上的影像變得很大,然後是馬丁消失前臉上的驚懼猛然把她從睡夢中她 又昏睡了,可是她的心智重拾剛才中斷的部分,再次把那些可怖、拖長的時刻重新演一 遍。當她看到瑞克往下掉而她奮不顧身地想抓住他,雙手亂抓要找著力點時,她有幾秒 鐘認為他們都要死了。然後是那些鋼鐵般的手抓住她腳踝,暫緩他們下墜的速度。而柏 恩——他就在她旁邊,唯一一個能這麼快跑過來的人。 柏恩……有些事情不同了。她不知道是什麼,然而為什麼她不再是「甜心」,而變 成了「親愛的」? 婕安被帳篷的拉鏈聲吵醒,她試著坐起來,只是肩膀的抗議卻使她立刻停下動作。 「差勁的主意。」她喃喃道。 柏恩探進頭來,接著整個人進入帳篷,手上端著一杯熱騰騰的咖啡。在小心地把杯 子放下後,為求隱私他再度拉上拉鏈,接著轉身面對婕安,藍眼睛銳利地審視著她的臉 ,想找出任何洩漏出痛苦和疲憊的跡象。由於先前睡得很沉,她自忖看起來大概有點昏 昏然,但絕非疲倦。柏恩必定也和她有相同的想法,因為他的表情放鬆了下來。「你覺 得如何,親愛的?」 「只要不必動,我覺得很好。」她打個呵欠。 他遲疑片刻。「我想我們應該在這裡休息一天。」 「那由你決定;我們一切都聽你的。但是你知道,雖然我現在無法背行李,走路卻 是沒問題的。」她看著咖啡。「這是你的或者是你帶來給我的?」 「都是。」柏恩一隻強壯的手臂滑向她的背後,輕易地把她舉起成坐姿,彷彿她是 個小孩一樣。婕安抓住床單塞到手臂下面遮住她的胸部,他的嘴嘲弄地彎起。「昨晚你 並不擔心這個。」他說著把錫杯放到她的右手中。 她小心地啜飲著熱騰騰的咖啡。「我當然在乎,只是當時我無能為力。」 他撫揉著她光裸的背部,強壯的手指測試著有無任何僵硬或痛處。她忘情地閉上眼 睛,喉中逸出一聲滿足的低哼。「嗯,就是那裡。」她輕聲低語。 「你的情症比我預料中的好,」他評論道。「大概是因為你身體狀況良好。」他拿 起她手中的杯子喝了一口,然後又還給她。「現在我們來看看你的肩膀。」 它看起來和昨夜差不多瘀腫,但她的手臂已經比較能移動了。「我想包紮起來後應 該就沒事的。」她說道。「但還是給一些消炎的阿斯匹靈。我從沒想過肩膀脫臼會這麼 麻煩,我原以為你重新把它接回去就沒事了。」「不盡然。」他澀聲說道。「我已經發 現了。幫我穿上衣服,我們就可以出發,我記得很清楚你說過讓我決定今天是否動身。 」「你一定是產生幻覺了。」「一定是,因為你從來沒有那麼好說話過。」在說話的當 兒,他堅定地把被單從她身上拉開。他俯視著她,臉上浮現一抹勝利的微笑,但它卻漸 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專注的神情。他非常緩慢地開始撫摸她的胸脯,發現在早晨 的空氣中它們感覺起來令人愉悅地涼爽,但也很快地在他的觸摸下變得溫暖。 「難道你從來不想點別的事嗎?」她慍怒地問道,以便掩藏她無法抑制的反應。她 渴望躺下來讓那火熱的手撫遍她的全身。 「當然會,〞他的語氣顯得心不在焉,視線鎖在她胸前。他慢慢低下頭來。「我想 著你嘗起來的味道。」「柏恩!」她抗議的叫聲非常微弱而且終至岑寂。當他火熱的嘴 堅定地覆著一顆極度敏感的蓓蕾時,她顫抖起來,所有的力氣都從她身上消失。他的手 臂支撐著她癱軟的身軀,當電流般的刺痛從她的乳頭擴散到她整個胸部,再迅速蔓及她 的股間時,她閉上了眼睛。他的體熱包裹著她,他身上男性的麝香氣味誘惑她把臉埋在 他的頸間,並讓他的力量包圍著她。他的舌頭粗魯地擠壓她的乳頭抵著他的上顎激烈地 吸吮,咖啡杯從她手中掉落。她的手指掐進他的背,喜悅地輕泣著。 「狗屎。」柏恩抬起頭,眼神變得有些遲滯。他的嘴潮濕而性感。「我不是故意這 麼做的。」但是接著他又彎身探向另一隻乳房,含在他飢渴的嘴裡,無法自已地給予它 相同的待遇。 當他再度抬起頭時,眼中有著急劇不適的表情。他小心地伸直他的腿並調整姿勢。 婕安顫抖地撤退。「你活該。」她虛弱地說道。 「我知道。」他仍尚未控制住自己,於是深吸了一口氣。「我說過,我並無意讓它 發生。這對我們兩個來說都不公平。」 婕安非常瞭解他,知道柏恩認為現在並無任何阻力,只要等她的手臂好到可以做愛 時,她就是他的了。而根據柏恩的估計,那大概是在明天晚上。她暈眩地瞪著翻灑的咖 啡,在帳篷的尼龍地板上形成一灘褐色的水漬,並想著為何自己沒有不顧一切地獻身。 她很想這麼做;她想要他。該死。但是她並不想要這種隨意的關係,然而她懷疑跟柏恩 在一起只能有這種關係。他並不是一個可以和女人共同計劃未來的那一型;他提供熱情 的性、。一段美好的時光,但是當他起身穿上褲子後,便會掉頭離去。所以雖然他的神 情自若,他們仍不能進行這場戰爭。她無法承受失去他的後果。 「幫我穿上內衣。」她顫抖地說道。「你可以一天不穿內衣。沒有人會知道,而且 這樣今天晚上比較方便行事。」 「我穿著內衣睡覺,所以那不成問題。只要穿上內衣然後綁住肩膀,再套上T恤遮 住繃帶。假使你認為我的手臂仍然需要固定,你可以再像昨天一樣在T恤上把它包紮起 來。這樣一來今晚我脫衣服時就不用解開肩上的繃帶,到明天我應該就可以自己穿衣服 了。」 柏恩沒有移動,但在瞭解她話中的涵義之後,他的表情突然變得十分危險。她感覺 像是雄性動物瀕臨暴力邊緣,並僵硬地抑制自己;出於本能地知道柏恩不會傷害她,才 令她不至於因恐懼而畏縮。 「你無法抗拒我太久。」他的聲音低沉而且堅決。「存在我們之間的吸引力不會就 此消失。」 她面對他,看著他臉上冷酷、嚴峻的線條。「我不必永遠抗拒你,」她有點悲傷地 說道。「只要等我們回到瑪瑙斯,我就會永遠地走出你的生命,然後一切都再也無關緊 要了。」 柏恩冷笑了一聲。「回到瑪瑙斯並不會令你安全地離開我,親愛的。你是我的,而 且不管得花多少的時間追求你,你終究得承認這點。」 「多自負呀。一旦我們回去後,會有某位不介意一段韻事的女人攫住你的視線。」 「你很明顯地並非那種女人。」他低語,看起來彷彿還想說更多,但是卻突兀地改 變心意,並從她的行李中挑出一件乾淨的內衣。他的手一如往常幫她更衣時那樣地溫柔 ,接著替她固定好肩膀並很有效率地為她著裝完畢。之後,令她驚訝地,他在她背後跪 下來幫她梳頭,紮成她平常的馬尾,並以親吻她的頸背做為結束。「你準備好吃早餐了 嗎?」 婕安對他甜蜜的關懷感到印象深刻及心緒紊亂。她不想要他如此體貼,只想要他當 那個她所熟悉的路柏恩:狂放不羈、風流、鹵莽。平心而論,還有勇敢,她在心裡加上 一句。他是令人恐懼地能幹、危險、冷酷無情。 第一次她懷疑自己是否想要抗拒他,彷彿這是個「何時」而非「假設」的問題。她 做了件連自己都不相信的蠢事——她愛上了這個男人。 那天柏恩停下來很多次以便讓她休息,她也表現得比她預期的要好。雖然她的手腕 和肩膀很酸,但除非碰到瘀傷否則也不會感覺到痛。綁緊的繃帶防止肩膀關節活動,以 便治療受傷的韌帶。由於她不必提行李,這段旅程對她而言確實是比受傷前輕鬆得多。 當晚在柏恩解下她固定左肩的繃帶時,她發現她可以移動左手而沒有太大的痛楚, 因為她肩上的繃帶仍然支撐著她的關節。她打算自己脫衣服,雖然得很慢很小心,在眼 下兩顆阿斯匹靈後,她睡得很好。 隔天她覺得自己能夠不使手臂緊繃,而且靈巧地跨步跟隨柏恩。由於他們已經位在 高地上,海拔降低了令人窒息的熱度,雖然他們攀登的是很險峻陡峭的山,但是她並不 覺得太困難。 那天早上他們只走了幾小時,突然發現自己似乎是陷身在一個酷熱的箱形深山峽谷 中。群山高聳地環繞著他們,雖然密碼的指令很明顯地指出此時該走向正北方,但是除 非他們有翅膀才能往北方前進。他們全都停了下來,期待地看著婕安。她往上看高聳的 山峰,光禿的岩石出現在某些山壁,但是大部分的地方,樹木和灌木叢從每處縫隙中蔓 延出來,把懸崖峭壁變成片片的綠牆。比婕安手臂還要粗的葛籐蔓生至地面上,滿是盛 開的野蘭花比她在任何地方所見過的更茂盛。 柏恩提著婕安的行李走向她。「或許你該再檢查看看這個指令。」他建議道。 婕安拿出她的記事本再度檢查這個密碼,但是指令仍是相同的解釋。「我們位於正 確的位置。」她困惑地說道。 「我們不可能是在正確的位置,除非我們打算像猴子般攀爬過那些籐蔓。」 「指令說朝向正北方。」婕安擺出無助的手勢。「那裡是正北方沒錯。」 「狗屎。」柏恩摘下帽子拭去前額的汗。「我們必定是在某個地方走錯路了。」「 不可能。昨天下午的路標位置並沒錯。我知道我們是在正確的地方。」 柏恩轉正歪斜的頭並往上看。「那麼你最好再想想其他的,因為依我看來,我們是 在一條死路上。雖然那並非我所期望的,但是如果你不快點改變我的心意,我們就要掉 頭回去了。」 「你說什麼,回去?」柯提文已經走近到足以聽見他們在談什麼,而且他的詰問充 滿狂怒。 柏恩輕蔑地看了他一眼。「難道你不知道像這樣的探險結果大部分都是一無所獲? 這就好比挖石油,付出一大筆錢來碰運氣。」 「但是——但是這應該是件毫無疑問的事。」柯提文的臉猝然變得蒼白。 柏恩輕蔑地哼了一聲。粗魯的鼻子適當地表達出他對這件「毫無疑問的事情」的看 法。 「我們不能回去,」柯提文堅持道。「我們必須找到它。」 婕安走向垂直的石牆仔細觀察,前進到落石及濃密的灌木叢阻擋的路上。她試著揮 開沮喪。教授常教他們要先徹底瞭解狀況,再實際地想出贊成與反對的理由。這個方法 總是對她很有幫助。她思索著事實。這條路被擋住,他們必須往上走,因為根據指示那 的確是他們該走的路。她瞪著上面,研究著岩石上的每一道裂縫,每一棵樹,試著找出 任何可以提供線索的不尋常事物。 正北方。無論如何他們必須往正北方走,而那意味著…婕安堅定地注視著眼前的巨 石。正北方是正前方而非正上方。 喬吉猶豫地接近婕安。她轉向他並有禮貌地要求道:「請為我砍一根粗樹枝來,好 嗎?」 「當然。」喬吉用他的大刀砍斷一根堅硬的粗枝,再重擊幾次把較小的分枝敲掉後 ,他用同樣莊重的態度交給她。 婕安用粗枝去探試灌木叢,以便確定其中沒有蛇或其他危險的生物。 柏恩跨步向前。「婕安,住手。你在做什麼?」 「只是看看罷了。」她說道,視線瞟向後面的巨大羊齒植物。 「該死的,住手。如果你願意,我們會清理這個地方。」 在強光的照射下她花了一分鐘才適應過來。樹葉很濃密,在她的頭上形成天然的蔭 蔽,一隻蝴蝶停在她手邊的葉子上合攏它顫動的雙翼。 那些巨石非常龐大,其上覆滿了樹籐。她伸出手來放在一塊至少有兩層樓高的巨石 的陰影處,無法得知這些巨石已經存在多久;如果它們是從山上滾落下來,那麼也許它 所顯露的只是冰山的一角罷了。 「婕安,我叫你停下來。」柏恩撥開一條籐蔓出現在她身邊。他們與十歎之外的其 他人完全隔絕。這些植物是如此的濃密,甚至於無法聽到其他的聲音。 婕安用樹枝戳刺、猛拍地面,直到確定沒有東西會躍過或拍擊到她才踏出另一步。 「這是在幹麼?」柏恩靠近注視著她問道。「讓我們能夠在這塊巨石後面慢慢地前進。 」「為什麼?」「因為指令並沒有說要往上走。」她答道。 柏恩挑起眉毛。「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沒問題,但我得是第一個。」 柏恩從她身邊擠過去。他們貼得很緊,因為巨石間的縫隙非常窄,柏恩用大刀清除 使這個地區幾乎無法行走的灌木和小樹,它們似乎阻塞住所有的空間。隨著上方愈來愈 近的巨石,他們每前進一步周圍似乎變得愈暗。 柏恩停下來,每塊肌肉都緊繃著。 「怎麼了?」 「感覺。」 婕安靜下來,凝聚注意力。感覺什麼?一陣清涼的微風…—微風?在這些巨石的後 面? 「風從哪兒吹來的?」她低語。 「就從我正對面。」他的聲音緊繃。「它就吹在我的臉上。」 柏恩再度揮動大刀,砍斷遮住視線的植物。當糾結的籐蔓和樹幹被砍落之後,露出 一條狹窄漆黑的通道。清涼的空氣從它的洞口輕輕地吹出。 柏恩退後撞到婕安。「嗯,這下可好了。」 「你能看出來它有多長嗎?」 「親愛的,在那個洞裡連兩尺都看不到。那就是所謂的『黑暗』,懂嗎?」 在柏恩加入婕安之前就已經把背包卸下來,因此他身上並無手電筒。婕安慌忙地撤 退到其他人等候的地方。他們對柏恩和婕安在巨石後發現什麼都帶點焦慮,但又沒好奇 到親自進去察看。當婕安從背包中搜出手電筒時,柯提文問道:「有發現任何東西嗎? 」 「在巨石後面或許有通道。」她說道。「也許沒有,還不能確定。」「我和你一起 進去。」他說道。 他們緩慢地前進到柏恩附近。柯提文不安地往上瞥了幾眼,但是並未退回去。等他 們到達柏恩的所在時,婕安發現他已經利用這段時間清理洞口附近的地方。 柯提文張大眼睛瞪著這個黑暗狹窄的裂縫,顯然要踏進這個洞裡的念頭已經嚇著他 了。 柏恩拿著手電筒照射洞口,洞口的後部突然變寬,他立刻瞭解到這個狹窄的洞口是 個很好的防禦;敵人只能一個一個地進入,而盤據在洞穴中的人則可以不費力氣地一個 一個地殺死他們。後面的通道被鑿刻成像山中的隧道,或許有七尺高五尺寬。他不確定 再深入隧道中體積是否會有變化,大約走了十尺之後,有個往正右方的轉彎。 「狗屎,」柯提文脫口道。「裡面或許有蝙蝠。」 柏恩把手電筒照向天花板。他只看到些蜘蛛網,除此之外沒有其他東西。「看起來 像是人造的,」他說道。「沒有蝙蝠,除非它繼續與另外一處天然的洞穴連接。」他提 高音量並喊道:「派比!」不到三十秒印地安人便出現。他看了通道一眼,漆黑的丹鳳 眼即因警戒而睜大。他對柏恩以他的語言快速地說了些話。 「他不喜歡這個通道。」柏恩翻譯道。 「我自己也不喜歡。」婕安評論道。每當想到要進入那個全然黑暗的通道,恐懼即 滲入她的骨髓。 柯提文看著黑暗的洞穴冒汗。柏恩對婕安眨了眨眼。「我並不擔心蝙蝠但卻不知道 裡面還有些什麼。」 「只有一個方法可以知道。」她說道。 「你先走。」 「手電筒在你手上。」 柏恩拿出手槍並扣上保險栓。「我寧願拿著這個。」 「你兩樣都有所以走吧」她毫無耐心地說道。「我就在你後面,或是你的前面,如 果你真希望我走第一。」 「你留在這裡。」他命令道。 「我不要,是我發現它的;它是我的洞。」 「抱歉,是我拿著刀清理灌木叢並且先感覺到清涼的空氣。」 「那是因為你執意走到我前面。沒有你我一樣能做得很好。」 當他們爭吵時柏恩已踏進幾尺深了,而婕安亦步亦趨地跟著他。她因興奮而心臟怦 怦跳。柯提文也跟了進來,雖然相當不情願,但他還是進來了。「我叫你在外面。」柏 恩對她輕聲道。 「那又怎樣?」 他們到達急轉彎處並沿著邊緣走;原本光線還自入口處射向他們的背後,但轉眼他 們就被全然的黑暗吞噬,只剩下手電筒的微弱光線照射著。通道的大小並無改變,和原 來差不多;婕安把手放在石牆上感覺它像是出於人類之手。 「我知道了。」柏恩說道,並注意著她的動作。「它是人工的。」 或許是出於女人之手,婕安想著。她興奮得想要喜悅地狂喊,來解除一些緊張感。 他們又走了大約五十碼,並沒有遇到任何陷阱,但是柏恩叫停。「夠了,」他說道 。「離開這裡。要是沒有任何繩索或安全措施,我不會再前進一步。這個通道也許還會 蜿蜒數里。」他的聲音在通道中迴響,從各處向他們襲來,產生了怪異的效果。 柯提文快步地往回走,要不是怕離開身後令人安心的手電筒光線,他會走得更快。 在他們又重見天日後,發現其他的人都站在入口處,臉上變幻著焦急和興奮的表情。「 你發現了什麼?」瑞克問道。他是興奮得差點沒跳起來的人之一。 「什麼也沒有。」柯提文說道。 瑞克的臉垮了下來。「什麼也沒有?」 「『尚未』發現任何東西,」婕安堅決地說道。「我們沒有走太遠。」 「好了,各位,退回去,」柏恩道。「我們現在跟擠沙丁魚一樣。騰些空間出來計 劃下一步該怎麼做。」 他們下一步該做的其實非常簡單。他在通道中已經快速地思考過了。他們也許有可 能找到石城,他不想把婕安留在後面任由柯提文或杜雷蒙擺佈。他走到哪兒她也得跟到 哪兒。因為有太多的彎路所以他不可能領著一堆人走,但是如果把背包放在正確的位置 ,則他們可以毫無困難地越過通道。行李迅速地被卸下再重新分配,幾乎把每個人都壓 垮了。他希望穿越過這個通道並不是趟漫長艱辛的旅程。 柏恩用繩索把每個人以皮帶的扣環串在一起,但是派比和羅吉沒有皮帶環,他們就 臨時用婕安的安全別針做了一個。婕安堅持在右肩上掛一個小包包,她想做她做得到的 事,每個人的手裡都拿著一支手電筒。 柏恩右手拿著手電筒,槍則在伸手可及之處,他們回到隧道中。他對即將發現些什 麼毫無概念。這條通道也許是死路,也或許因塌陷而受阻。任何情況都有可能。 婕安把手電筒換到左手,並偷偷把袋子裡的手槍拿出來,她必須確定自己握著它。 柏恩走第一位,婕安在後,再來是派比。派比對於這趟前進的旅程似乎感到非常緊 張,但是婕安懷疑是隧道中的閉塞沉悶影響了他。較遲鈍的羅吉則是感興趣多於害怕。 談話的回音響亮,反射到他們的耳朵後,每個人很快地都學會壓低聲音說話。 當隧道突然向上傾斜時,,婕安估計他們至少走了四分之一哩,寬而淺的階梯似乎 是用石頭雕刻而成。那並非很陡的斜坡,但因為他們負荷太多額外的重量,所以走起來 頗感吃力。 空氣變得愈來愈涼,婕安不由得打起寒顫。柏恩的手電筒並無照射到任何異樣。「 還有多長?」婕安出聲問道。 「這條路彎彎曲曲的,我想還有很長一段路。只要還能感受到風,我並不擔心。那 是從某處吹來的風。」 無止盡的黑暗令人喪失勇氣。婕安不禁懷疑那些業餘的洞窟研究者,如何能夠蟄居 於某個洞穴內部,忍受那壓迫性的黑暗,更別提真正地享受它了。她可無法忍受。 隧道再度恢復平坦,柏恩讓大家停下來休息一會兒。十分鐘後再度上路。 婕安注意過他們進來的時間。她翻轉過手腕讓手電筒照射在表面上。擴們已經走了 五十四分鐘,扣掉十分鐘的休息時間——嗯,四十五分鐘了。假如他們走得快一些那大 概有三哩了,但即使以慢一點的速度來算她估計至少也有兩哩。這真是個很長的隧道。 有人費心費力開鑿出這條通道,雖然一開始也許是天然的,但是有男人——或是女人— —擴大了它的規模。 「上路吧!」柏恩說道。他們開始爬另一條寬而淺的階梯。每一個階梯或許還不到 一時或是比上一道階梯高,但是它們加起來也有數百個,所以他們還是得費力地爬。 突然他們又轉了一個彎,前面出現了光線,很微弱,幾乎快要消失,但是的確在那 兒。他們靠近時,可以看到洞口的每一時都像另一邊的洞那樣長滿了籐蔓和灌木叢。這 個洞口和洞穴本身同樣大,但仍然只能容下一個揮著大刀的人。柏恩放下他的背包並開 始揮舞著致命、鋒銳的武器,用暴力砍出一條路走出通道。接著陽光傾洩而入,愈來愈 亮。 他們再度到了外面,推開拍打在他們臉上的寬大的樹葉,砍去蔓生的葛籐。經過通 道的黑暗後他們必須用手遮住陽光,直到視線能夠適應為止。 他們所看到的只是和通道另一邊非常相像的景色。 「現在要做什麼?」瑞克厭惡地問道。「我們要從這兒到哪兒去?」 婕安不住地環繞著。他們像是在一隻碗裡,岩石做的牆環繞著他們。她訓練有素的 眼睛詳細地辨認著,接著一股高漲的情緒在她胸中升起,直到她覺得自己快要爆炸了。 她看到柏恩的視線,知道他也看到了同樣的事情,但是當她想要高聲呼喊並尖叫出她的 喜悅時,他突然變得非常嚴肅。 「我們哪兒也不去,」她終於能夠開口說道,聲音因緊張而顫抖。「我們到了。我 們到了石城。」 熾天使書城
【第七章】 瑞克顯然十分失望地質問道:「就是這裡?」 「是的,除非我弄錯了。」她說道。沒有懷疑的必要,她確定就是這兒。他們四周 的石牆上是一片有如蜂巢般的小室。所有的入口雖然已經被叢林佔據,她還是可以由籐 蔓生長的情況,辨視出大概。 「那麼你說的那些寶藏呢?」他追問道。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如果真有寶藏,它可能在任何一個地方,我們可能不是唯一 發現這裡的人。」 柯提文皺著眉走上前。「你說『如果』是什麼意思」你以為我們是為了什麼來這裡 ?要是你敢騙我們——」 柏恩突然出面替她說話:「沒人知道這裡有什麼東西,四百年來可能發生的事情太 多了。」他的語調平穩卻隱含著一絲威脅的意味,頓時讓柯提文住了口。 「那我們現在要怎麼辦?」瑞克問道。 「搭帳篷,這是最要緊的事。反正這地方絕不會跑掉。」 婕安雖然迫不及待地想開始探險,但她知道柏恩是對的。他們首先砍出一大片空地 ,這令她如座針氈,唯恐有人不小心毀了什麼古物。幸好在揮舞的刀刃下被砍掉的除了 一些樹叢籐蔓外,再沒有別的了。不過有個現象令她納悶:在這陽光充足的窪地上為何 不見高一點的樹?此處林木雖然茂密,卻不高大。不論造成這項奇觀的原因為何,都是 安薩族的文化特色之一,而她實在等不及要去揭開他們的秘密了。 這次帳篷搭得較上一次分散,她也感覺到了:一種莫名的安全感。在這個四面都有 屏障的窪地中,他們是安全的,只是柏恩仍將她的帳篷緊鄰著他的。 她沒料到,在這四面封閉的地形中,仍然有風吹來。陣陣輕柔的微風徐徐吹來,而 空氣更是驚人的涼爽舒適,入夜後很可能會變得相當冷呢! 「請大家注意你們的腳下,」她懇求道。「地上可能會有碗、鍋或其他的任何東西 。」照理說,古文物大都被覆在堆積了幾百年的塵土底下,但她也看過就在地面上的。 天色還很亮。扎完營後,柏恩伸手摟住她的腰,輕聲誘哄地說道:「和我去散散步 吧廠「為什麼?」她懷疑地瞥他一眼。 「我們必須談談。」 「是關於……」她追問道。 他歎了一口氣。「我發誓你是我所見過最多疑的女人,跟我來就是了,好嗎?」 「好吧,」她心不甘情不願地說道。「但是你可別以為這表示我也同意其他的任何 事!」 他再歎口氣。「你曾經同意過我的意見嗎?」 要在這草木叢生的地方前進並不容易,他一邊走一邊用刀辟出一條路徑。幾分鐘後 婕安問道:「你這樣做是有目的的,還是只是想活動一下筋骨?」 他回頭確定沒有人跟在他們後面。現在已沒有人聽得到他們說話,而且不管誰想溜 過這草叢都會被他們發現。「從現在開始,事情會愈來愈棘手,」他說道。「我已經暗 中警告大夥兒,要提防柯提文和杜雷蒙。萬一有什麼情況發生,各自散開,想辦法脫身 。依我看,目前我們還相當安全,除非你真的發現了紅寶石之類的東西——雖然發現黃 金的機會比較大,那我們的性命可就危在旦夕了。」 「我明白。」她瞭解一旦發現寶藏時,會產生怎麼樣的連鎖反應,不管她先前說過 什麼,其實她並不認為寶物已經被盜走了。自從安薩族絕跡之後,他們應該是唯一進入 這個與世隔絕的窪地的人。 「遊戲時間已經結束了,記得隨時把手槍帶在身邊。」 「我會的,我瞭解。」 「如果情況急轉直下,可別等在一邊,看局勢如何發展。快馬加鞭趕到通道,盡快 跑出去,千萬別停下來。我會在外頭和你碰面。無論如何,不能被困在這裡面。這地方 只有一個出入口真是令人渾身不自在,我恨不得能再找到別的通路。」 「我覺得不太可能,就是這隧道讓安薩族人隱藏得這麼好。」 「光憑這點還是行不通的,對不對?」他詰問道。「他們還是絕跡了。」 「我在想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一種難以克制的情緒使礙她淚光瑩瑩。解開這些迷 底是很重要的,不僅要證實我父親是對的,更在於去瞭解一個特殊的族群,他們曾經存 在卻又消失了。」 「或許是疾病,如果他們和歐洲有所接觸。」他揚一揚眉,盡力維持嚴肅的模樣。 「又或許是無聊至死,如果她們真的全都是女人。」 她瞪著他看。「有時候我真想揍你一拳。」 「親愛的,任何時候,只要你想和我有肉體的接觸,儘管告訴我,我會很樂意陪你 摔跤。」他得意洋洋的笑容和不可一世的態度激怒了她。 「你知道你是什麼嗎?」