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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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簡介】 海盜船「翡翠號」縱橫大洋,般長裴根主宰一切,讓人聞風喪膽,他卻備受窮人景 仰。 韋凱恩男爵發誓要除掉這位傳奇式的海盜,為他弟弟報仇。這時有一位美艷無比、 天生麗質的女子──潔玉,上門要求他保護,男爵不得不同意,她太美了,渾身上下滿 溢著讓人傾倒的青春氣息。 凱恩鐵石心腸、位高權重、高貴傲慢,從來沒有女人能夠迷惑他。然而,潔玉對他 熟練的愛撫有著天真的感應,他們逐漸陷入了一場精心設計的陰謀之中,他們的愛情將 承愛最嚴厲的考驗…… 熾天使書城
【第一章】 一八一五年倫敦獵人正在耐心地等待他的獵物出現。 韋凱恩男爵繼續玩他的游戲。儘管危險,卻十分有效。總有一天那位裴根船長會聽 說這件事:有人冒用他的身分。他會被迫親自出面處理,因為在傳說中他是一個極端自 負的海盜船長,絕不容許別人冒充他在外面招搖。而韋凱恩男爵就是要誘他現身,和他 面對面地做一場殊死鬥,消滅他以及他身上的傳奇故事。 其實男爵也沒有其他選擇。所有誘殺裴根船長的計劃都落空了,男爵所設立的巨額 賞金根本不發生作用,那些為了幾個錢連母親都可以賣掉的水手居然沒有人肯背叛他─ ─不知是因為崇拜還是畏懼。 這個海盜頭子是個神秘到極點的人物,從來沒有人真正看到過他,他的那艘海盜船 「翡翠號」倒是有不少人見過,它航行在大海上,輕快的身影像幽靈一樣。富人們一看 到那艘黑色的大船,就知道噩運要臨頭了;而窮人們卻會雀躍萬分,因為裴根船長向來 有劫富濟貧的名聲,他是個俠盜。 但是雖然有不少人自稱看過那艘船,卻沒有人能描述船上的細節,也無法指認上面 任何一名水手,這樣的撲朔迷離更增添了大家對裴根船長的崇拜與敬畏,甚至迷信,他 成了海上主宰一切的幽靈。 裴根的搶奪行為其實絕不限於海洋之上,在陸地上他的威名往往更令人恐慌。但是 大家都說他只對富人下手;而且每次做案之後都會在現場留下一枝長莖的白玫瑰,作為 他午夜拜訪的標記。 不用說,窮人們早就把他偶像化了,他們想信翡根是個浪漫的英雄。甚至連教會對 他也頗有好感,因為他對教堂的捐獻從來不會吝嗇。 但是英國國防部的態度就不同了。他們懸賞大筆金錢要裴根的人頭,韋凱恩甚至把 賞金的數目加倍。當然他要獵殺裴根主要是為了他個人的因素,而且他不擇手段要達到 目的。 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他非殺了裴根不可。 不過有趣的是,他和裴根的確算得上棋逢敵手,韋凱恩男爵的名聲向來令黑道人物 聞風喪膽,他替政府工作多年,立下功績無數,自成傳奇。不過他本來對裴根的事不聞 不問,可是裴根偏偏惹上了這位煞星為自己樹立了一位仇人。 一夜復一夜,凱恩每天晚上到這家杜威酒館報到,位置就在倫敦的貧民窟裡,是船 員和碼頭工人最常去的地方,凱恩通常坐在角落裡,背靠著石寺以防有人偷襲、他耐心 地等待裴根出現。 他在這種三教九流的環境裡倒也來去自如,這裡是倫敦最黑暗的角落,一個人能否 生存不是看他的家世背景,而是看他的塊頭、挨揍時忍受痛苦的能力,以及他是否具有 一副鐵石心腸。 凱恩來到杜威酒館的第一夜,就有賓至如歸的感覺。光是他那魁梧的軀幹就可以嚇 倒不少小混混,再加上一頭濃密的黑髮,一身古銅色的肌膚,還有他那深邃、冷靜、犀 利的眼神,似乎可以穿透銅牆鐵壁,往日曾讓倫敦上流社會的淑女神魂顛倒;可是自從 他開始計劃復仇之後,那些淑女們就噤若寒蟬,因為他就得冷酷、無情……後來他決定 偽裝成裴根船長的模樣,而且相當成功,因為長久以來一直流傳著一種說法:裴根船長 其實是一位貴州紳士,只不過為了維持他豪奢的生活,才下海做海盜。凱恩充分利用這 個傳說,他第一次進杜威酒店的時候,穿的是他最豪華的服裝,甚至還在領口別了一朵 小小的白玫瑰;他一進去就引起一片竊竊私語的驚歎聲。 當然,他隨後也得露幾手才能樹立自己的威望。他狠狠教訓了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 傢伙,他雖然穿得像個紳士,打鬥起來卻兇猛異常,連這一逞最粗壯的莽漢也看得心驚 肉跳。他很快就贏得人們的敬畏與愛戴,後來有個比較大膽的傢伙甚至問他是不是裴根 船長?凱思根本不必回答,大家早就認定了他就是那位傳奇英雄。不久之後,裴根船長 夜訪杜威酒館的消息就像野火一樣傳了出去。 杜威酒館的老闆是個頭頂光溜溜的愛爾蘭老粗,綽號就叫「和尚」,當年他是靠賭 博耍老千贏得了這有酒館。「和尚」是唯一清楚凱恩計劃的人,並且全力支持他,因為 他很清楚裴根與韋家的糾葛,而且凱恩的計劃還替酒館招來不少慕名而至的客人,他正 好乘此機會大撈一筆。 多年前和尚的頭髮就掉光了,不過兩道糾結的眉毛倒是又粗又濃,像籐蔓一樣盤踞 在他的前額。現在他慢慢皺起眉頭,已經是凌晨三點了,看來男爵一夜的守候又將落空 ,而且酒館在一小時前就該打烊,最後兩個醉醺醺的客人被他打發走之後,和尚走到凱 恩的面前。 「您比癩皮狗身上的跳蚤還有耐性,夜夜在這裡守候,真希望你能堅持下去。」和 尚替男爵倒了一大杯白蘭地,自己拿著酒瓶猛灌。「你會把他逼出來的,老凱,我百份 之百;而且他一定會派一、二個爪牙來探探虛實,所以我一直提醒你要提防有人偷襲。 」 和尚又喝一大口酒,冷哼一聲。「裴根向來很保護他的名聲,你的偽裝一定讓他氣 白了頭髮,他遲早會出面的。他XX的,我敢打賭就是明天晚上!」 凱恩點點頭,其實和尚每天晚上都這麼說。 「你會打倒他的,老凱,就像獅子搏兔一樣。」 凱恩長飲一口,背靠在牆上休息。「我會的。」 他斬釘截鐵的聲音令和尚打了一個冷顫。這時酒館門突然打開,和尚微側身正想大 聲告訴來客酒店已經打烊了,不過門口站立的人令他大吃一驚,目瞪口呆,過了一會兒 才能發出聲音。「我的老天啊!天使降臨了!」 凱恩正對著門口,看得一清二楚,雖然表面上他不動聲色,但他心中也跟和尚一樣 震驚。他的心跳突然加速,呼吸越來越急促。 她的確像個天使,凱恩甚至捨不得眨眼,她只用目光便俘虜了他。凱恩從來沒看過 這麼美的綠,像春天月光下一大片草原的綠。 她凝視著凱思,凱恩也凝視著她,害怕自己一閉眼,她就會消失在夜色中。 他們彼此端詳了幾分鐘,然後她突然向他走過來,黑色的兜帽落到肩上,露出她火 紅色、茂密豐美的頭髮,令凱恩屏住氣息,胸口發緊。 凱恩特別注意到她的衣服。她的披肩質料非常好,但是卻被撕破了,好像是被人用 刀子割破的。他又注意到她的右邊臉頰上有輕微的瘀血,飽滿的下唇上也有傷口,額頭 上甚至被泥土弄髒了。 她如果是天使,那這間亂七八糟的酒店就像地獄一樣,凱恩心想。而且她雖然像剛 被魔王打敗,仍然十分迷人,令他的心騷動和不安,他緊張起來,等她開口。 她走到桌子旁邊,直瞪著凱恩衣襟上別的那朵白玫瑰。她似乎有點害怕,雙手微微 地顫抖,緊抱著一包東西在胸口,手指上有幾道傷痕。 「你一個人嗎?」凱恩終於忍不住先開口,希望自己沒嚇到他。 「是的。」 「在這個時候?在這種地方?」 「沒錯。你是裴根船長嗎?」她的聲音有點沙啞,但仍然十分溫柔。 「問問題的時候請你看著我。」 她不理會他的命令,仍凝視著那朵白玫瑰。「求求你,先生,回答我的問題。」她 喃喃說道。「你是裴根嗎?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那位海盜說。」 「我是裴根。」凱恩回答。 她點點頭。「聽說只要價碼夠高,你什麼事都肯做,是不是?」 「沒錯,你要我做什麼?」 她把懷中沉重的袋子放在桌上,幾個銀幣從袋口滾出來;在一旁的和尚輕吹聲口消 。「總共是三十個銀幣。」她說道,仍然不肯直視凱恩。 凱恩揚一揚眉毛。「三十個銀幣?」 她怯怯地點點頭。「夠不夠?我只有這麼多了。」 「你想陷害誰?」 她吃了一驚。「喔,不,你誤會了。我不是要陷害任何人,我不是猶大,先生。」 凱恩皺皺眉頭。「那你要求我做什麼?」 「我請求你殺掉一個人。」 「啊。」凱恩似乎很失望,這女人看起來那麼天真無邪,那麼楚楚可憐,但是她卻 要求他殺人。「誰是那個倒楣鬼?丈夫或情人?」他的話中帶刺,好像用釘子刮過石板 一樣。 不過她卻不在意。「不是。」 「不是?那你還沒結婚嘍?」 「這個問題重要嗎?」 「喔,是的,很重要。」他故意模仿她的聲調,也在那邊喃喃細語。 「我還沒結婚。」 「那麼你到底想殺誰?你爸爸?你兄弟?」 她只是搖搖頭。凱恩越來越沒耐性,他傾身向前。「我懶得這樣問個不停,你自己 說吧。」他的語氣中帶著威脅,希望盡快把事情搞清楚。 但是他仍然一臉頑固的表情,甚至還有點不高興。「我希望你先接受這項任務,然 後我再跟你說清楚。」他還是只看著他的衣襟。 「好吧,」他很不耐煩。「我接受。」 她長長吁了一口氣,如釋重負。 「趕快告訴我你要殺的人。」他再度催促。 她緩緩抬起眼睛看著他,她眼中痛苦的神情令凱恩胸口一緊,真想伸出手臂把她擁 入懷裡,好好安慰她……凱恩警覺自己正在想入非非,連忙甩甩頭。真是的!他心中暗 罵一聲,這個女人是要他去殺人。 他們對視了一陣子,凱恩於是再問一遍:「怎麼樣?你想殺誰?」 她深深吸一口氣後才回答:「殺我。」 ********* 熾天使書城
【第二章】 「我的老天爺!」和尚喃喃說道。「你一定是在開玩笑,我的小姐。」 她回答酒店主人的時候依然凝視著凱恩。「我是非常、非常認真的,兩位先生。你 以為我會三更半夜跑來這鬼地方跟你開玩笑?」 「我想你是瘋了。」凱恩回答。 「不,你錯了。」她平靜地回答。「如果我真的瘋掉,事情就容易多了。」 「是嗎?」凱恩盡量壓抑自己的脾氣。「你要我什麼時候執行這個……這個……」 「任務?」 「對,任務,你要我什麼時候完成任務?」 「現在。」 「現在?半夜三點?」 「假如你方便的話。」 「方便?」 「喔,天啊!我真抱歉。」她喃喃說道。「我沒有意思要你生氣。」 「你為什麼以為我在生氣?」 「因為你對我吼叫。」 她說的沒錯,凱恩也發現自己的聲量越來越高,他長歎一聲。他許久不曾如此激動 ,也許是因為她的要求實在太荒謬了,任何一個有腦筋的人都不會接受。但是她的模樣 又是那麼誠懇、脆弱。老天!這女人還年輕得很,她應該乖乖待在家裡,讓家人好好愛 護、保護;而不是一個人冒險到這髒兮兮的酒吧來胡說八道。 「我知道我讓你很難受。」她又說道。「我真的很抱歉,裴船長,你從來沒殺過女 人嗎?」她的聲音充滿了同情。 「對,我是沒殺過女人。」他咬著牙說道。「不過凡事總有個開始,對不對?」 他的意思本來只是諷刺,但她卻信以為真。「對極了。」她衝口而出,而且臉上還 帶著一點贊許的微笑。「應該不會太難,我會幫忙的。」 他真想用頭去撞牆。「你願意幫忙?」他痛苦地問。 「當然。」 「你真的瘋了。」 「不,我沒有。」她爭辯。「不過我倒是很絕望,你最好忙完成任務。你能不能趕 快把酒喝光好辦事?」 「幹麼那麼急?」 「因為他們隨時都會找上我,大概就在今夜。我會死的,裴根,不是被他們殺掉就 是被你殺掉,但是我寧願自己做主,想信你應該了解。」 「那麼你為什麼不乾脆自殺?」和尚插嘴。「不是容易多了嗎?」 「拜託你,和尚,不要鼓勵她做傻事。」 「我不是在鼓勵她。」和尚爭辯。「我只是想了解,為何如此美麗的小姐會想不開 。」 「喔,我才不要自殺,」她熱切地解釋。「那樣我就有罪了,所以一定要找第三者 幫忙,你不懂嗎?」 凱恩再也忍不住了,他跳起來差點翻倒椅子,兩手用力撐著桌面;「對,我不懂, 不過在天亮前我一定會把事情搞清楚。我們從頭開始,首先你得告訴我你的名字。」 「為什麼?」 「這是我的規矩,我裴某向來不殺無名之人。」 「一個愚蠢的規矩。」 「回答我。」 「潔玉。」 「媽的…!我要的是你的真名和全名!」他咆哮著。 「媽的!那就是我的真名,你想怎麼樣?」她毫不畏縮地反抗。 「潔玉這個名字很奇怪,不過倒也適合你,你是個奇怪的女人。」 「你在說廢話,先生。我雇你是因為你能完成任務。難道這是你的習慣?在殺一個 人之前先對他身家調查?」她也慢慢發怒了。 但是凱恩並不放在心上。「告訴我你姓什麼,否則我要把你勒死。」 「不,你不可以勒死我,我不想死得那麼難看,而且我是出錢雇殺手的人,一切聽 我的,請你記好。」 「那你有何打算?」他問。「喔,算了,我也不想知道。」 「但是你一定要知道。」她爭論。「你若不知道我想怎麼死,如何執行任務?」 「慢一點,這個問題待會兒再談,我們一件件來,潔玉,你的父母親是不是在家裡 等你回去?」 「很難講。」 「為什麼?」 「因為他們都死了。」 他閉上眼睛數到十。「那你是一個人住嘍?」 「不是。」 「不是?」 這回換她歎息。「我有個哥哥。好了,裴根,我不跟你嚕蘇,實在太冒險了。」 「冒什麼險?」和尚問道。 「你對我了解得越多就越難執行任務。要殺一個你喜歡的人是很難的,對不對?」 「我絕不殺我喜歡的人。」和尚點點頭。「其實我從來沒殺過人。」 凱恩幾乎忍不住要用吼的。「潔玉,我跟你保證那不會是個問題,因為到目前為止 ,我一點都不喜歡你。」 她莫名其妙地退後一步。「為什麼?我又不像你那麼討人厭,你是不是天性就這麼 古怪?裴根。」 「不要再叫我裴根。」 「為什麼?」 「很危險的,小姐,如果被人偷聽到。」和尚連忙解釋,他注意到凱恩已經快按捺 不住了,下巴繃得緊緊的。男爵的脾氣向來不好,而這無知的小女人又一再地激怒他, 和尚不知道他還能壓抑多久,否則這女人遲早會被他嚇死。 「那我要叫他什麼?」潔玉問和尚。 「叫他凱恩。」 她很不優雅地悶哼一聲。「他的名字也好不到哪裡去。」她斜斜瞄他一眼。 凱恩伸出手扣住她的下顎,強迫她正視他。「你哥哥叫什麼名字?」 「納山。」 「他現在人在哪裡?」 「有事情出國去了。」 「什麼事情?」 她啪的一聲打掉他的手。「航海的事。」 「他什麼時候回來?」 她的怒火熾烈。「兩個禮拜後。」她大叫。「好了,我回答過你所有問題,現在能 不能請你高抬貴手,趕快執行任務。」 「你住在哪裡?」 「先生,你沒完沒了的問題已經讓我頭痛欲裂。而且我很不習慣男人在我面前亂吼 亂叫。」 凱恩很無奈地看著和尚。「這笨女人都快死了,居然還在抱怨她的頭痛。」 她突然也伸手緊扣住他的下顎,強迫他看著她,完全是模仿他剛才的動作。凱恩怔 了一下,不知如何是好。 「現在換我發威了。」她說。「我來問問題,你來回答,我是付錢的人,先生,而 且最重要的是,我想確定你到底要不要殺我。」 「你先得滿足我的好奇心,我才能決定。」 「不行。」 「那我就不殺你。」 「你混蛋!」她氣極了。「你剛才已經答應過我的,你親口答應的!」 「我不能扯謊嗎?」 「你太令我失望了,一個有榮譽感的男人不可以言而無信,你真該覺得羞愧。」 「潔玉,我從來沒說過我是個有榮譽感的男人。」 「沒錯,小姐,他是沒說。」和尚在一旁附和。 她碧綠的眼睛冒出火花,雙手按著桌子,前傾著身體,咬著牙低聲說:「我聽說偉 大的裴根船長,從來絕對不會背棄他的承諾。」 「那你的消息顯然不正確。」 他們兩個現在幾乎是鼻尖對著鼻尖,凱恩聞到她身上一股清閒的體香,幾乎要把持 不住。她一直對他搖頭,凱恩一時不知道怎麼說。從來沒有一個女人敢和他平起平坐, 的確,那些千金閨秀通常對他百依百順,像小可憐一樣。不過眼前這名女子就大大地不 同了,她不但盛氣凌人,而且根本不把他當回事。不知道為什麼,凱恩突然有一股想捧 腹大笑的衝動。 「你真該被吊死。」他突然咒罵她。「你把我當白癡,雖然你看起來不像個會幹這 種混賬事的人。」 她轉身想離開,但立刻被他抓住,他逼近她的臉龐說道:「我是個海盜,小姐,我 們專干一些混賬事。」 他已經預備好要承受她的發作,但卻沒想到她突然哭了起來,凱恩不知所措,手忙 腳亂地往口袋裡掏手帕。 不過和尚倒是立刻把握這個機會,跳起來上前安慰她,笨手笨腳地拍她的肩膀。「 乖乖,別哭。」 「都是他的錯。」她哽咽道。「我只是要他幫點小忙,只要他幾分鐘時間,但他就 是不肯乾脆地答應。我甚至願意等他喝完酒,」她邊說邊哭。「而且我還願意付好價錢 。」 和尚怒沖沖地瞪凱恩一眼。「看吧,你把我們的小美人弄哭了,你看她多傷心。」 他奪過男爵手裡的手帕,笨手笨腳地幫她擦臉。「沒關係的,小姐。」他安慰她。 「不,有關係的。」她還要爭辯,但是和尚摀住她的鼻子,她的聲音含糊不清。「 你知道嗎?我這一輩子還沒向人家求過什麼,結果第一次就碰釘子。現在大家都不重視 職業道德了,真的,他們寧可偷雞摸狗,也不肯規規矩矩的嫌錢。真可恥,對不對,和 尚?」 凱恩驚訝得說不出話來,他不知道自己應該擁她入懷好好安慰她,還是潑她一臉冷 水,要她清醒一點。不過有件事倒是可以百份之百確定,如果和尚再對他吹鬍子瞪眼睛 ,凱恩會打斷他的鼻樑。 「我的大小姐,收一位女士的錢然後殺掉她,實在算不上什麼職業道德。」和尚溫 和地與她爭辯。 「誰說的?」她立刻反駁。「只要這位女士願意就可以。」 和尚揉一揉眉毛。「她說的好像也有點道理,對不對?」他問凱恩。 「拜託……嘿,你要幹麼?」凱恩看到她在收拾包袱,連忙問道。 「我要走了,對不起打擾你了,裴根,或者凱恩。」她把袋口打結,轉身向門口走 去。凱恩在她身後高喊:「你要去哪裡?」 「干你屁事!」她很不客氣。「不過告訴你也沒什麼關係,我要去找一個比較能跟 我合作的人,沒找到絕不罷休,反正天亮之前,我必定要找到一個願意殺我的人。」 他在門口把她攔下,扳住她的肩膀,緩緩把她轉過來。可是他一碰到她,她就哭, 哭得凱恩心亂如麻,也管不了那麼多,立刻笨手笨腳地把她擁入懷裡。 她很滿足地靠在他的胸膛上哭泣,似乎找到了避風港,還不斷為自己很不淑女的行 為道歉。凱恩耐心等她慢慢恢復平靜,他從來沒碰過這麼傷腦筋的女人。 老天啊!她可真柔軟,軟得美妙極了,可以完全融入他懷裡。凱恩通常討厭哭哭啼 啼的女人,不過今天晚上倒是例外。 她哭過頭了,開始打嗝,暴風雨漸漸平息,他立刻把握機會對她講道理。「潔玉, 事情沒有你想像的那麼糟糕。」他的聲音低沉且磁性。「我敢保證,一到早上你就會感 激我沒有遵從你的要求。」 「一到早上我就死了。」她哭道。 「不,不會的。」他安慰她,把她抱緊一點。「我不會讓那種事發生。」 「我如果死了,我哥哥一定會難過。」 「那當然。」 「可是我沒有能力對抗他們,那些卑劣小人,我害怕他們會先凌辱我再殺我,我不 要那樣死,一點尊嚴也沒有。」她憤憤不平地說。 「死的有尊嚴?」他問。「你的口氣聽起來像個準備上戰場的士兵。」 「我不希望別人以為我是膽怯的人。」 