她怒不可遏,盯住他的雙眼瞇成了一條線。 「不知道,是什麼?種馬?你生命中的燈塔?還是你的夢中情人?」 「你是一灘臭屎。」她一個字一個字說得清清楚楚,然後轉頭就走,留他自己一個 人在那兒大笑。 隔天在她的指引之下,大家開始小心翼翼地展開石城的勘察工作。他們必須清除更 多的樹叢,才能開出一條路到達其後的石室,他們一邊進行工作,安薩族人的生活形態 也開始一點一滴地具體呈現在眼前。喬吉發現了一段切割成斜狀的石塊,等他們發現更 多類似的石塊後,幾乎可以推論這些曾是一座噴水池的一部分。婕安從各個角度拍下照 片,而且作了詳細的記錄。 他們也陸續發現一些陶器的碎片,並且拍照存檔。她從不曾如此開心過。他們並非 在創造歷史,而是在發現歷史,在瞭解地球上迄今尚不為人所知的一種生活形態。她握 著一片飾有釉彩的陶器,心中有種莊嚴肅穆的感動,數百年前,有人摯造了它,用以點 綴生活,並且日復一日地使用著。握著這陶器猶如握住了時間,令她產生了奇異的感悟 :雖然個體是有限的,但全人類的生命卻會無限地延續。 奇怪的是,四天之後發現通往石室的斜坡道的,竟是杜雷蒙。他對那些古老的破瓦 片沒有興趣,但是他和柏恩對看了一會兒後,就毫無異議地用他的蠻刀,開始進行開路 的工作。他利用體力的消耗來平緩內心的壓抑,那些擋在路上的樹枝籐蔓也就成了他出 氣的對象。 這個傾斜的坡道在荒廢了數個世紀之後,已頹圮不堪了。雖然路面覆蓋著亂石瓦礫 ,仍可確定這是個通道無疑。他們立刻進行清除的工作,但進度則因婕安不斷地提醒大 家小心而緩慢下來。這個斜坡道,通向了一條看似環繞窪地的大路,而坡道的頂端則有 數間石室。在更高處還有其他的石室,她猜想,一定還有類似的斜坡道連接著每一層。 這個石城是以同心圓的方式建築而成的,足以容納數千人居住。 這條大路同樣為亂石瓦礫所覆蓋,她猜想底下一定埋藏了無數古代文物,然而進入 這些石室才是重點所在。這些石室是安薩人居住的地方,也是存有豐富寶藏的地方;但 她所定義的寶藏卻有所不同,對她而言,記錄下安薩族的種種人文特徵,才是無價之寶 。不用說,許多動物曾經進入這些石室:鳥兒在裡面築巢,野獸用來當藏身之處。她不 禁想到,如果一切仍保持原始的風貌,該有多好啊!然而在研究了第一個石室之後,卻 不得不承認,大自然的力量是不容忽視的。 第一個石室並不大,不會超過八尺見方,雖然她小心翼翼地在屋內巡視後,仍不知 這地方是做什麼用的,至少一眼看不出頭緒。屋裡並沒有任何煮食的跡象,比如說碗盤 、火爐、爐架、木炭、煤灰之類的東西。 她唯一發現的,是條一溜煙逃跑的小蛇,顯然是被她四處撥弄的手杖給驚動了。 她不願因此而沮喪,畢竟還有上百個石室,該不會每個都空無一物吧!對考古學家 而言,無論這兒有東西或沒東西,都不是重點;但如果有所發現,卻更能令人振奮,得 到情緒上的滿足。她同樣地將石室的情況拍下來,在日誌上作詳細的記載。 這時柏恩探頭進來。「不要自己一個人待在這種地方。」他不高興地說道。 「為什麼?你認為會有蛇嗎?」她睜大眼睛問他。 「我敢保證一定有,只是你還沒碰到罷了。」 她繼續拿著手杖四處撥弄。「我已經見過了,在你進來之前,一條小蛇才剛溜走呢 !」 柏恩抬起下巴,憤怒的眼神持續了好一陣子,然後他又輕鬆下來,向她扮了個鬼臉 。「我老是忘記你是經驗豐富的老手,你並不怕蛇,是吧?」 「沒錯,但是我很小心謹慎。」 「在這種地方,蛇並不是唯一危險的東西。」「我同意。」「你對我所說的話,一 點兒也沒放在心上,是不是?」他生氣地問她。「你還是要繼續這樣四下亂探?」 「這是我的職責。」 「而我的職責是要確保你的安全。從現在開始就算不是我,也要有男人陪同才行。 」 「我無所謂。」她不在乎地說道。 他認為她根本沒聽進去,她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觀察週遭的事物,而且不時地蹲下 來研究一些細節,可說是全神貫注、毫不分心。雖然他簡直要氣炸了,但是當他看著她 時,卻有種微妙的感覺。這就是婕安,她熱愛這一切,當她置身其中時,別的事情都被 忽略了。而他所能做的,只有盡力保護她,同時得提醒自己,她是他所見過最能幹的女 人。她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而且非常實際。 發現這地方真的存在,令他感到微微的失望。假使情況並非如此,而她不得不承認 這樣的地方並不存在,他會感覺好多了。雖然她一定會深深地失望,但是大家的安全則 有所保障。目前他們像是坐在活火山的頂端一樣。大家雖然還顯得頗為鎮定,一旦發現 了黃金寶石,整個情勢必定會急劇轉變。未雨綢繆總是一項美德,所以他早已擬好了計 劃,作了防範措施,而如果什麼事也沒有發生,他則會表現得一如往常。 因為他必須監視柯提文和杜雷蒙,所以他指派喬吉在一旁協助婕安,一方面為了她 的安全;另一方面則是因為她的肩膀尚未痊癒,不能夠增加負擔。婕安很高興有喬吉作 伴,他是個勤快而討人喜歡的幫手,他對這些古代文物並不熱衷,但是對搜尋的工作倒 是頗感興趣。 令人欣慰的是,在其他的石室的確有更多的發現。她極其小心地記錄每一樣文物的 特徵:存放的地點、外觀、目前的狀況等等。她沒有辦法帶太多東西離開——如果沒有 意外發生,而她又不願破壞任何可以解開安薩族之迷的證據,以及可以幫助瞭解其文明 進展程度的線索。從那些燒了釉的陶器和有圖案的碎片看來,他們已經使用磚窯了,但 她尚未發現任何磚窯的跡象。要把這些古物和古跡作一番整理,然後瞭解安薩文化的全 貌,將花費許多時間。 日子一天天過去,柯提文也變得愈來愈不耐煩,因為除了一些他所謂「廢物」之外 ,並無其他的發現。 婕安對這點也感到有些納悶,難道這地方老早就被洗劫一空了嗎?果真如此,這次 研究的成果將會十分有限。 她繼續進行工作時,突然發現自己做了件極端愚蠢的事。沉浸在發現隧道和石城的 興奮之中,她居然忘了關於進一步解讀密碼。 這指示並非以隧道為終點,還有其他的方向指標,應該會直接引導她找到「女王之 心」。 她停下手邊的工作對喬吉笑了一笑。「今天就到此為止吧,」她說道。「我的肩膀 有點不舒服,而且我也累了。」 「你該休息了。」他帶著慣有的羞怯神情說著。 「我會的。」她說道,然後走回營地。大部分的男人都在場,他們對開闢通路的事 已經感到索然無味,這路是要通往其他看起來大同小異的石室去,難怪他們會覺得無趣 。而她的進度總是晚他們半天,所以開路的事不曾造成她的困擾。 柏恩也在場,盤著雙腿坐在地上,一邊清理槍支、上著油。他的第六感告訴他,婕 安的神情似乎意味著什麼,所以他仔細地打量她。她對他微微一笑,但是一言不發地, 隨後就走回她的帳篷。 柏恩若有所思地繼續擦槍。這些日子以來,他已經養成了觀察她的習慣,他仔細地 研究這位女強人,就像要尋找到盔甲的縫隙,以便讓他有接近的機會。而現在他直覺地 感到她今天的表現有些異乎尋常,這讓他整個人都提高了警覺,顯然她有心事,但會是 什麼事情呢? 婕安盤腿坐在帳篷裡,面前攤著用密碼寫成的指示,一本打開的筆記本則放在腿上 ,在幾個星期以前她已經把指示背下,當時她把密碼譯成文字以便助於理清思緒。篷外 一個聲響驚動了她,使她趕緊將這些資料塞到睡袋底下。 柏恩掀開帳篷爬了進來,把她擠得向後退。「請進!』』她諷刺地說道。 「謝謝。」他對她眨眨眼。「我已經不請自入了,好吧,到底發生丁什麼事?」 他坐在她旁邊,她很清楚在他若是得不到滿意的答案,是不會罷休的。他眨眼只是 一種掩飾,其實心意已定。 她把剛才的資料重新翻開來,遞給他。「我記得還有進一步的指示,並非以隧道為 終點。」她把聲音壓低,以免被其他的人偷聽。 柏恩將她寫的東西看了一遍,說道:「你打算怎麼辦?」 「我也不曉得,」她歎了一口氣,眼底浮現著猶豫之情。「我們到目前為止的發現 還算不上是驚天動地,和埃及法老王墓之類的發現更無法相提並論。我可以證明有人類 在這兒居住過,但卻絲毫沒有任何證據來證明這是一個不為人知的部族。我們奇跡似地 發現一條隧道通到這裡,但是之後卻沒有太多的發現。哦,考古學家對這些仍然會十分 有興趣,而且遲早會組織一個探勘隊伍前來,但是我尚未有任何重大的發現,能夠引起 考古學界的高度重視,進而不得不承認我父親是對的,而給予他應得的榮譽。只可惜截 至目前為止,都還沒有突破性的進展。」 他舉起手上指示揚一揚。「除非答案在這兒!」 「是的。」 「但是這個很有可能會引來災禍。」 「是的。」她神情沮喪地重複。 他抬起她的下巴,端詳著她,臉上帶著一種奇異的笑容,然後傾身吻她。「那麼我 去尋找寶藏,你留在這裡分散那些壞蛋的注意力。」他喃喃地說道。「如果『女王之心 』真的存在,我會先回來和你商量該怎麼辦。不過你不用太過擔心,說不定根本就不存 在!」 「哦,它真的存在。」 「那麼,還是有可能在幾百年前就被人拿走了。就算是有迷信保護,人們還是不會 善罷干休,更何況這『女王之心』並沒有帶著嚴厲的詛咒。」 「但那兩個壞蛋就像是一種詛咒了。」 「這些我們稍後再談,就算我沒找到什麼金銀珠寶,也許會發現一些你喜歡的東西 ,說不定安薩人把比較有意思的東西都藏起來了。」 「從我的觀察看來,一定是這樣。」 「那麼,明天我們就會知道了。」 她咬著唇,注視著他。一個月前,她連吃個午飯都還對他存有戒心,而今卻將如此 重大的任務托付予他。曾幾何時,她已全心全意地信賴他了。既然他把她的生命看得比 「女王之心」還重要,那她又有什麼理由不把這事放心地交給他呢? 「你要小心,」她輕聲說道。「別讓人跟蹤。」 「我保證會很小心。如果有任何發現,我會第一個讓你知道。」 第二天柏恩表現得一如往常,他和大家一起到第一層的石室去,進行清理工作。等 事情告一段落,婕安和喬吉留下來繼續作拍照和記錄之類的事,他則和其他人一起回營 地去。柯提文這幾天很少讓婕安離開他的視線,所以也留了下來。柏恩回到營地後處理 了一些瑣碎雜事,然後到樹蔭下裝作要午睡的樣子。杜雷蒙則在吃完午餐後就沉沉地睡 著了,等他巨大的鼾聲開始規律地起伏時,柏恩爬了起來,把獵槍習慣性地扛在肩上, 慢慢走出營區。沒有人特別留意他的舉動。他在昨晚就做了預備工作,把手電筒藏在營 區外的某個地方,現在他將它取出,卻也希望不至於要派上用場。 他們目前的搜尋方式自然是由最靠近營區的地方開始,而婕安的密碼則指出「女王 之心」就在通道口正對面的一間石室中。他研究了一下這窪地的地形,對面的邊緣部分 有高出來的現象,這可以幫助他等會兒在看不到通道口時,有一個足以辨識的指標。這 窪地至少有一哩寬,一哩半長,地面上佈滿了樹葉。對這裡的樹他也產生了同樣的疑惑 ,為什麼看不見特別高大的呢?這兒陽光充足,照理說,一定會有巨大高聳的樹木才對 。雖然這裡每天都下雨,大量的雨水並未對土壤造成侵蝕,因為沖刷後的土壤仍會留在 谷底,不像亞馬遜平原一般地流失掉。 而這些水是如何排掉的呢?一定是透過某種方式,否則這裡應該是個湖而不是他腳 底下踩的肥沃土壤。這麼肥沃的土壤卻沒有大型的樹木,使得他原本的疑惑又加深了。 除非這些樹的生長時間並沒有很久。 他停下腳步,看著這一片蔥綠的樹林,然後不由得打了個寒顫。現在他有個奇怪的 想法:也許這片土地在不久之前,還是塊農田。難道安薩族人只消失了數十年,而非數 百年? 不,不可能。如果是這樣子,一定會有更多的東西留下來才對。 除非他們集體遷走了,而且把大多數的東西也帶走。他搖搖頭,不能再胡思亂想, 手邊還有更重要的工作要做,那就是找到婕安給他的密碼所指的地方。要穿越這個窪地 是件相當困難的事,尤其他又不願意用開山刀辟路,那會留下痕跡讓柯提文跟蹤,而且 如果用開山刀,也不見得會比較快。他不時停下來看看有沒有人跟蹤,這樣多少浪費了 點時間,不過他在一個鐘頭之內,就到達了窪地的另一端。 現在的問題是要怎麼爬上去?雖然他連上面的石頭裂縫都能看得一清二楚,要上去 還是得有通道才行。如果這地方的構造都如出一轍,應該可以找到類似的斜坡道才對。 今天幸運之神似乎特別眷顧他,他花幾分鐘就找到了。他往上走到頂端,發覺有些不同 的地方:這裡的斜坡道有兩條,分別從兩個相反方向會合,形成倒V字形。 他根據婕安的指示向前直走,安薩神廟應該就在這裡的石洞中。他抬頭看,不禁又 打了個寒顫,在他眼前的是一些直接由岩石雕刻而成,既高且大的石柱。它們幾乎完全 為籐蔓所纏繞、覆蓋,但是他仍然可以輕易地辨識出形狀。他開始尋找石洞入口。這裡 到處都密佈著籐蔓,就好像一張張綠色的網。他把一支長木棍朝其中丟去,如果木棍撞 到岩石,他就移開一歎再試一次。到了第四次,木棍並沒有撞擊到任何東西,顯然入口 就在這裡。他還是得用到手電筒。他把籐蔓撥到兩旁,打開光源對著這巨大的石室照了 一遍,眼前的景象真是令人驚訝。 雕像,該天殺的!直接用岩石雕刻而成的巨型石像。這些都比真人還大,除開支撐 的基座不算,大約有七尺高。如果連基座一併算入,則達十尺之巨。這些雕像的風格和 瑪雅類似,但雕工卻更勝一籌。塑像的五官較不誇張,身體的比例也較正常。一股涼意 竄過他的背脊,他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雖然他強迫自己放鬆,卻依然無法擺脫這種震 撼的感覺,一種令人敬畏又難以置信的感覺。這些雕像全是戰士,而且每個人都佩帶著 各種不同的武器,有的帶著槍矛、有的帶弓箭、有的則帶著木棍。 而且全都是女的。 他比先前更加謹慎地前進,穿過糾纏雜生的籐蔓,站在涼意襲人的黑暗中。他覺得 自己像個入侵者,那些俯視他的毫無表情的眼睛,像尾知道他並不屬於此地。他與此地 格格不入。他從未曾有過這樣的感覺,即使是令他難忘的某一次,當他跟著一位女士進 女廁所時也不曾有過。嗯,婕安可有個驚人的大發現了。即使沒有「女王之心」,這些 雕像也足以讓考古學家和全世界為之震驚。歷史學家要是能看到這些雕像,研究出它們 存在的意義,一定如獲至寶。 這裡沒有陷阱,沒有崩塌的地板,他腳下踩著的是堅固的岩石。他輕鬆地向下走到 由石頭刻成、兩旁站著擔任永恆守護的女戰士雕像的廣大神殿中央。位於神殿末端中心 是一座也由石塊刻成的陵墓。和這寂靜神殿中其他東西一樣覆滿了塵土和蜘蛛網。石棺 頂端浮雕著一個男像,石棺上方一個自成一格的壁龕裡,則放著另一個守護神。即使經 過久遠的塵土堆積,光芒仍舊從裡面透出,反射出他手電筒的亮光,形成一片令他透不 過氣來的紅色光輝,而那正是「女王之心」。它相當大,甚至比他的拳頭還大,而略有 著人心的形狀。 一筆財富就在眼前,在巴西住了這麼久,他對鑽石有相當程度的認識,而這看起來 真的就像是顆鑽石。他猜想有可能是柘榴石,但又不認為真是如此。它的色澤太過火紅 、也太深了,而且刻工粗糙,但即使如此,仍燦爛奪目。絕大多數有顏色的鑽石都顯得 色澤淺淡;色彩強烈的鑽石極為稀少,即使有也通常很小且價值高昂。他曾聽說過紅寶 石是所有鑽石中最稀有的一種,但他現在凝視的這顆卻非但深沉火紅,而且體積龐大。 這顆寶石千真萬確是無價之寶。 但它值得他們賠上性命嗎?如果柯提文發現它的存在,必將招至一場殺戮。他不是 得殺了柯提文和杜雷蒙,就是得拿他和婕安及其他所有人的性命冒險。 從另一方面來想,如果他是唯一知道它存在的人……他擠到石棺後面,用手電筒四 下照射以確定這裡從未有別人到過。的確沒有。一條蛇卷在角落裡,藉著睡眠消化它的 老鼠大餐。他用手杖戳戳它,看著它安靜地蛇行離去,然後才伸手向上小心地將「女王 之心」拿下來。出人意料的沉重,他猜想它約重一磅多。他吹掉上面的灰塵,用他的長 褲擦亮,隨即閃耀出的深沉、帶著火光的鮮紅光芒吸住了他的目光。這是他一生中見過 最美麗的東西,大多數的鑽石都是冷冰冰的,但它卻是這樣溫暖。 婕安不需要「女王之心」來吸引全世界的注意力,外面的那些雕像就足以做到這點 ,反正她又不是為了錢才進行這項工作的,如果她擁有「女王之心」,在他們活著回到 瑪瑙斯後,她只會將它歸還給巴西政府。但是,老天,有了它他能做多少事啊!這東西 代表的是他想像不到的大筆財富,他可以買自己的船,建立租船服務公司,甚至還可以 嘗試航空出租服務業。多年以前他就已取得飛航駕照了,因為亞馬遜河盆地的許多地區 不靠飛機是無法到達的,而他早看出出租飛機這行大有可為。同時他還有能力供給婕安 小小心靈終其一生所想要的任何東西。你能買給一個只要在泥土裡四處挖掘時就快樂的 女人什麼東西呢?更多的泥土嗎? 他的良心甚至不曾出聲掙扎。他將鑽石藏進襯衫裡,然後小心地朝壁龕裡吹氣以重 新佈置那些灰塵,掩藏直到不久前那裡面還有東西的真相。並不是他在掠奪一座陵墓或 破壞人制精晶。如果他是在採礦時採到這樣的寶貝,沒有人會反對他將其占為已有,而 且事實是他們的生命安危就端賴他能將它藏得多好了——去他的,他根本毫無選擇。 他小心翼翼地四下張望,其他寶藏都和「女王之心」一樣會危及他們的性命。但他 沒有看見其他金銀珠寶,目前為止一切都還好,如果他能看仔細一些會安心,但他不想 明顯地弄亂任何東西,最後一件需要處理的細節,是仔細地擦掉他在石棺後面的足跡。 他必須回去,婕安一定等他等得很心急,倒不是她會讓其他人看出她的焦慮,但如 果她認為他一個人逍遙去了,一定會讓他知道她的想法。他微笑地想像當他告訴她這些 雕像時,她會流露出的興奮神色,那對綠眸必然閃閃生輝,臉上必會露出那種使他著迷 、使他因慾望而瘋狂的專注的狂喜表情,他和她做愛時要看到她臉上有那樣的神情。他 要她用對澄清她父親的名譽,及對發現那些破罐子、老骨頭時所顯現的同樣熱情要他。 他穿過那雕像中間,走下神殿,朝向入口那道陰暗的光弧走去。回程時,他重新考 慮是否要帶著藏在襯衫下的鑽石走進營地,但這該死的東西太大了。他小心地將它用手 帕包裹,埋在他稍早藏手電筒的同一地點。等他找到更好的藏匿方法後再挖出來還不遲 。 他回到營地,婕安正坐在帳篷外,她馬上抬起頭來,但是一句話也不說。 「你到底跑到哪裡去了?」柯提文連珠炮似地說。「是你自己定下規定說,任何人 都不准沒告訴其他人自己去向就離開營地的。」 柏恩不理會他,反而轉向婕安。「我發現神廟了。」 她跳了起來,眼裡射出興奮的光芒。「它是什麼樣子?是不是保存得很完整?」 「親愛的,」他慢條斯理地回答。「那是你要親眼看見才能相信的東西。」 大家都聚過來,柯提文抓住他的手臂。「你發現了什麼?」 「一座神廟,」他重複說道。「雕像之類的狗屎。」婕安的嘴變成那個字形,雕像 !柯提文一臉不耐煩。「還有任何其他的東西嗎?」「像是墳墓的東西,沒有寶藏,如 果這是你想問的。」柏恩眼也不眨地漫天撒謊。 他知道有沒有寶藏對婕安來說一點都不重要,從她臉上的神色就看得出來。她的表 情像是一個過聖誕節的小孩。他突然笑了起來,將她一把拉到他的臂膀中,抱著她旋轉 。「想不想看看?」他問道。「如果我們快一點,我們可以到達那裡,而在天黑前回來 。」 他的話才說出口,她就馬上掙扎著要他放她下來。「我需要照相機,」她喋喋不休 地說道。「還有筆記本。都在我的帳篷裡,我只要這兩樣東西就一切就緒了——」 「好,好」他安撫地說道。「冷靜下來。那座神廟不會跑掉,我一直在告訴你這點 ,但你就是聽不進去。」他們全都去了,連杜雷蒙也是。這一次他們用印地安彎刀開路 ,讓以後的旅途可以更容易。 「什麼樣的雕像?」瑞克問道。「是小型的嗎?」柏恩不知道他希望他找到什麼, 像奧斯卡一樣的小雕像、完全由純金打造的嗎?「不,相當大,由石塊雕刻而成的。」 「噢。」瑞克的失望溢於言表。 「我沒有到處都查看過,」柏恩說道。「在側室裡也許有較小的物品,但我沒有看 見就是了。」上帝,他希望沒有其他小件的東西,那是他必須冒險的,因為他可不準備 把婕安的思緒引離神廟上。 他們近得足以認出那些圓柱時,婕安咬住嘴唇以壓回一聲驚歎。她站得離他太近, 柏恩可以感覺到她在顫抖。他用手臂環住她的纖腰,將她拉近貼在他身邊。 文森揮動彎刀砍去覆蓋著入口的籐蔓,而它們像許多綠色小蛇般,盤曲著落到他腳 邊。那道光弧深入地穿透整座殿堂,柏恩打開手電筒,引導婕安入內,其他人急切地跟 在後面。 他讓光束緩緩打在那些十尺高的雕像上,婕安緊抓住他的手臂,措甲深陷入他的皮 膚。她整個人沉默下來,不敢置信地凝視著那些雕像。派比和羅吉兩人都僵住不動,遠 古傳統記憶在腦海裡翻騰著,那些記憶因為眼前的這些石戰士而復活,這使他們臉上的 表情完全凍結。 有好長一段時間,每個人都被神殿的宏大及那些靜默守護石神的莊嚴給嚇呆了,沒 有人開口說話。即使是沒有信仰、且對古文化毫無任何興趣的瑞克,似乎也感覺到了些 什麼——一種莊嚴肅穆的感覺,或許吧。沒有任何危險的跡象,倒不如說是他們冒犯了 一處神聖的處所,一個象徵和平的地方。 喬吉走到其中一座雕像的腳邊,抬頭凝視著它。他試著伸出手,用手指觸摸石材。 「這是什麼?」他終於低聲說道,聲音裡充滿了驚訝與好奇。雖然他只是低語著,但是 整座廣大的神殿捕捉到他的聲音並將其擴大,因此能清清楚楚地聽到那些話語。 婕安仍然顫抖不止,只好倚靠在柏恩強而有力的身上。「我想一定是……亞馬遜人 。」她用同樣迷惑的聲調回答,像是這一切都在她的理解能力範圍之外。柏恩完全明白 她的感受,她仍然還未從第一眼看見它的震驚中完全恢復過來。 她的理智正一團昏亂,試著從各種角度去考慮關於這些雕像的存在意義,及所有各 家各派的不同說法。這些女性戰士怎麼會出現在南美洲的叢林裡呢?亞馬遜人一直只不 過是神話傳說罷了,她們被假想為一整族的女戰士,每年為了繁衍後代而和鄰近一個全 為男性的部族共同生兒育女,再就是她們曾經在特洛伊戰爭中代表特洛伊而戰。從來不 曾發現過任何證據足以暗示她們真實的存在,就好比證明亞特蘭大城存在的實據也從未 被發現,兩者都只不過是傳說而已。 然而……她們在這裡,在一個沒有任何邏輯說得通的地方。古希臘神話怎麼能來到 這些叢林呢?這裡所有的部落一直到幾年前才看見過白種人,接觸到其他形式的外界文 明,這些雕像怎麼可能會出自於希臘神話?或者那不過是兩種相似的人物罷了?曾經有 這樣的女戰士部族同時存在於兩塊大陸上嗎? 有一種很耐人尋味的可能是希臘神話源自安薩族。誰知道安薩族已存在多久了?或 許在不知幾千年前,某個古代的流浪者遇見了這群女戰士,而在回到他的故鄉後,散播 了這個神話的種子。 「喔,我的老天。」婕安低語道。 「是啊,我看到她們也是這麼想的。」柏恩說道。「陵墓在那一端。」他用手電筒 的亮光指出方位,但這神殿實在太大了,光線無法穿透到墳墓那邊。他們一行人走過巨 大的石廊,在寬廣的神殿和兩列沉靜的守護神之下,顯得異常渺小。大家都低聲交談, 似乎大聲一點就會打擾這地方的神聖性。 他們抵達陵墓,以手電筒的聚集光束照過棺木及其上面的浮雕,婕安屏住氣息看著 蝕刻入石中的男性形象:強壯、粗獷而英俊,即使在沉睡之中依舊顯得平靜且自信十足 。這是個會為了他心愛女子毫不遲疑地捐棄生命的男人,是個傳說中女人會為他哀戚一 生的男人。毫無跡象顯示女王的墳墓會在何處,但這陵墓上方的神龕卻是她留心之所, 一位女戰士的心,好能永恆地守護著她的摯愛。 一個空而蒙塵的神龕。 婕安大大鬆了一口氣,她轉身將臉埋在柏恩肩上,他的雙臂強壯地環著她。謝天謝 地,沒有「女王之心,」她想著,沒有價值連城的巨大紅寶石會危害他們的生命安全。 柯提文對這些雕像毫無興趣,不管它們對整個考古界會是多麼革命性的震撼。它們是石 製品,除了本身所代表的意義之外沒有其他價值,而且除去安薩族的背景之後更是一文 不值。