「假如你哥哥回來,他能幫你解決問題嗎?」 「喔,可以的。」她柔軟的臉靠著他堅實的胸膛。「納山會保護我的,自從爸爸過 世,他一直是我的的保護者,而且他非常強壯。」 「那麼現在就由我來保護你的安全,直到你哥哥回來。你可以信賴我。」 一陣長久的岑寂,她沒有任何肯定的反應,凱恩以為她是感激得說不出話來。可是 當她一臉怒容把他推開,他才知道自己錯得有多離譜。「我不認為你值得信賴。先生, 你本來答應要殺我的,後來又反悔。」 「那件事另當別論。」 「那麼這回你是說真的?」 「對,我是說真的,在你哥哥回來之前,我會保護你的安全。你剛才說兩個禮拜, 是不是?」 她的表情一下子嚴肅起來。「也許會更快,但你是個強盜,怎麼能冒險保護我兩個 禮拜?我聽說政府出了大筆賞金要捉拿你,我可不想害你遭殃。」 「你似乎對我的能力沒有太大的信心。」 「我對你的能力一點信心也沒有。」她糾正他的說法。「我怎麼會有?你剛剛自己 承認說關於你的傳聞未必都是真的;搞不好你根本沒有做案之後留下一朵白玫瑰的習慣 ,對不對?」 凱恩十分氣惱。「你犯不著對我這麼失望。」 「但是我的確很失望!」她叫道。「你甚至沒有榮譽感,真是可憐!而且你看起來 也不夠強壯,恐怕抵擋不住我的敵人,說實在的,要暗算你還不難,因為你……是個很 明顯的目標。喔,對不起,我看你保護不了我。」 他真想把她勒死。 她轉身又想離開,凱恩怔了一下,還是把她抓回來,他用把她像夾住一卷舊毯子般 夾住,然後轉身對和尚說道:「今晚發生的事不可以告訴任何人,和尚,你發誓。」 「自己都不守信用了還要別人發誓。已所不欲,勿施於人,你媽媽沒教過你嗎?」 她問道。 「啊,潔玉,」他說。「多謝你的教訓。」他邊說邊用手指輕撫地的臉頰。「我不 是什麼有教養的紳士,我是海盜,記得嗎?差別很大的。」 她安靜地接受他的愛撫,一臉受驚的表情,過了一會兒,才突然用力推他一把。「 沒錯,差別是很大。」她喃喃罵著。「告訴我一件事,凱恩,如果我激怒你,你會不會 殺我?」 「嗯,不錯的點子。」 「放開我,我不准你碰我。」 「真的不准?」 「對,我最討厭人家碰我。」 「那麼我的上帝啊,我要怎麼殺你?」 她沒領會到他是在開玩笑。「你要用手槍,笨蛋!」她一臉狐疑地看著他。「老兄 ,你總有把手槍吧?」 「我有;那麼我該怎樣……」 「一彈斃命,直接打進我的心。」她耐著性子解釋。「當然你的槍法必須很準,我 不想拖太久。」 「嗯。」他點頭表示同意。「絕不拖延。」 「你怎麼會覺得這種事情有趣?我們在談的是我的死亡!」 「我沒覺得有趣。」他爭辯。「事實上我是在生氣,告訴我,我需不需要先強暴你 ?」 她深深吸一口氣後才敢回答:「當然不需要。」 「真可惜。」 「先生,你的雙親是不是近親交配?我覺得你有點智能不足的樣子,不是白癡就是 全世界最冷酷的人。我覺得你的行為非常非常不可取。」她綠色的眼睛冒出憤怒的火花 ,凱恩從來沒見過這麼奇妙的綠,既純又亮。 「我不相信你的處境真的有危險,潔玉。」他不得不承認。「我想那大概是你豐富 的想像力在作怪。」 「我實在不喜歡你。」她喃喃說道。「至於你無知的看法,我不……」 「潔玉,省點口水吧,我現在沒心情跟你辯,你也別再提你那荒謬的要求。而且如 果你再繼續生氣──你生氣的樣子很可愛──我就要好好吻你,吻得你忘掉煩憂。」 「吻我?」她大驚。「你是不是鬼迷心竅了,為什麼要吻我?」 「我也搞不清楚。」他說老實話。 「你會親吻你不喜歡的人?」 「我想我會的。」他咧嘴笑一笑。 「你是個傲慢的、讓人無法忍受的……」 「親愛的,別口沫橫飛了。」 她立刻閉上嘴,凱恩一邊看著她,一邊對和尚說話:「怎麼樣?和尚。你能發誓嗎 ?」 「沒問題,老凱,我一個屁都不會放。可是你也知道你那寶貝朋友李昂,他會把事 情挖出來的,我擋不了他,所以事先給你警告。」 凱恩點點頭,李昂男爵是他的好朋友,值得他全心的信賴,他們曾在好幾次任務中 並肩作戰,為國家立下汗馬功勞。「沒錯,他終究會知道的,沒關係。不過其他人就不 行了,尤其是滕斯,他實在太多話了。」 和尚點點頭。「還有,拜託你一定要讓我知道這位小姐後來的結果。」 「和尚,」潔玉突然開口。「你身邊有沒有手槍?」 她的疑問太熱切了,凱恩知道她在打什麼主意。「他沒有也不會做。」凱恩連忙說 道。 「我沒有什麼也不會做什麼?」和尚摸不著頭腦。 「你沒有手槍,也不會殺她。」凱恩斬釘截鐵地說。 「噢,我當然不會。」和尚猛點頭。「凱恩,你不會忘了你設的陷阱吧?」 「我怎麼會忘。」然後他問潔玉:「你的馬車會回來接你嗎?」 她很氣惱。「我是雇車來的,而且我根本沒打算活著回去。」她推開凱恩,拿起走 道旁一個灰色的大袋子。「我所有的財產都在這裡了。」 「那你是計劃等你被槍斃後,你的財產就丟在路邊任人取用?」 「我就是要讓這包東西被偷。」她的口氣好像老師在教一個笨學生。「我希望這些 舊衣服能分給窮人,反正我以後也用不著了,等你──」 「夠了!」他咆哮。「別再提『殺』這個字,你聽懂了嗎?」 她還沒來得及回答,凱恩就扯住她的頭髮,她尖叫一聲;凱恩注意到她耳朵後面腫 了起來。「天啊!潔玉,你是怎麼弄的,那麼大一個包?」 「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麼事。」他放下手。 「我在我哥哥家樓上,被地毯絆到鞋跟,滾下樓去,最後頭撞到欄桿,撞得我七葷 八素。」 凱恩覺得她說話真有趣。「你差點害死你自己。」他問:「你常常這麼笨拙嗎?」 「不,我從來不笨拙。」她立刻反駁。「我一向很淑女的,至少不會像你那麼粗魯 。」 「你跌倒之後呢?」和尚很好奇。 她聳聳肩。「我走動一下想讓腦筋清醒一點,然後他們就開始追我了。」 「他們?」凱恩問。 她皺皺眉頭。「殺害那紳士的一批傢伙,我看到他們殺害了一位衣著高雅的紳士。 」她解釋道。「拜託,專心一點,我剛才不是提過了嗎? 和尚搖頭晃腦。「我想你沒有,小姐。」 「你看到一場謀殺案?不,潔玉,你從頭到尾都沒提過。」 「好吧,至少我本來要提的。」她兩手抱胸,看起來很不高興。「要不是你一直跟 我吵,我早就把事情說出來了;都是你不好。」 「你是摔倒之後還是之後看到的?」凱恩繼續問,不理會她的責難。 「是那之前……不,之後,喔,我記不清楚了,我頭痛欲裂,別再問個不停好不好 ?」 凱恩轉身看著和尚。「現在我懂了。」然後他看著潔玉。「你出事的時候是不是穿 著披風?」 「對啊!」她看起來很迷惑,不知道他突然問這個幹麼。「但是──」 「你摔下來時候扯破了披風而且碰傷了臉頰,是不是這樣?」 「告訴我你心裡到底在想什麼?」 「很簡單,你的頭部受傷,所以思考有點混亂。當然啦,大部分女人思考都很混亂 。不過你只要休息靜養幾天,就會了解到自己不過是在胡思亂想,然後生活一切恢復正 常。」 「我沒有胡思亂想!」她大吼。 「你昏了頭了。」 「才沒有!」 「別對我吼叫。」凱恩命令她。「如果你肯好好想一想剛才我說的──」他一看到 她就搖頭打住了。「現在我沒法子跟你講道理,等你舒服一點再說吧。」 「他說的很對,小姐。」和尚在一旁附和。「如果你看到的被害人是有名望的紳士 ,這個消息馬上會傳遍全市。現在聽凱恩的,他知道怎麼做。」 「但是如果你認為我只是在胡思亂想,你又何必保護我?」 「喔,不對,依你現在的情況你更需要保護。」他不給她反駁的機會。「不管你高 不高興,我要保護你,直到你恢復清醒。」他溫和地笑一笑。「現在把袋子交給我,我 替你背。」凱恩立刻伸手搶過她袋子。「老天!你這裡裝了多少東西?」他問。「這袋 子大概比你還重。」 「裡面是我所有的家當,假如你背不動,就還給我吧!」 凱恩搖搖頭,抓住她伸出來的手。「算了吧!我的馬車就在附近,你該回家上床了 。」 她嚇了跳。「上誰的床?」 凱恩大聲歎氣。「你自己的床。」他低吼。「放心吧,你的貞操很安全的。我從來 不帶處女上床,而且我對你根本沒有興趣。」 說了一大堆違心之論,凱恩希望她會安心一點,至少不要再喋喋不休問一些莫名其 妙的問題。 「那也是你的規矩嗎?」她還是問了。「不跟處女上床?」她似乎很不高興。 凱恩也不知道為什麼,不過還是含糊回答。「是啊!」他想了下,又補上一句:「 我通常也不跟腦筋不大靈光的女人上床,所以你跟我在一起是很安全的。」他挑釁地一 笑。 「我想我要開始恨你了。」她喃喃道道。「你跟我在一起也很安全,我不會讓你碰 我。」 「很好。」 「好個頭,如果你再這樣拖著我,我就要一直尖叫,叫到警察來抓你,裴根。」 「我不是裴根。」 「什麼?」她幾乎跌跤。 「我說,我不是裴根。」他連忙抓住她。 「那你到底是誰?」他們走到馬車旁,可是潔玉死也不肯上車,除非他先回答她的 問題,而且她一直把他伸過來的手打開。 凱恩歎了一口氣,把袋子丟到車伕腳下,轉身盯著她。「我的名字真的叫凱恩,韋 凱恩男爵。現在你可以上車了嗎?車上我再跟你詳細解釋。」 「你保證?」 「我保證。」他低吼一聲。 她半信半疑,雙手抱胸。「真可恥,愷恩,你居然冒充一個高貴的海盜……」 「那個混蛋或許很厲害,可是他絕不高貴。」 「你怎麼知道?我敢打賭你從來沒見過他,你是不是窮極無聊才會……」 他的表情嚴峻,緊緊抓住她的臂膀,半抬半推地把她丟進車裡,一點都不溫柔。馬 車隨即離開酒館,進入漆黑的街道,車廂裡也是漆裡一片,潔玉看不到他的橫眉瞪眼, 倒是松了一口氣,而他看不到她嘴角的微笑,兩個人慢慢恢復平靜。 「你為什麼冒充裴根?」 「我要獵殺他。」 「為什麼?」 「等一會兒再說。」他開始不耐煩。「等一會兒我再全部告訴你,好不好?」凱恩 希望自己嚴厲的語氣能嚇阻她,好讓耳根清靜一下,可是這回他又錯了。 「你是不是因為我破壞了你的計劃而生氣?」 他歎口氣表示不耐。「你沒有破壞我的計劃,等我把你安頓好,我會繼續獵捕的工 作。別擔心,潔玉,我不會失敗的。」 事實上她一點也不擔心,但她不能告訴他,凱恩絕對沒有失敗,他的確從酒館中把 裴根「扯」了出來。 她的任務圓滿達成,她的哥哥一定會很高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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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用眼淚的確是很好的一招,潔玉心想;她甚至對自己淚腺這麼發達,感到很驚訝。 也沒想到凱恩這個大男人,居然會被幾滴淚水弄得手足無措,方寸大亂。從此她的計劃 又多了一項無往無利的武器。 潔玉並不覺得自己的欺騙行為有什麼可恥的。非常時期總免不了非常手段,這是她 叔叔柯哈利常說的。不過他假如知道這件事一定會笑得前仰後合。畢竟他從沒看潔玉哭 過,甚至上次潔玉被他們的死對頭──麥金德──鞭打時,她連哼都沒哼一聲。不過哈 利很快就把姓麥的擺平了,她只挨了一下鞭子。 當然柯哈利也不會贊同她這回大膽的計劃,但她根本沒有時間航行到他們的小島上 跟他商量,因為凱恩隨時會有性命之虞,潔玉有責任要救他。 她對這位凱恩男爵可以說是了若指掌。這人個性很複雜,潔玉從國防部偷來他的資 料仔細讀過。不過那厚厚的一疊資料中可沒他是如此英俊挺拔,只是記述了他一樁樁大 膽的冒險事業。他有個代號就叫做「獵人」,的確,他是個名副其實的獵人,從不放棄 他的獵物,總是堅持到最後一刻,完成每一項不可能的任務。 凱恩在接到他弟弟死訊的那一天,辭掉了工作;而他也是在那一天才知道,原來他 弟弟也是為政府工作的秘密人員。 凱恩和他弟弟克林,來自一個大家庭,底下還有四個妹妹,他們家人之間的感情非 常緊密。凱恩的檔案資料中也提到,他天生就是個保護者,潔玉準備大加利用。 潔玉以前就認識克林,是她把他從海裡搭救起來,兩個人很快成為朋友。經由克林 的描述,她對凱恩也頗有好感,不過直到他們真的見了面,潔玉才知道凱恩對她的吸引 力有多強,令她深覺困擾,她知道只要給他機會,他會將她席捲而去。 不過她早已準備好保護自己的方式:盡可能偽裝成凱恩討厭的女人,不是哭哭啼啼 ,就是喋喋不休、抱怨個不停。大部分男人討厭沒教養的女人,不是嗎?潔玉希望自己 不要估計錯誤。她大概至少要跟凱恩共處兩個禮拜,然後就分道揚鑣,各過各的生活。 潔玉現在要努力激發他保護者的天性,以便絆住他並保住他的性命。他的大男人思 想將使她的計劃容易得多。不過凱恩曾接受長年的訓練,非常的精明,不容易上當。因 此潔玉特別囑咐她的手下,埋伏在他家周圍的樹林裡作必要的警戒。 自從發現父親的那些信,並將它們給納山看過後,她就堅持自己闖下的禍自己收拾 。她先擠開憂慮,不讓凱恩繼續多想,她得出其不意……並讓凱恩有事忙。「凱恩?你 在想什麼……」 「噓,親愛的,」他要她安靜。「你有沒有聽到……」 「那種奇怪的吱吱聲?是啊!我正想問你。」 「大概是車子出問題了……米勒,」他探頭到窗外叫道:「停車!」 車突然停住,左後方的車輪發出爆烈的聲音,潔玉差點從位子上摔下來,還好凱恩 及時把她抱住,他低聲道:「真該死,偏偏在這時候碰上這種事。」 「我敢說一定是有人故意弄的。」 凱恩皺一皺眉頭。「你留在車內,我出去看看能不能修理。」 「小心一點,」她連忙提醒他。「他們可能在外面等你現身。」 他歎一口氣,打開車門。「我會小心的。」 一等他關上門,潔玉立刻又打開門溜出來。車伕和他站在後面。「真沒想到,爵爺 ,」車伕米勒充滿歉意地說道。「我明明檢查過輪子的。」 「我沒有怪你,米勒。」凱恩說道。「離家還有一段遠路,我們又不能在這裡過夜 。把馬解開,米勒,我要……」凱恩注意到潔玉可笑的舉動,她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一把 匕首,緊緊握在手中戒備著,好像要找人拚命一樣。「收起來,潔玉,你會弄傷自己的 。」 她把刀子插回衣袋裡。「我們是很好的目標,凱恩,站在大街上等人來抓。」 「那麼你就回車裡去。」 她假裝沒聽到,對車伕說:「米勒,輪子是不是被人破壞的?」 車伕蹲下來查看。「看樣子是的。」 「現在我們該怎麼辦?」她問凱恩。 「我們騎馬回去。」 「但是馬只有兩匹,可憐的米勒怎麼辦?他們可能會殺掉他。」 「我不會有事的,小姐。」米勒插嘴。「我剛才喝了一大杯白蘭地,現在身上還暖 暖的,我會待在車廂裡,直到培利來接我。」 「培利是誰?」她又好奇了。 「老虎群之一。」米勒回答。 潔玉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你有個動物朋友?」 凱恩露出難得一見的微笑。「培利為我工作,待會兒我再跟你解釋。」 「我們應該租輛馬車,大家一起走,那樣我就不用擔心米勒了。」她突發奇想。 「在這時候?三更半夜,你去哪裡找出租馬車?」 「和尚可愛的小酒館呢?我們可不可以回那裡去等天亮再走?」 「不行,」凱恩說道。「和尚一定打烊回家了。」 「而且距離也太遠,你走不回去的,小姐。」米勒邊說邊解開韁繩。 潔玉突然走到凱恩身邊,抓住他的手。「凱恩?」 「怎麼樣?」 「我想我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很可能就是同一批人……」她低聲說道。 「別多說了,」他也低聲回答。「不會有危險的。」 「他怎麼知道不會有危險?」 她的聲音聽起來很害怕,凱恩很想好好安慰她。「我的直覺告訴我的,」他誇張的 說。「親愛的,不要再讓你的想像力失去控制……」 「太晚了,我的想像力又實現了。」她投入他的懷裡,把他撞倒地地,他們聽到一 聲槍響。 子彈從他頭頂上飛過,只差一點點便擊中他,無論他怎麼解釋,潔玉救了他一命, 他抓緊潔玉的手,吼叫要米勒小心;然後他推著她向前奔跑,用自己寬厚的肩背保護她 。 街道上又傳出幾聲槍響,潔玉可以聽到身後追逐者沉重的腳步聲,聽起來像一群野 馬要踐踏他們,她很快就失去了方向感,不過凱恩對這一帶似乎很熟,穿過迷宮一般的 大街小巷,潔玉幾乎喘不過氣,跌了一跤,他立刻把她抱起來,繼續逃亡。 追逐者的腳步聲終於消失,凱恩帶著她,氣喘吁吁地跑到泰晤士河上一座大橋的中 央,停下來休息,凱恩靠在欄桿上,一只手仍然摟著她。「差一點就沒命了,媽的!今 晚我的直覺故障了。」 潔玉的心跳難受極了,凱恩卻好像沒事一樣,立刻恢復了正常。「你常常在大街小 巷裡跑來跑去嗎?」她突然問一個奇怪的問題。 「沒有啊,你問這個幹麼?」 「你對這些迷宮般的巷子很熟,我們跑了這麼久,從來沒撞死胡同。」 「沒什麼。」他聳聳肩,卻幾乎把她摔到橋下去,潔玉連忙抱住他的頸子。 「你可以放開我,我想我們已經沒有危險了。」潔玉說。 「恐怕還不行。」凱恩搖搖頭。 「我已經說過我不喜歡被人碰,放我下來。」她狠狠瞪他一眼。「你不會因為這次 意外而怪罪我吧?」 「不會,你何必問。」 「好,那廢話少說,跟我道個歉我就原諒你。」 「道歉?」他無法置信。「為什麼?」 「因為你說我想像力失控,說我昏了頭,而且態度惡劣。」 他沒有道歉,只是微微一笑,她注意在他在臉頰上一個迷人的酒窩,心跳又漸漸加 快。 「我們目前陷在倫敦最黑暗的角落,前無去路,後有追後,而你還有閒情逸緻要我 道歉?親愛的,你真的是瘋了。」 「你做錯事的時候都會記得道歉。」她解釋道。 他直直瞪著她,表情中充滿了挫折感,潔玉忍不住對他微笑。老天!他真是個英俊 的惡棍。朦朧的月光使他的輪廓柔和許多,真希望他再對她微笑。 「潔玉,你會游泳嗎?」 她只凝視著他飽滿性感的嘴唇和整齊雪白的牙齒。 他搖一搖她。「你會游泳嗎?」他的聲音更急迫了。 「會啊!」她打了一個很不淑女的呵欠。「我會游泳,你問這幹麼?」 他的回答是把她扛上肩頭,然後翻越橋欄往下爬,她的長髮垂到他腳跟。「該死! 你在干什麼?」她大叫,緊緊抓住他的外套下擺。「放我下來!」 「他們把所有出口都封住了,潔玉,深吸一口氣,我馬上來。」 她還來不及尖叫或怒吼,就被他丟進河裡。冰冷的河水淹過頭頂,她立刻掙扎著浮 出水面,在心裡大聲咒罵,不,她絕不要溺死在這潭髒水中,她至少要活到那位新護花 使者出現,先把他溺死再說。 她突然察覺在水底下有東西碰她的腿,嚇個半死,以為鯊魚出現了。這時凱恩冒出 水面,然後摟住她的腰,順著水流往下游漂過去。她一直努力想爬到他肩膀上。「不要 亂動!」他命令她。 潔玉緊緊摟住他的頸子。「有鯊魚,凱恩,它們會追過來的。」 凱恩知道她這回是真正的害怕了,連忙安慰她。「別傻了,泰晤士河髒得什麼東西 都活不了。再撐一會兒,我們馬上就脫險了。」 潔玉稍微平靜了一點,不過還是一直勒著他的脖子。他們漂流了一、兩公里,他終 於把她拖出水面,兩個人躺在河岸的草坡上,潔玉又冷、又悲慘,真想把他撕成碎片。 她的牙齒不斷打顫。「我聞起來像一條死魚。」