每一尊雕像都重達好幾百磅,也許還在半噸以上,因此即使它們真有貨幣價值也 無法搬運。不久之後,它們的存在將被記錄下來,背景被深入瞭解,它們就將和「蒙娜 麗莎的微笑」一樣成為無價之寶,不過這一次世人將必須在它們的現存地點——在它們 的原來所在之地才能衡量它們的價值。 柯提文將手電筒照向地上,注視著柏恩稍早留下的足跡。他走到陵墓邊向後看去。 「小心有蛇。」柏恩不經意地說道。柯提文躋身到棺木後頭,將手電筒的光芒照向 神龕,好就近觀察它。他用手指撫過上面的塵土。 「很顯然曾經真的有『女王之心』。」婕安說道。她恢復過來不再靠著柏恩。他似 乎很不情願放開她,仍將手放在她的細腰上。「但看不出來它已不見了多久,或是誰拿 走了它。既然一切都沒有受侵擾的跡象,很可能是安薩族人隨身帶走了。」 「嗯,如果這個該死的棺木這麼重要,他們為何不把它也帶走?」柯提文追問。他 的情緒極差,很難控制。婕安凝視著陵墓,它該有八尺長以上。「看不出來它有多重, 不過反正也無法將它移出那條通道。看來安薩族人並未滅絕。他們像是帶著隨身物品和 財物離開了此地,除了留下一些罐子之外,就是這座神廟了。」 「一座石棺有什麼用?」柯提文嚷著,因發現他的發財美夢除了一堆塵土之外什麼 都不剩,臉孔狂怒地扭曲著。「還有這些該死的石像呢?」「你明知這次旅程本來就是 一場賭局。」柏恩好整以暇地說道。「叢林裡沒有東西是十拿九穩的。」 柯提文一副隨時要爆發的樣子,他下巴上的一條肌肉顫動著,手也緊握成拳。一想 到他花掉的那筆錢,他欠的那筆錢……還有他的債主他就火冒三丈。他眼光落到石棺上 。「也許裡面有些寶貝。」他說道。 婕安顯然被驚擾陵墓的想法嚇到。「不可能。」她強迫自己說道。「他們沒有留下 任何我們所能找到的財寶,沒有金銀,什麼都沒有。」 他微弱的自制力再次潰決。「該死!一定有什麼值錢的東西!」 「看看四周!」婕安突然說道。「你看見任何表面鍍銀的東西嗎?什麼都沒有。如 果曾經有過財寶,也被他們隨身帶走了,都被帶走了。也許安薩族融入了印加文化,也 許那就是印加文化如此豐饒的原因,不管發生了什麼事,現在這裡什麼都沒有了。」 他看起來狂亂而病態。「一定有的。」他喃喃自語著。 她四下一揮。「就我所見並沒有。」 柯提文轉身,急急地走向入口處,他手電筒的光束上下搖動著,杜雷蒙尾隨其後, 但其他人都留在神廟裡,仍為眼前的發現敬畏不已。 「你不是該照些相片嗎?」柏恩笑著提醒她。 想到她可能會忘了這回事,她驚訝地開始摸索照相機,但她的手顫抖得太厲害了, 無法穩穩抓住它。「我辦不到。」她終於氣息不顧地說道,抬頭望著他。「我抖得太厲 害了,你能在我作筆記時幫我照相嗎?」他從她手上接過照相機,聽她說明如何操作。 那是一台傻瓜相機,一切裝置都是全自動的,簡單得誰都能操作一一個傻瓜都能拿穩它 ,而她現在連這點都做不到。柏恩只要瞄準目標然後按下快門,全自動閃光燈和焦距調 整會完成其他程序。 他拍了幾張石棺的照片,然後走向雕像之間,婕安則藉著她笨拙地挾在手臂下的手 電筒亮光飛快地記下潦草的筆記。她現在注意到使她更驚奇的是,那些雕像都有些微不 同的特徵,那讓她認為這些雕像是源自於真人,也許就是真正守護這位戰士的石棺的那 些女人。它們的個別特徵使這些雕像更加珍貴,更加無與倫比。「快樂嗎?」柏恩俯視 著她問道。她向他露出絕美的笑容。「快樂不是適當的形容詞。」「我以為你喜歡它們 。」「我從未——從未想到會有這樣的東西,這些雕像比愛琴大理石還要有名。」他現 出揶揄的表情。「有人收集石彈珠嗎?」她輕笑出聲。「是大理石雕像,不是石彈珠。 」「那聽起來比較合理嘛!」他絲毫不難為情地微笑道。「先生!先生,看!」喬吉著 急的聲音傳來,他將手指插入一個裂縫之中並用全身的力量拉扯著。「先生,我想這是 一道門。」當他們都過去探索喬吉的發現時,婕安緊張得連心都跳到喉嚨口。那看起來 的確像是一道門的輪廓,頂端還是圓弧形的,但是不管他們從哪一點去拉,那道石門卻 仍紋風不動。 柏恩將兩手放在右緣低頭猛推,什麼動靜也沒有。他移到左邊再次推它,石板發出 吱呀的聲響,他給她惱怒的一瞥,又用盡全身的力量去推門。那塊石板慢慢地移開,涼 爽的空氣對他們迎面而來。 「是另一條通道。」柏恩說道,一邊將手電筒的光亮照進門後的一片漆黑之中。「 原來他們真的不只造了一個出口。」 「我們該走進去看看嗎?」她問道。 「現在不要,我們沒有時間了。趕快照完相好讓我們能在天黑之前趕回營地吧。」 當一行人離開神廟時已是日落時分。婕安驚訝地發現瑞克也和他們一起留下來,而 且令人驚奇的是他顯露出極有興趣的神色。在回程的路上他走到她的身旁。 「這就是爸爸去世時想找到的東西?」 「是的,證實安薩族存在的證據。」 「那麼他並不是在胡思亂想嘍?」 「不是。也許他的頭腦是在天馬行空地思考但他是真的有實據。」 「你要怎麼做呢?」 「把這些相片洗出來,知會巴西政府。這將能洗清爸爸的聲名,考古學家很快就會 蜂擁來到此地,而這都將歸功於爸爸和他的努力成果。」他沉默了一段時間。「那麼我 很高興你找到它了,即使這裡什麼寶藏也沒有。」 「寶藏倒是有的,」她柔聲說道。「但不是你期盼的那種寶藏。」 「我猜是吧!」瑞克落到隊伍後面,明顯地已經說完他想說的所有的話了,自從她 冒生命危險拯救了他的性命,他對她的敵意便已消失,但是他顯然覺得和她在一起使他 侷促不安,就像他們是兩個被迫親近的陌生人。她很高興他似乎終於不再那麼對她深惡 痛絕,但她接受他們永遠都不可能親近的事實。他們有太多的不同,甚至連可以維繫彼 此共同的童年回憶也沒有。教授娶了她母親時,瑞克的厭惡之情太過深重,使他將自己 封鎖於整個家庭之外,只和他的.繼母維持最低限度的接觸,稍後,和婕安更少接觸, 當她長大到開始注意週遭的事時,瑞克已經搬出去住了。 一等到他們抵達營地,瑞克就告訴柯提文新發現的通道之事,但柯提文卻一副興趣 索然的模樣,他對著瑞克咆哮,要他閉嘴並滾出他的營帳。瑞克聳聳肩,走向其他開始 牌局的人。 婕安坐下來振筆疾書,完全沉浸在她新想出的各種解釋雕像存在的不同理論的思緒 之中。那些理論太過繁瑣,使她無法一下子理清。這些可能性看來都十分可笑,完全沒 有真實性,但是雕像是如假包換的,她親眼見過,也將它們拍照下來,也許再仔細搜尋 附近的區城後,更多關於安薩族的資訊和歷史就會漸為他們所知。她好想知道他們出了 什麼事、什麼因素促使他們離開,以及他們去了哪裡?這整個部落都由女人組成嗎?或 者這是個由女性統治的部落?如果她們曾和一個男性部族生育後代,這些男人是誰呢? 他們住在何處?那些男人該為安薩族的消失負責嗎?這兩個部族就這麼融合成一族了嗎 ?如果真是如此,他們的下場如何? 這麼多問題,每一個都令人著迷。她較往常晚些回到自己帳篷,腦海仍是一團迷亂 ,其他人還坐在外頭談笑風生。她幾乎是立刻陷入淺眠,不像原先以為也會和其他夜晚 一樣輾轉難眠,她記不得何時曾感到如此快樂過。 熾天使書城
【第八章】 翌日,天未破曉而其他人猶熟睡之際,柏恩悄悄溜出營地。他若沒猜錯,既然此地 顯然並無任何寶藏,柯提文將不認為有繼續停留的必要。在他有機會時,取回「女王之 心」才是明智之舉。營地裡,整晚睡不穩的柯提文醒來,正好自他敞開的帳篷瞥見柏恩 消失在他視線外。他皺起眉頭。那個狗娘養的想幹什麼?他取來手槍,爬出帳篷,然後 前去找杜雷蒙,盡量不發出任何聲響。「杜雷蒙!」他嘶聲喚道。 帳篷裡的鼾聲遺漏一拍,接著又繼續。「杜雷蒙!」柯提文再次喚道。「該死的, 給我醒來。」鼾聲停止,柯提文可以聽到杜雷蒙龐大身軀坐起時的聲響。「什麼事?」 慍怒的咕噥聲傳來。「姓路的溜出營地去了,我打算跟蹤他。如果你聽到槍聲,你知道 該怎麼做。」 「好。」杜雷蒙說道。 柯提文沒再多做解釋便尾隨路柏恩而去,後者已離開營區,他只能藉著微弱的光線 盡量不跟丟人。他不信任路柏恩,整個晚上他一直想著姓路的在告知任何人之前,曾一 人置身那座廟宇。如果鑽石真的在那兒,他會把它「留」在那裡,還是取走它?柯提文 太清楚如果換作自己置身相同的情境下會怎麼做,路柏恩又怎可能有什麼不同?他從不 認為姓路的是照規矩行事的人。 柯提文離開後,杜雷蒙爬出他的帳篷,大手中握著手槍,悄悄靜立著,門牙微露的 微笑中帶著殘酷的期待。睡在最鄰近杜雷蒙的帳篷裡的瑞克,咕噥地翻個身,再度沉入 夢鄉。 派比與羅吉皆在柯提文發出第一聲輕呼時便醒來,兩人一動也不動地躺在黑暗中。 一種怪異的警覺感令婕安突然醒來。她非常專注地傾聽。她沒聽到帳篷外有什麼動 靜,但能聽到……某種聲響——呼吸聲。是不是有肉食動物跑到坑道裡了?不太可能, 她想道。坑道裡沒有半點光線,而沒有動物會自動跑到它根本看不到東西的地方。她伸 手去拿手電筒,打算拉下一小段帳篷拉鏈,照照外面那不知名的東西。 其他人則安穩地酣睡著。 柏恩屈著單膝跪下,撥開包裹著鑽石的手帕上的泥土,小心翼翼地捧著它。他拿起 手帕並抖抖它,如此才不致給他的襯衫沾上太多砂礫,然後重新將鑽石包好。 「我就知道你在打什麼鬼主意。」柯提文不懷好意的聲音自後方傳來。 「狗屎!」柏恩低咒。手電筒在他反射地往地上撲倒時脫手而出,但他天殺的肯定 自己並未放掉「女王之心」。柯提文朝他開火,黑暗中失去了準頭。營地裡,槍聲令每 個人驚醒,準備爬出各人的帳篷。派比及羅吉拿刀劃開帳篷後幕,逃離營地。文森是第 一個出帳篷的人,杜雷蒙一個獰笑,朝他的頭開槍。 營地傳來的槍聲在四野裡迴響,正在掏槍的柏恩血為之凍結。婕安!他朝柯提文開 槍,但未費神瞄準。他的子彈一偏,但達到令柯提文撲倒的目的。柏恩連忙爬起,拚命 朝營地奔去,知道暗淡的光線及濃密的樹叢能給他絕佳的掩護。他稍後再來料理柯提文 的事。現在他必須先找到婕安。 婕安是第二位出帳篷的人。杜雷蒙並未朝她開火,只是以那個野獸般的獰笑盯住她 ,心裡想著他會多盡興享用她幾分鐘。喬吉爬出,杜雷蒙朝他開槍,但喬吉躲開這一擊 。在他身後,瑞克探出半個身子,雙眼困惑地圓睜,他看到文森,看到杜雷蒙持槍站在 那裡,看到婕安。他大叫「婕安!快跑!」杜雷蒙轉向他。在如此近的射程下,杜雷蒙 不可能失誤。第一發子彈穿入瑞克胸膛中央,令他倒地,第二擊甚至未激起他些許抽動 。在那恐怖的一瞬間,婕安驚呆了,然後才鑽入樹叢。她四肢著地向前爬,柏恩的指示 在耳畔響起:朝坑道去,別讓他們超過你,死命地逃。柏恩!她絕望地想道。噢,老天 ,柏恩!她會照他的話去做,但如果他沒馬上跟來,她會冒險回頭找他。 槍聲依然,接下來是詭異的岑寂。 她來到坑道,投入那一片黑暗,伸手不見五指地奔跑,直到撞上巖壁才想起手中的 手電筒。她沒有打開它,因為如果有任何人在跟蹤她,光線會暴露她的所在。於是她一 手扶著牆引導自己,彷彿她真的瞎了一般地在寬淺的台階上躓絆前進。她閉上雙眼,發 現如此較有利於她,就像睜開的雙眼會令完全的黑暗迷亂了她的大腦。直到她認為啟己 已繞過一個彎道,她才扭亮手電筒。經歷適才全然的黑暗,光線如今顯得刺目,但和強 大的黑夜比起來又是那麼渺小、微弱的力量。 她繼續跑,心臟在胸口鼓動得有如雷鳴,耳畔轟隆作響,單調的石壁不變地掠過她 兩旁。她感覺彷彿被困在一個沒有盡頭的迷宮裡。 噢,上帝。瑞克。柏恩。絕望幾乎令她癱瘓。 柏恩碰到派比,臨開槍時才在黎明的灰暗中認出他。「派比,」他嘶聲道,攫住那 名小印地安人的肩頭。「她怎麼樣了?」 「她逃走了,」派比有禮貌地說道。「跑進那長長的黑洞裡。」 「幹得好。我這就去追她。保重,派比。」派比點頭。「我們會等。等那些壞人走 了,我們就離開這地方回瑪瑙斯去。你必須找到先諾拉。」 「我會的。」柏恩沉鬱地說道,前往坑道。他知道柯提文在找他,而杜雷蒙也仍在 營地裡,笑著朝週遭任何莫名的動靜開槍。柏恩將全副注意力放在找尋婕安的事上。當 婕安終於躍出坑道,她的肺部有如火燒,胸腔感覺幾欲爆炸。她摔倒在掩蔽坑道出口的 大石上,大口地喘息。為她所驚擾的鳥兒慌亂地向天空展翅。 天已破曉,第一道灰光滲入樹叢,更高處一定比這兒明亮些,但在林地裡則是永恆 的薄暮。她靠著手電筒的光線繞過大石,來到外面的世界,喘得無法辯別是否有人窺伺 在後,但她必須假設最壞的情況。她必須趕快找到一個藏身處,因為喘不過氣來的她已 無法撐下去。儘管危險,她爬入濃密的葉叢中,渾身虛軟,恐懼已讓她筋疲力盡。 「天殺的!你說他們跑了是什麼意思?」柯提文怒吼。「鑽石在姓路的手中!他可 能在這裡的任何地方,甚至已經在回瑪瑙斯的路上,一路笑著回去!」 「我可以逮住他。」杜雷蒙道,低垂著小頭,就像只蓄勢待發的公牛,刻薄的雙眼 彷彿閃著紅光。 「哼,是啊。」柯提文啐道。「他大概正在坑道另一頭等著我們自投羅網。他可以 不費吹灰之力就把我們幹掉。我們被困在這裡了,該死——不,等一下。姓薛的說還有 另一條坑道,他們在廟裡發現的。我們可以出去。」 「對。」杜雷蒙道,怪異的微笑又露出他狼一般的牙齒。柯提文嫌惡地看營地一眼 。「你所必須做的只是在他們爬出帳篷時朝他們開槍,卻還是他媽的搞砸了,只撂倒了 兩個。你知道這樣我們還得解決幾個嗎?」 杜雷蒙聳聳肩,然後舉起槍,冷靜地朝柯提文的眉心送進一顆子彈。柯提文倒地, 雙腳抽動兩下便歸於岑寂。「王八蛋,」杜雷蒙道,朝柯提文的屍體吐口水。「沒有你 ,我可以更快找到姓路的。」 彷彿那三具屍體根本不存在似的,杜雷蒙開始收集補給品。他已經任姓路的我行我 素幾星期了,但現在等待已結束。他會追上那雜種,殺了他並搶過寶石,然後和那女人 來場樂子再幹掉她。柯提文笨得以為他可以控制杜雷蒙,姓路的也會得到同樣的教訓。 路柏恩以為他對叢林一無所知,但他會明白事實並非如此。杜雷蒙將有如野獸般地追蹤 到他,他絕無逃脫的機會,因為杜雷蒙知道那雜種上哪去了,他所須做的只是比他早一 步到達那裡等待。 柏恩終於出了坑道,包著鑽石的手帕安穩地塞在他的襯衫內,手槍則握在手中。他 不願再重複這段惡夢般的經歷——由於他在柯提文突襲時丟掉了手電筒,因此只得摸黑 前進。汗水自他前額滴下,滑入他眼中。當他奔下那些台階時,全部注意力放在腳下及 阻止自己為別被活埋的恐懼而驚慌。婕安已先他一步進入坑道的認知支持著他走下去。 美妙和天堂的晨光歡迎著他。直到見著它,他才知道自己的神經繃得多緊,而重見光明 對他是多大的解脫。他繞過大石塊,光線變得更明亮,陽光在森林投下點點斑斕。 沒有婕安的蹤影。 當他們初抵石城時.他曾未雨綢繆地趁夜在這條坑道出口處藏了一包補給品。此刻 他從藏匿處拖出那包東西,將鑽石塞進一個安全的口袋,然後背起它並扣好扣環。她不 可能走太遠,但倘若他不盡快找到她,她可能會也無聲息地消失在叢林裡。他感覺彷彿 有條皮帶箍住他的胸膛,而且越來越緊。他必須找到她。 有人剛出了坑道口。婕安的身軀一僵,不敢抬頭,深恐這動作會暴露她的行蹤。她 臉貼住地面躺著,雙眼緊閉,血液轟隆在她耳際作響。她試著屏氣以穩定她的脈搏,如 此才能藉著聲音判斷來人的行動。蟲子在她耳下的腐植土內蠢動,她的手指插入土中。 有可能是柏恩。這念頭爬入她的意識。他可能在第一聲槍響時便遭殺害的恐懼是如 此強烈、如此嚇人,因此她幾乎不敢去想這種可能性。但柏恩是堅韌的,幾乎無所不能 。他知道他們必須搶先柯提文和杜雷蒙離開坑道。為了一探究竟,她得冒險一試。 她小心翼翼地一時時抬起頭並撥開一片樹葉,依然什麼都看不到。那人發出的聲響 漸漸離她而去。她不顧一切地坐起身,半爬出她的藏身處。一雙背著背包的寬厚肩膀正 欲消失在樹叢中,肩上過長的黑髮捲曲在衣領上。 釋然的感受刺穿她,強烈得和稍早的恐懼一般懾人。她跌坐到地上。「柏恩!」 她不敢太大聲喚他,但他聽到她了——或者是聽到了什麼——因為他止步並旋身找 尋掩蔽。她抓住手電筒,掙扎著站起身。「柏恩!」他重新出現在她眼前,三個大步便 來到她身邊,將她壓向他的懷抱。他俯向她,臉頰貼住她的頭頂。她緊攀住他,淚水在 她跟中灼燒。他堅實的身體安全、完整地靠著她的感覺是那麼震撼,令她永遠都不想放 開他。在這宛如地獄的一小時內,她不知他是生是死?那份痛苦令她幾欲心碎。她已失 去瑞克,要是柏恩也出什麼事,她真不知該怎麼辦。 「噓,」他低語。「我找到你了,不會有事的。」 「瑞剋死了,」她抵著他的胸膛哽咽地說道。「杜雷蒙射死他,我親眼看到。」 他輕撫她的秀髮。就他個人而言,他不覺得薛瑞克的死是什麼大損失,但,該死, 他畢竟是婕安的手足。 「我很遺憾。」他開始催她前進。「走吧,甜心,我們不能呆在這裡。』我們必須 前進,?而且要快。」 她跟著走,心思再度開始動作。「我們為何不能留在這兒等著他們出坑道來,再給 他們一場突襲?」話才出口,她想起還有另一條坑道。「不,我們不知道他們會從哪一 條坑道出來,對不對?」 「我打賭是另一條,既然我們不知道它的出口在何處,那是最安全的選擇。他們將 得摸索一陣子,但他們必須回到這裡以便追蹤我們的行跡。我們應該利用這段時間盡量 拉遠他們和我們的距離。」 「喬吉和其他人怎麼辦?」 「派比說他們會躲起來,等杜雷蒙和柯提文離開後,再出發往尼果河。他們熟悉叢 林,會平安無事的。」 她再度沉默,節省一點氣力。柏恩幾乎是推著她往前跑。她不願去思考,因為如果 她這麼做,她會去想瑞克,到時她定會當場軟弱地哭出來。以後會有時間讓她痛哭一場 的——等他們安全了,等震撼褪去而哀慟再無法藏匿。現在她所須做的是盡快邁出每一 步,不再像往常一樣瞻前顧後。 當遭追殺的危險終於暫時解除時,柏恩令她慢下步伐並站到她身前。「我們現在可 以放鬆一點了。」即使他未偵察到任何有人追蹤的跡象,他仍壓低聲音說話。「調整一 下步伐,我們還有一段路要走。」 很長的一段路,她想道。一千哩左右,或許加減個一、兩百哩,。這念頭很嚇人。 他們走了那麼遠才到這裡,但回程將處於非常不同的情況——沒有物資的支援。柏恩不 知打哪兒弄來一包補給晶,但裡面的東西不可能支持他們整趟回程。他們將必須獵食, 但任何槍聲將引來柯、杜兩人。一個振奮人的念頭竄入她腦海:喬吉和其他人加起來的 人數凌駕柯、杜兩人;他們可能制伏他們。她與柏恩或許根本不會遭受追殺,但他們無 從得知,也不能冒這個險。昨夜入睡時她還想著自己從不曾如此快樂,而今震驚已令她 麻木。她的手足在她面前遭人殺害,而她與柏恩正為了活命而逃。這樣的諷刺令她想大 叫,但她也不敢這麼做。除了繼續走下去之外,她什麼也不能做,因為唯有活下去才能 希望見到杜雷蒙受正義的制裁。 「我們今天必須穿過巖棚才行。」柏恩道。她記得那片巖棚,這念頭令她起了反彈 。「我們不可能走那遠!它遠超過一天的行程,記得嗚?當我們在發現那條坑道前,我 們離開巖棚時已幾近正午。」 「由於你的肩膀,我們不疾不徐地前進而且經常休息。它其實大約是一天的行程, 我們甚至得採取更快的速度。如果他們在那裡追上我們,就把我們困住了。一旦我們穿 過巖棚,他們就沒辦法在瓶頸處找到我們。」 「我們在那片巖棚上花了好幾個鐘頭,」她指出。「那裡一片漆黑!」 「我知道。」他沉鬱地說道。她的抗議並非出於爭執,只是在陳述橫亙在他們眼前 的任務之艱巨。話一旦說出口,她便將它逐出思緒,全心全意完成它。他們必須穿過巖 棚,那麼他們便會穿過它。不論他規定用什麼速度,她都會跟上。約莫一個小時後,他 們休息片刻喝點水止渴。他們當然都還沒吃過東西,但食物可以等。柏恩以銳利的眼神 端詳她的臉龐:虛弱又蒼白,但他可以在上面看到決心——她撐得下去。 這天早晨活脫是一場惡夢,穿越叢林以趕往巖棚則是另一場。她驚訝於恐懼可以多 麼不同,:而惡夢卻依然持續。瑞克、為柏恩安危操心的恐懼、坑道、驚慌,以及這段 耐力賽——當她又餓又累且為所發生的一切而目眩時。惡夢的形容與內容是非常不同, 但終歸都是夢魘。 又過了好幾個小時,他們再度停下來飲水並吃罐水果。「我們明天再停下來好好吃 點東西。」柏恩向她保證。 「我知道。」她站起身說道,準備繼續前進。「我沒事的。」 他的大手輕撫一下她的髮絲,兩人再次上路。 他們持續穿梭在雨林中,儘管裡面的濕氣令他們又冷又難受。他們有許多時間趕路 ,但即使如此,當他們抵達那奪走馬丁性命,且差點也帶走瑞克的冗長巖棚時,仍幾乎 已屆日落。當時她雖救了她哥哥的性命,但卻仍在一星期後失去他。她努力不去想它。 他們暫停片刻,注視著它。「記住,」柏恩道。「緊貼著牆前進。」 「我們得稍後再使用手電筒,」她說道。「否則後來的人會看見它。」 「這是我們必須冒的險。我已經摸黑穿過那條該死的坑道,但我們不能那樣走過這 片巖棚。」他雖事先在這個補給包裡準備了一支手電筒,但在坑道裡卻尚未有那個包裹 。所有的手電筒雖都填裝了強力電池,但誰也說不准他們能支持多久。他們在巖棚裡將 只使用一隻,另一隻留作備用。 她繼續走。自破曉以來她便一直走著,而現在已是黃昏時刻。黑暗逐漸深濃,但她 不允許自己放鬆。她扭開手電筒,希望他們已距谷口好幾個彎道,如此後來的人不致見 到這點光線。 疲憊令她的雙腿打顫,那一小罐水果補充不了多少體力。「你有沒有糖棒?」她回 頭問道。 「沒有,但有一些我留下來的熟飯。」 他將那袋飯遞給她。她探手進去抓了一把並搓成一小團,然後將袋子傳回給他。「 謝啦。」她開始咀嚼那團冷飯。它並不美味,但至少是食物。 在她身後,柏恩正做著相同的事。冷飯沒什麼值得稱道之處,只除了它的黏稠性高 ——方便食用。 她的手電筒光映出一對黃色的眼睛。她渾身一僵,頭皮刺痛。 「別緊張,」柏恩低語。掏出手槍並拉開保險桿。「是只長鼻浣熊。它們沒有什麼 危險性,只是有長長的爪子。我們別礙著它。」 她用手電筒照照那只有著浣熊般條紋尾巴的長鼻動物。「我以為它們都生活在樹上 。」 「通常是如此。我不知道這傢伙自己在這兒做啥。走開,老兄。」他拾起一顆石子 ,朝長鼻浣熊丟去。它一縮,但仍四平八穩地擋在巖棚正中央。 他再丟顆石頭,擊中它的爪子。「走開!」 長鼻浣熊不為所動,被它眼中的亮光搞糊塗了。柏恩歎口氣,撿起一顆更大的石頭 。「我不想傷害你,『小傢伙,但你似乎正自討苦吃。」 第三顆石子擊中它的後腿,痛苦及驚嚇令它發出尖鳴。它迅速地爬向巖棚邊,終於 不見蹤影。他們聽到灌木叢的沙沙聲,告訴他們那裡的懸巖下並非垂直的陡壁。 他們鬆了口氣,繼續前進。她思忖倘若他們遇上美洲豹該怎麼辦?到時是誰讓路? 巖棚彷彿永無盡頭。這一天盡發生她拒絕去想的事,眼前又是一樁。她不讓自己去 期待終點或猜想他們已置身其間多久。她所須做的只有繼續走下去,等那一刻到來,巖 棚將被拋在他們身後,而這一天也將結束。後方的柏恩堅實得有如一堵磚牆。她知道他 們第一次進入巖棚時花了他們好幾小時,但當時有一場風暴、馬丁的死、瑞克的意外及 她的傷耽擱了他們的行程。她的肩傷在過去這個星期裡已幾乎痊癒,鮮少再作痛。她已 強壯許多,他們可以前進得快些。不會再太久的。她是如此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甚至 巖棚結束而叢林再次環繞他們時也沒注意到。 柏恩制止她無意識的步伐,大手滑入她的發中並輕柔地按摩她的頸背。「我們辦到 了,」他輕聲說道。「接下來會很順利。我來找一個讓我們今晚睡覺的地方。」 「你從哪裡拿來這個補給包?」婕安不解地問道,指指那柏恩正迅速、有效率地架 起的帳篷。 「帳篷和背包是馬丁的東西。」柏恩道。「在我們抵達那兒不久後,我就從營地裡 偷運出這些東西。當時它似乎是個未雨綢繆的好方法——天殺的對極了。要是什麼都沒 有發生,我們就用不上它。