她結結巴巴地埋怨。 「是啊,的確很像。」他還故意調侃她。 「你也好不到哪裡去,你……偽裝者。」 「偽裝者?」他把外套脫下來丟在草地上。「為什麼這樣叫我?」 潔玉拚命想把衣服中的水擰出來,散亂的髮絲遮住她大半個臉龐,她撥開眼睛旁的 亂髮。「你不用裝糊塗。」她沒力氣了,不再擰水,雙手環抱在胸前取暖。「你偽裝成 海盜模樣。」她的聲音也在發抖。「他才不會把一位淑女丟進泰晤士河。」 「潔玉,我也沒別的辦法……」 「我的斗篷不見了!」她突然驚呼。 「我替你再買一件。」 「可是我的銀幣都在裡面。」她皺起眉頭。「怎麼樣?去替我找回來吧!」 「你說什麼?」 「去找回來。」她命令道。「去,我在這裡等。」 「你一定是在開玩笑。」 「我是說真的。反正我們才漂了一、兩公里。凱恩,去吧,花不了多少時間的。」 「不可能找得到,它已經沉在河底了。」 她用手背抹一抹眼角。「現在我成了一文一名的窮光蛋了,都是你害的。」 「我的天,你又來了!」他知道她又要哭了。「現在不是歇斯底裡或者抱怨不休的 時候,雖然你只會幹這兩件事。」他看到她的脾氣又要發作了,連忙微笑。「你的鞋子 還在嗎?還是要我抱你走?」 「我怎麼知道?我兩隻腳都麻木了。」 「該死,你不會用看的!」 她低頭一瞧。「鞋子還在,怎麼樣?你到底要不要道歉?」 「不要,」他乾脆的回答。「我不想道歉,而且拜託你小聲一點,難道你想讓全倫 敦的歹徒都知道我們在這裡?」 「不想。」她輕聲細語,靠近他身邊。「凱恩,我還有個問題,剛才假如我說我不 會游泳,你要怎麼辦?」 「還是一樣,不過我會跟你一起跳。」他緩緩站起來。「好了,休息夠了,我們現 在走到我朋友家,在那邊過夜,他家比我家近。」 她也站起來,撥開凌亂的頭髮,讓他摟住她的肩。「我看起來很糟,對不對?」 「你身上的味道再糟。」他心情愉快多了,親熱地把她摟一摟。「與其說是死魚, 不如說是爛掉的肉。」 她開始作嘔,凱恩連忙摀住她的嘴。「如果你把晚餐吐出來,我可要生氣了。你已 經帶給我夠多麻煩了。」 她狠狠咬一口他的手,換來一聲咒罵,「我根本沒吃晚餐,」她說道。「我原來準 備要空腹而死的。」 「你還有機會。現在閉嘴讓我想一想,你為什麼要空腹而死?」他忍不住問道,可 是立刻就後悔了。 「有些人受驚嚇的時候會反胃嘔吐,我想我可能……喔,算了,反正我不想弄得髒 兮兮的進天堂。」 「我就知道我不該問的。」他回答。「聽著,等我們到了李昂家,你可以好好洗個 熱水澡,然後就會舒服多了。」 「李昂就是和尚提到的那個多事的傢伙?」 「李昂一點也不多事。」 「和尚說李昂會追根究底,把今晚的事情都挖出來,我覺得這樣的人很多事。」 「你會喜歡李昂的。」 「好吧,我試試看。不過他既然是你的朋友,我很懷疑。」 他們默默走過幾條巷道,凱恩隨時提高警覺,讓她覺得很安心。「凱恩,我們洗過 澡後要做什麼?」 「你要坐下來,跟我詳細解釋每一件事。」 「我已經都解釋過了,只是你不肯相信,對不對?」 「對,我不相信。」 「而且你對我已經有成見了,凱恩,我何必再白費力氣?」 「我對你沒有成見。」他很不高興。 她不屑地哼一聲。凱恩不予理會,領著她走過迷宮一般的小巷,潔玉累得半死,終 於來到一幢壯觀的紅磚宅邸時,她幾乎要哭出來。 凱恩用力敲門,過了幾分鐘,一個高大魁梧的傢伙走出來,他前額有一道疤痕,顯 然本來在熟睡中,一臉的不高興,這讓潔玉有點害怕,向凱恩靠近了一點。 這人只穿了一條長褲,上身打赤膊,他一認出凱恩,陰沉的臉色立刻轉為驚訝。「 凱恩,什麼風把你吹來的?趕快進來。」他立刻變得很熱心,走出來想跟凱恩握手。不 過一聞到他們身上的味道,立刻打住腳步。 潔玉窘得要命,她狠狠瞪凱恩一眼,走進舖著黑白兩色瓷磚的門廊。她看到一位美 麗的女子從弧形的樓梯走下來,她金色的長髮隨風飄動,美麗極了。但潔玉卻覺得更難 堪了,眼睛直盯著地板,抬不起頭來。 凱恩連忙為他們介紹。「這位是李昂男爵,潔玉。這位是他的夫人,莉娜。」 「你們兩個怎麼這麼狼狽?」李昂問。 潔玉猛然轉頭,水珠灑得到處都是,她撥開眼睛上的濕發。「他把我丟進泰晤士河 。」她大聲說道。 「他什麼?!李昂追問,臉上卻帶著笑意,剛注意到她頭髮上吊著一根雞骨頭。 「凱恩把我丟進泰晤士河。」她又強調了一遍。 「你是說真的?」莉娜十分震驚。 潔玉轉身看著女主人。「千真萬確,而且他還不肯跟我道歉。」她突然哭出來。「 都是他的錯,」她哽咽道。「先是他的車,然後他的直覺出了錯,我本來有更好的計劃 ,他卻不肯接受。」 「別再提那件事!」凱恩警告她。 「你為什麼把這個小可憐丟進河裡?」莉娜質問他。「你一定凍壞了。」她滿懷同 情地對潔玉說道,上前兩步,卻又後退一步。 「情勢逼迫,沒辦法。」凱恩試圖解釋。 「我討厭他,」潔玉啜泣著告訴莉娜。「不管他是不是你們的好朋友,這傢伙壞透 了。」 「沒錯,他有時候的確可惡透頂,」莉娜點點頭。「不過他也有一些優點。」 「我還沒看到。」潔玉喃喃說道。 莉娜皺一皺鼻子,做個深呼吸,攬住潔玉的腰,勉強忍受她身上的異味。「跟我來 ,潔玉,你要立刻把身上洗乾淨。我的天!你的名字真好聽。」 「他還嘲笑我的名字。」潔玉用雖小但每個人都聽得到的聲音說。 凱恩一肚子火。「我沒有嘲笑你!」他吼道。「我發誓,李昂,這女人從我遇見她 開始,不是哭哭啼啼就是抱怨這抱怨那。」 「你看到沒有,莉娜夫人?他的態度就是這麼惡劣,我只不過請他幫個小忙而已。 」 「而他拒絕了?」莉娜問。「奇怪,這不是他的風格,他向來很樂意助人的。」 「而且我還願意付好價錢,」潔玉越說越氣。「現在我一文不名了,因為他把我的 斗篷丟進了河裡,而銀幣都在口袋裡。」 李昂又笑了。莉娜搖搖頭,很不高興,她摟著潔玉往房裡面走。「他真是太糟糕了 。」 潔玉猛點頭,這時李昂忍不住問凱恩:「她究竟要你幫什麼忙?」 「沒什麼,」凱恩彎腰脫下濕透的靴子。「她只是要我殺了她,如此而已。」 李昂仰頭大笑,過了一會兒才明白他朋友不是在開玩笑。「你說什麼?」這時兩個 女人已經走到別的房間。 「她還願意等我把酒喝完才執行。」凱恩繼續說。 「那她真是很體貼。」兩個男人相視而笑。 「現在你老婆認為我是個混帳,因為我沒完成那個女人的心願。」 李昂又笑了。「莉娜還沒把事情弄清楚,對不起。」 凱恩脫掉靴子、襪子。「現在我還來得及改變心意,幫忙那個小女人。」他咬著牙 說道。「媽的!我最好的一雙靴子泡湯了。」 李昂雙手抱胸,斜靠在門框上,看著凱恩脫去襯衫。「不,你不能殺她;她一定不 是認真的。拜託,她看起來那麼膽小、脆弱……」 「她看到一場謀殺案,」凱恩插嘴。「現在她被人追殺。李昂,我只知道這麼多, 不過我會盡快把事情弄清楚,早點解決問題,好擺脫她的糾纏。」 李昂盡量忍住不發笑。「她真的把你激怒了。」 「鬼扯!」凱恩喃喃罵著。「一個小女人能把我激怒?你怎會有這種想法?」 「因為你剛剛在我的門廳中脫掉了長褲,凱恩,我看你是氣昏頭了。」 「廢話少說,我需要一杯白蘭地。」凱恩抓起長褲穿回去。 李昂從沒看過凱恩這麼狼狽,越看越有趣。「你先到書房裡休息,那裡有酒櫃。我 去安排讓你洗個澡,你身上的味道真是臭死了。」 ****** 莉娜先幫潔玉洗淨頭髮,然後幫她放了一大盆熱水,潔玉立刻脫掉髒衣服,不過還 記得先把匕首拿出來放在盆邊上,戒備著以免有人偷襲。她坐進熱騰騰的澡盆裡,很舒 服地歎了一口氣。 她把身體擦洗得乾乾淨淨,她站起來時莉娜正好回到浴室,正好看到她臀部上一道 長長的傷痕。莉娜忍不住驚呼一聲。 潔玉連忙抓起浴巾裹住身體。轉身看著她的女主人。「怎麼了?」準備迎接問題。 莉娜搖搖頭,看到澡盆旁那把匕首,拿起來仔細檢查。潔玉很不好意思,絞盡腦汁 想編個合理的藉口,解釋為什麼一位淑女會隨身攜帶這種致命武器。 「我的要鋒利多了。」莉娜突然說道。 「你說什麼?」潔玉怕自己聽錯了。 「我的匕首要鋒利多了,」莉娜解釋。「我用一種特別的磨刀石,要不要我替你磨 一磨?」 潔玉點點頭。 「你睡覺的時候,把刀子放在身旁還是枕頭下?」莉娜很正經地問她。 「放在枕頭下。」 「我以前也是,這樣比較方便,對不對?」 「對,但是你為什麼……」 「我幫你把刀子拿上去,放在你枕頭下面,早上再替你磨。」 「謝謝你,」潔玉喃喃說。「只是我從來不曉得別的女人也會隨身帶刀。」 「的確是很少,」莉娜聳聳肩,見怪不怪,幫潔玉穿上一件白色的睡衣。「不過現 在我睡覺時,枕頭底下已經不藏匕首,李昂會保護我。我想遲早有一天你也會不再需要 匕首。」 「真的嗎?為什麼?」 「這是命運。」莉娜在她耳邊小聲說道。「當然啦,你要先學著信賴凱恩。」 「不可能,我不相信任何人,」潔玉搖搖頭。「而且我幾乎不認識凱恩,怎麼談得 上信賴?莉娜夫人。」 「拜託,不要再稱我夫人。現在到壁爐旁坐下來,我幫你梳頭髮。」她拉出一把椅 子讓潔玉坐下來,「我在英國的朋友不多。」她說道。 「怎麼會呢?」 「應該是我的錯,」莉娜解釋。「我沒有足夠的耐心和那些名媛淑女打交道,總覺 得她們太虛偽做作了,不過你卻很不一樣。」 「你怎麼知道?」 「因為你隨身帶刀。」莉娜停頓了一下。」你願意做我的朋友嗎?」 潔玉遲疑了幾秒鐘。「只要你願意,莉娜。」 「我注意到你背上的疤痕,」莉娜改變話題。「我不會告訴凱恩,等他帶你上床他 自然會發現,那是個光榮的記號。」 潔玉幾乎從椅子上跳起來。「我怎麼會跟凱恩上床,我甚至不喜歡他。」 莉娜把她按回椅子上,微微笑道:「我們現在是朋友了,對不對?」 「對啊!」 「那你不能騙我,你喜歡凱恩,我從你的眼神看得出來。喔,別皺眉,我知道你不 會承認的,不過至少該承認他很英俊吧?每一位女人都認為他很迷人。」 「他的確英俊,」潔玉歎息一聲。「他在女性圈子裡一定很吃得開。」 「李昂和我看著他一直換女伴,每次約會對像都不一樣,不過男人婚前都差不多啦 。」 「我不知道,」潔玉聳聳肩。「我認識的男人不多,實在是沒有時間。」 莉娜跟她聊了半天,終於拿起梳子開始梳她豐美的鬈發。「唉,我從來沒看過這麼 漂亮的頭髮,紅得像燃燒的火焰。」 「喔,你的頭髮才漂亮,我的算什麼。」潔玉抗議。「而且男人通常偏愛金髮美女 。」 莉娜注意到她頭上的腫包,潔玉於是又解釋了一遍,可是覺得心裡很不安,不該欺 騙這位新認識的朋友。不過她安慰自己,反正她的動機純正,是為了救凱恩。 「現在我們該走了,去找我們的男人。」莉娜緩緩站起來。 「李昂是你的男人,但凱恩跟我可沒有關係,而且現在我想睡覺了。」 莉娜搖搖頭。「凱恩應該已洗好澡,休息夠了,我想他一定會堅持你把問題說清楚 再去睡覺。男人有的時候是很固執的,偶爾順著他們一點,反而容易控制。」 潔玉緊緊睡衣跟著莉娜走進書房,一進門就看到凱恩,他靠在李昂的書桌前對她皺 眉頭。潔玉自然不甘示弱,也對他皺起眉頭。她真希望他不要那麼英俊,現在他洗得乾 乾淨淨,穿著李昂的衣服,淡褐色的緊身長褲,白色的棉衫罩住他寬長的肩膀。 潔玉坐在一張金色的椅子上,莉娜給她倒了杯白蘭地。「喝一點,會讓你溫暖起來 。」 潔玉一飲而盡,果然舒服多了,而且更讓她昏昏欲睡。她靠在柔軟蓬松的椅墊上, 閉起眼睛。 「你敢睡著試試看,」凱恩警告她。「我有幾個問題要問清楚。」 她懶得張開眼睛。「我不會睡著,但是也不想張開眼睛看你的嘴臉,免傷和氣。你 可以先告訴我,你為什麼冒充裴根船長?」 她很自然地提出問題,一時間大家都沒反應過來,好一陣子,李昂才問:「你說他 怎樣?」 「他冒充裴根,」潔玉說。「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有冒充名人的習慣。」她點點頭。 「我覺得你這位朋友心理上有點問題。」 凱恩怒火中燒,似乎想勒死她。莉娜忍住笑對丈夫說:「李昂,我們這位朋友好像 從來沒有這麼氣惱過。」 「頗有同感。」 凱恩控制住脾氣。「今天的情況是有點特別。」他喃喃自語。 「我甚至懷疑他是不是充過拿破侖,」潔玉插嘴。「但他比拿破侖高太多了。」 「夠了!」凱恩吼道,然後深深吸一口氣,讓語調柔和一點。「待會兒我再解釋為 什麼我要假扮裴根,我們先把你的問題解決。」 「聽你說好像全是我的錯!」她大叫。 這回換他閉上眼睛。「我沒有怪你。」 「噢,你有,」她爭論。「你是全世界最難相處的人,一點同情心都沒有。」 凱恩從一默數到十,壓制住一股要破口大罵的衝動。 「你們為何不從事情的開始說起?」李昂建議。 潔玉不理會李昂的建議,只注意凱恩的反應,覺得他還不夠激動。「如果你再不表 示一點同情心和諒解,我就要開始吼叫了。」 「你已經在吼叫了。」他咧嘴一笑。 她深深吸一口氣,決定更換策略。「那群可怕的傢伙毀了我哥哥新裝潢好的家,納 山回來後一定會好失望。喔,不要這樣瞪著我,凱恩,我才不管你信不信我的話。」 「聽著,潔玉……」 「我不要跟你說話。」 「拜託你,大小姐,我們得好好談一談。沒錯,今天晚上你是很辛苦。」凱恩想安 撫她。 可是他失敗了,潔玉仍然怒容滿面。「你這個人最討厭了,老是一副高高在上、自 以為是的樣子。」 凱恩轉頭看著李昂。「我會高高在上嗎?」 李昂聳聳肩,莉娜卻點點頭。「既然她這麼說,你就應該自我檢討。」 「你待我就像我是個傻子一樣,」潔玉向女主人求援。「你說是不是,莉娜?」 「既然我們是朋友,我當然支持你。」 「謝謝你。」潔玉滿意地點點頭,繼續攻擊凱恩。「我不是小孩子。」 「我也注意到啦。」 他曖昧的微笑更激怒了潔玉。「你知道更糟的是什麼嗎?那票惡棍居然把我哥哥最 心愛的馬車燒了。」 「不過是一輛馬車。」 「先生,那時候我正好在馬車裡面……」她開始胡說八道,大吼大叫。 他搖搖頭。「你要我相信你當時坐在一輛著火的馬車裡?」 「沒錯,」她跳起來,兩手插腰。突然想到還有旁人在場,連忙對李昂夫婦道歉。 「對不起,請原諒我的失態,我很少這麼兇悍的。」她坐下來,靠著椅墊閉上眼睛。「 我累死了,凱恩,我明天早上再接受你的拷問。」她兩手一攤,很無奈的樣子。 他想一想,放棄算了,這女人有演戲的天分。她手背靠著前額,發出一聲哀怨的歎 息。 凱恩走到她身旁坐下來,摟著她肩膀。 「我記得我提醒過你好幾次,我不喜歡被別人碰。」潔玉縮到一旁。 莉娜對丈夫嫣然一笑。「我想我們應該讓他們自己處理。」然後她告訴潔玉:「潔 玉,你的房間在二樓左手邊第一間,凱恩,你的在隔壁。」 李昂很不情願地被他太太拉起來。「親愛的,我想聽聽潔玉後來的遭遇,我再待幾 分鐘好不好?」 「明天你還有時間滿足你的好奇心,」莉娜向他保證。「你需要休息,達可再過幾 個小時就會把我們吵醒的。」 「達可是誰?」潔玉連忙問道,對他們夫妻的親熱樣不免有點嫉妒。 「達可是我們的小兒子,」李昂回答。「已經六個月大,明天早上你會看到他。」 書房的門輕輕關上,房裡只剩下她和凱恩,她立刻要站起來,可是又被他按住。「 潔玉,我從來沒有嘲笑你的意思。」凱恩在她耳邊輕輕說道。「我只是努力想弄清楚你 的狀況,想要一個合理的解釋。今晚對你,對我而言都是……一大考驗,我覺得我一直 在原地兜圈子。而且說實在的,一位可愛的小姐居然要求我動手殺她,這……這太不可 思議了。」 她抬起頭來對他微笑。「我可愛嗎?」 他慢慢點點頭,她的嘴唇離他很近,充滿了誘惑,他忍不住低頭在她唇上輕輕印了 一個吻,潔玉根本來不及抗議。 「你為什麼這樣做?」她有點喘。 「我只是想吻你,」他讓她靠在肩頭上,保持一點距離。「好好休息一下,我們明 天再談。」 「你真體貼,」她似乎平靜多了。「現在願不願告訴我你為什麼要假扮裴根,早先 你說過你要把他引出來,但是我不明白……」 「我要刺激他的自尊心,激他出面追殺我。我想如果有人冒充我,我會……喔,算 了,」他喃喃說道。「現在想起來真傻。」他用手抓抓頭髮。「我試過每一種方法,但 是連鉅額賞金也不發生作用。」 「你就是想見他一面?」 「我要殺了他。」 潔玉似乎嚇了一跳。「那麼如果他派手下來向你挑戰,你也會殺了來人?」 「沒錯。」 「你的工作就是殺人嗎?」她露出恐懼的神色。 「不,我只在極端必要的時候才殺人。」 「我從來沒殺過人。」她喃喃自語。 他的微笑很溫和。「我想也是。」 「你真的認為殺掉那海盜是必要的?」 「對,」他斬釘截鐵地回答。「必要時我會殺光他那票狐群狗黨。」 「喔,凱恩,我真希望你不要殺任何人。」她又快哭出來了。 凱恩靠著椅背,閉上眼睛。「你是個溫柔可愛的小姐,你不會了解的。」 「幫助我發解,」她懇求。「裴根做了許多傳奇的好事,你不該……」 「你似乎很了解那個海盜?」 「每個人都在注意裴根的航海冒險,他給人的感覺好浪漫。」潔玉熱切地說道。 「照你說,他應該被策封為爵士?」 「也許吧!」她的臉頰輕輕磨擦他厚實的肩膀。「很多人都說裴根從來不傷害任何 人,所以你實在不應該追殺他。」 「如果你相信他從來不傷害任何人,那你還找他幹麼?你要他殺了你還記得嗎?」 「我記得,」她遲疑了一下。「假如我說出真正的原因,你能不能答應不要笑我? 」 「我答應。」很驚訝她居然害羞起來。 「本來我是想……如果他不肯殺我,那麼也許會帶我踏上那艘神奇的海盜船,保護 我的生命。」 「幸好你沒碰上他,」凱恩說。「你一定是浪漫小說看太多了。同時你對裴根的印 象也大錯特錯,那個混蛋的確殺過人。」 「他殺了誰?」 他停頓許久,凝視著壁爐中的火光,可是心境一片冰冷。「裴根殺了我弟弟,克林 。」 ********** 熾天使書城
【第四章】 「噢,凱恩,真遺憾,」她細細說道。「你一定很難過,他死了很久嗎?」 「只有幾個月。」 「你家人一定受到很嚴重的打擊,你的父母親還在嗎?」她繼續問。 「都還在,我父親尤其無法接受克林的死。他對生活完全放棄了。」 「怎麼說?」 「父親向來在政治上十分活躍,尤其致力於保護社會中下階層的福利。他是個鬥士 ,是個保護者。」 「但是他現在都放棄他的責任了?」潔玉握住他的手,讓他覺得很窩心。 「他放棄每一件事情,政治、家庭、朋友、社交,他甚至不再看報,整天把自己鎖 在書房裡坐困愁城。我相信一旦我抓不到裴根,父親的心境會……天啊!我不知道,他 現在是個一蹶不振的老人。」 「你像你的父親嗎?我相信你天生就是個保護者。」 「為什麼?」 她當然不能說老實話,她看過他所有檔案。「因為你很會保護人啊!所以我想你應 該跟你父親一樣,對窮人、可憐人會特別有同情心。當然啦,我在碰到你之前本來還不 算窮人的。」 「你又要提那袋銀幣的事嗎?」 凱恩臉上還帶著微笑,所以潔玉知道他沒有生氣。「沒有,那件事其實沒什麼要緊 。對了,你怎麼能確定是裴根殺了克林?」 「看在老天的分上,潔玉,」他歎一口氣。「我不想再談這件事。」 「對不起,我又惹你不高興。」她抬起身來看著他的眼睛。 她憂慮的眼神令他不安。「克林在海上被殺害,是官方證實的。」 「那麼有人把他的遺體送回來下葬嗎?」 「沒有。」 「沒有?那你還是不能確定他死了,也許他被海潮沖上一座荒島,也許……」 「證據已經送來。」 「什麼證據?誰送來的?」 凱恩不明白她對這問題為什麼如此有興趣。「國防部送來的證據,現在你滿意了嗎 ?可不可以不要再問下去了?」 「當然可以,」她喃喃說。「請接受我的道歉,我不該探問這麼私人的問題。」她 忍不住又打了一個呵欠。「凱恩,我們不能在這裡停留太久,我怕會連累李昂夫婦。」 她點點頭。「我們只住一個晚上。」他凝視著火光,心中開始盤算。潔玉靠著他, 漸漸睡熟了,室內一片寂靜。雖然實在是很累了,凱恩還不想上床,因為他很喜歡摟著 這個不可思議的女人,捨不得離開。 他低頭輕吻她的眉尖,一次又一次。一直等到壁爐中的柴火只剩一堆余燼,寒意漸 侵入原本溫暖的房間,凱恩才很不情願地起身。 潔玉被他驚醒,突然跳起來往前走,要不是被他攔住,他會傻傻地直走進壁爐裡。 他想把她攔腰抱起,但是她推開他的手。凱恩長長歎一口氣,摟住她肩膀往樓梯方向走 去,盡量不去注意她可愛的樣子。她的頭髮已經干了,又恢復以往的鬈曲,最要命的是 ,現在她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睡衣。 凱恩替她打開房門,然後轉身準備去找自己的房間。 「凱恩,」她的聲音有點朦朧。「你不會離開我的,會不會?」 他轉身看著她畏懼的眼神。「我不會的。」 潔玉點點頭,一言不發地關上門。凱恩走進隔壁的大房間,房中有張大床,壁爐裡 有熊熊的烈火在燃燒。凱恩躺在溫暖柔軟的床上,翻來覆去,過了一個小時仍然睡不著 。而且不管他如何努力,始終忘不了那個紅髮碧眼的美人。 他真搞不懂自己對她的反應,他體內似乎燃燒起來,灼熱的欲望令他痛苦難耐,他 覺得這太沒道理了。他向來討厭壞脾氣、不講理,一碰就哭的女人,不是嗎? 現在他已經累得無法清楚思考。他很少有這種碰壁的經驗,尤其是對女人。凱恩從 來不愁沒有美女投懷送抱,但是也從來沒對誰認真過。 而他現在只想要潔玉,莫名其妙地想要。他聽見遠處傳來她沉睡的呼吸聲,凱恩立 刻起床穿上長褲,現在他有個好籍口進她的房間:夜裡很涼,她可能還需要毯子。凱恩 也擔心她臨睡前忘了捻熄蠟燭,會有失火的可能,他更應該進去查看。 可是他沒想到眼前會是這副景象,俯睡的她已經脫下睡衣放在床邊的椅子上,也把 身上的被單踢到床下,凱恩覺得她像個金色的性感女神,赤裸裸地躺在他眼前。 凱恩走到床邊,注意到她背後靠近臀部的地方有一道細長的疤痕,和他腿上那道疤 很像,那是用鞭子抽打造成的。 有人曾經鞭打她,凱恩又驚又怒,直想把她搖醒,問清楚是哪個混蛋對她施暴。這 時她開始在夢中呻吟,不安地挪動著,彷彿在作一場很不愉快的夢。凱恩歎息一聲,拿 起椅子上的睡衣走到這個裸體天使身邊想幫她穿上,心裡開始後悔不該承諾要保護她。 他剛剛俯身下去,眼角卻瞥見一道金屬光芒,他本能地揮出左手,擊中潔玉的手腕 ,一把匕首飛落到地板上,發出刺耳的志響。 潔玉跪在床上,勃然大怒。「不要再這樣偷偷摸摸的!」她大吼。「老兄,我差點 殺了你!」 凱恩也不是好惹的。「不要再對我動刀子!」他咆哮。「小姐,我會宰了你!」 但是她一點也沒被嚇倒,凱恩心想她根本是不知死活,她甚至忘了自己身上一絲不 掛。 他可沒忘。她豐滿、渾圓的乳房在她的長髮底下若隱若現。怒氣使她喘息,纖美的 胸腔隨著呼吸起伏。 「你不會殺我的,」她突然說道。「我們不是討論過了嗎?」 他裝出一副最兇狠的表情瞪著她。「你一點都不怕我,對不對?」 她搖搖頭,長髮也隨之擺動。「我為什麼要怕你,你是我的保護人呢,先生。」 凱恩忍無可忍,抓住她雙手,粗魯地把她推倒在床上,以泰山壓頂的姿態制伏她。 「我想你該學點基本的規矩了。」 她驚叫一聲,凱恩想她大概注意到自己是裸體了。然後她又叫又罵,罵出一長串不 堪入耳的粗話。 「老天!你從哪裡學來這些粗話?」 「你教我的,」她故意氣他。「你不要壓著我,你……骯髒的臭蟲。」 她仍然不停地掙扎反抗,可是聲音中已流露出一絲恐懼。凱恩發揮最大的自制力, 慢慢從她身上下來,他咬緊牙關,可是前額已開始冒汗。 「凱恩?」 他用手肘支撐身體,好看清楚她的表情,可是一看就後悔,因為她又在對他橫眉瞪 眼。 潔玉心裡的感覺很複雜,她應該暴跳如雷的,可是又生不起氣來,她特別注意到他 黑茸茸的胸毛,那麼密、那麼暖,搔得她胸前癢兮兮的。他全身帶著一股熱氣,令人興 奮不已。而且他的肌肉堅硬結實,壓迫著她柔軟的身體。可是她絕不能讓凱恩知道她真 正的感受,她必須裝出憤怒或者恐懼的模樣。 「這就是你保護我的方式嗎?」她怯生生地問。 「不是。」他的聲音沙啞。 「凱恩?」 「怎麼樣?」 「你看起來好像想吻我,對不對?」 「對。」他老實承認。 她想搖頭,可是卻被他以雙手捧住臉頰,動彈不得。「但是你根本不喜歡我,」她 微微喘息。「你自己說過的,難道你又改變主意了?」 他微笑地看著她迷惑的表情。「沒有改變。」 「那你為何想親你討厭的人?」 「我無法解釋……」 「那麼只准一次。」她的臉頰突然紅起來。 他睜大眼睛。「一次什麼?」 「你可以親我,凱恩,不過只准一次,然後你就得下床離開我的房間。」 「潔玉?你真的想要我吻你?」他的聲音變得十分溫柔,她凝視他性感的嘴唇,想 像被他親吻的感覺,他的嘴唇會不會像他身體的其他部分那麼堅硬? 好奇心超過了警戒心。「是的,」她喃喃說道。「我很想凱恩。」 這個吻帶著強烈的占有性,他的舌頭探入她的口腔,和她的舌頭攪弄在一起。潔玉 從來不知道男女可以這樣親吻,可是卻非常喜歡他的動作和感覺,她不由得興奮起來, 心中的慾火被點燃了,他的嘴令她狂野,他的舌頭進進出出,直到她全身微微顫抖。 是該制止的時候了,凱恩知道他很快就會失去自制力,闖下大禍。但是潔玉緊抓他 不讓他走,凱恩還是拒絕了她無言的邀請,凝視著她的雙眼,不禁莞爾一笑。「你嘗起 來像糖蜜。」 「真的?」 他輕輕掠過她的紅唇。「喔,當然,也像白蘭地。」她不安地挪動著。「不要那樣 扭動。」他說道,阻止她無心的挑逗。 「凱恩?」 「怎麼樣?」 「再一次,好不好?」 這回他無法拒絕,又吻了她一回,吻得她知癡如醉,熱情洋溢,凱恩對自己的魔力 十分滿意。 「凱恩?」 「不能再要了,潔玉。」他低聲說道。 「你不喜歡嗎?」她有點失望又有點憂慮。 「我非常喜歡。」 「那為什麼……」 她的手不停愛撫他的胸膛,似乎在試探他自制力的極限。「再吻下去,」他說道。 「我就不知道下一步會發生什麼事,潔玉,你想冒險嗎?」 她還沒得及回答,凱恩就放開她。「以你現在的狀況,問你這種問題是不公平的。 」 「為什麼?」 他發出深沉的歎息。「我想到最後我會跟你做愛,潔玉。但你必須先冷靜下來自己 做決定。如果你再不乖乖的,」他咬著牙說道。「我發誓那回事立刻就會發生,我可不 是鐵打的。」 她馬上安靜下來,凱恩很不情願地離開她的床,幫她穿上睡衣,但是要沒收她的匕 首,儘管她熱烈的懇求,並保證絕不再對他動刀。「我那時候睡得很熟,」她爭辯。「 而你像小偷一樣潛近,我必須保護我自己。」 凱恩抓住她的手,把她拖向他的房間。「你那時候在作噩夢,對不對?」 「大概是吧!我記不清楚了,嘿,你一直拖著我到哪裡去?」 「你和我一起睡,那樣就不必防備別人偷襲了。」 「哼,你想的倒真周到,謝了,我只想睡自己的床。」 「你不信任自己的自制力?」他問。 「對啊!」她假裝歎息。「我怕自己會無法控制,犯下謀殺罪。」 凱恩笑一笑。「當我愛撫你的時候,你心裡想的大概不會是謀殺。」 「真的不可以,一個保護者不應該對他的被保護人產生欲望。」 「那你呢?你有沒有對你的保護者產生欲望?」 「我不知道,」她搖搖頭。「我發現你非常迷人,凱恩,但是我從來沒跟男人上過 床,所以事情很麻煩。算了吧,你還是讓我一個人睡,到明天早上我再找別人來保護我 ……找一個不那麼迷人的。」 她還沒來得及溜走,就被他扛上肩膀,走向隔壁房間。「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我 又不是一袋飼料,立刻放下我,你這殺千刀的惡棍!」 「殺千刀的惡棍?老天!你的粗話會嚇壞倫敦的淑女。」他把她丟在那張大床中間 ,奇怪的是她倒沒有踢打尖叫,反而拉起毯子,弄好枕頭;她的紅髮披在肩上,襯著雪 白的睡衣,簡直像天使一樣。凱恩用歎息吹滅了蠟燭,躺在她身邊。 「我本來是淑女的,」她喃喃說。「但是你惹起我的脾氣,凱恩,所以我才……」 「亂七八糟地說話?」他笑道。 「是啊!」她似乎有點難過。「你要我道歉嗎?」 「你恐怕不是認真的吧!」他轉身想把她擁入懷裡,卻被她推開,他只好繼續仰天 躺著,手墊在頭底下,在黑暗中回想這一夜的遭遇。潔玉是他見過最不尋常的女人,可 以讓他一會兒捧腹大笑,一會兒大聲咆哮;凱恩無法理解自己對她的反應,不過有件事 倒是可以確定,她也想跟他親熱,剛才的吻說明了一切。 「潔玉?」 他沙啞低沉的聲音令她顫抖了一下。「什麼事?」 「真奇怪,對不對?」 「什麼奇怪?」她的問話中帶著笑意。 「你跟我同睡一張床卻不接觸對方,你和我睡在一起舒服嗎?」 「很舒服。」她回答。 她輕聲一笑,感覺到凱恩轉向她,她立刻緊張起來,準備接受他的親吻,過了好一 會兒還是沒有動靜。凱恩用手肘撐起頭為望著她。「潔玉,你背上的鞭痕是怎麼來的? 」 「被鞭子打的。」她改為側臥,努力壓抑偎向他的衝動。 「快說實話。」 「你怎麼知道那是鞭痕?」 「因為我腿上也有一道同樣的疤痕。」 「真的?你的是怎麼來的?」 「你每次都不直接回答我的問題,反而提出新的問題來問我。」 「蘇格拉底就是這樣教學生的。」 「告訴我,你背上的鞭痕是怎麼來的?」他再問一次。 「那是我的私事。天快亮了,凱恩,我想休息。」 「好吧!」他終於讓步。「明天早上再說。」 他伸手摟住她的腰抱住她,他的下巴靠在她的頭頂上,腿部貼在她臀下。「你夠暖 嗎?」他問。 「夠啊,你呢?」 「當然。」 「你會不會乖乖的,安分守已?」她調侃他。 「當然會,潔玉,我絕不會對你做任何事,除非你要我做。」他的語氣變得嚴肅。 「但是萬一你以為我想要你做……而事實上我並不想怎麼辦?」 「除非你親口答應,而且是全心全意的答應,否則我絕不會碰你。」 潔玉心想,她從沒聽過這麼真摯的承諾;她知道他完全是認真的。「凱恩,你知道 我剛發現什麼嗎?你是一個真正的紳士,而且是個有榮譽感的紳士。」 ******* 一個小時後,凱恩突然被潔玉夢中的叫聲驚醒,她說了一連串他聽不懂的話,然後 發出一聲恐怖的尖叫,凱恩連忙把她搖醒,撥開他臉頰上的頭髮。她臉頰已經濕透了, 顯然是在夢中哭過。「甜心,你在作噩夢,沒事了。」他安慰著她。「噓,你很安全的 。」 他撫摸她的肩膀和背脊,直到她恢復平靜。「你夢到了什麼?」他開始問她。 「鯊魚。」她喃喃說道,余悸猶存。 「鯊魚?」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她的頭靠著他寬廣的胸膛。「我好累,」她細聲細氣地說。「我現在記不得那些夢 了,抱著我,凱恩,我想再睡。」 她的聲音微微顫抖,但凱恩知道她在說謊,不過他也不想勉強她。他親吻她的頭頂 ,然後摟緊了她。 潔玉知道他不久之後又睡著了,她慢慢從他懷中脫身,移到床邊,她的心仍然怦怦 跳著,凱恩只知道她在作噩夢,卻不知道那更是真實的事件,她永遠忘不了那場恐怖的 回憶。她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能再回去過海上生活。上天幫助她……潔玉覺得好想哭,好 想抱著凱恩痛哭一場。他是那麼容易信賴,潔玉知道自己會越來越倚靠他;可是總有一 天,他會讓她心碎。 她覺得很迷惑,對這個男人……但是在她心深處,她能完全信任他。 那麼他自己的親弟弟為什麼不能呢? 熾天使書城
【第五章】 凱恩被餓醒了……可是他不知道是哪一種餓。他雖然穿著長褲,可是卻擋不住她柔 軟肌膚傳來一陣陣溫熱的感覺,挑起他強烈的欲望。 她的睫毛又長又黑,鼻樑上還有幾粒芝麻般的雀斑。這小女人嫵媚極了,凱恩一直 凝望著她,捨不得轉移視線。 要離開她需要經過一場痛苦的掙扎,凱恩慢慢撥開她的手指,輕輕把她放回床上。 他想起前一夜她一直用粗話罵他、攻擊他,但是睡著後卻緊緊攀附著他,幾乎使他無法 脫身。她看起來很脆弱,很需要保護,凱恩不禁暗暗高興起來。 一陣強烈的占有欲湧上心頭,他凝視著他的天使,心中發誓絕不讓任何人傷害她。 凱恩願意用生命保護她,只要他還是她的保護人……或者他要她一直留在他身邊?潔玉 的哥哥再過半個月就回來了,那時候凱恩會捨得讓她走嗎? 現在他還想不出答案;他只知道自己一想到會失去她,胸口就會一抽。目前他只願 承認這樣,他俯身親吻她的眉頭,然後站起身。 他盥洗後,換上李昂乾淨的衣服,然後搖醒潔玉。她模模糊糊地就舉起拳頭想揍他 。「天亮了,」他輕聲說道。「該起床了,潔玉。」 她一坐起來,臉頰就脹紅了,拉起被單抵在下巴上。凱恩好心的不再提醒她昨晚的 情形。「對不起,」她的聲音還帶著睡意。「我不習慣被一個男人叫醒。」 「我也希望不習慣。」 她有點迷惑。「為什麼這樣做?」 「等你清醒一點再說吧!」他的聲音很溫柔。 潔玉傻傻地看著他,凱恩低頭給她一個吻,她十分驚訝。「你為什麼這樣做?」 「不為什麼,只因為我想要。」他向門口走去。 「你要去哪裡?」 「到樓下,我在餐廳等你。我想莉娜一定替你準備了一些衣服,在你房間。」 「喔,我的天啊……她一定會以為我們……真是……」房門關上。潔玉可以聽到凱 恩吹著口哨沿著長廊走去,她躺回床上,剛才那個短暫、有力的吻仍令她顫抖不已;還 有她更擔心她新交的朋友會誤以為她是個蕩婦,這麼輕易就跟人上床。 其實她根本不必在意他們的看法,反正等任務結束,她就再也不會遇見他們。但莉 娜是真心想和她做朋友,她心中隱隱覺得不安。 「我只要解釋說什麼都沒發生。」她自言自語,莉娜應該會了解的,不是嗎?潔玉 交過的朋友太少了,對這種事沒什麼把握。 她下床跑回自己的房間,凱恩說的沒錯,莉娜果然放了一套深藍色的衣服,一雙深 棕色的靴子,看來和潔玉自己的尺碼差不多。 她在穿衣服的時候,一直想到凱恩。這個男人已經對她平靜的內心形成挑戰;他的 吸引力太危險了,尤其是那可愛的酒窩,真會迷死人。李昂借他穿的那條長褲也太合身 了,使他腿部結實壯碩的肌肉分外凸顯,柯哈利若是知道她居然開始注意男人的身體, 一定會暴跳如雷。但是凱恩的性感有一股強大的吸引力,使她不得不注意。她也許對男 女之間的事不甚清楚,不過她也不是瞎子。 過了十五分鐘,她已經準備好要下樓。白色的上衣胸部太緊,還好被外套遮住;靴 子也小了一號,不過勉強還能穿。她原本想把頭髮綁成辮子,不過卻弄得一團糟,只好 放棄了。潔玉向來對梳妝打扮這類的事很沒耐心,也懶得理會。但現在卻不同了,她必 須偽裝成上層社會的千金小姐,任何細節都馬虎不得。 餐廳門開著,凱恩坐在桃花心木餐桌前,僕人拿著一把漂亮的銀壺為他倒茶,他正 全神貫注地閱讀報紙。好像也沒注意到潔玉。 她緩步走了進去,經過他身旁時,他突然站起來幫她拉出椅子。潔玉從來沒享受過 男人的殷勤服務,不免有點愛寵若驚。 她開始吃早餐,凱恩繼續看報紙,這大概是他每天早上的例行公事,看完之後他把 報紙摺起來,靠回椅背,注意力終於移轉到她身上。 「怎麼樣?」潔玉急切地問道。 「什麼怎麼樣?」他微微一笑。 「報上有沒有提到我目睹的那件謀殺案?一個衣著華麗的紳士?」她指一指報紙。 「沒有提到。」 她很失望。「我敢說那批歹徒一定把他丟進泰晤士河裡了,你知道嗎?凱恩,我現 在想起來還有點毛骨悚然,說不定我在河裡碰到的那個好像魚的東西,就是……」 「潔玉,你又在胡思亂想了。」他打斷她的話。「報紙上壓根兒就沒提到有什麼刑 案發生。」 「那麼一定是警方還沒發現。」 「假如那位紳士真的是上流社會的人物,那麼一定會有人注意到他已經失蹤了一、 兩天……」 「整整兩天!」她打斷他的話。 「好吧!」他雙手一攤。「我們從頭開始,你到底看到了什麼?」 她身體向前傾。「你想李昂和莉娜在哪裡?」 「你又要閃避我的問題嗎?」 她搖搖頭。「我只是不想把同樣的故事說兩次。」現在她要盡量拖延,才有時間想 出一個能自圓其說的謀殺案故事。 「李昂出去辦事,莉娜在照顧小達可。」他開始不耐煩。「現在請你回答我的問題 。」 「他們……那些歹徒把那個可憐的傢伙從屋頂上丟下來。」她有點結巴。 凱恩皺眉搖頭說:「那當時你也在屋頂上嘍?」他盡量運用想像力解釋她的答案。 「當然不是,我為什麼要在屋頂上?」 「潔玉……」 「怎麼樣?」她看起來很無辜。 「你人不在屋頂上,而你卻看到歹徒在屋頂上作案,是不是?」 「他們一共有三個人。」 「你確定嗎?」 她很確定地點點頭。「我那時候雖然嚇壞了,凱恩,可是我還是會數。」 「事情發生的時候你到底在哪裡?」 「在地上。」 「原來如此,」他皺起眉頭,喃喃尋思。「如果你是在地上,那麼……」 「我可能在另一幢建築物裡面,或者騎在馬背上,甚至是……」 「潔玉,不要再鬼扯,只要告訴我當時你人在哪裡,還有你看到什麼。」 「我聽到的也一樣重要,凱恩。」 「你是故意要惹我生氣嗎?」 她做出一個很無辜的表情。「那時我正要走進一座教堂,然後聽到一陣騷動。他們 把那可憐人拖過教堂的屋頂,那個人掙扎尖叫,一直想逃脫。這是真的,不是我個人的 想像。」 「然後呢?」凱恩追問。 「他們把他從屋頂上丟下去;要是他們丟准一點,那個人就會砸在我頭上,你現在 也不用保護我了。」 「教堂在哪裡?」 「在納山的教區。」 「廢話,我要的是確實地點。」 「從這裡往北走三小時。」 「我有沒有打擾你們?」莉娜站在門口探頭進來問,潔玉轉身對她微笑。 「當然沒有,」潔玉巴不得有人來解圍。「多射你美味的早點,還要謝謝你借我這 麼漂亮的衣服。」 李昂從後面走上來,摟住他太太的腰,親吻她的頭頂,親暱地問:「想念我嗎?」 「當然。」莉娜回答,笑得很嫵媚,然後她對潔玉說:「我剛去過你房間……」 「什麼事都沒發生,」潔玉衝口而出。「都是凱恩的錯,可是沒關係,莉娜,我對 他動刀子,但是他躲過了,如此而已,沒事的。」她有點語無倫次。「他氣瘋了,把我 拖進他房間。喔!老天,我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她轉身看著凱恩。「拜託你能不 能說幾句話?我的新朋友一定以為我們……」潔玉窘得要命。 「我去你房間拿你的匕首,」莉娜解釋。「你真的想用那麼鈍的刀砍他?」 潔玉真想在地上挖個洞躲起來。「不是的。」她重重歎息一聲。 「但是你剛才說……」 「起初我是想砍他,因為他把我搖醒,要幫我穿上睡衣……」 「你真的那麼做?」李昂問凱恩,他笑得很曖昧。 「李昂,別趟這渾水。」凱恩警告他。 「後來我看清是他,才不再反抗。