我把它藏在坑道口的石堆中,因為如果真有突發事情,我絕 不想在坑道裡背著它而拖累我的速度。」 那個小帳篷對她而言有如天堂——一個能讓她在今天內第一次好好鬆弛一下的安全 地方。她一直很害怕露宿;當她發現柏恩也弄了個帳篷時,她簡直要感激涕零。 「你餓不餓?」他問道。「我不想冒險生火,但這裡有些不需煮過的東西。」 「不,我現在一點也不餓。」那個飯團——還有焦慮——已照料了她的胃口。她本 來很餓,但他們停下時所做的第一件事是喝水。 在他架帳篷時,她負責拿著手電筒。他找到一個不深的突巖來提供一點掩蔽,還割 了些羊齒葉和籐蔓來鋪覆帳篷,以進一步遮掩他們的所在。 「你先。」他說道,指指帳篷。她感激地爬入,他尾隨其後並拉上拉鏈,將叢林封 閉在外。 「就寢吧,甜心。我們不能讓手電筒亮太久。」 她疲倦地脫下靴子及襪子,躺到薄薄的塑膠布上並盡量挪出空間給柏恩。他把背包 推到角落,手槍擺在方便拿取之處,然後除去他自己的靴襪,關閉了手電筒。黑暗吞沒 他倆,漆黑是宛如一個實體。柏恩躺到她身邊,龐大的身軀溫熱而撫慰人。 既然她已放鬆下來,所有她在白天裡拒絕去想的事如潮水般衝破堤防。瑞剋死了。 「他叫我快逃。」她低語。「我並不是沒知覺瑞克的缺點。我們從來不曾親近過, 絕大多數的時候我相信他真的恨我。但是當他看到杜雷蒙拿著槍並明白發生什麼事時, 他最後一句話是叫我快跑。」 「你在巖棚上救了他一命,這令他開始思索。」柏恩答道,低沉的聲音很平靜。「 在那之後,他就沒那麼混球了。」「是的,」她說道,想起他們那場短暫的談話;「的 確。」沉默了約莫一分鐘,她又開口道。「在我還小時,他有一次偷走我的一個洋娃娃 。他毀了它,把它砍得粉碎。有一天我在他房裡亂搜,找到了它。不知道為什麼,但我 從未提起這件事。」 「你怕他嗎?」 「不,他只是似乎?….?不完全是家族中的一份子。我與父親是那麼親近,現在 我知道瑞克也渴望如此,但我與父親在性情及志趣上如此相像,以至於可憐的瑞克沒有 半點機會。他只得到父親一丁點的注意力……難怪他恨我。」 「就算沒有你的存在,事情也不會有任何不同。」柏恩道。「是什麼樣的人就是什 麼樣的人。不管在什麼情況下,他也不會有原來高出多少的長進。」 「這一點我們永遠無從得知了,不是嗎?」她悲傷地說道。又沉默片刻。「文森死 了。他是第一個遭杜雷蒙射殺的人。」 柏恩低咒,然後歎口氣。文森一直是個好幫手,一個笑容總掛在嘴邊的樂天派。即 使柏恩曾給過他的強烈警告也未能救他。 婕安開始發抖。柏恩感覺到那陣顫動,遂轉向她,將她擁入他懷中,抱著她克服震 撼所帶來的反應。他充滿生命力的體熱十分撫慰人,令她偎得更近。 她感覺到他輕撫她的頭髮,將它從她臉上拂開。跟著他的嘴覆上她的,她轉過臉更 貼向他。她一動也不動,在他的舌頭穿入她嘴內時靜靜接受著這個吻,以及它不疾不徐 的佔有。她的呼吸愈來愈深,一種沉重的慵懶潛入她體內。在他們熬過這樣的一天之後 ,她渴望也需要他。一面震驚的認知擊中她;爭執已然結束——是時候了。她抬起頭, 黑暗中感覺他俯臨她之上。 「我不敢相信你竟拒絕了我這麼久。」他以低沉的嗓音說道。「讓我進入你,甜心 ,現在。」他的話中沒有懇求的意味,只有最原始的男性主宰口氣。 他的手堅定地落在她身上,解開她長褲鈕扣並拉下拉鏈,將它自她臀部褪下,最後 完全脫去它。,以同樣的動作,他也褪下她的底褲,讓她自腰下全裸。她的身子輕顫, 感覺他脫去他的衣物時的動作。她閉上眼,彷彿這麼做可以凍結時間、給她機會思考。 他進行得太快、一心一意而不曾動搖,而她無法發出任何抗議或拒絕的言語,無法 思考自己為何得這麼做。她再度有那種感覺,那種……等待感,彷彿這一刻一直延宕著 ,如今終於來到。它是不可避免的。她愛他,而她曾以為死亡已使她失去他。那些口角 爭執此刻顯得不再重要。他曾喚她作「他的女人」,躺在黑暗中的她感覺自己終於接受 它了。 他撥開她的雙腿,覆住她並棲身其間。婕安緊抓住他鋼鐵般的二頭肌,指甲刺入他 的皮膚。她感覺他以一臂支撐住他的身軀,另一手下探並將他的男性象徵引導至正確位 置。第一個火熱的接觸令她一僵。他低語:「放輕鬆,甜心。」 她試著放鬆,但不知為何她覺得這是她無法選擇的。投有時間讓她準備好自己,沒 有前戲,只有最原始的動作。他以徐緩卻不留情的力量推進她,將他碩大的器官徹底刺 入。她在他身下扭動,感覺那份幾乎無法忍受的伸展。彷彿瀕臨痛苦的邊緣,她努力使 自己適應他,柔軟的下體輕顫。 「噓。」他安撫道,她才發現自己正發出低啜聲。他褪去她的襯衫,任他的重量落 至她的身上,寬闊而堅實胸膛上的毛髮摩擦著她柔弱的胸脯。她的雙臂交鎖在他的肩頭 ,不顧一切地攀附著。他稍微撤出,然後再次徐徐刺向前,測試她的緊窒,為其中的快 感而戰慄。他是如此亢奮以至於覺得自己差點當場衝向高潮。這對一個習於將性事延撐 至少一小時的男人而言,是個驚人的認知。他的睪丸無比緊繃,意味著他有多接近高潮 。它進展得太快,他並不希望它這麼快結束。他終於擁著赤裸的她,緊抱著他的雙臂彷 彿她永遠不想放手,而她堅實的嬌軀歡迎他——他永遠不想讓它結束。 但那令人難以抗拒的快感召喚著他,他的身軀——被拒絕了如此之久——拒絕再拖 延一秒鐘。他開始深猛地衝刺,呻吟著沉入她體內,感覺她的柔軟變得濕濡且溫順。她 強壯修長的雙腿交環住他的腰,他輸了這一仗,高潮宛如一列貨運火車般撞上他。他衝 進她,精液自他體內猛注入她,呻吟低回在他胸口。 結束了。接下來的沉默中,婕安靜靜躺在他的身下,為他的熱情之強烈而覺暈眩及 稍許不支。他的需要是那麼狂猛,霸道,她不禁心蕩神馳。有好半晌,他只是躺在她身 上,胸口像風箱般起伏,汗水自體側滴下。等他休息夠了,又開始緩緩動作。 她嬌喘呻吟,他吻她,舌頭深深地探索。「放心。」他安慰地低語。他的高潮令她 濕滑,輕易地接受了他,臀部以自然的動作迎向他每一個衝刺。他現在可以慢慢來了。 依然堅挺的他知道自己至少可以再來一次,或許兩次。他可以品嚐每一時的她——她如 緞般光滑的肌膚,火熱的濕濡柔軟。 他撤出,繼續再度從容、穩定的刺穿。他感覺到她體內漸升的緊張,在她苗條身軀 緊繃地迎向他時感受那亢奮產生美妙顫動。 「柏恩。」她說道。雖只是他的名字,但滿蘊著慾望。 它正如他想像的一樣完美,甚至尤有甚者。他從沒想翱會如此強烈,自己想用火熱 狂喜在她身上烙印的需要會此般排山倒海。從沒有別的女人對他具有如此的意義,如此 緊緊熨貼他、如此美妙。他以前不曾經歷這樣的興奮。第一寸的他生氣盎然,清楚知覺 到她發出的每個細微聲響應動作。 她開始在他身下挺舉,哭喊出一個無意識的緊張低呼。他的雙手滑下覆住她的雙臀 ,抬起她以更堅定的動作貫穿她。當她終於在他的懷中痙攣,他感覺到環著他那象徵的 深處微顫。 他並未停下動作。 那一天對婕安而言是個無止盡的惡夢,那一夜也無止無盡——但卻是一種全然不同 的方式。他就是知道如何激出她一個接一個的反應,即使在她認為不可能繼續,在她想 好好睡一覺時。他對她說些枕邊細語,既甜蜜又性感,專注於她的乳房及兩腿間。 當他們終於入睡,他仍待在她身上,依然穿透著她。夜裡有好幾次,他在她體內變 得堅鋌而再度和她做愛。或者他從未停下?黑暗為一切染上一種不真實的氣氛,宛如一 出由觸感獨挑大樑的戲劇。 她熟悉了他的身體。她發現一個在乳頭上的堅定觸摸,可以令他因快感而顫抖,他 也喜歡背部的愛撫。她握住那柔軟、沉重的睪丸,他便發出滿足的嗚嗚聲。他是個完全 的好色者,沒有半個羞澀或謙虛的基因。他也熟悉了她的身軀,以她從前聽說過卻未曾 體驗的方式碰觸她,溫柔地令她進入快感世界,然後在她的慾望高昇以沉重的旋律敲擊 時變得一樣粗暴。 親呢的黑暗包裹著他們,讓她感受到一股倘若他們看得見東西時,絕不可能有的百 無禁忌感。但這一夜是超越時間的,延伸在永恆之上,他們的翻雲覆雨全憑碰觸主導。 他沒有一分鐘放開過她,總是擁著她,以他的身體驅走她的哀愁。她覺得無比的安全及 熱情,兩人倚偎之緊令她可以感覺到他堅定的心跳,及由他的臂彎加上鋼鐵般大腿為這 一夜所設下的屏障。他的重量將她壓入帳篷底墊,美妙得讓她喜極而泣,結果她渾然不 覺黎明之將至。 她睡著了。事實上,兩人都沉入夢鄉。但當她清醒時,雖未睜開眼,卻知覺到光線 ——非常微弱——溜入厚帳篷布內,鑽過那一層他用來略作掩蔽的羊齒植物,永遠結束 了這特別的一夜。她一動也不動地躺著,還不想面對這一天。柏恩仍俯臥在她上面,身 軀略偏向一側好讓她呼吸,但沉重依舊。他的臉背著她,睡眠中的他,胸部以平穩的韻 律起伏著。她的腿仍張著,他的臀部安歇其間。睡夢中,他的一隻腿高抬,逼得她其中 一隻腿高掛在他臀上。現在的他處於疲軟狀態,但仍棲置她體內。那一夜裡,他唯一一 次離開她的時候,她想道,是在他們變換姿勢時。 猴子們在樹上吱喳。柏恩醒來,雖未移動,但她可從他迅速在她體內勃起,及他肌 肉裡的細微緊繃察覺到。她的手輕巧地移上他的背,跟著一手環住他的頸項;同樣輕巧 地,他開始律動。她緊閉著雙眼,將這破曉時分延長片刻。 事後,他休息了幾分鐘便道:「我們得準備動身了。姓柯的昨晚八成停留在巖棚另 一頭,給了我們幾小時繼續趕路,但我們禁不起浪費一點時間。」他坐起身,一手扒頭 髮。上帝,他多希望和她在這裡待上一星期,除了睡和做愛之外什麼都不做。 婕安睜開眼,面對現實世界。瑞剋死了,但她不能停下來。生命無情地繼續著,她 與柏恩仍活著——但身處險境。她會為瑞克哀悼,但卻是在心裡的一個隱密角落。於是 她將他的回憶推進角落,坐起身來,準備繼續前行。或許,還沒準備好。她打量一下自 己,說道:「我得洗個澡。」 他咧嘴一笑,躺回去穿上他的底褲與長褲。「我們倆都需要,但那得等一陣子。」 「不能等太久。」她喃喃地道,開始整裝,挑剔地皺皺鼻子。「我渾身黏答答的。 『你』何不等到我們回到瑪瑙斯時再洗?他們有浴室和蓮蓬頭。」 他不敢置信地看她一眼。「你在說笑嗎?我已經等得有幻覺出現了。禁慾會讓我過 敏,它導致各式各樣的健康問題。」接著他的表情一整,伸手捧住她的下顎,強迫她注 視著他。「你還好吧?昨晚我忘了你的肩傷。」「我的肩膀沒事。」她讓他親眼瞧瞧, 然後挖苦地加上一句:「是有一些痛楚,但不是在肩膀。」 他挑挑眉毛。「真的?有什麼地方需要按摩嗎?」 「在我洗過澡之前不要。」 她的口氣堅決。他說:「噢,該死。」他正經的表情告訴她,他比較把她的要求當 一回事了。「好吧,只要我們碰到一條安全的溪流,你就可以洗個澡——戰鬥澡。如果 沒碰到,我們就找個寬敞地點淋淋雨。這樣可以嗎?」她穿上靴子。「怎麼都好。」 早餐吃速食麥片粥和咖啡。餐後才五分鐘,柏恩已開始收帳篷及補給品,把它們塞 回背包,注意到鑽石仍被保護得好好的而婕安未曾留意。 上帝,他覺得好極了。和她做愛的感受「遠」超過他的想像:震撼、強烈且……憐 愛。他的身體舒暢、無比滿足且重新充滿精力。他可以挑戰整個世界並獲得凱旋,對婕 安既覺狂猛的佔有慾又覺強烈的保護欲。從現在起,她是他的人了,他再也不讓她離開 他。 他們並未採取來時的路徑回轉那條河流。進來的路上他們必須遵循地圖上的方向指 示及路標。循原路不單是危險,另一條更直接——也因此更便捷——的路線如今可供他 們選擇。柏恩估計他們至少能縮短一天的時間,甚至更多。他們必須在柯提文能阻斷他 們之前先登上船。後有追兵這一點是毋庸置疑——因為婕安目睹兩件謀殺,而柯提文知 道鑽石在他手上。是的,他們正被人追殺著。唯一的問題是那兩名獵人在距離多遠。 他盡可能少使用長刀開路,不想留下如此明顯的痕跡。印地安人可以輕而易舉追蹤 到他們,但柯、杜兩人沒盆麼高超的技巧。事實上,姓柯的對此毫無研究。沒必要對阻 礙他們前進的每一道樹叢揮刀,如此反而便宜了獵人。 他們涉過幾條小溪,但都太淺、太多水草而不適合沐浴。每天例行的雷雨出現,但 就這麼湊巧,它在遠方與他們擦身而過。柏恩回頭,看到她臉上頑固的神情——表示卻 使風雨與他們絕緣並非他的錯,但她仍不改初衷。「等天黑再洗澡會比較好。」他指出 。「我們倆都沒有換洗衣物。這樣我們可能清洗好身上這一套,到天亮時就干了。」 「你的口氣彷彿我一路上嘮叨個不停。」她說道。 「你有——只是無聲地。」 她拋給他定定的一眼。「當我想嘮叨時,你可以打包票絕不會是『無聲地』。」 他歎口氣。「說得對。」心裡對未來的行程抱著愉快的心情。有伶牙俐齒的婕安陪 伴,它肯定很有意思,但是有杯事讓他笑不出來——當晚他可能無法與她做愛。他毫不 懷疑倘若她沒能如願洗個澡,她絕對會交抱起雙臂,頑固地拒絕讓他碰她。為什麼女人 得這麼挑剔?愛乾淨固然不錯,但他們正置身叢林中啊,看在老天的分上! 但婕安就是想洗個澡。 想憑運氣看會不會碰到一條適合的溪流就見鬼了。他開始認真地找。他終於找到的 地點沒什麼好誇耀的;它絕對比不上那個他們曾在其下淋浴的瀑布,或他們途中碰過許 多次的水塘。但它的安全性夠高,即使連一尺深都不到——它還是因為那場掠過他們西 北方向的風雨所挾帶來的落水。他找到了清澈且多岩塊的地帶,兩人褪去衣衫後踏入水 中,柏恩小心地將手槍放在一個伸手可是又不致被沾濕的地方。 有一樣東西他忘了準備——當時他不認為是必要的——肥皂。除了那片乾淨、微溫 的水,他們沒別的東西來清洗自己,但這已足夠。婕安用指尖搓揉她的頭皮,感覺她因 汗水而糾結的頭髮重新在水的洗禮下變得鬆軟。柏恩飢渴地注視著她,因為這是她的身 軀第一次完全暴露在他面前。他的身體明白表示出他的興趣。 在他興致勃勃的目光下,她也清洗了她的內衣。 「請問你打算在長褲裡穿什麼?」他慢條斯理地說道。「我可沒想到多帶條內褲。 」 「我們不會再走多久,」她輕快地答道。「這段期間沒穿內褲不打緊。等明天更衣 時,我就有乾淨的內衣穿了。」 知道她當晚打算脫衣服就寢,令他鬆了一大口氣,於是只顧著對她傻笑。當然,他 明早得再想個法子為兩人淨身,否則這一切將重演。如果他們有足夠的飲水能夠浪費, 一切會簡單多了,但他只有這麼多儲水,他們得盡可能節省。 「你笑得像個白癡似的。」她說道。踏上岸並彎身擰乾她的頭髮,然後用手揩乾自 己。 「像只吃鋸石南的公驢。」他愉快地承認道。「嗯,公驢倒是說對了,但我不知道 鋸石南是啥玩意。」 「我也不知道。這是我們家鄉的人的說法。」他把濕發向後撥,並踏出溪水。 她看著他著裝,突然意識到他正享受著每一分鐘。他渾身上下充滿著冒險家的氣質 ——憤世嫉俗、足智多謀且無比的能幹。她很清楚如果他並未事先準備好補給,並將之 藏匿在適當地方,此刻他們處境會是多麼危險。光是那個帳篷便是個求生的重要工具— —在他們睡覺時保護他們免遭蛇、蟲及他動物的侵擾。而他準備的食物意味著他們不必 殺生覓食,可以節省子彈供保護兩人之用。想到這裡,他早自一開始便為他們所面對的 每個危險做好準備。 飛快穿上衣服後,接下來的時間,他們盡可能趕路。等他們紮營時,他生了個小火 ,兩人吃了一頓熱騰騰的罐頭魚配飯。「你知道我現在渴望著什麼嗎?」她問道,向後 一靠並歎口氣。「我。」「猜得好,但搞錯方向。」「不會是野獸?」「不是。答案是 蔬菜。嗯,「肉丸通心面?」他猜測道或許中間摻一些肉。」 「好主意。披薩,撤滿火腿和起司。」 他探手進背包,丟給她一罐水果。「拿這個代替一下。」 「謝了。等我們回到瑪瑙斯….呃,可能在瑪瑙斯找不到披薩店,但等我回到美國 ,我會叫一個最大號的來大吃一頓。」 他一語未發,但堅定的臉上突然換一個危險的表情。他不置可否地吃他那罐水果。 婕安思忖自己說了什麼讓他這麼不高興,但決定還是隨它去,也不想問他。她將注 意力放到水果上,品嚐著每一口。 柏恩垂眼打量著她。她每以滿足的喜色舔一下湯匙——那種不自覺的貓般優雅氣質 ——他的五臟六腑便跟著緊縮一點。天殺的她。她怎能如此順口提起美國的事。他不打 算放她走,但她竟然會想到離去之事委實令人氣結。他們昨夜的雲雨對她而言,難道真 的那麼稀鬆平常而不見任何意義嗎?他是有過無數性經驗,但他知道昨夜是不同的。她 也應該明白這一點。 她站起身,打個小呵欠。徒步穿梭在叢林中一整天,日落沒多久她便有睡意。當然 啦,柏恩昨夜幾乎沒讓她怎麼睡一下也是原因。「我準備上床了,你打算熬夜嗎?』, 他臉色沉鬱地起身,拉她緊貼住他。環境逼迫他們整天趕路前進,他一直克制著不去碰 她,雖然慾望在他體內燃燒著。或許就是因為這樣,她才會還不明白她現在是「他的人 」了。軟玉溫香滿抱的滋味給他帶來一種近乎痛苦的解脫感,彷彿一股他甚至從來不知 道它存在的空虛,突然間被填滿一般。他朝她低下頭,在她踮起腳尖貼住他、雙臂繞住 他的頸項並抬嘴迎向他時感到得意。 「我猜你不。」她低語。 他搞不清楚她在說什麼。「不什麼?』』「不打算熬夜。」 他擠出一聲狂笑,引導她的手下巡至他的胯部,令她的手指包住他的堅挺。「你說 呢?」 婕安貼著他向下一沉,已然因期待而虛軟。她已渴望了他一整天,但仍接受他們必 須不斷前進的事實。想到自己很快就能隨他沉重的衝刺便令她顫抖。「或許我該澄清一 下這個問題。」 「我想沒必要。」他再次飢渴地吻她。「我們都知道彼此想要什麼。」在他撲熄營 火時,她爬進帳篷。等他進入時,她已經半裸。他脫下衣服,她任手電筒亮著,欣賞他 結實的身軀。他也花了點時間欣賞她的裸體,然後遺憾地扭熄燈,在溫暖的黑暗之繭中 覆上她。接下來的日夜變成一種公式——雖然用「公式」來形容一件一點也不尋常的事 很奇怪。他們整天趕路通常連吃東西都末歇腳。柏恩在白天裡很少碰她,不可避免的接 觸也都盡量保持短暫而無心,但她瞭解。她也感受到那股挫敗感,及每天早上不願離開 帳篷們強烈衝動,甚至在做愛的狂熱中忘懷了這趟不得已旅程的急迫性。這情形比以前 還糟,彷彿現實遠比期待來得美妙似地。 在那些漫長、黑暗的歡樂時刻裡,有時她幾乎覺得自己真笨。過去幾星期來柏恩曾 拿來激怒她、嘲弄她的那些粗魯話全實現了。他的精力之旺盛令人難以置信,令她懷疑 他是否知道「節制」這個字的意義,結果證明他的確沒有半點這種細胞。視他的心情而 定,他會完全控制住她、壓倒她、輕聲調笑她想回報他的嘗試。他以一種強悍、無止盡 的韻律驅馳著她,直到她再無法抵擋高潮的到來,無力地在他身下顫抖。在其他時候裡 ,他像隻貓那般頑皮——一隻大貓,一隻小心地保留力量的老虎。接著他會變成一隻慵 懶的羊,仰臥著扶她跨坐他身上,讓她如願以償地享有他。 作為一個情人,他教人難以抗拒。對她曾拒絕他這麼久,他真的頗氣憤且不解。如 今想想,她也覺得不可思議。她只能將它解釋為當時的她並不知自己錯過的是什麼。每 次她看著他——高大、強壯且自信——她總感覺到一陣洶湧的愛意與肉慾,讓她好想褪 去身上所有衣物,直接躺到他眼前的地上。當然,柏恩就是柏恩,他八成會歡呼一聲, 撲到她身上。這念頭實在誘惑人。 但他們強忍著克制自己,知道一旦他們脫離險境後,有的是時間放縱他們的感官。 她決心要安全回到瑪瑙斯,因為唯有如此她才能指控杜雷蒙所犯下的罪行。她不知道他 們是否能連帶指控柯提文謀殺,即使他曾對柏恩開槍。她甚至不知道巴西當局是否會在 乎一樁美國人對美國人的指控,但杜雷蒙的情況特殊;當局老早就想逮住他,柯、杜兩 人也有可能逃脫,,但她仍執意提出控訴。當她想到瑞克,喉頭經常一緊。她其實想找 回他的屍體予以厚葬,但誠如柏恩所言,叢林沒多久就會處理好它。柯、杜兩人也有可 能已搬走屍體,把他們丟到隨便一個峽谷裡以湮滅證據。 她試著要自己認命她所能做的,只有呈報這兩樁謀殺案。 她不讓自己去想在那之後要做什麼。她已找到石城,但未能帶回任何證明。所有筆 記與照片皆留在叢林裡,她所有的只是陶器碎片。她從不讓自己細思它,因為埋怨根本 無濟於事,然而每一天她都得面對幾次這份損失帶來的空虛。 她想不到任何可以回石城的方法。其他的考古學家不會比以前有興趣聽這些事,她 也絕對沒那筆錢組探險隊一那正是她一開始為何被迫與瑞克和柯提文同行的原因。她想 到要求柏恩幫她回石城,但摒棄了這個念頭。他不是有錢人,而是探險家——一名河流 嚮導。他不會有那種閒錢,即使他真有,他也不會有興趣把它花在這種事上,而她也不 指望就因為他們上過床他就會這麼做。即使政府支付他們一筆發現者獎金,大概也不夠 組織探險隊的費用。不,她已經失敗了,她必須接受它。 結果她將得搭上一班飛機回家。或許柏恩會去送行,給她一個告別之吻和臀部上的 輕拍。或許不會。對一個像柏恩這樣的男人——見識過這麼多女人——而言,什麼樣的 女人才叫特別?此刻她在他身邊,他的熱情白熱化,但等他們回到瑪瑙斯,事情便完全 不同。她不能怪他。打從她第一眼見到他,她便看出其中野獸的本質。就公平性而論, 她現在怎能抱怨並要求他改變?她只能在還有機會時享受他的陪伴。一個女人一生只有 一次機會:感謝上蒼——遇上柏恩這樣的男人。柏恩在其他的秩序世界裡可以引發一些 嚴重的騷亂。她自己的生活並不能稱作尋常,但自她認識柏恩以來,便覺得自己宛如立 於一座活火山上。它既有趣又刺激,但能持續多久? 回到現實世界,她將得決定她的人生該怎麼走。如今她知道自己已無機會推展「傅 氏基金會」,也絕不可能原諒他們對待她的那種紆尊降貴姿態。她不打算放棄考古學; 她太喜愛它了了或許她可以在大學裡謀得一職,雖然她對教書這念頭沒什麼興趣。她寧 可親自去「做」。這些都是未來的事,至於目前,只有柏恩、叢林和緊追不捨的危險。 到了第五天,一聲雷鳴令柏恩止步並抬起頭。「聽來好像它正朝我們而來,我們找 個寬敞的地方淋個浴。」他說道。「把帳篷搭好,衣服放在裡面就不會弄濕了。」 她皺皺鼻子。「弄濕了也無妨。」每當她得穿上衣服時就不禁畏縮。他們衣服髒的 要命,要不是有幾次機會讓她清洗一下內衣褲,她肯定無法忍受。 他朝她慵懶、燦爛地一笑。「我們應該明天或後天一早能到達船的停泊處,到時你 可以好好洗洗它們。想像一下,我們赤裸裸地躺在甲板上,衣服放在太陽下曬乾。」 「你是不是把你的衣服列入我『可以』洗的衣服範圍內?」她問道,顯露出一個喜 歡事事求精準的人會有的好奇態度。 他滿懷希望地看她一眼,然後沉重地歎口氣。「我想不是。」 他們找到一個不大且暫時無遮蔽的地點。那兒的一棵巨樹頹倒——或許是由於它本 身的過重——露出上方的穹蒼。倒下的樹木以極快的速度分解,新生的植物會填滿這片 空隙,但只要空地存在,陽光及雨水可以盡情傾入。 他搭起帳篷,在雷聲穩定地朝他們逼近而涼風開始刮過上空時,清理掉一片草地。 頭上世界的棲息者吵鬧地尋找著遮蔽處,等待大雨到來。他們褪去衣物,把它們塞進帳 篷。然後站到那塊小空地上,正巧迎上第一撥大雨。雨水以驚人的力量打痛了婕安的肌 膚,這份不適令她跳了起來,然後風勢減弱,濃密的雨簾向他們衝下。 他們幾乎就像置身一道瀑布之下。雨水不斷拍打著她,令她的肌膚刺痛,她側仰起 頭,緊閉著眼站在那兒,讓雨水奔流過她的頭髮,噢,她多希望現在在手上能有塊肥皂 !這是世上最激奮人的淋浴——利落而狂猛。她的乳頭在冰涼的沖刷下緊繃。 一種美妙的自由感油然而生,就像她那一次看到柏恩像個俊美的原始人般在瀑布下 洗澡時,所強烈感受到的美感。她赤裸裸地站在這片地球上最大的雨林中央,它的生命 力正自天上朝她傾注而下。風在頭頂上的樹林間呼嘯,電光閃過而雷聲迴響在她四周。 他們這麼做其實很危險,雨林裡其他的生物全找地方躲了起來;但它同時也是令人興奮 的,令她高興得想大叫。她舉高雙臂,如此雨水能更自由沖刷她每一時肌膚。她有點暈 眩地覺得她這一生中,再也不會有一次洗澡的經驗——不論多奢華——能及得上這次這 麼偉大。 