他嚇了我一大跳,我以為是小偷。」潔玉越描越 黑。 李昂又想插嘴,但是凱恩狠狠瞪他,要他安靜。「你有沒有發現什麼?」凱恩問他 。 李昂點點頭,走進房間。「莉娜,帶潔玉去客廳,好嗎?」 莉娜挽住潔玉的手。「親愛的,我找不到你的匕首,你不是放在枕頭底下嗎?」 「他拿去了,」潔玉指一指凱恩。「我好像看到他把匕首放在壁爐上,要我去拿嗎 ?」 「不必了,我自己去找,你去陪達可玩,我等一下就過去。」 潔玉匆匆走出餐廳,不久之後就聽到隆隆的笑聲,她想一定是凱恩在說她的故事給 李昂聽。她走到客廳,臉上不禁露出得意的微笑;畢竟要臨場編個謀殺案也不是那麼容 易的。 她走進育嬰房,輕輕掩上門,但是她只看到椅子前面的地上有一張毯子,卻看不到 莉娜的寶貝兒子。她正有點慌張時,注意到一只可愛的小腳從椅子後面伸出來;她連忙 趕過去跪下來,想找出這小鬼,她彎下腰去,臉貼著地毯。 她看到一雙碧藍色的大眼睛,就在她鼻子前面一點點而已,是小達可。她還以為自 己會嚇到他,但他去很鎮靜,不哭不鬧,只是眼睛睜得大大地看著她,過了一會兒,才 露出一個迷人的微笑。 潔玉沒看過這麼可愛的小嬰兒;他笑一笑之後就繼續玩他的游戲,打定主意要從椅 腳之間鑽出來。 「喔,你這樣不乖,小男孩。」她輕聲說道,但是達可不理她,反而開始咬那精美 的雕花椅腳。「趕快停止,達可。」她命令道。「要是你媽媽知道你在吃家具,她會不 高興的。拜託你趕快出來。」 她顯然沒有帶小孩的經驗,也不知道有兩名觀眾正看這幅有趣的畫面。凱恩和李昂 對倚在門框上,好整以暇地看著。 「你不打算跟我合作,對不對?」潔玉煞有介事地問達可。 達可高興地咯咯笑起來,好像很得意。 「她的確是純真無邪。」李昂對凱恩悄悄地說。這時潔玉舉起椅子挪到旁邊去,然 後一屁股坐在小傢伙旁邊,達可立刻搖搖晃晃地向她抓過去。潔玉不太知道該怎麼抱嬰 兒;她親暱地拍拍他的頭,然後手伸到他腋下,慢慢地把他抱到腿上。他伸手抓抓她的 頭髮,往嘴裡喂,潔玉知道這小傢伙大概是餓了。 「不行,不能吃我的頭髮,達可。」她在他耳邊輕輕說道。「待會兒你媽媽會餵你 ,要不要我帶你去找她,小乖乖?」 潔玉把他抱緊在胸前,緩緩站起來,她頭皮被抓得發痛,但並不在意。小嬰兒身上 的味道聞起來美妙極了,達可長的也很漂亮。他有莉娜水藍色的大眼睛,李昂黑色的鬈 發,真是美妙的組合。潔玉輕拍著他的背,心中充滿了喜悅,她轉過身來,注意到門口 兩位男士,不由得臉紅了。「你有個好兒子。」她有點結巴地對李昂說。 李昂微笑走上前,抱過達可,撥開他扯住潔玉頭髮的胖手指。潔玉呆呆地看著凱恩 臉上特異的表情,十分的溫柔之外又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她不知道此刻他心裡想些什 麼。 「我第一次抱小嬰兒。」她告訴李昂。 「可是你的動作和樣子非常自然。」李昂回答。「你說對不對,達可?」他把小嬰 兒抱到眼前,達可立刻笑了起來。 這時莉娜像一陣微風走進房間,交給潔玉一把磨好的匕首,外面還有皮套子包著。 「我做了一個劍鞘,免得你誤傷了自己。」 「謝謝你。」潔玉點點頭。 「你不需要隨身帶刀,」凱恩走到潔玉身旁。「讓我替你保管,很危險的。」 「我才不給你,」她大聲拒絕。「這把刀是我叔叔送的禮物,我答應過他要一直帶 在身邊。」潔玉邊說邊往後退開。 凱恩也不堅持。「我們得走了,」然後他轉向他的朋友。「李昂,你會……」 「我會的,」李昂回答。「只要等我……」 「很好。」凱恩打斷他的話。 「他們似乎在猜啞謎,你說對不對,潔玉?」莉娜對她的新朋友莞爾一笑。 「他們是不想讓我擔心。」潔玉解釋。 「那麼你知道他們在講什麼?」 「當然了;李昂即將展開一連串的調查,凱恩顯然已經提供了一些意見,只要他找 到什麼結果,就會立刻通知凱恩。」 兩個大男人驚訝地瞪著她。「你從哪裡知道的……」 她不直接回答,只是對凱恩點點頭,又對李昂說道:「你要去查查看最近有沒有人 失蹤,是不是?」 「沒錯。」李昂承認。 「你需要詳細的描述吧?當然,那個倒楣蛋摔下來時臉部受了一點傷。不過我還是 可以看得出來他年紀不小了,大概四十歲吧,我猜。他有灰色的頭髮,濃密的眉毛,深 棕色的雙眼;他的死相並不怎麼好看;而且他也滿胖的,特別是腰圍,所以我猜他是上 流社會的人物。」 「為什麼?」凱恩突然問。 「因為他顯然吃得很好;手上也沒有繭,不可能是做工的。」 「讓我們坐下來,」李昂提議。「我們得談一談其他在場的人。」 「我恐怕沒什麼好說的;我幾乎沒看見他們,也不知道他們是胖還是瘦、是高還是 矮……」她停下來歎口氣。「反正一共有三個就是了。」 她看起來很沮喪,凱恩不禁起了憐惜之心,覺得她一定還沒從驚嚇中恢復。 這大概是她生平第一次看到死人,而且還是在她面前活活摔死的。她是如此溫柔、 脆弱的小女人,一定受不了這種驚嚇。 潔玉心裡的確是不太好受,尤其當凱恩摟住她的肩膀,她覺得有很深的罪惡感。這 也是她這輩子第一次不喜歡說謊,雖然她一直對自己強調說她的動機是純正的;但是沒 有用,不管怎麼說,她都是在欺騙三個對她很好的人。 「我們該走了。」她含糊說道,然後也不等任何人回答,就一頭沖向門口,「凱恩 ,你在鄉下有沒有房子?」她明知故問。 「有啊!」 「那麼我們最好去那裡住,離開倫敦對我來說比較安全。」 「我們不能去海威思,潔玉。」 「海威思?」 「我鄉區別墅的名字。」凱恩回答。「我要帶你去我爸媽那裡,我們原本隔鄰而居 。你或許不關心你的名譽,但我還是要注意的。不過你放心,我會每天去看你,另外再 請幾個警衛……你為什麼搖頭?」 「你會來看我?凱恩,你已經違背了你的承諾。」她的聲音越來越高。「我不想把 你的父母親牽扯進來;而且你答應過要一直保護我的,所以無論如何你不准離開我身邊 ,直到整個事情結束。」 「她似乎很堅持,老凱。」李昂提醒他的朋友。 「我全心同意潔玉。」莉娜也插嘴說道。 「為什麼?」凱恩和李昂同時問道。 莉娜聳聳肩。「因為她是我的朋友,朋友應該立場一致,不是嗎?」 兩個大男人都無言以對,但是潔玉很高興。「謝謝你,莉娜,我也會永遠支持你的 。」 凱恩搖搖頭,言歸正傳。「我要你和我父母親在一起也是為了你的安全。」 「不要。」 「你真的相信你和我在一起會比較安全?」 她不理會他驚訝的表情。「當然相信。」 「親愛的,我不可能整整兩個禮拜不碰你,我這樣安排是要保護你!」 潔玉的臉立刻紅起來。「凱恩,」她喃喃說道。「你不該在我們客人面前說這種話 。」 「他們不是我們的客人,」他越來越不耐煩。「我們才是他們的客人。」 「你總是對我胡言亂語,」她告訴莉娜。「而且每次都不肯道歉。」 「潔玉!」凱恩吼道。「不要改變話題。」 「你最好不要吼她,凱恩。」莉娜說道。 「他也是沒有辦法,」潔玉說道。「那是因為他有怪癖。」 「我沒有怪癖,」凱恩盡量壓低聲音。「我只是實話實說,並不是有意使你難堪。 」 「現在說這個太遲了,你已經讓我夠難堪的。」 莉娜和李昂對這段對話聽得津津有味,凱恩對他們皺起眉頭。「你們沒有別的地方 去嗎?」 「沒有。」 「拜託你們先離開。」 李昂揚一揚眉毛,然後歎一口氣。「走吧,老婆,我們到餐廳等結果。凱恩,你們 走之前,要她再跟我談一談,如果你想要我……」 「晚一點再說。」凱恩回答。 莉娜跟著她丈夫、兒子走出房間,臨出門前她握一下潔玉的手。「不要做無謂的抵 抗,」她在潔玉耳邊說道。「你的命運已經注定了。」 潔玉不知所措地點點頭,關上門後兇巴巴地站在凱恩面前,雙手插著腰。「你剛才 說的話真荒謬;除非我答應,你不可能占我便宜的。」她猛點頭。「我全心全意地相信 你。」 「不要相信我。」凱恩的聲音變得粗啞而嚴厲。 「太遲了,凱恩,我已經決定要信任你。你保證我的安全,而我不讓你碰我;我們 已有簡單的協定,先生。不要在這最後一刻節外生枝,不會有事的,我保證。」 大門口傳來一陣騷動,凱恩仔細傾聽了一陣,然後對她說道:「是培利,他是我的 僕人。你留在房間裡,我去看看他有什麼事。」 潔玉當然沒有聽從,還是跟著凱恩走出去。不久之後她看到李昂陰沉的臉色,心想 一定是有什麼可怕的事發生了。然後她注意到凱恩的男僕,他渾身是汗,頭髮亂糟糟的 ,上氣不接下氣,手裡拿著一頂帽子折來折去。 「什麼都沒有了,爵爺,」培得急促地說道。「墨林要我告訴你,附近的房子居然 沒被燒到,真是奇跡。煙害是會有的,但外表都沒有受損。」 「培利,你到底在……」凱恩問。 「你在倫敦的房子發生火災了。」李昂搶著說。 培利連忙點點頭。「不是因為疏忽,爵你。我們根本想不到會失火,家裡沒有人點 蠟燭,每座壁爐旁都檢查過。老天爺見證,絕對不是我們的疏忽。」 「沒有人怪罪你們,」凱恩仍然保持平靜。「我想是意外。」 「不會是意外。」 大家都轉過頭去看潔玉,她凝視著地板,雙手絞在一起,似乎很難過,凱恩的怒氣 消散了不少。「沒關係的,潔玉,」他連忙安慰她。「這點損失算不了什麼,」他轉身 問培利。「有沒有人傷亡?」 培利搖搖頭。這時李昂對凱恩說道:「倫敦的事我來處理,你趕快帶潔玉出城。」 「好的。」凱恩點點頭,吩咐僕人到後面廚房休息。「潔玉,你為什麼不認為那是 一場意外?」 她長長歎息一聲。「因為那不是第一場火災,而那那群歹徒弄的第三場了,他們好 像特別喜歡玩火。」她淚眼汪汪地看著凱恩。「他們會一次、又一次地嘗試,直到他們 將我……還有你,」她急忙上一句。「燒死在屋子裡。」 「你是說他們想……除掉你?」李昂問道。 潔玉搖搖頭。「現在他們想除掉的不只是我,」她看看凱恩,大哭出來。「還有他 。」 ********** 熾天使書城
【第六章】 潔玉用手背抹去眼淚。「他們一定查出了你的真實身分,」她低聲說。「我去酒店 的時候,以為你是裴根……但是他們什麼都知道了,凱恩,不然他們為何燒你的房子? 」 凱恩走過去摟住她的肩膀,帶她回客廳。「和尚不可能洩密,」他思索著。「那群 歹徒怎麼可能……算了,潔玉,我們先坐下來好好談,再也不准有任何隱瞞。」 「你要知道什麼儘管問。」她立刻說道。 李昂跟著他們走進客廳,輕輕關上門,凱恩讓潔玉在他身邊坐下,李昂坐在他們對 面。 潔玉看著李昂。「昨晚我們跳入泰晤士河後,大概暫時擺脫他們的追蹤。不過如果 你叫培利繼續假裝到處找他的主人,歹徒們會以為連你也不知道我們在哪裡。」 李昂覺得這點子很好,連忙出去找培利。 一等他離開房間,潔玉轉身對凱恩說道:「我現在明白了,我不能和你在一起。他 們會為了殺我滅口而連你也殺害的。我一直努力不要讓自己喜歡你,可是我辦不到,如 果你受傷害我會很難過的。」 她站起來想離開他,但是凱恩緊緊摟住她,不讓她走。「我也一直在努力不去喜歡 你,」他喃喃說道,親吻她的頭頂。「不過我也辦不到。看來我們兩個是注定要在一起 了,甜心。」 他們久久凝視著對方,潔玉打破沉默。「這是不是很奇怪,凱恩?」 「什麼奇怪?」他和她一樣喃喃細語。 「你的房子剛剛才燒掉,我們現在的處境又很危險,但是我腦子裡想的只是要吻你 ,這不是很奇怪嗎?」 他搖搖頭,用手捧起她的臉頰。「一點都不奇怪,我也想吻你。」 「真的嗎?」她睜大了眼睛。「這不是太、太……」 「太妙了嗎?」他喃喃說道,慢慢低下頭去。 「沒錯,」她靠著他嘴邊歎息。「的確是太妙了。」 然後他的嘴就占有了她的,結束了他們之間的對話。潔玉立刻摟住他的頸子,讓他 的舌頭微妙地伸進她的口腔。凱恩本來只想淺嘗即止,但是這個吻很快就失去控制,他 的要求越來越迫切,永遠不會滿足……「我的天……凱恩,現在不是親熱的時候……」 李昂走進房間,回到座位坐下。 凱恩很不情願地放開她,潔玉卻立刻把他推走,臉脹得像龍蝦一樣紅,她注意到自 己還抓著凱恩的手,連忙放掉。「你太忘形了,先生。」她對凱恩說。 凱恩微微一笑,不忍提醒她,是她先提起親吻的事的。 「我想我們應該聽聽她的解釋了。」李昂說道。「潔玉?」他盡量把聲音放柔和, 免得嚇壞了這嬌弱膽怯的小女人。「你為什麼沒跟我們說前面幾次縱火的事?」 「好吧,我試試看。」她眼睛直瞪著地板。「但是那段回憶太可怕了,一想起來我 就會發抖……不過你不要以為我是一個脆弱的女人。」她看著凱恩。「其實我一點也不 脆弱。」這倒是句實話。 李昂點點頭。「那我們以開始了嗎?你先給我們一些背景資料吧!」 「我的父親是魏克菲公爵,他在我八歲的時候過世,爵位就由我哥哥納山繼承了。 我記得父親那時是要去倫敦找一個人,我站在花園裡跟他道別。」 「那時候你那麼小,你怎麼記得清楚?」凱恩問。 「爸爸那天心情很壞,我很害怕,所以我還記得。他背著手在小徑上來回踱步,一 直告訴我萬一他有什麼三長兩短,納山和我要去找他的朋友,哈利。他還抓著我的肩堅 持要我注意他的話,可是那時候我似懂非懂的,還一直在想他從倫敦回來會帶什麼玩具 給我。」 「你太小了。」凱恩說。 她聳聳肩。「我母親在我還是嬰兒的時候便過世了,所以,我不記得她。」 「你父親後來怎麼了?」凱恩追問,免得她又把話題岔開。 「馬車翻覆而死。」 「是意外嗎?」李昂問道。 「不,他是被敵人害死的。」 「那你認為現在是你父親的敵人在追殺你?那是你害怕的原因嗎?」李昂問。 她搖搖頭。「不是,不是,」她大聲說道。「我看到一個人被謀殺,而且兇手也看 到我。我講我父親的事是因為你要我談我的……背景。」 「對不起,」李昂不得不道歉。「我不是故意亂下結論的。」 「你父親死後發生什麼事情?」凱恩繼續問,他注意到李昂也和他當初一樣,被這 個小女人弄得迷迷糊糊的,心中十分得意。 「葬禮過後,哈利來把我們接走,過了夏天,他把納山送回學校,那是我父親的心 願,他希望兒子接受良好的教育。我則和叔叔在一起,其實哈利已經很像我父親了。他 把我帶到一個溫暖、平靜的島上。哈利叔叔對我很好,他一直沒結婚,我就像他的親生 女兒一樣,我們處得很好。但我還是好想念我哥哥,納山很少有機會來島上探望我們。 」 她停下來,用期待的眼光看著凱恩,他溫和地鼓勵她繼續說下去。「然後呢?」 「我回英格蘭找納山,順便看看父親以前的房子,納山把房子改建了一部分。」 「然後呢?」她又停下來,李昂不得不問道。 「納山和我在倫敦碰面,然後直接去他鄉下的別墅,共度愉快的一周。然後他就去 處理一件很重要的私事。」 「你知道是什麼事嗎?」凱恩問。 她搖搖頭。「只知道一點點,一個信差帶了一封信來給納山,我哥哥讀完信後情緒 很激動。他告訴我他要去倫敦兩個禮拜,他的好朋友出事了,然後其他的事我就不清楚 了,納山是個很講義氣的人,絕不會背棄朋友。」 「所以你就一個人過日子?」 「喔,當然不是,納山家裡有一群僕人,還有包麗兒夫人……她是我父親的好朋友 ……僕人就是她雇的,她還幫納山修房子,當年她想認養我們兄妹,結果我們被哈利叔 叔帶走,她找不到我。這些事結束後我一定要去探望她,希望她沒有被牽連,她的房子 ……」 「潔玉,你離題了。」凱恩提醒她。 「真的嗎?」她似乎很驚訝。 他點點頭。 「那麼,很抱歉,我們講到哪裡了?」 「納山前往倫敦。」李昂說。 「對了,」她回答。「現在我才知道我做了件傻事,本來我在島上過著無憂無慮的 生活,從來不需要人保護。我不知道英國的情況不一樣,在這裡大家晚上都得把門鎖好 。不管了,反正有一天我急著要出門,結果下樓梯時絆倒了,整個人摔下去,頭撞到欄 桿。」 她停下來,等凱恩或李昂表示同情,可是兩個男人聽得太專注了,只是看著她等她 繼續說下去。潔玉露出一臉不悅的表情,這兩個人實在是太遲鈍了。「過了大約一個小 時,頭比較不痛了以後,我決定出去散散步,天氣實在太好了,我很快就忘記了疼痛, 也忘了時間。我走到一座小教堂旁邊,聽到一陣騷動,然後那個可憐人就從屋頂被推下 來。」 她深深吸一口氣。「我尖叫著逃跑,卻失去了方向感,最後跑到我母親的墳上,又 看到那群人。」 「同樣的人?」李昂連忙問,整個身體向前傾,手肘撐在膝蓋上。 「沒錯,同樣的一批人,」她很困惑的樣子。「他們一定覺得不值得浪費精力追我 ,而且他們很……很忙。」 她沒有立刻回答,但是凱恩已經猜到了,她緊抓著她的手,終於說:「他們在挖掘 。」 「他們在挖掘墳墓?」李昂不敢置信。凱恩沒有反應;潔玉覺得實在很奇怪,她撒 謊的時候兩個男人都無條件接受了,她說真話的時候卻沒人相信。 「是真的,」她告訴李昂。「我知道聽起來很奇怪,可是我沒有弄錯。」 「好吧,」凱恩回答。「然後呢?」 「我又開始尖叫。喔,我真不應該叫的,結果又引起他們注意,每個人都抬起頭來 看著我,其中一個還帶著手槍。奇怪的是,我反而跑不動,直到槍聲響起,我像閃電一 樣沖出去,一直跑回家。在書房裡找到納山的僕役長赫森,告訴他事情發生的經過,可 是等我把話說完、平靜下來,天色已經暗了,沒有辦法調查,只好等第二天早上。」 「你有沒有通知警方?」 她搖搖頭。「後來事情有了很奇怪的變化。第二天早上,赫森帶了幾名壯漢去找屍 體,結果連根骨頭都沒找到。他們也去墓地查看過,沒有人翻動的痕跡。」 「所以他們認為你只是……」 「胡思亂想?」她打斷李昂的總是。「對;雖然他們不敢當著我的面講,可是一看 他們的表情就知道了。我連忙趕回墓地,前一夜風雨那麼大,地上的確是很難發現痕跡 。」 「也許你撞見他們的時候,那群歹徒才剛開挖沒多久。」凱恩說。 「後業我思索了一整天,」她繼續說道。「想他們真正的動機是什麼。然後我去找 赫森,叫他不要告訴納山什麼,說我只是看錯了。他松了一口氣;當然他還是有點擔心 ,因為我從樓梯上摔下來的傷還沒好。」 「潔玉,這一切會不會只是你的……」 「想像?」凱恩搖搖頭。「昨夜至少有五個人在追殺我們,不,這不會是她的想像 。」 她狐疑地看著李昂。「你不相信我,對不對?」 「現在我想信了,既然有人在追你,那你一定看到了什麼。告訴我們後來發生的事 。」 「我拒絕放棄。」她放開凱恩的手。「有時候我是個很倔強的女人;所以第二天早 上,我就出發去找尋證據。」 李昂對凱恩笑一笑。「我也會作同樣的事。」 「是哪一天早上?」凱恩問潔玉。 「昨天,昨天早上。我騎馬出發,可是還沒到我父母親的墳地就出事了;他們射殺 了我的馬。」 「他們什麼?」凱恩幾乎是用吼的。 潔玉很高興他有這麼激烈的反應。「他們殺了納山最優秀的一匹駿馬,」她點點頭 說道。「我哥哥一定會好難過好難過,傷心欲絕。」 凱恩從口袋裡掏也亞麻手帕,心想她又要哭了。「後來怎麼樣?」他問道。 「我整個人飛落到地上,還好沒跌斷脖子,只受了一點小傷。你昨晚溜進我房間的 時候,一定注意到我肩膀上的瘀血。」 她看著凱恩等他回答。「沒有,我沒注意,」他小聲回答。「而且我不是溜進你的 房間。」 「你怎麼可能沒注意到我的瘀血?」 潔玉臉頰又熱起來。「好嘛,不過你實在該看我的,」她有點結巴。「一個紳士馬 上就會注意到我受了傷。」 凱恩快沒耐心了。「潔玉,就算一個太監……」 「你到底要不要聽後來的故事?」 「要。」他回答。 「納山的馬被射殺後,我一路狂奔回家,也不知道後面有沒有人在追,我心裡很難 受,從來沒遇過這種事,我過去一直被保護得很好。」 她似乎要人附和,於是凱恩說道:「這個我相信。」 「我找到赫森,告訴他事情發生的經過,他壓根兒不肯相信,一直要我鎮定一點, 不過這回我有證據了。」 「證據?」凱恩問。 「那匹死馬,老兄。」她大叫。「專心點,拜託。」 「喔,當然,」他回過神來。「那匹死馬。後來赫森找到馬屍後,有沒有跟你道歉 ?」 她咬著下唇,久久不發一語,最後才看著凱恩說:「好像沒有。」 「好像沒有?為什麼?」李昂問。 「我知道你們一定覺得不可思議,但是當我們跑到出事地點……結果馬不見了。」 「不,沒什麼不可思議的。」李昂靠著椅子。「你覺得呢,凱思?」 他微微一笑。「這件事和她講的每件事一樣有道理。」 「赫森堅信那匹馬一定是自己跑回去了,於是我們回到馬廄尋找。」 「結果他猜對了嗎?」凱恩問。 「不,他錯了,他派僕人繼續搜索附近地區,一樣是找不到。不過卻發現地上有新 印下的車轍,方向是往南。你知道我是怎麼想嗎,凱恩?我想他們一定是把馬放在馬車 上運走了,你覺得可不可能?」 她的語氣很急切,他卻不得不令她失望了。「你顯然不清楚一匹馬有多重,潔玉, 只有三個人是絕對搬不動的,想信我。」 「很信,」李昂插嘴道。「但是未必不可能。」 「也許你那匹馬只受了皮肉之傷,受驚嚇之後跑掉了。」凱恩說。 「子彈打進它兩眼之間會是皮肉之傷?我很懷疑。」她發出不耐的呻吟。「納山要 是知道他的馬車和房子也遭了殃,一定會更難過。」 「他的房子?他那倒楣的房子又怎麼了?」凱恩也很不耐煩。「真要命,你為什麼 不一口氣說完。」 「我想她快要說到火災的事了。」李昂說。 「沒錯,現在都燒成平地了。」潔玉立刻說道。 「什麼時候發生的事?」凱恩歎一口氣。「在馬被殺之前還是之後?」 「差不多就在馬被槍殺之後,我叫赫森準備好馬車,我要去倫敦找哥哥。我已經受 夠了那些不信任我的僕人,他們一直和我保持距離,用奇怪的眼光看著我。但是我知道 納山會幫助我解決問題。」 她的聲音越來越高,凱恩輕輕拍她的手。「冷靜一點,親愛的,慢慢說,別急。」 「現在你看我的樣子就像赫森……喔,算了,我先講完,我正在回倫敦的路上,突 然聽到有人尖叫說納山的房子著火了,濃煙從山頂上冒出來。我們立刻趕回去,不過已 經太遲了;我叫所有的僕人撤回納山在倫敦的家。」 「然後你再往倫敦出發?」凱恩問道,一邊心不在焉地撫摸著她的頸背。 「我們繼續走大路,轉彎的時候就碰到那群歹徒,車伕嚇壞了,一個人跑掉。」 「混球!」李昂咒罵一聲,凱恩點頭表示亦有同感。 「我不怪他,」潔玉倒是寬宏大量。「他是真的害怕,人們……人們在害怕的時候 常做出很奇怪的事。」 「有些人是的。」凱恩又點點頭。 「告訴我們後來怎麼樣?」李昂問。 「他們把車門堵住,放火燒馬車。結果我是從車窗裡鑽出來的,還好那部車不是很 堅固,雖然納山花了一筆錢。我要提醒他不要再找同一家公司……」 「你已離題了。」凱恩指出。 李昂微微一笑。「她讓我想起莉娜。」他承認。「潔玉,你為什麼不去看看我太太 ?她正在幫你打包行囊。」 潔玉好像囚犯得到緩刑一樣,迫不及待地沖出房間。 「怎麼樣?凱恩。」李昂等她出去後問道。 「昨夜確實有人在追殺我們。」凱恩提醒他的朋友。 「你相信她的故事嗎?」 「她應該是看到了什麼。」 「我不是問你這個。」 凱恩緩緩搖頭。「一個字也不信,」他終於承認。「你呢?」 李昂也搖頭。「從沒聽過這麼荒唐古怪的故事,但如果她說的是實話,我們就得幫 助她。」 「如果不是呢?」凱恩問,其實他已經知道答案。 「你最好防著來自背後的冷箭。」 「李昂,你不會認為她是……」 「我只是實話實說,」李昂打斷他的話。「首先,你現在不客觀,這點我不能責備 你,因為我當初碰到莉娜的反應就和你碰到潔玉一樣。第二,她生命有危險而且也把你 扯進危險中。這是我們唯一能確定的兩件事實。」 凱恩完全同意,他靠著背說道:「現在告訴我你要怎麼進行。」 「也許這些事和她父親有關,」李昂聳聳肩。「我要查一查魏克菲公爵的資料,理 察應該幫得上忙。」 「也好,另外我也懷疑這件事跟她哥哥的關聯,畢竟是他到倫敦後才發生事情的。 」 「假如我們接受她的故事。」 「沒錯。」 李昂長歎一聲。「告訴我,凱恩,」他壓低聲音,慎重地問道:「你信任她嗎?」 凱恩思索了一陣子。「如果我們用邏輯來衡量這整個奇特的情況……」 李昂搖搖頭。「我問的是你的直覺。」 「是的,我信任她。」凱恩咧嘴一笑,他這輩子第一次把理智置之度外。「我以全 部生命信賴她,但是我想不出任何正當理由,真奇怪。」 李昂笑一笑。「我也信任她,凱恩,你的直覺從來不出差錯,而且還救過我好幾次 。」他想了一下,又加一句:「我完全了解你對她的感受。」 「何以見得?」 「想當年,我也是完全信任莉娜,」李昂說道。「幾乎是從一開始。而且我自己知 道那完全是盲目的信任。她害我兜了一大圈,追得很慘。現在換你了,相信我,凱恩, 你的追逐才剛剛開始。」 熾天使書城
【第七章】 兩位女士在門廳裡等候凱恩和李昂,一個灰白色的大手提袋放在地上。凱恩拿起來 試試看。「我的老天,潔玉,你想累死我們的馬是不是?」他蹲下來打開袋子,然後吹 了一聲口哨。「這簡直是個迷你的軍火庫,」他告訴李昂。「誰準備的?」 「是我,」莉娜應道。「裡面只不過是幾件武器,必要時潔玉可以保護你們倆。」 「潔玉用來保護我的武器?」他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李昂,你老婆剛剛是不是 在侮辱我?」 李昂微微一笑,點點頭。「沒錯,她是的;你最好趕快道歉。」 「天曉得我為什麼要道歉?」 「這樣比較節省時間。」李昂解釋,他盡力忍住不笑出來,凱恩卻滿臉疑惑。 「結婚後你整個人就變軟了。」凱恩喃喃說道。 「變得像吐司麵包一樣軟。」李昂咧嘴一笑。 凱恩繼續把袋子裡不必要的傢伙拿出來,兩位女士一直發出失望的驚歎聲。他丟出 幾把長刀,兩把手槍,還有一條鐵鏈。「你根本不需要這些東西,潔玉,而且我看你根 本不敢用。」她把武器收到一旁。「就放在那裡吧,我的小戰士。」 「喔,隨你的便,」她喃喃念著。「而且不要再用暱稱叫我,先生,把那些甜言蜜 語留給別的女人。我不是你的甜心,不是你的小可愛,更不是你的小戰士。噢,別裝出 被我冤枉的樣子,凱恩,莉娜已經告訴我你跟其他女人的風流韻事,一件都沒漏掉。」 「叫你戰士也算是一種暱稱嗎,小迷糊?」 「當然是,你這粗人,」她很不客氣地回答。「我不會因為你叫我小迷糊而要你向 我道歉;因為自從你知道自己房子被燒後,性情就越來越古怪。」 凱恩氯得真想大吼一聲,他把袋子整理好後合上,對莉娜說:「多謝你這麼麻煩, 莉娜,不過這些武器你還是自己留著,用以保護李昂。走了吧,潔玉。」他命令道,一 手提袋子,一手緊抓住潔玉。 潔玉被他拉向後門,李昂的僕人已替他們準備好兩匹馬,莉娜在門口抱住她。「一 路順風。」她輕聲說。 凱恩把袋子綁在自己馬上,然後抱潔玉上另一匹馬,她向院子後門走去,一邊回首 向李昂夫婦道別。她要把這一幕牢記心頭,因為她知道自己再也見不到他們了。她越想 越難過,一旦納山回家,她保護凱恩的責任便可以卸下,她就要遠離這一切,這是多年 前就注定的命運。 「緊跟著我,潔玉。」凱恩回頭說。她連忙策馬上前,但是心情卻越來越沉重。 凱恩並沒有帶她直接出倫敦,而是繞了一大圈以防別人跟蹤,他們在市郊繞了一個 鐘頭之後,才朝北離去。 又過了兩個小時,他們才走到旅途的一半,潔玉認出了這一帶。「如果他們沒清理 現場,納山的馬車就是在這附近被燒的。」他們又走了半個小時,終於發現馬車燒焦的 殘骸。凱恩始終一言不發,臉色陰沉。 「怎麼樣?」她忍不住問。 「燒得一塌糊塗。」 他語氣很不高興,似乎有怪罪她的意思。「你沒別的話好說了嗎?」她騎到他身旁 。「你不相信我,對不對?所以你生氣。」 「我現在相信了。」 她又等了一會兒,卻沒有下文。「然後呢?」她滿以為他會道歉。 「然後什麼?」 「你應該還有話要說啊!」她滿懷期望。 「我只能說,等我抓到那群混帳,我要把他們都宰了。」他用溫和的聲調,堅決的 語氣說。「等他們死了,我要把屍體堆成一堆,一把火燒了,沒錯,這就是我想說的話 。你還滿意嗎?潔玉。」 她睜大眼睛,打了個冷顫。「凱恩,聽你這樣說真難受。你不可以隨便殺人,不管 你有多憤怒。」 他突然停下來,伸出手抓住她的頸背,潔玉嚇了一跳,動彈不得。 「我保護屬於我的一切。」他斬釘截鐵地說。 她正想爭辯,卻被他的表情嚇住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看著他,等他放手。 「你了解我在說什麼嗎?」 「我了解,你說你保護屬於你的東西。」 凱恩搖搖頭,這個天真的小女人想迴避他的問題,他突然傾身向前,重重吻了她一 下。她滿懷迷惑,凱恩放開她。「你該了解的是,你屬於我,潔玉。」 她搖搖頭。「我不屬於任何男人,凱思,這也是你要了解的。」 他似乎很生氣,不過卻馬上平靜下來,臉上的表情柔和多了,潔玉松了一口氣。 「現在我們要離開大路。」他改變話題。 「凱恩,我希望你──」 「別跟我爭。」 她點點頭,正要策馬前行,但是凱恩收走她手中的韁繩,把她抱過來,坐在自己懷 裡。 「我為什麼要跟你騎一匹馬?」 「你累了。」 「你看得出來?」 他終於露出笑容。「那還用說。」 「我是有點疲倦。」她承認。「凱恩,李昂的馬會跟著我們嗎?」 「當然,他的馬都是訓練過的。」 「很好,」她安心地摟著他的腰,臉靠在他的胸前。「你的味道真好聞。」她低語 著。 「你也是。」他帶著她穿過森林,走在一條崎嶇不平的小路。 潔玉忍耐了一會兒,終於問他:「你為什麼要走這麼難走的路?」 凱恩用手臂擋開一根低垂的樹枝,很平靜地說道:「我們被跟蹤了。」 潔玉卻大吃一驚,好像被人刺了一下,她憤憤地說:「才沒有,不然我會注意到的 。」 她想挺起身來,從他的肩膀望過去向後搜索,但是凱恩不讓她動。「沒關係,」他 說。「他們還有一段距離。」 「你怎麼知道?」她很緊張。「我們是不是一離開倫敦就被他們盯上了?他們有幾 個人?凱恩。你絕對確定有人跟蹤嗎?」 他緊緊摟她一下,要她鎮靜一點。「我確定;他們已經跟了三、四英里,大概有六 、七個人。」 「但是……」 「我在上一次轉彎的時候發現他們的。」他耐著性子解釋。 「我一直和你在一起,」她還是不服輸。「而且我什麼都沒看到。」凱恩搞不搞她 為什麼會如此激動。「離你家還有多遠?」 「再十五分鐘就到了。」凱恩回答。 過了一會兒,他們行經一處空曠的地方,潔玉覺得自己彷彿踏入了仙境。「這裡真 美。」她喃喃地道。路的兩旁都是青翠的草地,外圍環繞著一條清澈的小溪,旁邊還有 一座小木屋。陽光從枝葉間篩下來,照亮了整片樂園。 「也許獵場看守人在那座小屋裡,我們可以叫他出來,幫忙伏擊。」 「小屋早就荒廢了。」 「那麼我們自己來埋伏而擊敗追兵,你有沒有把袋子裡的手槍都拿掉?」 他不肯回答。「凱恩?」她繼續說。「我們不停下來嗎?」 「不用,我們走捷徑。」 「那你要在哪裡等他們?」她還是想設埋伏。 「我先帶你回家,潔玉,有你在身邊,我不想冒任何危險,現在把頭藏起來,把嘴 巴閉上,前面的路更難走了。」他帶著威脅的口吻說。 她把頭藏在他胸口,不敢違抗。「總有一天,我要再回來這裡看看。」 他不發一言,前面的路的確難走,一等他們脫離樹叢來到空曠的原野,凱恩立刻策 馬狂奔。潔玉覺得自己又像那次掉入泰晤士河般整個人飛了起來,只是這次有凱恩讓她 抱著。 這件事幕後的主謀,顯然在凱恩的領地設了埋伏,一陣槍聲響起;潔玉不知道如何 保護凱恩的背後,她掙扎著想看清楚威脅來自何方,同時直覺地盡力張開手掌護著凱恩 的背部,又是一陣槍響。 「不要動。」凱恩在她耳邊喝道,這時她突然感覺到腰際一陣輕微的刺痛,她驚呼 一聲,轉頭看看她右側的腰部;那種感覺就像被一只獅子的利爪抓到一樣。很快地疼痛 開始擴散,帶著灼熱感,潔玉心想,自己大概是被樹枝之類的東西刮傷了。 「我們快到家了。」凱恩告訴也。 她憂慮得忘記了假裝害怕。「接近屋子的時候要特別小心。」她大叫。 凱恩從後面繞到馬廄;至少有十個他的手下已經拿著武器沖出來,準備加入戰鬥。 他大吼著要僕人把馬廄門打開,直接騎進去,潔玉的坐騎緊跟在後。馬廄長抓住韁繩, 停住兩匹馬;凱恩立刻把潔玉抱到地上,她腰部一陣劇痛,強忍著不叫出來。 「開利!」凱恩吼道。 一個黃頭髮、滿臉胡須,粗壯的中年人沖過來。「怎麼樣,爵爺?」 「在這裡陪著潔玉,我回來前不准開門。」 他想再跳上馬,卻被潔玉死命拉住外套。「你瘋了嗎?你不能出去。」 「放開我,甜心,我馬上回來。」他輕輕把她推回去。 但是她可不打算放棄,立刻又抓住凱恩的衣領。「他們要殺你。」她哭道。 「我知道,親愛的。」他想辦法掰開她手指。 「那麼你還……」 「我想先宰了他們。」凱恩突然想到自己不該說實話的,因為她又摟住他的腰,他 沒想到她有這麼大力氣。這時又響起一陣槍聲,愷恩相信他的手下已經展開戰鬥。潔玉 祈禱她的人也已協助著把入侵者逐退。 「我走後快關上門,開利……」凱恩迅速跳上馬,沖出去;潔玉隨即聽到一聲槍響 ,她連忙衝到窗口,還好沒看到凱恩躺到血泊中,她松了一口氣。「其實根本沒什麼好 擔心的。」她喃喃自語。 「你最好不要待在窗口。」開利在後面說,潔玉根本不理會他,他開始扯她的手臂 。「小姐,拜託,請你到安全一點的地方等男爵回來。趕快到後面坐下,男爵馬上就會 回來。」 她無法坐下,焦躁不安地來回踱步著,希望她的手下麥修和金寶已經把入侵者解決 了。他們兩個對她特別忠誠,同時也經過她叔叔哈利的特殊訓練,應付這種場面該沒什 麼問題。都是凱恩的錯,她心想;他把她弄得緊張兮兮的,這個人實在跟檔案裡描寫的 不大一樣,他似乎有兩種完全不同的性格,檔案中,上司稱許他在執行重大任務時冷靜 、理智、工於心計。但是潔玉認識的這個凱恩非但不冷靜,而且熱情充沛。 這樣一個男人,既冷靜又熱情,既難纏又溫柔,無法預測──更充滿危險。 門突然飛開,凱恩站在她眼前,毫髮無傷,他的坐騎也滿身大汗,氣喘吁吁。潔玉 沉重的心情終於紓解,她全身發抖,快要站不住了,她不得不坐下來。「你沒事嗎?」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能開口。 凱恩心想她大概又要哭了,連忙對她笑一笑,將馬交給馬廄長,揮手叫其他人退出 馬廄。然後他悠閒地靠在牆壁上,一副什麼事都沒發生的樣子。「我還沒騎到森林,戰 鬥就結束了。」 「怎麼可能?我不明白。」 「那群歹人大概改變主意了。」 「你不要撒謊,」她大叫。「也不要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趕快說實話。」 他長長歎一口氣。「我到的時候,大部分戰鬥已經結束了。的確是很奇怪,我的手 下也沒和他們遭遇,入侵者就跑光了。」 「你是說他們不戰而潰?」 他搖搖頭。「不,森林中有打鬥過的痕跡。」 潔玉雙手疊在懷中,低頭瞪著地板,不敢讓凱恩察覺她臉上欣悅的神色,麥修和金 寶幹得很好,沒讓她失望。「什麼樣的痕跡?」 「腳印……樹葉上的血跡,還有些其他的證據。但是一具屍體也沒發現。」 「他們會不會是內哄,自己打起來?」 「但是我們什麼聲音也沒聽到。」凱恩靠在牆上凝視著她。 潔玉也回應他的目光,心想,也許他從過去幾小時裡發生的事情中,理出了一點頭 緒。現在他臉上有一種奇怪的表情,令潔玉心裡發毛……她突然想起哈利常說的一個故 事「在北美洲的荒野上,有一只傳奇性的大灰熊,它毛茸茸的,比追捕它的獵人還要狡 猾、陰險。它常常會領那些倒楣蛋兜一個大圈子,然後選擇一個最有利的位置撲殺他們 ,那些可憐的獵人死了都還是個糊塗鬼。 凱恩會不會那麼狡猾?她想一想,忍不住打了個冷顫。「凱恩?你的表情好嚇人, 」她喃喃說道。「我很討厭你皺眉頭。」她一邊說一邊絞著手。「你很後悔自己被扯進 這場是非,對不對?跟我在一起已經威脅到你的生命,我就像只黑貓,」她在話中加入 悲傷的語氣。「只會給人們帶來噩運。好嘛,現在你自己回去,我留在這裡,等明天天 亮,我一個人走回倫敦。」 「你怎麼又在侮辱我了?」他很不高興。「我不是說過了嗎?沒有人可以碰屬於我 的東西。」 「我才不屬於你,」她大叫,這傢伙居然不安慰她,還對她兇巴巴的。「你不能隨 便決定……喔,算了,你這個人的占有欲太強了。」 他點點頭。「我天生如此,潔主,你會屬於我的。」 他的話有點曖昧,但是潔玉勇敢地看著他。「你不但大錯特錯,而且頑固得可怕。 我想你小時候一定從不跟其他小朋友分享玩具,對不對?」她也不等他回答又說:「當 然,我沒有侮辱你的意思。」 凱恩把她拉起來,攬住她肩膀走向門口。 「凱恩?」 「怎麼樣?」 「你不能再繼續保護我了。」 「為什麼,親愛的?」 「一個父親不能失去兩個兒子。」 這女人顯然不大信任他的能力,凱恩心想;她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讓他不忍心發 脾氣。「不錯,」他溫和地回答。「你哥哥也無法忍受失去他唯一的妹妹。現在聽我說 ,我一點也不後悔被你牽扯進來;也不打算離開你,我是你的保護人,還記得嗎?」 她的表情很嚴肅。「不,你不只是我的保護人,更是我的守衛天使。」她踮起腳尖 輕輕給他一個吻,整個臉都紅了。「我不該這樣做的,」她悄悄說道。「我很少流露感 情,可是當我和你在一起……唉,我很喜歡被你摟著的感覺。真奇怪我會有這種轉變, 你會不會覺得我很放蕩?」 他忍住不笑,怕傷了她的感情。「我很高興你喜歡我接觸你。」他們停在門邊,凱 恩低下頭來吻她,這個吻很長、很結實,令人回味無窮。他的舌頭輕輕愛撫她柔軟的嘴 唇,直到她張開嘴讓他進入,當凱恩退回來,她臉上的表情既陶醉又困惑。 「剛剛在馬上的時候,你盡全力想保護我背後,對不對,親愛的?」 她被他的問題嚇了一跳,一時想不出適當的解釋。「我做了什麼?! 「你保護我的背部,尤其當你知道槍聲是來自──」 「我才沒有。」她打斷他的話。 「還有昨天晚上,我們在車壞了的馬車旁,你把我撲倒,幫我躲過一劫。」 「我不是有意的,當時我很害怕。」從他臉上的表情,潔玉看不出來他在想什麼。 「假如還有下次,我保證絕不再幫你。」她衝口而出。「對不起我語無倫次,凱恩,你 知道的,我從來沒被人追殺過……喔,我現在好不舒服,真的。」她巧妙地轉移了他的 注意力。 「是不是你的頭還在痛?小可憐。我早該請求莉娜幫你敷點藥的。」 她點點頭。「我頭痛、胃痛,還有我的腰也痛。」他們邊談邊走向主屋正門。潔玉 環顧四周,才注意到這一帶的景色有多美,她突然停下腳步,眺望前方。