然後,她聽到一聲凌駕過雷鳴的低咆。是柏恩,他抱得她那麼緊,以至於她幾乎無 法呼吸。他的擁抱使她雙腿離地,他的嘴在她的嘴上輾轉。她緊閉著眼,攫住他的肩頭 ,指甲陷入他光滑、冰涼的肌膚。熱力馬上在他們光裸身驅接觸的地方集結。他握住她 的臀部,將她舉得更高。她本能地雙腿纏住他的腰以穩住自己。他猛將她的一個乳頭納 入口中,舌頭火熱圈住它。婕安驚喘一聲,血液已然因興奮而奔流。 他接著徐緩地將她置於他腫脹的利矛上。它拂弄著她的嬌嫩;她呻吟著大睜星眸, 視線與他的交鎖。雨水傾流下他們的臉和身體,他深濃的睫毛閃爍著水光,瞳孔擴大, 鴦尾花般的藍色有如海洋深藍。 「看著我們,」他嘶聲道。「看著它進去。」 幾近痛苦的慾望令她輕顫地遵從。暗紅色的球莖狀頭急切地抖動,渾厚的矛身佈滿 凸起的淡青色血管。他將她再放低,矛端推入她柔軟的入口。過去幾天來她已經習慣了 這種感受,但它的強烈依舊。他的火熱灼傷了她。她一寸一寸往下沉。他的矛向上刺穿 她,將她的鞘道伸展到極致。他是如此碩大地在她體內,直抵她的子宮口。看著他的部 分消失入她身體裡,感覺著它的發生,令她直奔向高潮。他緊擁著痙攣的她,她的臀貼 著他激動。 「再一次,」他低語。「我要再感受它一次。」 他攫握著她的臀,開始上下擺動她,強壯的身體支撐著兩人。這感覺幾乎超出他所 能忍受的。緊咬著牙,他的頭後仰。每當她的重量下沉,以火熱及柔軟包裹住他的緊繃 ,他渾身便因快感而顫抖。大雨繼續傾盆而下。 婕安攀著他。當每個衝刺加強那份絕妙的痛楚,她開始呻吟。「求你,」她說道, 聲音在雨中幾不可聞。「求你。」 『『還不行,甜心,」他喘道。「還不行。它太美妙了。」她的身體火熱,即使置 身於冰涼的雨中。她同他掙扎,試著奪過控制權,好攫獲那僅距她一臂之遙的終點,但 她無法戰勝那具軀體中鋼鐵般的力量。他大笑,勝利的意味超過幽默。太陽穿破雲層, 流瀉入這塊空地,使他們沐浴在一圈燦爛的光圈下,但雨勢並未稍歇。它宛如被困在鑽 石裡似的。她狂野地親吻他,身軀磨蹭著他,拒絕被擊敗。他的手指探入她的臀溝,嘶 啞地低咒,感覺他的高潮不留情地直逼而來。他再繼以幾個迅速有力的衝刺,她哭喊出 聲,衝過了邊緣。她顫抖的內部肌肉甜蜜地攫住他,他發出一聲原始的叫喊並將頭向後 一甩,他的種子自他體內進射。 他的雙腳打顫,費了好大的功夫才教兩人不致摔倒在地。婕安虛軟地靠在他懷裡, 頭棲放在他肩上,雙腿依然交掛在他的腰際。陽光眩目,幾乎可謂刺眼,大雨則在風暴 前進時告停。有半晌,他們所能聽到的聲音只有四周傳來的,自葉叢滴落的「答答」水 滴聲,宛如大自然的喝采。 片刻之後,她懶洋洋地說:「我們在滴水。」 整個雨林都在滴水,水氣向上蒸發,包括他們過熱身軀上的零星濕濡。他繼續抱著 她,她則滿足於停留在那兒。「我不能動,」他終於貼著她濕發低喃。「只要我一動, 我就會摔倒。」 她忍不住咯咯笑。 「你覺得好笑,是不是?」他開始慵懶地愛撫她的臀。「只要我是在上面就無妨。 」 「嗯——」有好幾分鐘他只能發這種低沉的哼聲,除此之外就是他徐徐平穩下來的 呼吸聲。她以為自己就要睡著了。 「如果我努力站穩了,你能解開你的雙腳嗎?」「或許。」「機率多少?」「百分 之五十。」「表示輸贏各半。」「對。」』 「如果你不能辦到,我們大概得再戰一回。」 他八成可以,但婕安不認為自己想再來一回。她不記得她這輩子會感覺如此滿足, 所想做的只有找個地方縮起身子睡個長覺。她遺憾地解開雙腳,滑下他的臀部,他們的 身體同時解扣。他小心地將她放回地面,直到確定她的腳能支撐住她才鬆手。有一會兒 ,她靠著他不穩地走著。在一路走回帳篷的幾尺路上,兩人不曾放開對方。他連一分鐘 都不願放她走。激情過後仍令他微眩,其強烈教他幾乎不能相信它才剛發生過。 他們用手盡可能擦乾身子。他把他的手帕放到一叢滴水的灌木下浸濕,婕安便用它 來擦拭自己。等他們開始著衣,急劇上升的熱度使他們的皮膚只剩微濕。 當柏恩突然在她身邊一僵時,她幾乎整裝完畢。「別怕。」他輕聲道。 她的手凍結在襯衫扣子上,警覺地猛抬頭。在不到十尺之外,站著幾名印地安人, 在矮樹叢的掩蔽之下幾乎不得而見,注視著兩人的神情莫測高深。他們僅著丁字褲,全 副武裝著弓與箭,長直的黑髮在腦後紮成一個髻。他們靜立在那兒,黑眼未曾遺漏眼前 的一切。 「是亞諾馬米人。」柏恩依舊以低沉的聲音說道。 「有敵意嗎?」 「看他們與白人有多少接觸,而且是哪種接觸而定。通常他們不太仇視白人。」 「我們怎麼辦?」 「看看他們要什麼。」他小心地把手移開手槍。那是一隊獵人,六歎長的箭尖全塗 上毒藥——大概是氰化物——不是他想沾染的東西。他用他們的語言與他們交談,其中 一名最年長的亞諾馬米人——一頭漸灰的髮色,看來頗具威儀——回答。 幾句話下來,她看得出那群印地安人放鬆了,嚴厲的五官轉化成微笑。那名灰髮男 人說了什麼,雙手拍了幾下,他們全都笑了。 柏恩也發出低笑。 「什麼事這麼好笑?」她問道。 「噢,沒什麼。」 再也沒有任何話能令她更狐疑或更好奇。「什麼事?你最好告訴我。」 「他只是在猜我們為何在雨裡『那個』,而不在我們有趣的『摩洛卡』裡——那個 字是他們話裡的『房子』,我們話裡的『帳篷』。」 當婕安明白原來有那麼多津津有味,又不得其解的人目睹他們做愛,她感覺自己整 個臉熱了起來,但又同時有股放聲大笑的衝動。「那個?」她無力地問道。 柏恩的眼裡滿蘊笑意。「是啊,你知道的。,』他輕拍雙手,一毫不差地重現兩具 濕濡胴體在堅定韻律下撞擊的聲響。「那個。」 她飛快掩住嘴,但笑聲仍然逸出。亞諾馬米人又開始笑,友善地與她同樂。 他看來頗為沾沾自喜。「我想他們對我的……就說是『表現』及技術留下深刻的印 象。」 「閉嘴。」她驚喘道,試著壓下笑聲。「否則我會給你的臉『那個』。」 他的表情變得一種純粹的狂喜。「真的嗎?」 那族亞諾馬米人很樂意表現他們的好客精神,於是柏恩決定拒絕和他們走的侮辱, 會比讓柯、杜兩人先他們一步抵達船隻處來得危險。印地安人護送他們到「摩洛卡」— —那座全族人同居的公共屋舍。它是座龐大的圓形茅草建築,自空中無法偵測得知。柏 恩發現人數相當少,只有五十人左右,然而所有的部落人數很少超過兩百以上。 所有居民皆湧出來招呼這兩名客人。裸身的棕膚孩童們害羞地傻笑,女人們則巧妙 地隔離了婕安及柏恩,後者被男人們簇擁向另一個方向。 「我該怎麼辦?」婕安叫道,好奇但有點驚慌。 柏恩回頭對她咧嘴一笑。「微笑,讓自己看來漂亮。」「謝啦。」她嘟囔道,然後 接受他的建言:對女人們微笑。她們的年齡層從一名乾癟、無牙的女族長到胸脯結實的 年輕少女都有。這些女人全裸著胸;事實上,全族的人沒有一個穿著類似上衣的東西。 男人們穿著一種在臀背上打結的纏腰布,女人們則穿著綴有許多繩線的緊身褡——臀部 光溜溜地呈現。 她一句也不會說他們的語言,但很高興發現她們當中有幾個人懂得一些葡萄牙語, 因此基礎的溝通不成問題。很顯然此刻適逢她們備餐的時刻,而她們也很高興在工作時 有她作伴。沒多久,她便被請到地上坐——懷中抱著個嬰孩,還有兩個剛學步的娃娃在 她腿上爬來爬去。 男人們和柏恩又出現,看來心情都很好。吃飯時,他對她眨眨眼,但仍與男人們同 坐。她繼續和那個寶寶玩,一邊吃著由魚、麻尼芽科和新鮮水果組成的簡單餐點。她知 道麻尼芽科這東西,它是一種管裝植物,是絕佳的碳水化合物來源,也是他們的主食。 它同時也是絕佳的氰化物原料,用來塗染他們的武器。就像只綠頭大蒼蠅一樣,一個人 必須知道如何處理麻尼芽科,否則食用它就是你生前所做的最後一件事。既然沒有人毒 發,她便假定它已被正確處理過了。 餐畢,柏恩走過來並在她身邊盤腿坐下。「嘿,你這麼做看來相當自然。」他說道 ,搔搔嬰兒的腳。 她朝他投以最甜美的一笑。「很高興你這麼想因為我把避孕藥留在石城那兒。」她 並未費事告訴他她一直處於週期尾聲,因此懷孕的機率非常小。她相信月經這幾天隨時 會來,只希望能趕在它之前登船。 令她驚訝的是,柏恩只是若有所思地打量她良久,而非她預期中的驚惶。「你介意 懷我的孩子嗎?』,她的笑容褪去,低頭俯視腿上那個喃喃自語、不停扭動的嬰兒,臉 上表情不自覺地變得更柔和,然後看向他。「等它真的發生了再談這件事。」她終於說 道。 他一點頭,改變話題。「我們今晚就留在這兒。我不喜歡浪費時間,但他們此刻似 乎很友善,我不希望它有所改變。反而和他們在一起夠安全。」 「萬一柯、杜兩人搶先我們登船呢?」 「族長說他和一些人手明天會帶我們去河邊。我們比我想像中的更接近河流一些。 他們似乎認為能找到我們停船的地點——該死,我們上岸時,他們八成監視著。我告訴 他們發生了什麼事,還可能有人正追殺著我們。達塔大沙——族長——說他們會保護我 們直到離開。在那之後,就全看我們自己了。」 「再一次。」她說道。 「對。在這裡停留是我們必須冒的險,因此我們乾脆順應形勢。留在這裡,我們會 有機會用他們自製的肥皂清洗一番,而且真正地洗我們的衣物。」 「在等衣服干時,我們穿什麼?」她禮貌地問道。 那個邪惡的笑立刻閃現。「和亞諾馬米人穿的一樣。」 如果他以為她會顯得狼狽難堪,她會做給他看。她的專業訓練教她平心靜氣看待其 他文化,因此她並不抗拒。相反地,她高興地和那些女人前往雨林隱密的水塘,這是當 天第二次褪去衣服,縱身躍入池中。進塘不過五分鐘,一個小孩跑著拿來一包非常熟悉 的東西——柏恩的衣物。婕安驚奇他是如何聰明地使自己佔上風——知道在他當著全村 的面前要求她時,她絕不會拒絕。倘若她真的拒絕,這些人會無比震驚。因為在他們的 文化裡,每種性別、每個人都有其職責,履行它們是天經地義的事,無須爭辯。事情就 是這麼單純。 但是,在洗衣之前,她縱容自己好好享用一下婦女們給她的膠質肥皂,味道清新且 呈淺綠色。它起泡容易,她用它從頭到腳抹了一遍。再次真正洗淨全身的感覺真好。她 用同一塊肥皂洗他們的衣服。在她們爬出池子時,一個友善的年輕女子——名叫雅希達 ,顯示其與外面世界的接觸——給了她一種滋潤並能解開她糾結髮絲的潤絲劑。它的味 道甜蜜而細緻,有如鮮花。等她用過後,婦女們自製的木梳幾乎在她發間閃耀。她穿上 由腰際一小條繫帶和正面一片結繩線組成的緊身褡,背後則全裸,但由於其他女人們也 穿著同樣少的衣服,她並不覺像她原先以為的暴露及不自在。或許她以前疑心自己喜歡 赤身裸體的猜測並沒錯,但她認為這般盛裝——或說穿得太少,全視一個人如何看待它 ——所帶給她的些微快怠比較可能是,因為她知道它將帶給路柏恩一點折磨。活該,誰 教他用那種狡猾的手段逼她替他洗衣。 亞諾馬米人不會對她的裸露特別留意,一開始可能只會對她白皙的肌膚略感好奇。 但柏恩的反應可就會大大不同了。他雖然一直很小心別對任何亞諾馬米女人多看一眼, 他不想冒犯他們的新朋友——但「她的」赤裸絕對具有不同意義。 走回「摩洛卡」的路上,她發現自己相當喜歡只穿著緊身褡的自由感,大部分肌膚 暴露在空氣中,讓她較不覺熱氣與濕氣。在這之前,她不曾意識到一陣陣的微風,但她 對那些拂上她肌膚的嫩葉無比敏感。她的乳頭傲然挺立。 當這群女人走近環繞「摩洛卡」的空地時,柏恩第一眼看到的她就是這個樣子。他 感覺彷彿一個無形的拳頭使勁打中他,差點讓他摔個大觔斗。兩種同樣強烈的慾望吞沒 了他——第一個是拿條毛毯裹住她以隔絕其他男性的目光;第二個是撲上她。 第二個衝動教他不舒服極了,因為那條貼身的纏腰布並未有太多空間容許腫脹。 他無法不看她。她白皙的肌膚上有種乳金色澤,她在棕膚的印地安人中像個貝殼般 閃耀,窈窕身段上的光滑肌理像詩般流動。她苗條卻不削瘦,不像那些柏恩歸類為「排 骨美人」的模特兒或女明星般細弱。她在肌膚下有足夠的肉感,帶來令他熱愛的女性柔 軟。她的胸脯——渾圓而堅挺——美妙的小乳頭凸起(該死,是什麼引發的?)令他口水 直流;而臀部的擺動著實誘人,女人味十足的臀瓣攫獲他的視線。他緊盯著前面那片繩 海,竭力想看穿它,渴望一見那柔軟的溝谷。 她從容的態度讓他感覺到一股怒氣。她怎能在這麼多男人面前對自己的赤身裸體毫 不在意?她不曾朝他的方向看一眼,這也令他氣憤。他從未對其他女人有過佔有慾,因 此這強烈的原始反應令他吃驚。她是他的——他一個人的;其他男人沒有權利這樣看著 她。 終於,她看向他,天使般的微笑教他幾乎跳起來。婕安只有在她乖戾時會笑得這麼 甜,那樣燦爛的笑意味著他的麻煩大了。他直覺一閃,知道是因為洗衣的事——她八成 撕爛他的衣服,或在上面弄了什麼會讓他發癢的東西。不,這麼做倒好,因為他不是很 在乎穿不穿衣服。腰纏布挺適合他的。不,她會想出更惡毒的方法,一個真的讓他淒慘 無比的方法——該死,她八成會把他劈成兩半。 這不公平,真不公平。他坐在那兒生悶氣,自然之母為何把女人製造得如此該死的 難以抗拒,卻忘了在女人身上裝一個回應器?不論男人做什麼,不論這跨越雷池的一步 有多小——賓果!女人馬上掏出槍。她們會把鼻子朝天仰得老高優雅地一轉身,男人立 即得到這個訊息;除非你卑躬屈膝地道歉,否則別想上我的床。柏恩感覺倍受欺壓,胸 口逐漸高漲。他考慮撲到她跟前,在夜晚前求得她的諒解,或許她會對他動了側隱之心 。 或許豬也會飛。他不可能那麼輕鬆過關的。他暗暗咒自己竟認為那個把衣服送去給 她洗——在這麼公開的情況下,她不能也不會拒絕——的爛主意,在主人的文化支配下 實在太聰明。她至少會有一個晚上不理他,無論他如何哀求。大沙戳戳他,柏恩轉頭看 見那對帶笑的深眸。「這是你的新女人?」大沙問道,意指柏恩腰纏布裡不舒服的鼓起 。因為如果他與婕安在一起很久了,他不會有如此激烈的反應。 柏恩吞個口水。「對,是新的。」 「或許她會跟你走。」 我很懷疑?柏恩哀愁地想道。 當他沒有動靜,大沙再次戳他。「你不告訴她,她怎麼知道?』:「和她說話。」 他說噢,她知道,這個小巫婆。他順從地朝她走去,清楚自己的命運,就算每個女人若 有所思地看他的腰纏布一眼,然後禮貌地轉開視線也沒用。 婕安抬頭看他,臉上依然是那個甜甜的笑。 「我們去散散步。」他提議道,抱著萬分之一的希望。 她也垂眼。如果要說她有什麼反應,就是她的表情甚至更甜美了。「我們已經走了 五天的路,,』她低聲道。「既然我已經洗完『我們的』衣服,我很高興能有機會休息 一下。」她朝晾著兩人衣服的地方點點頭。 他當下差點呻吟出聲。「別拿那件事來拒絕我。」她的雙眼是兩潭清澈的綠塘。「 我不打算拿『任何事來拒絕你。」 「我就知道,」他悄聲道。「該死,婕安,你不覺得你反應過度了嗎?我知道我那 樣做是有一點狡猾,但我不能親自洗。這裡的男人們『不』做洗衣的事,我若那麼做就 嚴重違反他們的習俗。」 「我知道。」她答道。 「你知道?」 「當然。」 他深吸口氣。「但你仍然不肯跟我去走走?」 「對。」 「為什麼?」 她仍然面露微笑——地球上最甜的一個。「因為你雖然可能是對的,『我』才是通 往天堂之路的守門員。」 他激動地扒一扒頭髮。「你是說即使我沒做錯,你仍然會這麼對待我。」 「對。」 「看在老天的分上,為什麼?」他認為自己會沮喪得崩潰。 「因為……」 他考慮把她甩上肩頭並帶走她,五分鐘之內他就能讓她纏著他苦苦哀求。就在他正 要伸手付諸行動時,他阻止了自己。他是能這麼做,但它會傷到她的自尊。也逾越了本 分——不是事情本身,而是他所用的方式——這本帳必須先扳平,讓她再度覺得舒坦; 若再加上這個舉動,肯定會使事情變得複雜。他好幾次都想開口,卻又打住,因為他想 不出什麼能令她改變心意的論點。最後,他回去坐到大沙身邊,後者似乎覺得他的挫敗 非常有意思。 「你的女人不想去散步?」他樂不可支地問道。 「她說距離上一次才不久,她沒辦法。」柏恩撒謊道,沒必要丟臉。 「啊,」大沙點點頭。「男人必須小心別去傷到他的女人。」 柏恩頓時明白了大沙認為當他們在雨林裡做愛時,他對婕安的方式太粗魯,所以她 現在拒絕他是他活該。整個情況讓他相當鬱悶。 「摩洛卡」裡搭起兩具為他們準備的吊床,全村人都睡在屋裡。婕安高興地躍上她 的床,驚訝自己竟這麼累——即使她有半天的時間在與村人們作伴而非趕路。嚴格的本 能考驗幾乎要結束了,明天他們便能抵達河邊。她想到船上生活的冗長與單調,那種渴 望程度是她來程時所無法想像的。她會在那兒搭個吊床,整天就待在上面搖晃著,比一 隻行動緩慢的樹獺還懶。等他們抵達瑪瑙斯時,她將已獲得充分的休息。 柏恩跳上她一旁的吊床。他一直四處閒蕩著,臉上那個哭喪的表情令她得全力阻止 自己笑出來。她想過在他的食物裡加上一些怪東西,知道禮貌及常識會制止他吐出食物 ,避免侮辱到他們的主人,但是當他稍早來找她時,是如此明顯地以為她會因為他那個 詭計而拒絕與他同床,而這個誘惑又是如此教人難以抗拒。這是他所能想到最嚴重的報 復,因此他理所當然認為這也是「她」能想到的最嚴重複仇方式。其實,她根本沒想到 它,因為她不會做拿石頭砸自己腳的事,但整個情況的娛樂價值已彌補了她的犧牲。 它甚至愈來愈有趣了,在幾分鐘前開始。明天,因為一種溫和且非常熟悉的痛,她 很肯定,自然之母會令柏恩更為沮喪。 「那個和你在吊床上做愛的傢伙,」柏恩在黑暗中低語。「你還和他約會啡」她心 滿意足地打個呵欠。「我從沒在吊床上做愛過。」 過了整整十秒鐘,他憤怒的聲音傳來,但仍盡量壓低。「什麼意思?你從沒在吊床 上做過愛?你對我說你做過。我們至少談過它兩次。這表示你從一開始就在『騙』我, 只是為了讓我嫉妒嗎?」 「我從沒告訴你我曾在吊床上做愛。」 「有,你有,在我們登船的頭一晚。」 「你問我是否曾在吊床上『做過它』。既然當時我們正準備就寢,而你又沒有明白 定義『它』指的是什麼,因此我很自然假定你指的是『睡覺』。後來你又問吊床在哪裡 ,我就說是在我的陽台上。討論結束。」 「天殺的,你根本很明白我指的是什麼。你知道我對睡覺不感興趣。當我們在瀑布 下時,我問你是否曾和某個幾乎不認識的男人在陽台上搞,因為你說——」 「我知道我說過什麼,我也知道你滿腦子想著性這檔子事並非我的錯。那次我說自 己從未在陽台上和陌生人做愛是千真萬確的事,因為我從未和任何人在陽台上做愛。現 在,你肯閉嘴,讓我睡一覺嗎?」 「不,」他說。「我要過去勒死你。」 「脾氣真壞。」她輕斥,在黑暗中偷笑。柏恩可笑不出來,簡直氣得冒煙了。她是 故意的,用那些謊言折磨他,明知他嫉妒得幾乎無法忍受。男人們毫無疑問地,在碰上 那些所謂的「溫和灼另一性」時是處於極端的下風,女人們掌握所有的王牌。當然,大 部分女人不像薛婕安那樣邪惡,她知道該按什麼鈕來對付他。他伸手去搖她的吊床。「 好吧,這次別再給我敷衍的答案,只要最簡單的實話。你在美國是否與任何人有任何惜 感上、肉體上的關係?」「實話?」她問道。 「對,實話。」他撐起身子。 「我至少已經六個月沒和任何人約會。」 「太好了。為什麼?」他的口氣聽來震驚無比。 「因為在我忙得昏天暗地時,寧可獨處也不要應付別人。還有我對性一直不是非常 感興趣。」 「鬼話連篇。」他爆出這句話。「你的手根本一刻都無法離開我身上。」 「那一定是因為你處事的優雅方式。」她譏嘲地說道。「晚安,我要睡了。」他開 始輕擺他的吊床,好讓心情恢復。她顯然正為他瘋狂。 熾天使書城
【第九章】 第二天早上,他們在達塔大沙及四名勇士的陪伴下離開,三小時後抵達河邊。勇士 們無誤地領導他們到達原先停船的地點。柏恩見到其中一艘已不見,並未太驚訝,就算 兩艘都不見也不會。他唯一擔心的是柯、杜兩人已搶先他們登上一艘船,在某個變道等 待來一次突襲。守在這附近等更有可能;或許他們正在某處監視著這一幕,但不願和亞 諾馬米人在這兒對上。只要有一名勇士逃離,柯、杜兩人麻煩就大了,因為他們無論在 叢林求生技巧或知識上都絕非印地安人的對手。但藏在這裡的補給晶及竹筏都沒有被人 動過的痕跡,因此柏恩對他們的安全較為放心。如果柯提文真的駛走了第一艘船,絕對 會順道帶走補給品。他們裝載了部分補給到其中一艘竹筏。柯、杜兩人或許會取得其餘 的補給,但換個角度來想,也有可能是派比及其他人用上它們。這一點無法預測。道過 再見之後,柏恩啟動引擎,緩緩將船倒出小灣並駛入河道。婕安揮著手直到船駛出諾馬 米人的視線。 杜雷蒙躲在高出他的頭好幾尺的草叢中,以免那群瘦巴巴的小不點雜種們發現他的 行蹤。在力量上,他們並非他的對手,但那些毒箭令他們佔了上風。 他一直驅策著自己的體力極限,努力想搶先抵達船灣,而他辦到了。但他既然手無 寸鐵,便無必要等著突襲路柏恩,在這地方也沒辦法弄來另一支槍。於是他只是駛走另 一艘船,將它藏匿在較遠的一頭,等候姓路的和那女領隊現身。他本想裝載些補給,但 及時發現那將露出破綻,而使路柏恩更加提高警覺而已。 他現在只需跟著他們順流而下,等待著機會直到他能弄到一件武器。一旦他們抵達 來往船隻較頻緊的水域,他便能跳上一艘商船並偷走它。到時路柏恩應該會較鬆懈,不 會太過注意。只要幾發快彈,鑽石就會是他的了。杜雷蒙強迫自己等一個小時,給亞諾 馬米人充分的時間離開這一帶,並確定自己會在準備好之前碰巧遇上其他的船。一小時 的船程必要時不難追上。 除了搞丟手槍一事外:杜雷蒙相當滿意事情的進展。從柯提文告訴他姓路的找到鑽 石之後,他就再也不能夠想到其他的事。若他能把鑽石弄到手,就能穿漂亮衣服和配戴 金銀珠寶,就像電視上那些人一樣。他會買部大美國車在瑪瑙斯裡兜風,人們會畏懼他 。他再也不必在警察追捕他時往上游藏匿,他只需花筆錢賄賂,他們就會放過他。 他夢想著鑽石,雖然未曾見過它,但他著迷地沉醉在腦海裡的那個影像。它看來會 像片冰,形狀就像那些鑲在時髦女性戒指上的鑽石一樣,或甚至更大,在太陽下看著它 會令他睜不開眼的那般閃亮。他這輩子從未像渴望這顆鑽石一樣想要過任何東西。姓路 的不配擁有它。他會殺了姓路的,而且陶醉在過程中。婕安所做的第一件事是,在平頂 的蔭涼處掛上一具吊宋並優雅地躺在上面。 柏恩轉身看她,釋然於他們終於再度獨處。他很高興他們遇上亞諾馬米人,但同時 又覺得自己的穩私彷彿被侵犯了。他喜歡他與婕安獨處的想法。 「船長對他的船員期待一些支援。」他說道。 「這個船員決定明天再開船。」她說完,閉上眼。 「今天有什麼不對?你昨晚睡得夠多了。」 「我在經期的第一天總是覺得疲憊且不舒服。」她解釋,仍閉著眼。 柏恩在一片沉默後凝重地開口。「原來如此。這並不表示你的經期開始了,你只是 陳述在經期的第一天會覺得累且不舒服的事實。你仍在懲罰我,對不對?」 「我的經期是開始了,」她直言道。「而且我可沒有能力掌控它來配合你那些過分 的行為。」 柏恩再看向她,這才注意到她的眼袋。她不是在說笑。他突然覺得驚慌,繼而關切 起來。「你有沒有藥可以服用?我能做什麼事讓你覺得好過些?」 她這時睜開眼,對他一笑——真正的笑,不是那種令他發抖的笑。「我沒事,只是 覺得累。如果真有需要我的地方就叫醒我,我保證明天會覺得好多了。」 他不能離開舵——在這一帶不行——否則他會擁她入懷呵護她,直到她入睡。他總 是有股想寵愛她的古怪衝動。而這簡直荒謬極了,因為她是他見過所有人——包括男人 或女人——當中最能幹、最頑強的一個。 他說:「它通常持續多久?」 「什麼?我的經期,還是你以為我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在阻止你,只要興致一起就想 和我做愛的奇想?我的經期持續四到五天,至於你的奇想,我還沒見到它有終止的候。 」 他咧嘴一笑。啊,他多愛她這麼伶牙俐齒地和他說「不知道你是打哪兒學來月經來 潮時不能做愛的念頭」 「因為我不想、』不要也不會讓你這麼做。」 「我想它決定了一切。」 他口氣中的遺憾令她低笑出聲,更舒適地偎進吊床。「對了,若不是你表現得那麼 明顯以為自己會吃閉門羹,根本沒想到拒絕和你去『散步』。謝啦,我本來是想在的食 物裡動手腳的。」 有一會兒,他愣在那兒,繼而放聲大笑。「下一次,甜心,運用你自己的判斷。」 「我是啊,」她得意地說道,再次合上眼。「我知道如在碰上個好主意時,認出它 的高妙。」他仍然在低笑。「好好睡一覺,甜心。」「謝謝,我會的。」 幾分鐘後他再度回頭,看到意味著熟睡的均勻呼吸,露出微笑。即使在她撒潑、發 飆時,都比他過去任何時來得有趣。他會想出一個法子讓她留在瑪瑙斯。那個晚上她睡 在他懷裡。原本她以為他們又會睡在吊床上,但他鋪開睡墊,惦記著她不喜歡睡覺時毫 無屏障隔絕那些到處遊走的小蟲,因此掛起蚊帳形成一個小帳篷。她將頭枕在他的肩膀 上,這是幾天來睡得最好的一次。他們離開山區後馬上覺得熱氣逼人,雖然分開睡一定 涼爽許多,可是兩人都未曾如此建議或移動位置。隨時碰得到他,讓她感到更快樂,雖 然她也喜歡逗弄或激怒他,但他的擁抱仍給了她從未有過的滿足感。 他們在一起的日子已經屈指可數,大約只剩一個星期了。他曾說回瑪瑙斯所費的時 間會比上溯時來得短,因為他們順流而不是逆流。她要盡可能抓住能與他在一起的每一 分鐘,一旦他們抵達瑪瑙斯,事情的變化將會非常快速。她得做完她必須做的事,然後 返回美國。 但此刻她躺在他懷裡。 他們再度回到船上,使得每一件事變得如此簡單,讓她在接下來的幾天中,幾乎感 覺像在度假;而原本看來簡陋和不合用的衛浴設備,現在顯得非常的豪華。在酒精燈上 煮東西則是另一項快樂,即使食物的種類有限卻令人滿意,因為他們能悠閒地享用每一 餐。他們各有一套換洗衣物,那是跟補給品留在一起以備不時之需,而且她有私人用品 。生活雖然簡陋,但卻不錯。 他們開始駛經鐵皮房舍。它們建在河邊高起的部分,是「文明」入侵的象徵。現今 並沒有很多,但越深入到下游就越多,且以雨後春筍般的數量在河上排列著。這些只是 個人的住處,但很快地就出現了成群的屋舍,只靠定期往返於河面的商人來與外界聯絡 。 兩個小孩從一間孤立的房子跑出來,用力地揮手,或許認為柏恩和婕安是商人,抑 或只是很興奮看到船。婕安也對他們揮手,他們在生活中很少有值得興奮的事。「你常 做嚮導的工作?」她懶散地問道,想像著一生永遠在河上與叢林中度過。 「我想做就做。我通常喜歡在兩個工作間有休閒的時間,休閒時間的長短取決於工 作時間。如果只有一個星期去帶一些想體驗「真正的」亞馬遜河的遊客,那一星期的休 息就夠了。雖然大部分的工作時間都比較長,而上一個工作花了幾個月,我本來計劃休 息一個月才接下一個工作。」 她靠著一根柱子,表情猶豫。「在石城的最後一個早晨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柯提 文要對你開槍?那就是杜雷蒙離開的原因?」 「我猜是的。」他感到不舒服。「他們一定事先安排好了,柯提文的開槍是給杜雷 蒙的信號。」 「但是為什麼呢?我們沒有發現任何寶藏,沒有理由發生這種事。」 他應該知道,當有時間去思考這件事時,她靈活的頭腦會開始將所有瑣碎的事拼湊 出來,注意到破綻。「我早上起來,離開帳篷,柯提文一定以為我要做某件事,因為他 跟蹤我。他很難接受早就沒有鑽石了,且神廟裡並沒有充滿黃金。」 「當我爬出帳篷時,杜雷蒙並沒有要射殺我,他只是對著我獰笑。」 「也許是把你留到最後,」柏恩皺起眉頭,心中對這想法感到憤怒。「他按順序來 。」 「我希望我能想到拿手槍,而不是手電筒,無法相信我竟然這麼笨。」 「我很慶幸你沒有開槍,」他說道,內心為這想法顫抖。「你一定要照我的話做, 如果你不聽,我一定大發雷霆。」 「但如果我開槍,瑞克也許還活著。」 「也許不會,當子彈射出去之後,就不用再想了,你也可能射到他。意外造成後, 就不要再玩『如果』的文字遊戲,愚蠢且浪費時間。」 他簡單的邏輯使她發笑,雖然有點悲傷,但柏恩從未浪費時間在後悔上,他總是慢 慢地克服它,全心全意、冷靜地下定決心。玩世不恭、感性的幽默只不過是為了掩飾他 的另一面,低估他的人是自尋死路,她起先也低估他,但很快地發現錯誤,而且永遠不 讓自己忘記。柏恩是那種稀有人類——冒險家、探險者,他為自己定下規則,並嚴格遵 守,他的聲明與警告非常有效,因為沒有人會對他的話產生懷疑。 沒有他的生活將會是多麼地無聊、平淡,驚喜永遠圍繞在他周圍,他比生命本身更 加地精力充沛、,危險及雄偉,任何其他的男人如何與他相提並論呢? 「我以為你是喝醉酒的流浪漢。」她說道,眼睛閃爍著光芒。 他的眉毛彎起來。「我倒以為你急切地想被擺平。」 「喔,是呀,那是你最關心的事了。」 「沒錯,女士,」他慢條斯理地說道。 「至少你從一而終。」 「以前是,現在也是堅持如此。今天可以嗎?」。和她每天所做的一樣,微笑著搖 頭。「明天。」「明天可以,為何今天不行?』,「因為我這麼說。」「你已經嘗到權 力的滋味了。」 她對他送個飛吻,臉上仍掛著微笑,眼中的陰影已經消失,看起來很快樂。他要這 表情永遠停留在她臉上,他要她每天早晨微笑著醒來,滿眼慵懶地轉向他,把手放在他 的胸前。 午間的熱帶陽光猛烈地照射著他,但突然變得不如向他猛擊的事實來得一半明亮。 他的瞳孔擴大,陽光刺痛他的眼睛,幾乎使他目盲,他緊抓著舵輪,好像那是救生索, 他試著調整呼吸,試著要使整個世界回復平衡。他已下定決心要將婕安留在瑪瑙斯,以 便與她保持「關係」,天殺的,無論那暗示了什麼,對他來說是很簡單、很直接的。他 要她在身邊,他想與她共枕,理論上,那意味著共同生活,雖然他從未想到這麼遠,但 對這想法,他覺得理所當然,甚至喜歡它。當這事實震撼著他的時候,所有的事都具體 化,不再習慣性地視而不見。 他永遠需要婕安。 「共同生活」突然變得不長久、也不可靠,他需要能合法約束的力量,他的心裡從 未把婚姻與某個特定的女人連在一起,但是,對婕安,這是唯一可行的方法,她是他的 ,永遠都是。 他的手顫抖著,喉嚨發出呻吟,失魂地走向船邊。 她好奇地看著。「你要做什麼呀?」 他整個身體明顯地搖晃,她突然警覺起來,伸手扶住他,手臂環住他的腰。「柏恩 ?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沒什麼,」他的聲音從齒縫中傳出來。「我要你,現在。」 這不同於過去幾天裡,他開玩笑地對她說的抱怨,或是幽默又富創意的要求,現在 他的眼神嚴肅,表情震驚且緊繃。他仍然在搖晃,身軀強健的肌肉如此緊張,她都能清 楚地看到它們在顫動。 「請不要說不,這次不要。」他幾乎無法說話,全身透露著不可抵抗的需求。 她舉棋不定地站了幾秒鐘,疑惑、又有點防備,然後她知道該如何做了,她在他流 汗、裸露的肩上印下溫柔的一吻,走進船屋裡,將自己準備好等待他來。 在船被安置好前,她已經赤裸著躺在墊子上等他了,他到她身旁時,眼中仍蕩漾著 奇妙的迷濛。他扯下褲子,投入她的懷中,立刻進入了她,在第一次衝擊就深深地佔有 了她,她因疼痛而畏縮,卻將他抱得更緊,想幫他舒展迫切的需要。進入她之後,緊張 似乎消退了,他的肌肉因放鬆而輕輕地顫抖,好橡與她親密的接觸釋放了心中難忍的痛 楚。 她輕柔地撫摸他的肩膀和頸部,將手指滑入他黝黑的頭髮,片刻後他撐起手肘,藍 色的眼睛變得更加深沉,他在她的嘴上、喉嚨掠過緩慢、溫熱、逗弄的吻,但卻因難忍 的緊張,又開始與她翻雲覆雨。 在午間的熱氣中,他們共享著絕妙的親密關係,他們之前所有熾熱的愛之旅,都只 為了此刻,為這個使他們身陷其中而無法自拔的慢性銷魂做準備。她的感官幾乎是痛苦 的緊繃,每一個輕掃過她皮膚的觸碰都能使她愉悅地呻吟。他慵懶地舔著她的乳頭,而 她狂野、尖銳的叫喊使得鳥兒們驚嚇得飛走。時間變得沒有意義,她希望這一刻永遠地 停留。 但它結束了,必須如此,激情是無法持久的。之後,他躺在她身旁,輕鬆又慵懶, 他的手不輕意地撫摸著她的小腹,她苦惱地想著,好像她是一隻正被人哄著入睡的短吻 鱷魚。 她不想說話也不想問為什麼,她很害怕一問就會哭,高漲的情緒在她心中累積,一 直到她無法呼吸——她是如此地愛他。 她想起或許他們睡著了,當她從完全昏迷的狀態下醒來時,以為時間仍舊停留。但 她知道時間已經流逝,因為太陽越過了正中,火紅的陽光也照在船簷下,柏恩動了一下 ,伸伸懶腰,跪起拉上褲子。 她期待著他挑釁、自以為是的言語,或是沾沾自喜的態度,但他的表情——雖然是 放鬆的,卻依舊陰沉。他不費吹灰之力地將她拉起來,抱著她久久不放,他的臉頰貼著 她的頭,接著他吻她,深深地吻她,然後他說:「在別人進來前穿上衣服吧。」 「自從我們經過那間屋子後,還沒看到任何人,整天也沒有看到一艘船經過。」 現在那熟悉的獰笑又出現了。「我以為你有作秀的癖好,在那些印地安人前你不是 昂首闊步嗎?」她爆笑出來。「那是你的餿主意。」「是的,可是我以為你會穿襯衣。 」「那也需要洗呀。」 趁他們一來一往地鬥嘴時,她穿上衣服,然後發覺他們餓了。她快速地煎了條魚, 將所有的罐頭配料一同放入鍋內煮,最近他們的胃口很容易就滿足,因為他們已經習慣 了量少、平淡的飲食,也許餐館裡的食物會使他們兩個反胃,他們的胃將必須重新適應 文明。 柏恩發動引擎,將船駛離河岸,小心地掉頭,然後悠閒地駛離河灣進入河道,他看 到另一艘船朝下游來,所以推了節流筏的排檔使它能在他們前面通過。 婕安盯著那艘船,用手遮著陽光。「那艘船和我們的一模一樣,」她說道。「那看 起來就像另一艘我們的船;」她瞇起眼睛,猛盯著那個舵手,注意到他壯碩的肩膀和不 成比例的小頭。「杜雷蒙!」她猛吸一口氣,摻雜著驚恐與不信。 柏恩將節流閥向前猛力地一推,整條船回應著造成猛烈的波動,引擎隆隆作響。就 在同時,杜雷蒙一定也明白了他追上的是誰,因為他也將節流閥開到極限。 「趴下,」柏恩不假思索地說出來。「把我的手槍滑過來給我。」該死,他幾乎從 未讓手槍離身,而現在就發生了,他多希望現在有一把來福槍。 杜雷蒙開槍,但是他距離太遠,所以瞄不準,子彈從頭上呼嘯而過。 婕安拿到柏恩的手槍,趴著爬行,將身體保持低於船身,直到他伸手可及的地方。 「退回去,他會對著我射,因為他只能看得到我。」 「那你也趴下來呀,白癡。」她怒叱,用力拉他的褲子。 船在轉變的時候都使盡全力,造成巨大的波動,柏恩突然將舵急轉向右,希望能爭 取到寶貴的幾秒鐘——如果他們能度過在暗礁堆裡擱淺的危機。這個急轉使婕安失去平 衡,滾到補給箱去,杜雷蒙又再開槍,這次子彈打裂木欄杆。 柏恩拿起槍反擊,但杜雷蒙躲到船身後,柏恩又再次射擊,敏捷地調整目標,假使 他能打中任何東西,完全是靠運氣,他的射擊台在海面上跳,好像一匹未馴服的野馬, 不過,至少能使杜雷蒙保持低姿態。 婕安掙扎地爬起來,但兩發子彈咻地穿透船身,使得婕安猛然趴在甲板上。 柏恩的回擊打到水面,濃厚的火藥味傳到婕安鼻端。他們轉入水道,只超前杜雷蒙 約二十碼,柏恩單腿跪下向著船尾,那邊是空的,只有廁所佔了約一個公用電話亭那麼 大的空間。杜雷蒙就在後面,近得在推進器造成的水波範圍內,順著水波造成的順勢就 快追上他們了,柏恩射擊,打中了舵輪,但被杜雷蒙躲過去。柏恩正好及時往前看,繞 過一根大樹枝,杜雷蒙順著水波,讓水將樹枝推開,反而靠得更近。 柏恩狠狠地咒罵,他無法獨自一人又要開船、又要對付在他背後的杜雷蒙,他必須 在那雜種從背後逮到他之前將他解決掉。不然,婕安就得獨自對付杜雷蒙了。 「婕安,你得來開船,可以嗎?」 她沒有猶豫,只不過要爬著過去。「小心!」她的大喊蓋過引擎的怒吼聲。 「你自己小心一點!盡量趴下、靠邊,他才看不到你。」 她照他說的做,屈膝縮身到旁邊去,一手握著舵輪,只將頭露出一點點,使她的視 線能越過船首。柏恩矯健地爬到船尾,躲在廁所後面。一發子彈使他完全貼到地上,他 感到船在腳下震動,他跪起來,連發了三槍,杜雷蒙大叫一聲,往旁邊倒下,但本能告 訴柏恩這一槍並沒有擊中要害,只是擦到而已,他等著,神經繃緊,幾秒後杜雷蒙再站 起來時,他已經準備好了。他的手臂伸直、平穩,槍口閃著光芒,就在那時柏恩開了槍 ,杜雷蒙再次大叫,握著肩膀,驟然倒向一旁。 船劇烈地搖晃著,引擎聲突然停止,那雜種一直在射他們的引擎,而不是他們!另 一艘船朝他們直駛過來。節流閥鎖定往前,舵輪也固定住,以至船都不會偏。 「穩住!」柏恩朝船頭大喊。「他打算撞上我們!」 婕安回過頭驚愕地一瞥,當引擎停止時,舵輪好像要從她手中滑掉,發出嘎嘎的響 聲,她死命地抓緊舵輪,想要偏離杜雷蒙的航道,船遲緩地向一旁偏離,另一艘船撞上 他們,她被撞得滑過甲板,並結實地撞上船身,她看到柏恩在干鈞一發之際拉住船篷的 柱子,才沒有掉進河裡。婕安將船轉向,避開迎面而來的碰撞,另一艘船在右後方撞上 ,使船身打轉,杜雷蒙的船頭往前,引擎仍在運轉,兩艘船的桅桿散裂四地,船頭和船 尾相互衝撞,整個結構塌陷殆盡,如同兩堆擠壓緊密的泥塊,力量之大震碎了船舵以及 節流閥,連引擎也難逃一劫。 突然一片死寂籠罩,婕安這才發覺撞裂聲是多麼地大,恍惚中,她試著站立,但眼 前冒出一陣金星,於是不由得跪了下來。 補給品散落在甲板上,碰撞之中,柏恩的槍掉了下來,幸好沒掉下水,他攫起槍, 轉向船尾,全身緊張。「你還好吧?'』他簡短地問道。「嗯。」她回答著。雖然她並 不確定,但她能設法照顧柏恩踉蹌地走向船尾,只是它早已被另一艘船撞得面目全非, 河水正逐漸地淹沒甲板拍擊船頭。整艘船都沒入水中。 「放下救生閥。」他轉過頭喊著。 婕安奮力地抵抗暈眩,蹣跚地爬越傾斜的甲板,拿到救生閥,船正急劇傾斜,他們 只剩幾秒鐘的時間可以跳離船身。 河水淹過柏恩的靴子。他撥開一塊斷裂的船頭殘骸。杜雷蒙呢?如果他沒有跳船, 早就葬身河中,因為整個船頭已碎裂成片。這是他第二次跟蹤上他們,而今只剩船上夾 雜血跡的木屑。可是不管生或死,並不見杜雷蒙的蹤跡。船隻漂浮在河面,除了橫木嘎 吱作響外,並沒有任何移動的痕跡或聲音。 衝撞力使他跌落河中。如果他失去知覺現在必定一命嗚呼了。他該如何以最短的時 間划到岸邊呢?柏恩專注地瞪著河岸,找尋漂浮在水面的羊齒葉,看看是否有潛游的跡 象。但每樣東西看起來都很正常,蝴蝶輕快地四處飛翔。 他轉身攀住殘骸,船隻衝撞的力道之猛,殘骸立刻就要沉了。他知道另一個可能就 是杜雷蒙也緊緊抓住殘骸的另一邊,然而他卻沒有時間去求證。他們必須放下救生閥, 帶著補給晶,跳離船身。 河水已經漲到小腿間了。他掙扎地穿過斜的甲板登上船頭,去找婕安拖出要充氣的 救生閥。在船邊有一台空氣壓縮機可以用來充氣;婕安早已扳開壓縮機將它拉向前,而 且把噴氣嘴接上救生閥。柏恩幫著她拉緊救生閥,然後她旋開活門。空氣發出狂烈的嘶 嘶聲灌進救生閥,頃刻間救生閥即鼓脹如球,大得足以承載六個人,而他們唯一所能做 的就是緊緊攀住它。婕安很快將活門關上,而柏恩將它關緊。他將繩索拋過欄杆,然後 將救生閥推入河中。 「進去。」他嘟囔著,婕安奮力地爬過欄杆進入救生閥。柏恩遞給她一把槍。 「好好看著,」他說道。「我找不到杜雷蒙。他可能已經溺死了,但我們並不能確 定。」 她點點頭,用右手拿著槍,然後用左手將救生閥拉近船的欄杆邊。 他抓起行李,拋進救生閥。他確定即使是撒旦也不會將鑽石丟在一旁,『而他們將 再度使用帳篷。他將小馬達自欄杆遞給她,它的重量整整有五十磅,但她卻能握著手槍 單手接過。該死,好厲害的女人啊!他遞過空氣壓縮機,然後開始將補給品擲入救生閥 ,同時婕安將馬達放進支撐架中。船隻突然震動,急劇地往下傾斜。「夠了。」婕安嚷 著。「快上船吧!」「還有槳呢!」他回答著,然後將它們丟下船去。婕安怒視他一眼 。「你早該先拿槳和馬達的。現在上來吧!」 瞭解到他最好聽命,柏恩解開桅桿上的繩索,然後翻過欄杆滑進救生閥。 他迅速地跑至船尾,把壓縮機接至馬達上頭,擠壓橡皮球充氣。他回過頭喊著:「 從背包裡拿一個新彈匣出來,我的槍已經沒子彈子。」婕安小心謹慎地挪動,以免救生 閥搖晃得太厲害。 「在前面的背包裡。」他指示著。他一面禱告一面拉緊繩索,引擎喀喀作響。他再 度快速地連拉了三次,引擎發動了。 婕安找到了新彈匣,拿出一個,但在摸索之中她觸到某種奇怪的東西。 水聲汨汨中,那兩艘破船已漸漸為河水淹沒。柏恩推開它們,握住舵柄將救生閥導 引到一個安全的範圍內。當他們前行時,他仔細地檢視殘骸,但並沒有杜雷蒙的蹤跡。 他繞著破船做了一次完整的巡禮,但卻一無所獲。或許杜雷蒙早已葬身河底,成為食物 鏈的一環了。 他收起舵柄,想起在航行到瑪瑙斯之間所發生過令人不愉快的事情。 婕安在他的背包搜尋。當她帶著迷惑的神情翻出包在手帕中的物品時,柏恩發出了 詛咒,陽光照在裡面的東西上,閃爍生輝。她抬起茫然的眼神瞪著他。你找到它了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婕安結巴地說道。「你不跟別人說還有道理,但是為什麼 要瞞著我呢?」 柏恩迅速熄火並把舵固定好。婕安仍坐在那裡,把鑽石放在腿上。儘管這顆鑽石的 外觀粗礪,但它的確美極了。柏恩依舊震驚於它的過大體積,很明顯的婕安也一樣,她 一直瞪著它看。柏恩動作迅速地取出他的手槍和備有彈匣,把槍插進腰帶並把彈匣放入 口袋,然後從她毫不反抗的手中取回鑽石,再次用手帕包裹起來,重新把它放入背包內 。他一逕一言不發地帶著背包走回舵前的位置上就位。 婕安可不是笨蛋。相反地,她瞇起眼睛瞪著他及背包。「怎麼回事?」她問道。 「你知道是怎麼回事,是我發現了這顆鑽石。」他斷然地說道。 「那天早上柯提文看見你拿著那顆鑽石,對不對?所以他開始射擊。」 「沒錯。」 柏恩加快速度,噪音使得談話無法繼續。婕安坐在船首,狂風拍打著她的頭髮,她 靜靜地看了河流一會兒。柏恩開始希望她能夠適可而止,但她接著便移向柏恩讓他能聽 到她說話。 「我不得不拋棄所有的底片和筆記本,」她說道。「我沒有任何石城或安薩族的證 據。不過鑽石倒是向眾人證明安薩族確實存在的好方法。它會吸引眾人的注意,使他們 聽我說話,至少他們會派遣另一支探險隊,我父親的名聲也將被澄清。或許我還能找回 瑞克的屍體。」 「我會帶你回去。」他不耐煩地說道。「你不需要鑽石來證明任何事。」 她只是望著他,綠眸中絲毫未見退縮的神色。「我想你還會提供這趟旅行的經費。 」 「對。」柏恩朝背包點了點頭。「我將從那東西上獲得一大筆財富。」 「不,謝了。」婕安說道。「我絕不用那種錢。」 柏恩頓時怒火中燒。「你說『那種錢』是什麼意思?那並非殺人得來的錢。鑽石本 身不能證明什麼,只除了證明巴西該死的有些大鑽石之外。我可以用它來贊助另一支探 險隊回到石城,並且還會剩下一大筆錢。你想利用那顆鑽石去說服一群腦滿腸肥的人籌 組探險隊i同時澄清你父親的名譽並使自己獲益;我或許很笨,但我仍看不出這兩者之 間有多大的不同,除了我的主意高明多了之外!」 「鑽石是屬於巴西人民的,」婕安說道。「就像金字塔屬於埃及人民一樣。或者你 覺得任由盜墓者劫掠墓穴無關緊要?任由歷史被毀滅?」 「這兩者之間是有些不一樣的,親愛的。鑽石是石城裡最不重要的東西。廟宇和那 些怪異的雕像、城市本身,甚至它所在的那個該死的盆地——那些才是重要的,那些會 吸引像你這種人在往後的數百年間研究的東西。鑽石毫無任何意義。」 「那是無價的史前古物。」 「史前古物!」柏恩難以置信地瞥了她一眼。「那是人們喜歡佩戴的會發光的石頭 。把石榴石放到墓碑上的壁龕也會有同樣的意義。『那就是我們所做的,你要怎麼說? 一顆像駝鳥蛋般的柘榴石價值也不值這顆鑽石的萬分之一。」 她的表情冷酷並毫不退讓。「拿走它就等於偷竊。」 「狗屎!」他厭惡地說道。「該死,婕安,你以為我遭遇了那麼多困難得到這顆該 死的鑽石,只是為了要把它交給某位連手指頭都沒動過一下的人嗎?我們冒著生命危險 才找到那個地方。」 「你得到酬勞做你該做的事,」她指出。「而且沒有我爸爸也無法找到它。事實上 ,假如你沒有說服我在你偷偷溜走時扮演誘餌,那麼找到鑽石的人將會是我而不是你。 」 「我並沒有期望會發現任何東西。」 「為什麼不?任何事物都會在它該在的地方。」 「我不會交出這顆鑽石的,」柏恩冷酷地說道。「放棄吧!」 「你要把我丟到船外嗎?」婕安詰問道。「我只需要在到達瑪瑙斯時和有關當局接 觸。」 「你要怎麼證明我擁有鑽石?」他的藍眼神情冰冷。 婕安忍不住怒火。她很清楚如果她去找有關當局會發生什麼事。他們會查證她所說 的話,然後會發現她父親瘋狂計劃的資料,並把她當成一個老瘋子的女兒。他們不會相 信她的。他們會宣稱她捏造出這個故事,目的在吸引大眾去做那種無益的追求,就像她 父親毫無結果的探險一樣。 柏恩聰明到不會嘗試在巴西賣掉鑽石。他的行為會違法,但是她打賭「女王之心」 .將會在安特普打磨,並吸引舉世的注目,但它的來源將永遠是個謎,如此更會增加它 的神秘感和價值。或者它終將被切割、分開,鑲嵌以增加某人的重要性?「女王之心」 被切割的念頭駭著了她;它是一個文化的中心,應該保持完整。 「不要不高興了,」柏恩勸告她。「我就是這個意思。我會帶你回去,你想要的就 是安薩族的證據,你會得到。」 婕安移開坐回船首,望著河流。他們之間的距離再次阻礙談話,但是現在這卻惹惱 了他。他想要搖撼她,強迫她瞭解他的立場。她該學學使用常識而非理想化地高談闊論 。該死,他為什麼不小心一點?他並沒想到她在背包中找備用彈匣時,會察覺到裡面的 鑽石。 柏恩沮喪不已。如果他現在向她求婚,她會認為是因為他要她對鑽石的事保持緘默 。他不會有機會說服她他是真心想要娶她。而且婕安不但不會相信他,或許還會因此而 賞他一個耳光。真是倒霉透頂的一天。有人朝他開槍,他的船沉了,他發現自己想結婚 ,而婕安現在又生他的氣。 他的耐心快要磨光了。 最重要的是,他無法擺脫掉應該確定杜雷蒙是否真的死了的想法,但他希望婕安離 開那裡,如果再重來一次他還是會這麼做。保護她是首要之事。仍然沒有柯提文的任何 消息。柏恩並不認為他有多大的機會生還。僱用杜雷蒙真是天大的錯誤,只要有錢可賺 ,那個傢伙會連他的母親都賣掉。柯提文需要杜雷蒙,但是杜雷蒙並不需要他,事情就 是那麼簡單。即使杜雷蒙並未死亡,他所受的傷也使得他無法追蹤他們,那是假設他到 了岸邊,或是他的傷口並未潰爛。在熱帶的氣候極易感染傳染病,除非杜雷蒙有足夠的 醫療常識用植物來治療自己,但那似乎不太可能。所以他何需擔心呢?因為他受雇去擔 心這種事情。 杜雷蒙緊緊地抓住船的殘骸,當他聽到有竹筏在附近滑動的聲音時,就沉到水面下 躲起來。想到他的血流到河裡會吸引肉食動物過來,任何時候都可能有上百隻尖銳的牙 齒啃噬他,他害怕極了。當動力竹筏的噪音漸漸遠去後,他浮上來注視著水面,但是船 沉得如此之快,他別無選擇的餘地,只得快點離開。他從襯衫上撕下一條布緊緊地綁在 右手臂的傷口上,接著投入水中。 他幾乎無法使用手臂,但是卻憑著一股蠻力到達岸邊,筋疲力竭地爬到陸地上。他 躺在那邊用他所聽過的每一個字詛咒路柏恩。那個白癡為什麼在那天中午休息了那麼久 的時間?他以前從未如此做過,但是那天卻這樣。或許他是在上那個女人,那個放蕩的 女人。她為什麼不能等到晚上再叉開雙腿? 因為這樣害得他沒有準備,整個攻擊行動並沒有照他的計劃進行。他本來想趁晚上 睡覺時偷襲,那將會多麼地簡單呀!