從門口延伸出 去的車道似乎永無止境,兩旁都是樹木,第一棵大概都有百年以上,樹陰濃密,形成天 然的遮陽篷。 主屋是一幢三層樓高的紅磚建築,前面有一排白色的石柱,十分氣派。每扇長圓形 的窗口都掛著雪白的窗簾。但是屋子的正門卻漆成黑色,上面有細緻的浮雕。 「你沒告訴我你這麼有錢。」她好像不大高興。 凱恩聳聳肩。「我的生活還算舒適。」 「舒適?拜託,你住的地方就像皇宮一樣,」她突然覺得如魚失水,很不自在,用 力把他的手推開,繼續向前走。「我不喜歡有錢人。」她大聲說。 「真可惜。」他笑道。 「有什麼可惜的?」她站在台階底下,面對這幢堂皇威嚴的建築似乎有幾分畏懼。 「你會喜歡它的,別害怕。」 她卻十分不悅。「我才不怕!」她用她最傲慢的聲調說道,怒視著他。這是她直覺 的反應,不要他瞧不起她。不過她很快就了解自己有失考慮,她應該表現出膽小的樣子 才對,現在凱恩又在用那種奇怪的表情看她了。 「凱恩,你說我害怕是在侮辱你自己。」 「什麼?」 「如果我害怕,那就表示我對你沒什麼信心,對不對?」她突然露出微笑。「我剛 剛注意了一下,你至少有十一個帶著武器的手下,隨時戒備。你的預防措施這麼周密, 已經夠讓我安心了。」 她笑著,心想自己已經騙過他了,然後她再故意跌一跤,讓凱恩把她扶住。「我的 腿有點發軟,」她說。「大概我還不習慣長途騎馬。不要碰我的腰,凱恩,會痛的。」 「你哪裡不痛,親愛的?」他調侃她,但眼神卻流露出溫柔的關懷。 她裝出懊惱的樣子。「我是個女人,記得嗎?你自己說過所有女人都很脆弱的。」 「你這樣看著我的時候,我會忘記你是多麼令人困惑的女人。你有全世界最美的一 雙眼睛,親愛的,你的眼睛就像兩朵綠色的火焰。」 她知道他要讓她羞怯,他的嗓音低沉、性感,的確是個調情聖手。當他俯身親吻她 的前額,潔玉忍不住發出愉快的呻吟,忘卻了所有的痛苦和煩惱。 這時前門打開來,一個高大的中年男子走到門口,潔玉猜想他就是凱恩的總管。他 長相奇特,全身著黑,卻打著白領結,他的表情和他的服裝一樣嚴肅,令人望而生畏。 「這位是我的管家,滕斯。」凱恩為她介紹。「他有時的確威武得像一個國王。不 過如果他喜歡你──他一定會的──那麼他將以他自己的性命來保衛你。」 滕斯邁著壯嚴的步伐走下來,走到凱恩面前微微鞠躬。潔玉注意到他兩鬢已經飛白 ,令她想起了哈利叔叔;潔玉開始喜歡他了。 「您好,爵爺,」滕斯瞄了潔玉一眼。「你的狩獵還算順利嗎?」 「我沒有狩獵。」凱恩揚一揚眉毛。 「那麼我聽到的槍聲是怎麼回事?」滕斯不看他的爵爺,卻繼續上下打量潔玉。 凱恩微微一笑,滕斯很少對來訪的賓客這麼有興趣。「我在追人,不是動物。」 「您成功了嗎?」滕斯漫不經心地問。 「沒有。」凱恩歎息一聲,看來他的管家也跟他自己一樣中了潔玉的魔咒。「滕斯 ,她很美,對不對?」 「她是很美,爵爺。不過性情如何還有待觀察。」滕斯將手背在身後對爵爺點點頭 。 「你會發現她的性情也一樣迷人。」凱恩答道。 「您從未帶女士回家過,爵爺。」 「是沒有。」 「那麼她是我們的客人?」 「沒錯。」凱恩點點頭。 「我還可以知道些什麼?」 凱恩搖頭。「不行。」 「天色已經晚了,您要我替這位女士準備客房,還是在您的房間休息?」 潔玉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她走上前一步。「這位女士需要她自己的房間,親愛 的總管先生,而且門上還要有一把堅固的鎖,你聽清楚了嗎?」 滕斯直起身來。「我完全清楚,小姐。」他的聲音嚴肅,眼中卻有凱恩才深究得到 的一絲笑意。「而且我會親自檢查門鎖。」他忍不住看了凱恩一眼。 「多謝你,滕斯。」潔玉答道。「現在有許多人在追殺我,我可不希望晚上還得擔 心一位紳士溜進我房間,說要幫我穿上睡衣,你明白嗎?」 「潔玉,不要再提──」凱恩說道。 「凱恩建議我跟他父母住,但是我覺得不好,滕斯。」她不理會凱恩繼續說。「我 不想害他年邁的雙親也被牽扯進這場糾紛。而且事到緊急關頭,一個人也顧不了什麼名 聲不名聲的問題了。對不對,先生?」 滕斯眨眨眼,面對她甜美、期望的表情,最後還是點頭。 遠方傳來一陣雷聲。「我們再不進去要被大雨淋濕了,」凱恩說道。「滕斯,你叫 帕可在暴風雨降臨前去找醫生來。」 「有需要嗎?」潔玉問。 「有需要。」 「您生病了?」滕斯關切地問。 「不是我,我要溫醫師來看看潔玉,她似乎有點不舒服。」 「什麼不舒服?」滕斯問。 「他把我丟進泰晤士河裡。」 兩個男人都很訝異。「我不是說那件事,」凱恩低聲說道。「她頭上腫了一個大包 ,使她腦子不太正常。」 「喔,那個,現在根本沒感覺了,倒是腰部有點怪怪的;而且我不喜歡醫生在我身 上戳來戳去的,我不要。」 「沒關係,我保證醫生不會戳你。」 「我恐怕現在找不到溫醫生。」滕斯插嘴。 「怎麼會找不到?」 「他離開此地已經一個多月,」滕期解釋。「要不要考慮找別的大夫?您母親這段 時間都找何威克醫生,據說她很滿意。」 「是誰需要看病?父親還是母親?」 「您父親,雖然他很不高興。」滕斯說。「最近他體重一直下降,讓您母親和妹妹 們很擔心。」 「他還在為克林的死難過。」凱恩的聲音突然變得很疲倦。「希望上帝早日把他拯 救出來。好吧,滕斯,去找何威克。」 「不用找了。」潔玉用命令的語氣說。 「潔玉,現在不是耍脾氣的時候。」 「小姐,你頭上的包到底是怎麼弄的,被人打到的嗎?」 「不是,」她有點尷尬,看著地板。「我從樓梯上跌下來。」她抬起眼來偷瞧到滕 斯同情的臉色,心裡暗暗得意。「只是一點不起眼的小傷,你想看嗎?」她說著說著, 撩起頭髮。這一扭身她的腰又痛起來,痛得她齜牙咧嘴的,幾乎要叫出來。 滕斯從來沒有對女士這麼關心過,簡直成了護花使者,說盡了各種好話來安慰潔玉 ,然後扶著她的肩膀走上台階,凱恩留在原地看著他們的背影,覺得他們還真像一對父 女。 「你必須立刻臥床休息。」滕斯十分堅持。「你是怎麼跌下來的,小姐,恕我發問 。」 「我被地毯絆了一下,整個人摔下去,我真笨拙。」 「喔,不會,你怎麼會笨拙。」 「多謝你這樣說,滕斯。不過我的頭真的不痛了,但是我的腰……喔,算了,我可 不希望你以為我只會抱怨……凱恩就說我只會抱怨不休和哭哭啼啼。」 凱恩從後面走上來摟住她的肩膀。「讓我們看看你的腰把外套脫掉。」 「不要。」她已經走進門廊。「你只會戳來戳去。」 一列僕人在門廳等候,要歡迎他們的爵爺,潔玉像一陣疾風走過去,突然問道:「 滕斯,我的房間是不是在屋子的前面?希望如此,我想看到府上前方美好的景色。」 她的語氣很愉快,凱恩心想她的腰痛大概沒什麼大不了。「滕斯,帶她上樓安頓下 來,我再去處理幾件事情。」 他轉身走出大門。「還是要叫帕可去找大夫。」滕斯提醒他爵爺,然後對潔玉說道 :「不要再跟我爭了,小姐。你現在看起來好蒼白,你的手冷得像冰塊。」 潔玉立刻把手抽開,她已經累得直髮抖。 「太陽很快就下山了,你可以在床上用餐。」他突然想到一件事。「爵爺真的把你 丟進泰晤士河嗎?」 她笑一笑。「真的,而且他不肯道歉。他也把我的袋子弄丟了,害我變得一文不名 。還好莉娜送我幾件她的漂亮衣服。」 「你好像不會很難過。」滕斯打開房門,退到一旁,讓出一條路。 「我不喜歡垂頭喪氣的。」她睜大了眼睛。「哇,滕斯,好可愛的房間,金色是我 最喜歡的顏色。那床被單是絲織的嗎?」 「是緞子,」滕斯微微一笑。「我來幫你脫下外套,好嗎?」 潔玉點點頭。「你能不能先打開窗子?裡面有點悶。」她走到窗口,看著遠方的樹 林。入夜後,麥修和金寶會在林子裡等她的訊號,她要在窗口點上一枝白燭,表示一切 順利。 潔玉轉過身來,滕斯開始幫她脫外套。「我叫人幫你洗乾淨,小姐。」 「謝謝,腰部那邊可能有點破損,滕斯,能不能找人補一補?」 滕斯沒有回答,潔玉看看他的臉。「你生病了嗎?先生。」其實他臉都綠了。「拜 託你趕快坐下來,我看你好像快暈倒了。」 他搖搖頭,潔玉把他推進一張椅子裡,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能開口,用力吼叫他的 爵爺上來。 凱恩正踏在門階上。「她又在搞什麼名堂?」他喃喃自語,快步跑進前廳,奔上樓 梯。他走到潔玉房門口時突然停下來,眼前的景象十分地奇特:滕斯一直掙扎著想站起 來,可是潔玉一直按著他的肩膀。「我的老天……滕斯,你病了嗎?」 「我想他快昏倒了,」潔玉拿起一本薄薄的書扇滕斯的臉。「幫我把他扶到床上去 ,凱恩。」 「她的腰,」滕斯抗議。「親愛的小姐,不要再扇了。爵爺,你來看看她的腰。」 潔玉還茫茫然什麼都不知道,凱恩衝到她身旁,把她轉過來,看到她白色的罩衫上 一大聲濕透的血跡,現在他也想找一張椅子坐下來。「天啊,」他喃喃地道。「親愛的 ,你是怎麼了?你不知道自己在流血嗎?」 潔玉驚呼一聲,及時被他挽住。「我不知道,我還以為是樹枝刮傷的。」 滕斯站在另一邊。「她流了不少血,爵爺。」 「沒錯。」凱恩盡量平靜下來,免得她驚慌。他用顫抖的手輕輕拉出她腰際的衣服 。 「很糟糕,是不是?」潔玉問。 「不要看,親愛的,會不會痛?」 「剛剛我看到血才開始痛。」她注意到衣服的裂縫。「討厭,他們弄壞了莉娜送我 的可愛上衣。」她大叫。「凱恩,你看那個洞,那是不是……」 「了彈打穿的?」滕斯插嘴。 凱恩脫去她的罩衫,正用小刀割開她的內衣。 「她越來越虛弱了,」滕斯小聲對爵爺說。「我們最好在她昏倒前把她送到床上。 」 「我才不可能昏倒,滕斯,而且你要為你的胡說八道向我道歉。放開我,凱恩,你 怎麼可以割女孩子的內衣,太不像話了,我自己來處理傷口。」 她很想把兩個男人都趕出去,卻無能為力。自從受傷之後,她的肚子一直隆隆作響 ,現在又開始頭暈,兩條腿也漸漸發軟。 「怎麼樣,滕斯?」她勉強問道。「你到底要不要道歉?」 還沒來得及等他回答,潔玉就知道大勢不妙。「天!我真的要昏倒了……」 ********* 熾天使書城
【第八章】 潔玉突然醒來,很驚訝地發現自己竟然躺在床上,因為她一點也想不起來怎麼上床 的。過了一會兒她才完全確定,老天啊!她真的昏倒了。 她盡力安慰自己這不是什麼丟臉的事,直到一陣微風從窗口吹來,提醒她只穿著內 衣。凱恩和滕斯分別站在床的兩邊,潔玉看到他們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差點又要昏過 去。 「好險這發子彈只是擦過去。」凱恩喃喃說道。 「感謝上帝!」滕斯回答。 「是哪個混蛋乘我不備的時候脫我衣服的?」她冷冰冰地問。 滕斯嚇了一跳,凱恩只是微微一笑。「你感覺好多了,是不是?小姐。」管家問道 。 「是的,滕斯,你幹麼抓著我的手?」 「讓你不要亂動,小姐。」 「現在放開我,反正我不會幹擾凱恩的任務。」 等管家一放手,她立刻推開凱恩放在她腰部的手。「你在戳我,凱恩。」 「快弄好了,潔玉。」他的聲音很嚴肅,動作卻很溫和,真是奇怪。 「你在生我的氣嗎?凱恩。」 「沒有。」他看都不看就說。 「你的口氣不能好一點嗎?」她說。「你在生氣,我真不明白……」她突然驚叫一 聲。 凱恩正在替她綁繃帶。「是不是太緊了?」他的眼神充滿了關切。 「你以為這都是我的錯,對不對?」她含糊不清地說。「你一定在想──」 「喔,不,小姐,」滕斯插嘴進來。「男爵沒有要怪罪你,你又不是故意被打中的 。男爵只是有點……」 「彆扭?」她替他說。 管家點點頭。「是的,當他很關心某個人的時候,就會變得很彆扭。」 她轉向凱恩。「你在擔心嗎?」 「沒有。」 「那麼傷勢不嚴重嘍?」 他把繃帶扎好。「只是皮肉之作,潔玉,你很快就會康復。」 「用被單蓋著我的腿,滕斯,而且閉上眼睛不准看。」她命令道。她身上辦穿著內 衣,現在既然沒有生命危險,那麼維持體面還是很重要的。 管家照做了,然後出去替她安排晚餐,房間裡只剩她跟凱恩。「我不管傷勢怎麼樣 ,」她說道。「反正我要留下來養病就是了。」 凱恩站在她床邊,露出一個令她心動不已的微笑。「你的話裡好像有別的含意。」 「沒錯,你真聰明。當我臥病在床的時候,你要全天陪著我,不准離開。因為這都 是你的錯。」她點點頭表示強調。可是凱恩卻一臉疑惑,她用力咬著下唇才勉強不笑出 來。 「喔?」他看著她充滿期待的眼神。「你是怎麼得到這個結論的?都是我的錯?」 她聳聳肩。「我還沒想出來,不過我會的,現在答應我,凱恩,我要一直陪著我, 否則我絕不肯乖乖養病。」 「好吧,親愛的。」他對她眨眨眼,表情很曖昧。「我會日日夜夜守著你。」 她當然沒有被他唬住。「當然了,晚上你可以回到自己的房間休息。」 「我非回去不可嗎?」他很失望的樣子。 潔玉不想發作,免得刺激他古怪的脾氣,而且,這一回合她已經贏了,不是嗎? 受傷的不方便很快就變成一個有利的條件:她現在有絕佳的藉口絆住凱恩,或許她 可以一直養病養到納山回來接她。 吃過晚餐後盤子還擺在腿上她就睡著了;而且夜裡只醒來過一次,床頭櫃上點了兩 枝蠟燭,她想起她還沒跟麥修和金寶打訊號,她立刻掀開被單。這時才注意到凱恩,他 躺在床邊一張椅子上,一雙腳蹺在床上,白襯衫直敞到腰際,似乎睡得很熟。 潔玉不知道自己看了他多久。老天!他實在迷人極了,絕不僅是英俊而已;對她而 言,他就像是暴風雨中一處寧靜的港口,她好想靠過去,讓他照顧與保護。 她的守衛天使開始打鼾,把她拉回現實。她輕輕從床上下來,拿起一枝蠟燭走到窗 口,外面還在下雨,潔玉想到她的人還在外面淋雨,十分過意不去。她應該早點打信號 ,好讓他們找地方躲雨。 「你在做什麼?」 潔玉手上的蠟燭差點掉下來,她被凱恩隆隆的聲音嚇了一大跳。轉過身來,他就站 在她眼前。「我只是想看看窗外,」她喃喃說道。「我不是故意要吵醒你的。」 他的頭髮亂蓬蓬,睡眼惺忪,一綹鬈發落在前額,她忍不住伸手幫他整理好頭髮。 「你可以明天再看。」他的聲音沙啞,充滿睡意,拿走她手上的蠟燭,放回桌上, 要她回到床上。「你的腰還痛嗎?」他打著呵欠問道。 潔玉本想說不痛,可是又遲疑了一下。「會痛,」她說,期待他關懷的眼神。「還 有點刺痛。對了,你為什麼會睡在椅子上?」 他把襯衫脫掉。「你占了大部分床面,而我又不想移動你。」 「移動我?你幹麼移動我?」 凱恩吹熄蠟燭,拉起被單,然後躺在她身邊。「我要陪你直到你睡著為止。」 「但是凱恩,這樣子不大適當──」 「睡吧,親愛的,你需要休息。」他用手臂環抱住她,她想推開,卻被他一把抓住 。 「這實在不大像話……」她放棄抗議,不做無謂的努力,因為凱恩已經又開始呼呼 大睡了。 她想,讓他跟她睡一會兒也無妨,凱恩的確是被她累壞了。她安心地閉上眼睛,知 道他絕對會守規矩。可是,很矛盾的是,她內心深處卻暗暗期盼,假如他不要那麼紳士 、那麼守規矩的話該有多好。 ******** 凱恩花了整整兩天的時間才找到何威克大夫,他正在一個貴婦人家裡幫人接生。他 派一個信差來通知凱恩,說他會盡快趕來。 潔玉恢復得很快,並且對養病越來越不耐煩。她無法忍受被關在房間裡像囚犯一樣 ,情緒變得十分低落。 天氣也和她的心情一樣,一直下雨下個不停。 凱恩也好不到哪裡去。他令潔玉想起困在籠子裡的猛獸,每次他在她房間裡,總是 很不耐煩地來回踱步,手剪在背後,不停詢問她的過去、她的家庭,尤其是她的哥哥; 還有那場亂七八糟的謀殺案。兩人間的爭論就像一場決鬥一樣,凱恩總是得不到他要的 資料。 潔玉清楚地感受到他的挫折感,同時也發現:跟他對抗實在是件很累人的事。她盡 量小心,不要說太多真話也不要扯太多謊話。老天!他可真是難纏。 他們常常互相咆哮,潔玉指責他後悔成為她的保護者。他當然也很火大,全力否認 。潔玉心裡常在想,凱恩可能不再喜歡她了。他已經不再吻她、不再跟她一起睡,並且 到了第三天,他甚至開始對她大吼大叫。 潔玉一直忍受到第四天,終於下定決心,撕掉僕人新換上的繃帶,堅持要好好洗個 澡,並且宣稱她已經完全復原了。 她洗完頭髮,坐在火爐前休息,晾乾頭髮,滕斯叫僕人搬走浴盆,換上新枕頭和被 單,然後喋喋不休地勸潔玉回床上休息,她也欣然接受。 一等僕人撤出房間,夜色逐漸籠罩房間,她走到窗口給她手下打暗號,然後回到床 上,拿起一本凱恩借她的書,在遠方隆隆的雷聲中,開始閱讀。 這場暴風雨來勢洶洶,院子裡一棵三層樓高的大樹被閃電擊中,連根拔起,倒在地 上,最後甚至燃燒起來,傳來陣陣樹木燃燒的味道。 幾乎所有僕人都被召集到馬廄裡,安撫那些驚慌的馬匹,凱恩也下去探視他的坐騎 ;等他回來時,已經相當晚了。他全身被雨水淋得濕透了,在門口就脫下靴子、襪子, 外套和襯衫,然後才上樓休息。他走到房門口時,一陣雷聲響起,撼動了整幢屋子。 潔玉一定嚇壞了,他心想,該去她房間看看,如果她睡著那就算了,如果她還醒著 ……那麼也許他們又會大吵一架;想到這裡,他臉上露出期待的微笑。潔玉雖然是女人 ,但卻從來不向他示弱,打破了他對女性的成見,雖然他絕對不會對她承認這一點。 他敲敲門,然後也不等她回答就直接開門進去。還好她沒睡,這正是凱恩所期望的 。他倚著門框,凝視著她,心中升起一股溫暖的滿足感。他發現自己越來越喜歡和她在 一起,有她作伴,生活才顯得多采多姿,儘管她不時露出潑辣的本色,對他橫眉豎眼的 ;可是說真的他一點都不在意。 這女人迷住了他,凱恩不得不承認……她是那麼美、那麼柔軟,充滿了女人味。有 哪個男人能抵擋這種誘惑?凱恩自然無法例外。 和她在一起而不碰她,對他而言實在是痛苦的折磨,也難怪這兩天他脾氣這麼壞。 每次一看到她,凱恩就想緊緊抱住她,瘋狂地與她做愛。 而且他越來越離不開她,總是不時找藉口到她房間,甚至只為了看她睡覺的樣子。 她一定不曉得他內心的糾葛與掙扎;如果她知道此刻他心裡有些什麼癡狂的念頭,一定 不會這麼平靜。 她看起來好純真,一個人坐在床上,背後墊著枕頭;旁邊點了兩根蠟燭,手裡拿著 一本書。她看著他,搖搖頭,長長歎息一聲。「我真該鎖門的。」她說。「凱恩,我今 晚實在不想跟你吵了。」 「好的。」 他輕松的允諾反而令她驚訝;她狐疑地看著他。「真的嗎?你不會一直煩我?」 「我是說真的。」他咧嘴笑一笑。 「你還是不該待在這裡。」她用一種沙啞、性感的聲音說道。 「給我一個不能待在這裡的理由。」 「我的名聲和你的近乎赤裸。」 「你說了兩個理由。」他調侃她。 「你到底在想什麼?」她看著他隨手關上門。「你的僕人會知道你在這裡的。」 「你記得你說過,你並不在乎你的名聲。」 她又搖頭,燭光從她髮絲間透出來,令他著迷。「那時候我以為我快死了,所以當 然不在乎。現在既然有活下去的希望,我當然要改變主意。」 「潔玉,滕斯知道你來的第一晚我睡在這裡……」 「那不一樣,」她打斷他的話。「那時候我受傷生病,你為了關心才陪著我。現在 不行,我已經痊癒了,僕人會告訴你母親的,凱恩。」 「我母親?」他啞然失笑。