但沒想到反而是他吃了一驚,差點被路柏恩宰掉。 可是,他並沒有死。他現在要報復,因為他們認定他必死無疑。他還是可以繼續跟 蹤,即使他們在被趕上之前便回到瑪瑙斯,結果仍然會是相同的。當他恢復些微的力氣 之後,杜雷蒙掙扎著站起來,了一會兒之後往上遊走去。他曾經過一間簡陋的篷屋,裡 面會有食物,幾乎可以肯定還會有艘船以及武器。 柏恩寧願在陸地上過夜,但是他們已經浪費太多時間了。他把救生筏慢慢地劃出水 面進入淺灘。「看來我們又要搭帳篷過夜了。」他說道。 那些是自從婕安坐回船首後他所說的第一句話,因為她後來整天就一直待在那兒。 她並未回答,但在他把船靠向岸邊時卻向後移動,免得被垂懸的樹枝打到。 柏恩盡可能藏住救生筏,因為走私者會認為攻擊兩個人比攻擊一打人容易得多,特 別當其中一個是女人時。他們必須往內陸走,?遠離灌木叢生的河岸,以便找到一個地 方搭起小帳篷。婕安立刻卸下一些補給晶開始準備簡單的一餐。 柏恩搭完帳篷,惱怒地瞪她一眼。他在她旁邊蹲下來,決定結束這種沉默狀態。「 聽著,你別把嘴噘得高高的。你可以不喜歡這個主意,但是總懂得減低損失吧?雖然你 得不到鑽石,但是卻可以得到其他的東西:安薩族的證據和澄清你父親的名譽。」 「不,我不要。」婕安說道。 最初柏恩對她總算開口和他說話感到如釋重負,因此花了一點時間才瞭解她所說的 話。「你是什麼意思?」 婕安聳聳肩。「我說我拒絕與用賣掉鑽石所贊助的探險隊有所牽連。我無法阻止你 將要做的事情,但是我不必牽扯進去。一旦我們回到瑪瑙斯後,我會立刻搭上飛機遠離 你。』』 柏恩受夠了。他的脾氣爆發開來,他緊抓住婕安的手臂強迫她面對他。「你想得美 。」他說道,一個字一個字地吐出。 「喔?那麼你準備如何阻止我?綁架?」她的聲音含著氣憤與嘲弄。 「如果我得這麼做。」 「我相信你會,」她抽回手臂。「但是你最好聽自己的勸告減少你的損失。所以你 何不省省你的良心以及你的力氣,忘了探險隊吧。因為你無法強迫我與探險隊沾上任何 關係。」 「我並不是在求心安,」他怒喝道。「我說過會替你找到證據,我就會做到,即使 得用暴力拖你回去也一樣。」 「喔,我想你是要讓我身不由己地出名,以使情況看起來好些?賊就是賊。沒有任 何事情可以改變這點。」 「我偷了什麼東西?巴西人民的東西?誰可以從鑽石處得到利益?要是它被鎖在博 物館中,甚至基於安全理由而不准別人參觀,百分之九十的巴西人甚至不會聽說有這顆 鑽石的存在,即使他們聽說了也會對它不屑一顧。假如這顆鑽石是我發掘所得呢?它還 是同一顆鑽石,但如此一來我是否就有權利保有它了呢?找到它的人就擁有它,不是嗎 ?」柏恩吼叫道,他這輩子還不曾這麼生氣過。 「你剽竊了歷史。」 「狗屎!你可以在那裡放一片該死的碎玻璃,安薩族的歷史還是一樣不會因此有所 改變!」 「但這不只是一片玻璃,這是『女王之心』。我從一出生就被教導要尊重歷史,去 珍視我們所能發現到的任何一點片段,因為那就是我們本身的一部分——我們之所以為 我們以及我們何以能成為今日的人類。你無法想像在多少個夜晚中我強迫自己醒著,手 中握著槍,站在某處守衛這顆鑽石免得被別人奪走。你想我現在會把它交給其中一隻兀 鷹嗎?」 柏恩白費了半日唇舌,他覺得自己好像一直在以頭撞牆。假如上帝創造丁一個更頑 固的女人,他絕對不想碰見。這個女人快把他逼瘋了。他決定今晚放棄,他該說的話都 說了。讓她思考一下,她的理智終會戰勝一切。她想要澄清她父親的名譽,他也提供了 方法。她總會想通的。在這剩餘的一天裡,沉默又再度籠罩於兩人之間。用餐完畢並清 理好之後,柏恩指指帳篷,婕安便不發一語地爬進去。儘管帳篷非常地小,婕安還是盡 量避免接觸到他。在今天所發生的事情當中,以這件最令他生氣。 隔天也是以同樣的方式展開。就好像他已經被婕安從腦海中拭去,彷彿他再也不存 在了,或至少不再值得注意。除非他開口對她說話才能得到她短暫的注意一非常地短暫 ,她只持續回答了他所需的時間,而那回答則是盡可能地短。她平淡的態度彷彿只是因 為出於禮貌才不得不回答他似的。 柏恩發現自己放慢了救生筏,以便延長她被迫和他相處的時間,如此一來也能給她 較多的時間回心轉意。他只希望能夠堅持那麼久,因為他不知道抑制自己會有多困難。 她蓄意的疏遠激怒了他。她是他的;他絕對不會放她走。他會想盡一切辦法把她留在身 邊,而其中甚至包括她諷刺建議的綁架。如果她認為他除了綁架之外別無他法,那麼她 就太不瞭解她的男人了。那已經是底線了。他們彼此相屬。她怎敢忽視這點?她怎敢故 意摧毀兩人之間的聯繫?他絕不會放任這種事發生。 他們到達第一個村落時天色還很亮,雖然擁有電力及一部發電機,卻仍是個破落的 地方。他把救生筏靠向老舊的碼頭時,孩子們跑了過來。那兒大約有十五間簡陋的篷捨 ,以及一間較大尚足以稱為房子的建築,雖然它看起來並不比其他的好多少。在這個村 落中連一扇玻璃窗都沒有;所有的屋頂,甚至包括那棟「房子」的頂都是用茅草蓋成。 「我們為什麼要停下來?」婕安問道,她頭一次打破自己除非柏恩先跟她說話,否 則不先開口的原則。 「如果他們有地方讓我們睡,那會比較安全。在這一帶水域有太多的走私者,我們 並不需要冒不必要的險。」他的話簡短而無禮。他對她也一樣地生氣。 有些小孩在說話,有些則害羞地站在後面。較年長的居民很好奇,但較不友善,他 們從破爛狹小的住所注視著他們。一位高大瘦削的老女人從大屋中出來,跨著大步走向 碼頭。她穿著長褲和沒有扎進褲腰裡的無袖襯衫;一頂破舊的草帽保護她的頭免受日曬 ,嘴角上還叼著——根煙。 「你們是誰?」她以男性般沙啞低沉的聲音詢問道。「路柏恩。這位是薛婕安。我 們的船昨天沉了,所以不得不搭乘救生筏。」 老女人聳聳肩。「你很幸運能有一艘船和救生筏。你想要些什麼?」 「一個睡覺的地方,除此之外別無他求。這個村落比河岸安全。我們自己有食物, 不會向你要的。」 這位老女人從頭到腳打量著柏恩。他沒有穿上衣,因為船沉時他就是這副樣子;很 明顯地,他的身軀令她滿意,因為她露出了微笑。看著這個違反自然的動作真是令人倉 惶失措。「我是沙瑪麗。這是我的貿易站,裡面沒有多餘的房間,但有多餘的吊床。歡 迎你們睡在陽台上。」 「謝謝你,沙女士。」 她很明顯的親切並未就此結束。「你們可以和我一起用餐。這個星期都沒有人經過 ,而我喜歡看見不同的臉孔。」「謝謝你,女士。」柏恩再度說道。這位女士的作息令 婕安覺得時日漫長;因為晚餐遲至九或十點才開始,而且只作三道簡單的菜就耗費了好 幾個小時。這間大屋雖然有電力,但因電壓很低所以照明效果和舊式油燈差不多。一個 大型的電扇在頭上緩緩地旋轉。婕安幾乎要睡著了。她說了些客套話並抑制住呵欠。但 是隨著時針漸漸指晌午夜,她愈來愈跟不上談話的內容,柏恩則表現得十分正常,就好 像跟沙女士認識了數年之久般地交談著。婕安懷疑他時常有迷住女人的困擾。 婕安一整天都沉浸在思考中。柏恩竟打算無情地摧毀她的夢想,還希望她參與計劃 。如果她答應了,那麼她就毀了,所以,她強迫自己面對現實。她早就知道這趟探險只 有一種結束的方法——就是回到美國。他們是否斷絕美好的情誼或是不睦的關係,都不 會影響到結果。 唯一剩下懸而未決的問題是「女王之心」。柏恩自有他的計劃,但是她無須同意或 是袖手旁觀。她已經絞盡腦汁一整天,想要設法得到鑽石,並且離開柏恩,帶著「女王 之心」到瑪瑙斯,但是卻想不出一個完美的辦法。他總是隨身帶著鑽石並絕不留下她一 個人。她只能繼續保持警覺,把握住每一個機會。她或許會失敗,但絕不坐以待斃。 過了午夜之後,女主人起身並向他們道晚安。婕安快樂地和柏恩走到室外的陽台, 那兒掛著兩張吊床。她疲累地歎了一口氣躺上吊床,合上雙眼。柏恩睡在另一張床上, 但是他醒著躺了一會兒,注視著黑暗。他想要她,但是他還不至於笨到要求她和他做愛 ;他們之間不再有他曾經享受過的戲謔和嘲弄,她也沒蘆任何緩和的跡象。但即使是憤 怒也無法減輕他的痛苦,以及把她擁在懷中知道她是屬於他的需要。 柏恩終於睡著了。數小時之後暴風雨吵醒了他,雲層申深處發出隆隆的雷聲及閃電 。沙女士借給他一件襯衫,所以他覺得這陣涼風很舒服。婕安不停地蠕動,在睡中擁著 自己好像會覺得冷一樣。村落下起滂沱大雨被不時的閃電照亮。在河岸的下游有一個巨 大的人影快速地移動至碼頭。看到救生筏,敏捷地繼續往下遊走,在他偷來的船上低著 身子以便遮掩身形,並且偷了一頂寬邊草帽以隱藏自己的臉。沒有任何人注意到他。在 午夜過後的數個小時寧靜中,他再度回到村落,雨已經開始下了,並掩蓋住他可能發出 的任何聲音。他首先看了救生筏,但是發現裡面只有幾盒補給品。他並不期望鑽石會在 那兒,無論如何他已經找過了,並不想再察看任何東西。他會帶走補給品,因為過了今 晚路柏恩就不再需它們了。路柏恩和那個女人將在屋子中結束他們的生命。杜雷聲雨中 前進,手中的刀濕濕地閃著寒光;他靜靜地繞著圈子,尋找他的獵物。 熾天使書城
【第十章】 婕安在濕冷的空氣中顫抖,柏恩蕩下吊床。他解開襯衫的鈕扣,想要把它蓋在她身 上。好像有種模糊的聲音,或是直覺,使得他抬頭看見公牛般的身影衝向陽台,四周靜 得可怕,一把刀高高地舉起。婕安在他和杜雷蒙之間。柏恩因恐懼和狂怒大吼一聲,他 跳回去搜尋手槍時,猛力地把她從吊床上推下。 他想要獲取手槍卻失去平衡,歪斜地倒向自己的吊床。杜雷蒙無視於婕安,躍過劇 烈晃動的吊床及她歪斜的身體,當他胡亂往柏恩身上砍去時,臉上因邪惡的愉悅而露出 猙獰的笑容。柏恩用腳絆住杜雷蒙,自己跌倒在地。 柏恩因跌倒撞到肩膀使得槍掉到地上。他撿起槍,知道已經錯失了珍貴的幾秒。杜 雷蒙恢復過來再度猛攻,把刀舉得很高。 柏恩單膝跪在地上。婕安在旁邊掙扎著起身。「跑!」他大叫道並推她,然後他就 沒有時間了。杜雷蒙揮舞著刀,柏恩撲向他,用肩膀猛烈地撞擊他的腹部,用左手箝住 杜雷蒙握刀的手,使得他無法再度揮刀。杜雷蒙大叫一聲,但是他跟公牛一樣有力。他 聞起來是如此刺鼻地酸臭。柏恩試著握住槍,但是被杜雷蒙看見,抓住他的手。 他們兩人在這場殊死戰中緊緊地交纏在一起。先奪到武器的人就是勝利者。 杜雷蒙是打架高手。他不會笨得向後滾,把柏恩朝後踢,因為除非能同時從柏恩的 手中搶過槍。否則就讓柏恩有機可乘。 杜雷蒙將柏恩撞向支撐陽台屋頂的木柱。尖銳、粗糙的木柱戳進柏恩的背部。杜雷 蒙的子彈砰地一聲射出,想要擊中柏恩的臉。柏恩撇開頭,用腿鉤住杜雷蒙的腳踝絆倒 他,但是杜雷蒙並未放鬆,兩人向外滾至雨中。婕安站了起來。看著杜雷蒙,聽到她心 愛的男人叫她跑的聲音,並置自身於危險中以保護她,就像是一場惡夢。她呆立了幾秒 ,視線盯在泥中及雨中翻滾的兩人,只靠閃電照亮他們的身形。雷聲在他們身邊作響。 婕安的身後亮起一道閃電,微弱的光照到陽台上。噪音吵醒了女主人。 閃電的出現同時釋放了婕安的心結,彷彿這兩件事是相連的。憤怒席捲住她,她感 覺自己因為一股不可思議的力量而流汗。她的喉嚨不自覺地發出一聲低沉、非人類的怒 號。她所見到的只是杜雷蒙醜陋的臉充塞她的視線,他的週遭是一片漆黑。她不假思索 、毫不費力地隨著他們奔入雨中。 婕安跳到杜雷蒙的背上,雙手緊握住他潮濕、油膩的頭髮並使勁地扭轉,用盡全部 的力量往後扯。他痛苦地哀嚎。當他試著抗拒頭部被往後猛扯的力量時脖子青筋畢露。 婕安聽到柏恩喘不過氣的叫聲,但卻無法聽出他在喊些什麼。她用腳猛踢杜雷蒙的 背,拳頭仍然緊扭住他的頭髮。大把頭髮隨之脫落,婕安往後踉蹌了幾步,繼而跌倒在 泥濘之中,黑色的頭髮夾在她的指縫之間。 杜雷蒙因疼痛而發狂般地尖叫。他跨坐在柏恩身上,巨大的重量使得柏恩陷入泥中 。柏恩只能堅守陣地與這頭被激怒的公牛相對抗。他無法甩脫他。杜雷蒙開始瘋狂地抓 住柏恩握槍的手猛擊地面,想要把槍擊落;柏恩奮力地支撐,他使盡最後一絲力氣握住 手槍,因為那是他唯一的希望。 婕安跳起來。沙女士在她身後大聲喊叫。篷屋裡的人都醒了,在一旁沉默地觀看。 杜雷蒙跨騎在柏恩身上,因位置太高,柏恩無法用他的膝蓋頂他。婕安踏步向前時 ,腦筋如戰場上的勝利者般清晰,視線的焦點集中在目標上。她毫不遲疑地將腳精確地 踢向正確的位置,並用全身的力氣砰的一聲撞向杜雷蒙的鼠蹊,再輔以揮踢的動作。 杜雷蒙尖叫,聲音高起並變得非常恐怖,他的身體整個彎成弓形並曲向一邊。柏恩 迅速起身並奪回手槍。他開了一槍,子彈射中杜雷蒙的太陽穴。彪形大漢趴在地上動也 不動。 柏恩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婕安站在數尺之外,雨水滑落她的臉頰、頭髮和衣服。她 無法將視線從杜雷蒙身上移開;她的拳頭緊握,胸部起伏,彷彿等著他再度移動。 「婕安?」他謹慎地靠近她。「他死了。」 她沒有答。柏恩仍然記得當她像個潑婦般跳上杜雷蒙的背部時,所發出的低沉、令 人戰慄的聲音,就像是動物的咆哮聲一樣。他很輕柔地碰觸她的手臂,將她帶離這場惡 夢。「他死了,親愛的。我射中了他。」 她遲疑了一下,接著快速地點點頭。「你救了我的命,」他繼續用低沉、鎮定的聲 音說道。「你用什麼東西打他?的確分散了他的注意。」 她沉默了一會兒,接著轉向他,眼神遲鈍。她迎向柏恩的注視,以處於震驚狀態中 客氣微弱的聲音說道:「我猛踢他的私處。」柏恩抑制住不由自主的瑟縮。「來吧!親 愛的,我們躲躲雨吧!」他把手滑向她的腰。她掙脫他的掌握,坐在泥地中留下他擁著 空氣。柏恩拉她起來,但是她的表情阻止了他。他知道她的感覺,因為他自己也經歷過 。她正處於殺人的感覺之中,得靠自己清醒過來。此刻的她只想要獨處。 沙女士在陽台處對他喊叫。她穿著一件白色的長睡袍,右手還握著一把刀。他看著 婕安。她就坐在那兒,雙肩垮下、頭部低垂,大雨打在她的身上。她已經全身濕透了, 所以也不會淋得更濕。他不情願地留下她並走向沙女士。 「你對此事有任何解釋嗎?」她以深沉、粗嗄的聲音咆哮道。「那個男人是誰?」 「我會把一切的經過告訴你,」柏恩說道。「可不可以請你泡壺咖啡或茶?婕安會 需要的。」 她站起身怒目瞪視著他,好像他在責備她缺乏待客之道。「當然,我還會帶幾條毛 巾來。」她的視線到杜雷蒙的屍首上。「會有人處置他的。」事實上村子裡的每個人, 在這個下雨的夜晚都出來了,一群群地站在附近盯著屍體看。沙女士對他們叫道。「帶 他到篷裡。」數名男子一起抬起杜雷蒙粗壯的手腳,把他拖到小屋中放置到早晨。 沙女士走回室內,柏恩轉向婕安,蹲在她旁邊。「來吧,親愛的。沙女士帶毛巾來 了,我們把身體弄乾再喝些咖啡。聽起來如何?」她抬起頭看他。「無趣。」婕安說道 。柏恩勉強擠出一個笑容。「的確。而那卻是在你經歷一場危機之後,唯一能幫助你恢 復平靜的方法。」 「好吧!」她歎了一口氣站起來,謹慎緩慢地移動,彷彿手腳全不聽使喚。當他們 走回陽台時,他再度環住她的腰。雨停止了。風暴也遠離了,,柏恩抬起頭由雲層的縫 隙中看著星星。沙女士拿著數條毛巾走出來。婕安用其中一條擦臉,接著抹乾滴水的頭 髮。他們沒有干衣服可換,所以那是她對於整理儀容唯一能做的事。 沙女士注視著他們,嘴唇冷酷地抿緊。「或許我能替你們找幾件衣服,」她說道。 「我的丈夫跟你一樣是個大塊頭,先生,上帝詛咒他腐朽的靈魂。我也有一條裙子 和寬鬆的上衣借你,可憐的小雞。」 婕安真的覺得自己像只可憐的小雞。她又濕又髒又累。沙女士帶衣服出來,婕安跟 著柏恩走到屋子另一端較隱密的陽台換上乾淨的衣服。沙女士的裙子又大又長,一直蓋 到她的小腿,但她同時也提供一條灰色的髮帶,婕安用它當作皮帶,在腰際打上一個結 。她把泥濘的靴子丟在一旁,但卻沒有其它鞋子可換。柏恩同樣地也光著雙腳。沙女士 又幫了他們的忙,拿出兩雙老舊的涼鞋,較小的那一雙對婕安而言還是太大,但是她仍 設法穿上而不掉下來。 接著他們坐在桌旁喝著香甜溫熱的咖啡,讓咖啡緩和升高的腎上腺素。當柏恩對沙 女士坦白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時,婕安不發一語地坐著,臉色蒼白。柏恩省略了大部分 的事情,當然也沒提到「女王之心」,只解釋在探險時杜雷蒙殺了婕安的哥哥,因為他 們三人是目擊者,所以也被迫殺。他並未解釋太多,然而沙女士也不再繼續追問。她以 一種相當令人驚訝的淡漠態度說道:「我的人在明天早上會把屍體運到內陸。不能將他 埋在屋子附近,會產生臭味。」 柏恩懷疑杜雷蒙死後會比生前難聞多少,但是他並未說出這項評論。他們之中沒有 人提到要通知有關當局,因為生活在這種孤立村落的人習慣自己解決事情。 「沙女士,」婕安說道。「我可以借用你的設備嗎?」這是自從她向沙女士謝過咖 啡後所說的第一句話。老女人親切地點點頭,並用手指向屋子的後方。婕安離開座位。 柏恩看著她,注意到她低垂的頭。「她會沒事的,」沙女士說道。「她很勇敢;她毫不 猶豫地攻擊,並未浪費時間在歇斯底里的尖叫或絞扭雙手上。」「我知道,」柏恩說道 並且微笑。「她擁有比十個普通人加起來更多的勇氣。」十秒鐘之後柏恩猛然醒悟,快 速地站起身。他跑到他們曾經睡過的陽台上。他的背包不見了。 「怎麼了?」沙女士問道,隨著他衝出來。 他奔向碼頭,每走一步便發出一聲詛咒。他看到婕安已經踏入救生筏中,鏡子似的 河面正藉著星光映出她的身影。當她猛拉繩索發動引擎時,柏恩大叫著。當她拉第二下 時引擎發動了,救生筏開始駛離碼頭。此刻柏恩用力地踏著腳下的木板,她就在五十碼 之外,隨著每一秒的增加而遠離。柏恩無助地站在那裡,看著她消失在夜色之中。 他的雙拳緊握,口中重複著每句他所知道的髒話。沙女士走到他旁邊毫不掩飾地問 道:「她為什麼逃走?」「我們有過爭執。」柏恩說道。他將手指插入潮濕的發中。上 帝,他無法相信他是如此地愚蠢。他差點就要脫口說出她有多麼勇敢;他早該知道她不 會如此輕易地接受失敗,並一直等待這種機會。 「那一定是很嚴重的不和,而非普通的爭執。」 「是很嚴重沒錯。」他喃喃地道。 「如果你找到了她會怎麼做?」沙女士懷疑地問道。 柏恩想到數種暴力的方法,但隨之又放棄了。「吻她,」他終於說道。「和她做愛 。」他的膝蓋顫抖,柏恩用力地坐下。「我愛上她了。」他坦承道,瞪著漆黑的河水。 「啊!」沙女士笑道。「或許你不像我想的那麼笨。再過幾個小時就天亮了,你可 以去追她。」 「我沒有船,女士。」 「何必浪費時間駕船?」她低沉地說道。「用我的飛機快多了!我親自載你去。」 柏恩抬起頭,希望在他體內突然燃燒起來。「我有機師執照,女士。」 「那麼你可以自己駕駛,但是如果你不把飛機還我,我會找到你並處以適當的懲罰 。哈!你必須開始準備了。她有多少汽油?」 「足夠到下一個村落,但是之後她就得補充燃料。」 「那麼你就得在那兒等她。」 婕安一直保持在河流中央,沿著寬廣、閃爍的河岸航行。她成功了,但是卻未感到 絲毫的勝利感。她覺得疲累更勝以往。晚上所發生的事已從腦海中摒除。她知道單獨一 人在救生筏中要勇敢地面對河流,是件非常危險的事情,但是她沒有選擇的餘地。一旦 他們到達瑪瑙斯之後,她將不再有機會從柏恩那兒奪回「女王之心」。這可能是她唯一 的機會,所以她便加以利用。 她可能再也看不到柏恩。事實上,她還希望他能夠追上她,但那似乎是不可能的事 。她已經看過那裡的船;雖然有一些老舊的汽船,但是卻無法追上這艘敏捷的救生筏。 她腦海中浮現的最後一個畫面就是他站在搖搖晃晃的碼頭上,嘴裡不斷沮喪地詛咒著。 她不知道要幾天才能抵達瑪瑙斯。食物不成問題;他們把補給晶留在船上。燃料將 是她唯一的問題,因為她沒有錢,她會拿食物去換取燃料,反正飢餓傷不了她。如果她 無法得到燃料,她會用槳划。如此一來柏恩就有機會追上她,但是現在多想也無益,反 正船到橋頭自然直。 灰白的黎明即將照亮天空,在幾秒鐘之內黑暗將被驅散。叢林中充滿了鮮明動人的 色彩,比北方氣候的叢林還要豐富,趕走了夜晚的單一色調。或許在數周之內她會再度 回到內地,這次探險隊將由政府贊助。他們會依著全球性的策略,一旦進入盆地之後, 就由軌道衛星處獲得正確的座標位置。之後他們可以坐飛機抵達那裡,或許清出一場地 做為直升機升降的平台,或是修建一座跑道;盆地可以輕易地容納一座跑道。石城再也 不會和原來一樣,但是探索它的人們或許會心懷虔誠地守住那裡的秘密。 她的胸口因痛苦而悸動,但是她知道這樣做是對的。 一架小飛機越過她的頭上令她吃了一驚。因為她剛剛才想到直升機和飛機,但那只 是抽像的念頭。她已有好幾個星期沒見過這種文明的象徵,這架飛機的聲音令她覺得刺 耳。 她停下來檢查燃料,只有一個油槽中剩下幾時的油。假如她無法成功地抵達下一個 村落,她將試著和河岸篷屋中的居民以物易物。無論如何,她會抵達瑪瑙斯。她就是拒 絕放棄。 她沒有手錶所以無法知道時間,但是藉著測量太陽的位置,她預估將在上午九點至 十點到達下一個村落。搖搖欲墜的草屋架在支撐物上,沿著河岸排成一線,只剩下不到 一時的燃料,她別無選擇只能停下來。 景象和昨天的相似,小孩跑到碼頭邊,他們的父母站在後面。但這次是位男士出來 歡迎她,一位穿著熱褲、涼鞋,戴頂寬大草帽的肥胖紳士。他赤裸的胸部佈滿濃灰色的 卷毛。 他的第一句話即斷定地說道:「小姐,你是一個人?」他濃密的灰色睫毛不贊成地 眨著。 「這只是一次意外,」她說道。「我必須到瑪瑙斯。」 「但是這不太好吧,太危險了,而且你需要一頂帽「是的,是的,當然了。」他說 道。「但是你得到我家來,我太太會給你一頂帽子,以及一些清涼的飲料解渴。」 她猶豫一會兒。「謝謝您,那很好。但是我身無分文,先生,您是——」 「莫,」他答道。「莫瑞斯。我太太叫安琪,而她真是位天使,你會看見她。別擔 心錢的事,小姐。你孤單一人又需要幫助,我們會為你設法。現在來吧,來。」 他叫其中一個小孩隱住救生筏,並溫文有禮地伸出一隻手幫助婕安上岸。她拾起背 包並接受他的幫助。一位非常吸引人的女人,至少比莫先生年輕二十歲,出現在陽台上 。「瑞斯?」她喊道。 「我們有一位客人,天使,」他也喊回去。「一位需要幫助的年輕可愛的小姐。」 莫先生一定需要戴眼鏡,婕安想著,連自己都覺得好笑。可愛?她必定因為極度的 勞累而顯得憔悴,頭髮也已經兩天沒有梳理過了。 安琪聰敏地將婕安從她精力充沛的丈夫身邊帶開。「親愛的,進到涼一點的地方來 。我們有冰塊,你想要喝點飲料嗎?」 光是想到一杯清涼的飲料就足已令她暈眩地期盼著。「假如不會太麻煩。」她設法 說道。 莫太太領著她到屋子後方涼爽之處;每個房間的天花板上都有電扇旋轉著,窗戶上 也有竹簾及百葉窗。「你叫什麼名字,親愛的?」安琪問道,將清綠的液體倒入杯中加 進冰塊。 「薛婕安。」她啜飲著冰涼的飲料;它嘗起來是酸橙的味道,又甜又酸,而且相當 好喝。 「你必須有一頂帽子,」安琪重複她丈夫說的話。「在我幫你找帽子時,你想要梳 妝打扮一番嗎?我們有現代化的盥洗設備;當我們結婚時瑞斯堅持要蓋。我是從城市來 的,瑞斯不希望我缺少任何東西。」 現代化的盥洗設備?婕安麻木地跟著女主人,她被領至一間用百葉窗隔絕熱氣的小 寢室。「為客人準備的。」安琪解釋道。「這間寢室有私人的盥洗設備。當我替你找一 頂帽子時,你就一個人留在這裡,好嗎?請不要客氣。」 婕安發覺自己被單獨地留在小房間裡,覺得好奇怪。她已經有好幾個星期不曾看到 床。她以前曾經歷過文化衝擊,知道一旦再接觸到曾經熟悉的事物之後,那種感覺就會 消失,但是現在她卻非常地謹慎。她把背包放下,極為小心地走向浴室。那兒有抽水馬 桶、洗臉盆及一個真正的浴缸。它們並不奢華,但卻非常實用。 她覺得自己好傻。 但是自來水的感覺真好。她洗了臉和手,並借用洗臉盆旁邊的梳子整理糾結的頭髮 。她強迫自己不要逗留太久,否則會忍不住使用浴缸。當她步出浴室後發覺自己再次面 對這張床。她露出微弱的笑容。不知道自己是否得再漸漸地習慣睡床,或是床睡起來會 像天堂一樣? 希望莫先生不會介意她坐在床沿。當她坐下後,疲備幾乎席捲了她全身『她答應自 己只能睡一下子,接著便靠在床頭,把腳蕩到床上。床墊太軟而且有點凹凸不平,但是 她仍喜悅地合上雙眼。的確感覺像在天堂。她感到身體逐漸放鬆。 她突然覺得自己並非單獨一人,她的皮膚因警覺而刺痛,並且張開雙眼。她的反射 動作仍然和在叢林時一樣機警,即使常識告訴她一定是安琪來看她的客人如何了——但 是來者並非安琪。柏恩站在門口,肩膀靠在門框上,當他靜靜地站在那裡注視著她時, 雙眼深沉並且危險。她的心跳猛烈地撞擊著,嘴巴變得乾燥。她無法說話或是移動。她 所能做的只是靠在床頭,感到難以理解及恐懼的麻痺感。他們的視線交纏在一起。她從 未想過她會害怕路柏恩,但她的確是。她的思緒像閃爍的焰火般向每個方向亂射。 他的表情嚴厲,下顎堅定。她敏銳地察覺到背包正放在地上。他所需要做的只是提 起背包離開,她已經無法阻擋他,但柏恩甚至沒有瞥背包一眼——他的視線從未離開她 。婕安以前從未在他眼中見過這種神情,如此野蠻的注視令她因原始的警覺,而不由自 主地顫抖。 「柏——柏恩?」她屏息地說道。 他站直身子,走進房間,無聲地關上身後的門。他走了兩步站到她床邊,高大強壯 的身軀似乎佔據了整個室的空間。當她舉起雙手保護自己時,呼吸變成快速、粗淺的喘 息,同時她也知道這個舉動只是徒勞無益。 柏恩彎下腰,無視於她的動作,把手滑進她的裙子裡。強壯的手指鉤住她內褲的腰 帶並將它剝落至腿上,光裸的肌膚接觸到冰冷的空氣,使她劇烈地意識到自己的裸裎, 脆弱以及易受傷害。當她瞭解到他即將要做的事情之後,身體立即起了驚人的反應。他 迫使她的雙腿分開,對他敞開自己,並且往下注視著她暴露的女性軀體好一會兒,然後 抬起視線再次與她的交鎖在一起。他將自己移至她分開的大腿間,一隻膝蓋跪在床上, 而另一隻腿仍舊堅定地立在地上。他無聲地解開褲子釋放出他的堅挺,一手支撐在她身 邊的床墊上,並更深入她雙腿間的幽谷找到適當的位置。 婕安無法自制地因期待而緊張。他粗魯、無情地進入她,她體內的肌肉因回應深刻 的衝刺而緊繃。他的體熱纏繞住她,使得她的肌膚滾燙。他停留在她體內直到克服她體 內的抗拒,直到她鬆弛下來肌肉開始愛撫他的器官。 「抱住我。」他粗嗄地說道,而她毫不介意地照做。 她的手臂滑向他寬闊的肩膀,卻發現他在顫抖,或許是鬆了一口氣。柏恩靠著她而 她把臉埋在他的胸前,固他緩慢、深入的衝刺力量而屏息。她感到震驚而且迷惑,從他 的做愛中她可以感受到強烈的佔有慾。他拒絕離開她。柏恩用另一隻空著的手捧起她的 臉,當他增加力量和速度衝刺時,迎向她的注視。床頭重擊著牆壁。當他帶領她漸漸達 到高潮時,她緊抓住他的身側,愉悅、瘋狂的興奮在她體內盤旋。她可以感覺到他甚至 在她體內變得更加堅硬,她反映起自己的臀部以便更容易接受他,她聽到自己的喊叫聲 。他不讓她看向別處,當她達到高潮時,他在體內衝刺以釋放自己,兇猛的藍眼睛攫住 她,強迫她接受她是屬於他的事實。 事後柏恩輕柔地將她抱進浴盆中並放水,接著自己也坐進去。「但是安琪呢?」她 靠在他身上含糊地說道。她雙腿發軟,幾乎無法站立。 「他們不會打擾我們。」柏恩飢渴地吻著她。他無法克制住自己不去碰她。「我一 直在這裡等你。他們瞭解並認為那非常羅曼蒂克。」 「你一直在這裡等我?」她麻木地問道。「但是你怎麼「飛機,」他簡潔地說道。 「沙女士有一架飛機。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有飛行執照?」 「沒有。」她對他言語中的嘲弄不知如何反應。她站在微溫的霧氣之中,雙臂垂在 身側。水的感覺棒透了;她全身虛軟無力,覺得自己要隨著流水飄走一般。她嚥了口口 水。「你為什麼不乾脆就帶著背包離開?你知道我無法阻止你。你不需要如此……如此 做。」她非常害怕他之所以和她做愛,只是為了平撫當她帶著「女王之心」離去時受傷 的自尊。 「你似乎還沒搞懂。我是回來追你的。」他搓揉出一堆肥皂泡,雙手開始在她身上 游移。「別再從我身邊離開。」 「但是你為什麼不生氣?」她無助地問道。「我有,我生氣到想再和你做一次愛。 」 她笑了出來,接著震驚和疲累席捲而來,使得她開始哭泣。柏恩緊緊地擁著她,他 們就站在蓮蓬頭下抱在一起。他喃喃地安慰她,低頭靠著她。最後乎只有再次和她做愛 才能令她停止哭泣,所以他做了,他將她舉起並滑進她體內。她的啜泣變成喘息;過了 一會兒之後她發出低沉的喜悅之聲。他們原始的結合也撫慰了他。有數小時之久他驚恐 地發覺到,自己可能會永遠地失去她——直到她令他驚訝地順從,並接受他進入她體內 ,直到她的手臂圈住他之前,他一直是全世界最害怕的男人。至少在一年之內他不打算 讓她從眼前消失——因為他需要那麼久才能從驚恐中復。 瑪瑙斯真是人聲鼎沸。這裡有太多的人及噪音。他們搭沙女士的小飛機飛回,本來 需要九天的旅程只在幾小時內就完成了。 他先安排好把飛機還給沙女士;接著直接從機場叫計程車到他以前住過的飯店。至 少他們都還能見人,婕安挖苦地想著,這都得謝謝沙女士及莫先生,他們兩人及他們的 衣物都還算乾淨。安琪更幾乎是喜形於色地認為——她和她先生幫助一對相愛的戀人重 逢,她甚至還堅持婕安使用她的化妝品。 當柏恩在飯店訂房時,他將婕安摟在身邊。「一間套房?」她低聲說道。「我沒有 那麼多錢。」「我有。別擔心錢的事。」 他們取回她和瑞克留下來的東西,鬆了一口氣的經理也把她寫的信還給她,並且微 笑著恭喜她平安歸來。他也問起兩位先生,在婕安身後柏恩警告地搖搖頭。經理隨即瞭 解並快速地發表其他意見,令婕安沒有時間回答;接著他本人護送他們走到套房。 柏恩把瑞克的東西放在一旁,當婕安在臥室解開行李取出衣物時,他把經理叫到樓 下並快速地將情形解釋一遍。他告訴經理隨他如何處理柯提文的東西,然後安排人去把 他的衣物取來帶到飯店。 婕安聽到他在講電話,但是並未走到門邊聽他在說些什麼。他們尚未討論到「女王 之心」的事。她很累,累極了。柏恩改變了遊戲的規則,她再也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做 了。現在她唯一想做的事就是好好地睡一覺,或許等她醒來之後又能夠開始重新應戰。 柏恩走進房內。「我們今晚會有客房服務。呆在裡面好好地休息。」 「你在回來後的第一晚通常做些什麼?道。 「買一瓶威士忌並做愛。」 「你違背傳統?」她慵懶地問「你累了,我可以等。」他說道。 她聽到那些話從路柏恩的口中吐出時幾乎要昏倒了。他對她誇張的動作皺眉,將她 抱到床上。「這件事可以等到稍晚。」他邊說邊把她的鞋子脫掉,並輕易地脫掉她剩下 的衣物,接著熟練地把她塞到被單下。「小睡一下,這是命令。」 「一個人?」她震驚地問道。 他看起來很緬腆。「如果你想睡覺,就得一個人睡。」他承認道,把窗簾放下並把 空調調低。「我會在另一個房間。」 婕安在大床上躺好,陷入枕頭中。她睡著前的最後一個念頭是,打賭柏恩在這種床 上將會有令人驚訝又別出心裁的方式。或許她即將會發現。 半個小時後柏恩偷看她是否睡著了?她的呼吸深沉而且有規律。他靜靜地把門關上 ,接著坐下來開始打電話。隔天早上他們才剛在房間吃完早餐就有人來敲門。柏恩應門 後把寄來的一個大盒子和手提箱收下。 「那是什麼東西?」婕安問道,跟著他進入他放置盒子和手提箱的房間。他把它們 放在一張床上。沒人睡過那張床,婕安想著。他昨晚曾經擁著她,但卻堅持她睡覺。 「這個手提箱是我的,」他說道。「我安排別人把我的衣服寄來。這個盒子是你的 。」她看著盒子。「這不是我的。」她確切地說道。「它是你的。」「我以前從未見過 這個盒子。」「請你打開這個該死的盒子!」他怒道。她滿意於所挑起的反應,把蓋子 打開,拿出裡面的東西。那是一件套裝,那種非常富有的女人穿去赴正式午餐約會的衣 服,窄裙的長度在膝蓋之上,並搭配一件剪裁優雅的外套。裙子是淡粉紅色,式樣簡單 的上衣是白色,外套上有細長的粉紅與白色相間的條紋。這不是沉悶的上班套裝,每一 件都是絲料。她估計這套衣服至少也要五百元美金,其中還包括了絲襪和搭配的鞋子。 她茫然地瞪著這些衣物。「這些是要做什麼用?』』 柏恩已經把自己的西裝放在床上,並開始換衣服。「這些是用來穿的,」他說道。 「穿起來。抱歉你得穿絲襪,這不是光著腿可以穿的那種套裝。」 「但這些是為了什麼?」她要求地問道。「為了我。」他看著時鐘。「你有二十分 鐘的時間。」 「做什麼?」 「換衣服。」 「假如我不換呢?」 「看在老天爺的份上,去換衣服!」他大喊。此刻他已經愈來愈神經緊張了。 他用盡各種方法威脅她去換衣服,並堅持她化妝,當她在浴室裡上妝時,他還站在 一邊看。 「你令我神經緊張。」她抱怨道。 「我令你神經緊張?」他低語。 「你到底在打什麼主意,路柏恩?我太瞭解你了,這既卑劣又不公平。」 「同意,不,我不喜歡那只口紅。我喜歡紅色的。擦紅色的。」 她從鏡子中不耐煩地看他一眼。「紅色口紅不配粉紅色套裝。」 「喔。那好吧。女人怎麼會知道那種事呢?」 「簡單。有一天你穿著粉紅色上衣著紅色口紅,並知道你看起來完全不對勁,必須 換擦顏色較淺的口紅看起來就對味了。你是怎麼想的呢?配色的能力和排卵的副作用有 關?」 柏恩聰明地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他抓住她並把她拖離房間,而她才剛塗完口紅。 在電梯中她生氣地瞪著他。「發生了什麼事?我喜歡知道將要面對什麼事。我並不 擅於應付驚喜的場面,通常我都不會喜歡它們。告訴我你計劃些什麼比較安全。」 「耶穌基督。」他低語。電梯門一打開飯店經理就衝向他們。「一切都還滿意嗎? 路先生?」「非常完美,賈先生。所有的事都安排好了?』』「是的,先生。每個人都 在等你。」「誰是『每個人』?」婕安咆哮道。「你會知道的。」他的手緊握住她的腰 ,驅使她往前走。出於自尊,她繼續往前。賈先生引導他們到會客室,然後將門打開, 柏恩護送她走向裡面,約有三十幾個人,大部分是男人,朝他們蜂擁而上,柏恩敏捷地 站到她前面,把他們留在後面繼續引道她至房間另一端安排好的講台上。 明亮的燈開啟,使他們沐浴在熱氣和光輝之中。 夾雜著英語和葡萄牙語的問題向她提出。她聽到「安薩族」及「亞馬遜人」等字眼 ,並投給柏恩一個謀殺的眼光。他打算使她看起來像個傻瓜,可能是他安排這些人來這 裡的,但是她沒有證據,她將成為笑柄。講台上有一排麥克風,還有一張桌子及兩張椅 子。柏恩讓她在其中一張坐下,然後坐在另一張上。 「請坐下,」他對著麥克風說話,低沉的嗓音在室內響起。「你們愈快坐下,問題 將愈早獲得解答。」 在相當短的時間內,房間變得出奇的安靜。 「你們之中有人是『巴西政府古物委員會』的代表,」他說道。「有人是記者。薛 小姐會對她的發現做一番簡短的說明,接著先回答政府代表的問題。我相信各位新聞界 的先生女士會瞭解這麼一來,你們將有更多的內容可以報導,因為『古物委員會』的人 知道該問些什麼,所以我們將會感激你們對此的包涵。」 她並不習慣在眾人面前說話,雖然她以前做過,但是她必須對抗這股動盪的興奮感 。她非常坦白地大致說出如何發現她父親關於失落的城市和安薩族的筆記,且述說了這 個神話。她解釋如何和她哥哥及其他夥伴組成探險隊,並隨著她父親筆記的指示前進。 她的哥哥和同伴都在前往內陸的探險途中喪生。 攝影機安靜地快速轉動著。 「我們終於找到安薩族的石城,城由石頭砌成並且可以居住數干人。我們並未發現 太多日常生活的手工藝品,我認為安薩族人拋棄那座城市並帶走財產。但是他們留下一 座驚人的廟宇,其中有一座墳,墳上有一名男子的半身浮雕像;而且這座廟宇中排列著 女性戰士的雕像。」 她無法再繼續說下去,因為房間內被憤怒蜂群般嗡嗡的嘈雜聲打斷。正如她所預料 的,新聞界的人並未尊重柏恩的要求由「古物委員會」的代表們首先發問。 「你是說你發現了亞馬遜人,薛小姐?」一位新聞界的記者問道。 「歷史將會證實這點。我們必須研究石城。我只能說我們發現女戰士的雕像。」 「那些雕像有多大?」 「包括基座約有十尺高。」 「你父親所使用的密碼,」另一名記者問道。「是否與軍事上所用的有關?」 「不,他是位考古學家。」 「薛賽洛?」 「是的。」她打起精神說道。 「他是否以『瘋子薛賽洛』之名而為人所熟知?」 「是的,但這些證據證實他並非瘋子。他是對的。」 「那是種什麼樣的密碼?」 「那是他在我孩提時代發明的密碼,它是根據主禱文發明的。」在她身旁,她感覺 到柏恩不可思議地看了她一眼。 「薛小姐,」一位蓄胡、穿著雙排扣西裝的男士叫道,她立刻假設他是「古物委員 會」的一員。「對於這項難以置信的發現你帶回什麼證據?」 沉默籠罩住整個房間。「或許有照片為證?」這位男士堅持道。「樣品?」當她沒 有作答時,他歎了口氣。「我非常懷疑這正是….」是你父親所擅於開的典型的玩笑。 」 柏恩輕柔地打斷。「你該向薛小姐及她父親道歉。我們有證據。」 婕安臉色變得蒼白,在那一刻她瞭解了。她轉身睜大眼睛,看著柏恩低下身子從講 台下拉出一個包裹。她把頭遠離麥克風。「柏恩。」她虛弱地說道。他對她眨眼,雙眼 閃著淘氣的光芒。他將包裹放在桌上,並開始緩緩地解開它。包裹的布滑落,寶石在眩 目的燈光下發出難以置信的溫暖。「『女王之心』,」柏恩說道。「一顆粉紅鑽石,世 上稀有的珍寶。」鎂光燈瘋狂地閃爍,記者們嚷了起來。「古物委員會」的先生張大嘴 瞪著它看。柏恩繼續說道:「我認為它應該被重新命名為『婕安之鑽』。」 「我不敢相信你會這樣做。」她麻木地說道。他們又穿回原來的衣服。他總算拯救 她免於瘋子之名。「女王之心』,現在在「古物委員會」狂熱的保獲之下,他們並且熱 情地組織另一支探險隊。世界各地的考古學家都打電話來要求加入這次探險。「女王之 心」的特寫鏡頭將在下午出現於世界上的每個新聞節目。 「是有點戲劇化,」他同意道。「那樣做會比在他們進來之前就把鑽石拿出來,得 到更多的注意力。」 「我不是指那個。」她說道。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她像快要哭出來一樣。他不想 讓她哭。他很快地護住她並將她丟到床上,自己壓在她身上。 「那並不是很困難的決定。」他坦承道。「當你離開我的時候,我就知道自己得在 你和那顆該死的石頭之間做出選擇,而我寧願擁有你。結束。」 「但是錢——」 「是的,那顆鑽石將帶來大筆的財富,但是我並未破產。相反地,我想我在銀行裡 約有二十五萬元的存款。」 她瞪著他。「美金?」她暈眩地問道。 「嗯,當然。我對『女王之心』原本有個大計劃,但是現在我想我將繼續做嚮導。 反正我會很快就覺得很無聊了。」 她用手臂圈住他的頸項,眼裡的霧氣已經不見蹤影。他鬆了口氣。 「在離下次探險之前,我只能花一個月左右的時間休息,」他說道。「你想還要多 久,那些人才會恢復原狀?」 「一個星期,或是更短。」她說道。 「或許你會想要另一次旅行?」 「我可以安排。」 「但是這次要有雙人帳篷。」 「聽起來棒極了。」 他瞥了時鐘一眼。「我們有另一個約會,該死,我不想看見你皺眉頭。」 「這次又是什麼?」她哀求道。「柏恩,我受不了再一次的驚喜。」 「我們要結婚。」他說道,站起來拖著她起身。「好吧,今天不要也可以。我以前 從未結過婚不知道要花多久時間,但是我們至少要開始進行。」 她僵住了。「結婚?」 他輕輕地擁住她。「是的,結婚。我和你一樣地震驚。我本來想要問你,但是接著 你就發現那顆該死的鑽石。我知道要是那顆鑽石阻擋在我們之間,你是絕不會答應的, 所以我擺脫掉它。」接著慢慢地一股焦躁的神情出現在他臉上。「你會嫁給我,對吧? 我知道我並非全世界最好的丈夫人選——去他的,甚至不是這棟旅館中、這層樓裡的最 佳人選——但是我很風趣。」「是很風趣。」她虛弱地同意道。她覺得雙膝癱軟,她把 頭靠在他的胸前。「所以你的答案呢?」 「好。」 他放心地深吸了一口氣,她感覺到他的胸腔擴展,她說:「我愛你,你知道的。」 「是的,我知道。」他搓揉著她的背,親吻她的頭頂。「我也愛你。我必定是該死的太 愛你了,才會為你放棄那顆鑽石。下次你要讓我不好受時記住這一點。」 電話響起。婕安盤著腿坐在床上,一疊報紙堆在大腿上。柏恩攤開四肢躺在她身邊 ,注意力集中在電視上的足球賽。她越過他的身上接起話筒。 「薛……路婕安。」她想了一下後換了一個姓。她仍然不太習慣新的名字,儘管已 經結婚一天了。她想過不要冠夫姓,然後她決定用連字符號連接兩個姓氏。柏恩並不在 乎。他擁有他所想要的;她愛叫什麼都隨她高興。她覺得路薛婕安聽起來不錯。 她聽了一會兒電話,然後說道:「我試著使基金會對探險隊感興趣,卻被他們嘲笑 。」 她又聽了更久。「但是此刻我並非『傅』氏考古基金會的一員。我想要缺席一陣子 做趟私人旅行。」她聽了更多。巴西剛得了一分,球迷們歡呼地尖叫。她說:「等一下 ,讓我和我丈夫談一會兒。」 她把電話從嘴邊拿開,眼中閃著惡作劇的光芒說道:「柏恩,這是『傅氏考古基金 會』的董事打來的。既然技術上說來我還是他們的一員,他們想要叫我發表聲明說探險 隊是他們贊助的;當然,我會得到的交換條件是陞遷。你認為如何?」她知道他會有何 反應,所以她把聽筒朝向他。柏恩並未看見,他的眼睛從未離開電視。「告訴他們免談 。」他說道。 當她把聽筒放回耳邊時設法壓抑住笑聲。「我丈夫不認為那是個好主意。」她勇敢 地說道。「再見,艾先生。我會寄給你一封正式的辭職信……是的,我認為有必要,再 見。」她掛上電話,臉上因滿足而容光煥發,繼續回頭看她的報紙。 當他們準備要睡覺時,柏恩說道:「你後悔辭職嗎?」 「一點兒也不。我喜愛考古,我不會放棄它。『巴西古物委員會』提供我一個職位 ,而我打算接受。你有興趣再出去挖東西嗎?」 「有何不可?」他慵懶地答道。 「我們也會繼續當嚮導。」「我的第一次經驗真是令人嚇破膽。」「是的,」他低 語。「開始吧!」他喊道,並想起某件令他感興趣的事。「你父親的密碼是根據主禱文 ,是嗎?」「我教你怎麼解密碼,」她說道,把臉轉向他的肩膀。他溫熱的男性氣味使 得她想要更深入他,所以她便付諸行動,並得到他的回應。「在早晨記起它有點困難。 」「主禱文?自從我還是小孩時就會了。」「這個版本有點不伺。」「怎麼不同法?」 「它是古老的蘇格蘭語。」 「古老的蘇格蘭語?」他暈眩地重複道。 「它是像這樣的。」她在飯店漆黑的房間中躺在他的手臂上,然後開始朗誦。 「天啊。」他喃喃地說道。 她在黑暗中微笑。「正是如此。」 熾天使書城
【終曲】 「路先生!」柏恩回頭,在擁擠的碼頭中尋找叫他的人。婕安在他們正在裝運補給 品,準備返回石城的船上。她抬起頭並發出一陣尖叫聲,接著快速地跳下船飛奔過柏恩 身邊,展開雙臂。她緊抓住一個男人並熱切地抱住他,柏恩皺起眉頭。然後他不只認出 婕安抱住的人,也認出了站在那個男人後面的人,愁容轉換成露齒的微笑。放開喬吉抱 住派比,後者看起來一臉的驚恐。接著柏恩走到他們身邊,和兩人握手。「你們什麼時 候回來的?」 「昨晚。」喬吉說道,依舊為著婕安的歡迎而臉紅。「所有的碼頭都在談論著你及 小姐。我們獲悉那是你的船,所以知道今天能在這裡找到你們。」 「讓我們找一個有啤酒喝的地方聊聊。」柏恩說道,雙方都很有默契地不提有關探 險的話題。他們在一間昏暗的酒吧裡坐下來。 「你們全部都回來了嗎?」婕安問道。 喬吉點點頭。「除了文森。在我們離開之前葬了他和你哥哥。至於另外一位,柯提 文,並不用我們操心。」 「他怎麼了?」柏恩問道。「杜雷蒙殺了他,就在帳篷那兒。」 「我早就開始懷疑了。當杜雷蒙趕上我們時只有他自己一個人,那時我就猜想柯提 文不是死了,就是負傷後被他遺棄。不論發生什麼事,我們都不用再替他操心了。」 喬吉的黑眸變得嚴肅。「有杜雷蒙的消息嗎,先生?』,柏恩聳聳肩,藍眼睛明亮 而且冰冷。「我也不擔心他。」喬吉從那一句話猜出他們再也不會見到杜雷蒙了,而那 似乎是令他最感到快樂的一件事。 「我們正準備再度出發,」婕安輕聲地說道。「我原本想試著帶回瑞克的屍體,但 是現在我會讓他留在那兒。」就在石城中,她的哥哥終於與她親近,他在那兒首次對她 表示關切。父親沒有找到石城,但是他的孩子們做到了;就某方面來說,薛家人葬在石 城裡,成為吸引眾人傳說的一部分,真是再適合不過。 柏恩把手放在她的椅背上,她感覺到他以一種無聲的安慰,輕柔、主動地撫摸著她 的肩。他們組織探險隊的這幾天都在狂亂的活動中過去,由於現在政府也參與這項計劃 ,因此事情似乎變得更加地複雜。但是無論何時她覺得沮喪或疲累,以及在無可避免的 悲傷時刻,柏恩本能地就會知道,並藉著他的撫觸告訴她,她並非孤單一人。 「我打算擴充探險隊的規模。」柏恩說道。「如果你們還有興趣,隊上永遠歡迎你 們加入。」他微笑著。「並非所有旅行都像上次一樣。」 「謝謝你,先生,」喬吉說道。他看起來對這項建議感到非常高興。「我會告訴其 他人。」 派比說的話很少,他寂靜地離開酒吧前,用他自己的語言和柏恩低聲說了幾句話。 「派比說些什麼?」婕安問道。 柏恩靠回椅背。『『嗯,派比以前為我工作過幾次。他要說的是他比較喜歡與河流 為伍,並非常感謝我們。但是如果要他再幫忙去尋找空蕩蕩的死城,那麼他將會很快樂 地呆在陸地上。」 大家都笑了,談話轉移到回憶一些探險時所發生的事情。接著喬吉必須離開,柏恩 和婕安也得回到船上。 「我要給你一個驚喜。」當他們兩人走回碼頭時,柏恩說。這令她起疑。「你知道 我不喜歡驚喜。」「我曾經令你失望過嗎?相信我。」她抗議地笑著,而那引來一個用 力、迅速的親吻。柏恩擁著她繼續走。「你有沒有在吊床上睡過?」他頑皮地問道。 她不打算被自己的陷阱套住。「你是指什麼?」她鄭重其事地說道。他詳細地解釋 。 「你知道答案。」 他露出非常滿意的表情。「你今晚就會。」 「喔,是嗎?』』那天下午他們已把吊床裝上船,婕安停下來並交叉雙臂。「我今 晚不要睡在船上。」 「當然不會,我們要睡在家裡。」 柏恩現在的住處就是家。她覺得旅館對他們而言太貴了,而他覺得那裡有太多人打 擾。他住的地方絕不會裝飾得像雜誌封面一樣,但是卻具備所有的必需品:一個廚房、 一張床以及實用的水管。「先讓我弄清楚這點,」她說道。「家裡究竟有什麼東「吊床 。我今天買了一張。」 「原來如此。」她的確瞭解,而且她的想像已經令她感到興奮,只需看一眼柏恩就 知道他也有同樣的感覺。「但是當我們有一張又大又好的床時,何必還要一張吊床?』 ,柏恩再度擁緊並親吻她,然而這次的吻是徐緩的。「我們先從吊床開始,」他說道。 「誰知道會在哪裡結束?』,婕安仰起頭大笑——和柏恩在一起,任何事情都是一項冒 險。 全書完 熾天使書城
踴躍購買他們的書籍,用實際行動來支持你欣賞的作者 出版社:林白 出版年月:1994-01 定 價 : 18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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