「你不用擔心僕人,他們都睡了,而且我絕對沒有什麼 不良企圖。」 她卻有點失望。「我知道,」她假裝歎息一聲。「但是如果你不是來煩我的,你怎 麼會在這時候跑來?」 「不要用懷疑的眼神看我,」他回答。「我只是擔心你被暴風雨驚嚇到,如此而已 。」他皺起眉頭。「大部分的女人都會受驚的,你卻沒有,對不對?」 「我沒有,很對不起。」 「為什麼要對不起?」 「因為你好像很失望,你本來是想安慰我的嗎?」 「我是這麼想過。」他不得不承認。看到她一副想笑的模樣,又生氣地皺起眉頭。 他走到她床邊坐下來,差點坐到她的腿。 她無法不看他赤裸的胸膛,實在太吸引人了,那一團一團濃密、鬈曲的黑色胸毛, 從他胸部一直綿延到腹部。她好想用手指去撫摸,好想用乳房去感覺他的體溫……「可 惡,潔玉,一般的女人都會怕閃電和雷鳴的。」 他害她無法再想入非非。「我又不是一般的女人,你早該了解的。」 現在他什麼都無法了解,他看著她白色睡衣頂端的扣子,他的呼吸越來越急促;現 在既然她不害怕暴風雨,他就該離開了;他被風雨打濕的長褲可能也把床單弄濕了,可 是他一步也動不了。 「我絕不是你所交往的一般女人。」她突然說道,只為了打破難堪的沉默。他的肩 膀和胸膛上都是小水珠,在燭光下他古銅色的肌膚閃閃發亮。她感覺到自己的臉紅了起 來。 「你全身都濕了,」她含糊地說道。「你是不是跑到外頭去淋雨?傻瓜。」 「我得到馬廄去安撫馬匹。」 「你頭髮一濕就全都鬈起來;你小時候一定討厭透了,對不對?」 「對啊,所以我都不跟別的小朋友分享玩具。」他又在調侃她。 他的視線落在她的胸前,不去愛撫她真是需要很高明的教養,他覺得自己快失去控 制了;甚至一個道別的吻都可能釀成大禍。 一道閃電照亮了房間,然後是震耳欲聾的雷聲,凱恩從床上跳起來走到窗口。「一 定打到了什麼,我從來沒見過這麼兇猛的暴風雨。」他搜尋窗外的夜景,看看有沒有什 麼地方著火。 潔玉踢開被單,走到他身旁,握住他的手。「風雨很快就會過去,」她點點頭說道 ,似乎知道他在擔心。「不會有事的。」 凱恩十分驚訝,不敢想信這個小女人居然試圖安慰他。她的表情很誠摯,凱恩不敢 笑,不敢傷害她溫柔的心。他這輩子第一次接受一個女人的安慰。 「哈利叔叔常常告訴我,天使們在暴風雨的時候都會大吵大鬧,就像在開舞會一樣 。」 「你相信你叔叔的話嗎?」 「不相信。」 這回他笑了,宏亮的笑聲令潔玉想起雷聲。「我越來越欣賞你的誠實了,潔玉。」 她對他的欣賞似乎無動於衷,她放開他的手,搖搖頭說道:「對你來說,每件事不 是黑的就是白的,對不對?你不容許別人的言行有一絲的曖昧,是不是?我一直假裝相 信我叔叔,因為我知道他是為了安慰我才說謊。有時候,凱恩,說謊是很必要的,你懂 嗎?」 他看著她好一會和。「請你舉例說明,潔玉,」他輕聲說。「你有沒有對我說過謊 ?」 她緩緩點頭。 過了幾秒鐘,他才繼續問道:「那個謊言是什麼?」他突然攫住她肩膀,把她轉過 來面對他,抬起她的臉,他大聲質問:「趕快解釋!」 他的眼神令她不寒而慄。「你無法忍受任何謊言,不管理由是什麼,對不對?」 「告訴我你到底說了什麼謊。」 「我並不真的討厭你。」 「什麼?」他很訝異。 「我說,我其實並不討厭你。」 「就這樣而已?這就是你說的謊……」 「沒錯。」 他松了一口氣。「我的老天!潔玉,我還以為是什麼嚴重的事情。」 「例如什麼?」 「例如你可能已結婚啦,」他的口氣又回復平和。「我早就知道你不討厭我。」 「我這人真難纏,而且倔得要命。假如我說了其他謊話,我才不會對你承認。」 「潔玉?」 「什麼?」 「你還說了什麼謊?」 「我本來想告訴你我已經結婚了,可是我實在裝不出來,騙不了你。」 「你為什麼想讓我相信你已婚?」他輕輕搓揉著她的肩膀。 「因為,在酒店的時候,你看著我的樣子就像老虎看著一塊鮮肉;我想如果我告訴 你我已婚……或者剛守寡不久,你大概會同情我。」 「原來你只要我的同情?」 她點點頭。「你必須承認,我們兩個都被對方所吸引了,我從來不曾想讓男人碰我 ……你是第一個。」 「我很高興知道這點,親愛的。」 「喔,你早就知道了,」她喃喃地說道。「不要那麼得意,這件事遲早會發生的。 」 「什麼事?」 「我遲早會讓某個男人親近。」她解釋道。 「我很高興自己有這份榮幸。」他抱住她。「潔玉,你現在想讓我觸摸你嗎?」 她掙脫他的臂膀,退後一步。「凱恩,別忘了你是我的保護者,你不可以碰我。」 突然間潔玉又被他抱住,她薄薄的睡衣無法抗拒他的軀體、他的熱力。「這個方式 行不通了,潔玉。」 「為什麼?」 「我想要你。」 一聽到他低沉的聲音,潔玉就知道大勢已去,她對他也起了驚人的反應,只想渴望 著他的觸摸。這是一種甜蜜的痛楚,現在她心裡一團迷亂。從來沒有人能這麼接近她, 她對這種事一直十分謹慎,因為愛一個人只會換來相對等的痛苦,尤其是像凱恩這樣的 男人,只有傻瓜才會……讓這樣的男人接近她。 雷聲在遠處響起,可是他們兩個都聽若罔聞,只是凝望著對方。熱情如火焰般熊熊 燒著,一切都如箭在弦上,不可避免。 凱恩緩緩低下頭來,她也踮起腳尖與他相會。他立刻用嘴占有了她。這個吻充滿了 肉欲。 當他慢慢放開她的嘴,潔玉覺得自己的心也被帶走了。她不顧一切地留住他,他渾 身充滿了男性氣息。 凱恩沙啞著嗓子問道:「潔玉,你還有什麼謊話沒承認的?」 「沒有了。」她怯怯地回答。 他微微一笑。「是真的沒有謊話,還是你不是承認?」 她摩擦著他的胸膛。「是有一些謊話。」她感覺到他緊張起來,連忙說道;「不過 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我根本記不得了。等我想起來一定會告訴我。」 他立刻松弛下來,看來誠實是他最堅持的原則。「潔玉?」 「什麼事?」 「你想要嗎?」他不等她回答。「天!誠實一點,不准再說謊了;現在就回答我! 」 「是的,凱恩,我很想要。」她的聲音聽起來像是認罪。 「潔玉,承認這種事應該是喜悅,而不是絕望。」 「其實都有。」她說道。她內心顫抖著,想到等會兒要發生的事,她非常期待…… 可是也非常不確定。我不會愛上他的,她暗暗對自己保證;可是此刻她已熱淚盈眶,凱 恩已打入她的心坎。 她又回到他的懷中,凱恩感覺到她的顫抖,摟緊了她。「我會照顧你的,潔玉,」 他在她耳邊喃喃說道。「現在你心裡在想什麼?」 「在想我會活下去的。」 他不懂她話中的含意,但是她聲音中的那份恐懼卻令他心痛。「我們不要……」 「我要,」她突然打斷她的話。「但是你得先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 「你不可以愛上我。」 她的態度很嚴肅,凱恩知道她不是開玩笑的,他突然覺得很憤怒,從來沒碰過這麼 傷腦筋的女人,他決定要她清清楚楚地給他一個解釋。但是她已經開始愛撫他,凱恩發 覺他全身都燃燒起來。 她一路親吻而上他的頸側,他的自制很快就消失無蹤。從來沒有一個女人這樣坦率 又熱情洋溢地愛撫他;凱恩這輩子第一次有被人珍惜、被人憐愛的感覺。 他發出一聲低沉的嘶吼,告訴自己一定要溫柔地對待她。他要仔仔細細品嚐每一次 愛撫和親吻,讓今夜成為他一生中最長、最美的一夜。潔玉令他瘋狂。 凱恩的熱情如排山倒海,她根本無法抵擋,只能隨波逐流,任他擺佈。 「你已經無法回頭了,潔玉。」他喃喃說道。「你將屬於我。」 「是的,今晚我屬於你。」 「不,」他咬著牙說道。「不只是今夜,我要你永遠屬於我。」 「好的,凱恩。」她歎息一聲,不知道自己也許諾什麼。「告訴我你要我怎麼做, 親愛的,我要取悅你。」 他暗自發誓,絕不再讓她離開他。 潔玉一直抱著他,直到臂膀發酸發痛,才慢慢放開他。她仍在震驚之中,不知道該 如何形容剛才發生的事。從來沒有人告訴過她,做愛是這麼一回事。老天!她完全失去 了控制,完全把自己奉獻給他,靈魂與肉體。 從來沒有人對她有這種力量,從來沒有。她閉上眼睛,止住盈眶的淚水。凱恩實在 遠比她厲害多了,她只不過偷了他的檔案,他卻偷走了她的心。「我想你該起來了。」 她喃喃說道。 凱恩沒有意思也沒有力氣移動,他靠在她頸邊歎息。潔玉突然很想聽他說幾句贊美 的話……就算是謊話也好,可以供她在以後孤寂、冷清的日子裡細細回味。 她知道自己的想法很荒唐;她應該生氣才對,這都是他的錯,把她搞得意亂情迷, 不能自己。 「甜心,你後悔了嗎?」他抬起她的臉仔細端詳,似乎很得意,因為這小女人被他 弄得臉泛桃花,眼神中帶著尚未消褪的熱情。凱恩覺得自己已經在她身上烙下了他的印 記,一股強烈的占有欲湧上他的心頭。 他忍不住想低下頭來親她,潔玉滿面怒容。他想用這個吻來化解她的怒氣,一等到 他們的嘴接觸,他的舌頭立刻沉浸在她熱烈、甜蜜的欲望中,潔玉捨不得讓他起來。 凱恩還是緩緩抬起頭來。「你要我就跟我要你一樣,潔玉。」他說道。「你已經做 了選擇,你就得承擔後果。」 不知為什麼,地心裡很難過,覺得他根本不會了解。「是的,凱恩,我的確是選擇 了獻出我的童貞,我也願意承擔一切後果。現在,假如你不介意,我已經很困了,我想 ……」 「你搞錯了我的意思,」他打斷她的話。「你所做的選擇是你今後將永遠屬於我, 潔玉,我們要結婚的。」 「什麼?」 「你聽不懂嗎?」他的聲音柔和一點。「不要這麼驚訝,寶貝,事情沒那麼糟。」 「凱恩,我從來沒做那種選擇。」她結巴的說。 他根本不想聽她的拒絕,「看著我,」他用命令的口吻說道。「我們剛剛共享了一 段美妙的經驗,你現在完全是我的人了。接受這件事實,潔玉,這樣一切會容易許多。 」 「我為什麼要接受?」她抬起下顎。「凱恩,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我是占有欲很強的男人。」他粗聲說道。 「我知道,」她低聲說道。「而你真該覺得可恥。」 「我看上的東西我就要完全佔有,不容別人分享,懂嗎?」 「不,我不懂。」她鼓起勇氣說道,雖然他的眼神令她戰栗。「你是不是因為奪走 了我的童貞而有罪惡感?所以才要娶我?」 「你錯了,我並沒有罪惡感。反正你是要嫁給我的,一等你哥哥回來,我就馬上告 訴他……」 「你是我見過最傲慢、最難弄的男人。」 他微微一笑。「但是你喜歡這種男人,對不對?否則你怎麼會讓我碰你?」 很奇怪的,她並不想在這點上跟他爭論。 他用手肘撐起頭,打量她的表情。潔玉把被單拉起來蓋著他們倆,雙手交叉靠在胸 前,凝視著天花板。 「潔玉?」 「嗯?」 他的聲音非常溫柔,深深撼動了她的心靈,她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的感情,卻又 莫名其妙的想哭。 他的眼神流露出無限的溫柔,不過他臉上也帶著一絲笑意,她搞不清他心裡在想什 麼。「還好你不會有罪惡感,那根本是不必要的。」她試探性地說道。 「為什麼這樣說?」他拖長了聲音問。 「為什麼?因為你沒有強迫我做我不願意做的事情,全都是我自願的,而且都是我 采取主動。」 「聽你的口氣好像我根本不在場,」他帶著笑意說。「記得我向來是很主動的。」 她不理會他的嘲弄。「你當然在場,但我要強調的是,是我允許你……采取主動。 」 他真想捧腹大笑,可是看她一副認真的模樣,便不敢造次了。「好吧,」他控制住 自己。「剛才你是比我還主動,高興了嗎?」 「是的,謝謝你。」 「不用客氣。現在告訴我,為什麼你會想要我和你做愛?」 她的目光轉回到天花板上,凱恩被她臉上的紅暈迷住了,這個純真的小女人又在害 臊,幾分鐘前他們做愛的時候,她還那麼狂野,其實她的本性比他還熱情。不過這畢竟 是她的第一次,可能對剛剛的激情還有點不知所措。 「因為我想要。」她終於回答了他的問題。「你知道,我一直都沒想過要結婚,可 是我想要……喔,算了,你不會懂的。我敢打賭,只要我一離開這裡,你馬上會忘記我 。」她想她的話一定激怒了他,於是轉過頭來看他的表情。 他卻笑了起來。「你真沒禮貌,」潔玉很不高興地瞪著天花板。「你最好趕快走。 」 他的手指撫摸著她的頸子。「潔玉,今晚的事是不可避免的。」 她搖搖頭。「才不是。」 「是的,」他喃喃細語。「老天!我好幾天前就想要你。」 「你知道嗎,親愛的?」 「什麼?」她開始喘息。 「我還想要。」 他低下頭親吻她,不給她爭論的機會。他的吻太急切了,潔玉把他推開,側過身面 對他。她看著他寬廣的胸膛。「凱恩?」她鼓不起勇氣問她心中的問題。 「什麼事?」他很驚訝,她怎麼又在害怕了。 「你的感覺好嗎?」 他用拇指抬起她的臉。「喔,當然很好。」 「你沒有失望?」她怯怯地問。 他深受感動。「沒有,你沒讓我失望。」 潔玉打量他平靜的表情,知道他說的是實話。「我也沒有失望。」 「我知道。」他臉上帶著一抹驕傲的微笑。 「你怎麼會知道?」 「從你對我愛撫的反應。」 「喔。」 他的微笑掃清了她心中的疑慮。「的確是有點驚天動地,對不對?」 她點點頭。「我不知道會這麼……激情。」 他親吻她的頭頂。「我在你身上聞到了自己的味道,我喜歡。」 「為什麼?」 「它會使我亢奮。」 「那我應該洗個澡。」 「我來幫你。」 她一轉身跳下床。「你不可以。」她轉過身去開始穿睡衣。這時她突然注意到床血 跡,大吃一驚。「你讓我流血了。」她結結巴巴地說道。 「親愛的,這是你的初夜。」 「我知道。」 「所以你才會流血。」 她還是很驚訝。「真的?」 他點點頭。 「但是只有初夜嗎?凱恩。我可不想……」 「只有初夜?潔玉,從來沒有人跟你解釋過這些事嗎?」他很好奇。 「嗯,當然有。」她覺得自己像個大傻瓜。 他不相信。「誰?你爸媽都很早過世,難道是你哥哥納山?」 「納山遺棄我,」她衝口說出,但立刻又說得不對。「我的意思是,他一直在學校 裡,我很少看到他。」 凱恩注意到她變得很激動,把睡衣上的帶子都打成死結。「納山什麼時候離開你的 ?」 「他一直在學校裡。」她又重複了一遍。 「有多久?」 「你為什麼一直問個不停?我叔叔負責教育我,而且他做得很好。」 「顯然他遺漏了一些重要的事情。」凱恩說道。 「哈利叔叔是個保守的人。」 「你周圍難道沒有女人可以都……」 她搖搖頭。「是有女人,但我從來不跟她們談這種私事,那樣是不對的。」 她走到簾子後面開始沐浴。凱恩似乎要在這裡過夜了,他頭靠著枕頭,很舒服的樣 子。她洗完澡後走回床邊,拉緊了睡衣的腰帶,對他皺起眉頭。「凱恩,你必須要搞清 楚一件事。」她堅定地說道。 「什麼事,甜心?」他笑瞇瞇地看著她。 潔玉的心怦怦地跳著,一下子想不起來該怎麼說,她必須看著地板才能開口。「這 種事不能再發生,絕對下不為例。你不要跟我爭,凱恩,我已經下定決心,現在你該離 開了。」 凱恩不理會她熱烈的要求,反而掀開被單,勾勾手指頭要她過來。「來這裡,潔玉 ,你一定累壞了。」 她發出一陣呻吟。「你一定要這麼難弄嗎?」 「恐怕是的,寶貝。」他對她眨眨眼睛。 「求求你認真一點。」 「我是很認真,」他反駁。「而且很實際。」 「實際?」她走近床邊,咬著嘴唇,絞盡腦汁想把他趕走。 她的錯誤是靠床太近,等發現時已經來不及了,凱思輕易地抓住她,他溫熱、沉重 的腿鎖住她的,一只手攬住她的腰。他的動作強而有力,卻沒有弄痛她的傷處;這個男 人有時真是溫柔得不可思議──溫柔但是傲慢。現在她被他逮住了,他居然還敢對她露 出微笑。 「現在聽我說:我很實際,因為我知道我們的關係才剛開始。」他解釋。「別再捏 我,潔玉,難道你真的相信我不會再碰你?你知道,結過婚的──」 「不准再提婚姻的事!」她打斷他的話。 「好吧!」他暫時同意。「既然那會讓你那麼難受,那我以後再提。但是你至少會 和我在一起兩個禮拜,對不對?」 還好他又開始講理了,讓潔玉松了一口氣。「不到兩個禮拜,我已經來三、四天了 。」 「很好。那麼你是不是要我在以後和你共處的日子裡,一直做和尚?」 「沒錯。」 「那不可能,我已經食髓知味了。」 「我不可以。」 「我可以,」他喃喃罵道。「該死!潔玉,我現在就想要。」 「該死!凱恩,你必須守規矩。」 他凝視著她的眼睛,步步進逼,潔玉歎一口氣,接受他又一次的狂吻,毫無抗拒之 力,讓他輕易地脫去她的睡衣,現在她極度渴望他的愛撫。 「凱恩,你答應我一件事好嗎?」 「任何事都可以。」他的聲音有點沙啞。 「我們現在可以再來一次,可是等納山回來,就必須停止,我們……」 「我不做我無法實現的承諾。」他很不高興地打斷她的話。 「你會改變主意的。」她低聲說。 「你的口氣好像很確定,為什麼?是不是還有什麼我不知道的事?」 「我知道你總有一天會厭倦我的,」她衝口而出,然後摟住他。「親吻我,求求你 。」 他從來沒有這麼盡興過,完完全全地陶醉在做愛的快感中,毫無保留,熱情激盪, 連他自己也無法控制,對這個特別的女人,他只能無條件地接納她,而且一點也不覺得 可恥;反而有一種勝利的欣喜,因為他知道,她也有同等強烈的反應。 凱恩覺得身心都被洗滌得清清爽爽,這段不可思議的經歷,令他心中洋溢著滿足感 。 「我還想品嚐你。」 「喔,上帝!」她驚叫。 他笑一笑。「我喜歡你的滋味,像蜜糖一下,而且充滿了女人味,性感極了,我會 上癮的。」 「真的嗎?」 「當然,」他壓低聲音。「而且我是唯一嘗過你的男人,對不對?」 他擰她一下要她回答,她只好點點頭。 她把頭藏在他的頸窩,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我永遠永遠不會忘記你,凱恩。」 他沒有回答,只聽見一陣深沉、平衡的呼吸聲,顯然已睡熟了。潔玉知道自己應該 搖醒他,要他回自己房間去,滕斯要是知道他們竟然睡在一起,一定會對她很失望的。 她想翻個身,但是卻被他緊緊抱住;就算在熟中,這個男人的占有欲還是那麼強。 潔玉想一想,算了,今夜就聽他的。她閉上眼睛,思緒像風一樣四處飄散,很快就沉沉 入睡。 他夢到一群天使圍繞著他。 她卻夢到鯊魚。 ********* 熾天使書城
【第九章】 第二天早上,何威克醫生來看潔玉。他是一位滿頭灰髮的長者,藍色的眼睛閃爍著 平靜的光芒。他的儀容和禮節都一絲一苟,毫無瑕疵,潔玉覺得他像一只精明的浣熊, 因為他服服貼貼的鬢腳留的很長,幾乎快碰到鼻子。 就像她早先對凱恩說的,何大夫一直在她傷口附近弄來弄去。凱恩站在床腳,手握 在背後,像個守財奴在看守他的寶藏。大夫檢查完後告訴她,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好 好休息,然後還提了一大堆建議,可是潔玉根本懶得理會他。 凱恩卻很專心在聽,好像要記清楚每個細節,而且真的是把她當病人看待。當何大 夫建議為她頭上的腫包冷敷,凱恩立刻出去準備。 潔玉很慶幸房間裡只剩下她和大夫兩個人。「我知道你也替凱恩的父親診療,」她 說道。「聽說他健康不佳,現在有沒有好一點了?」 何大夫搖搖頭。「別人很難為他做什麼,」他說道。「真令人同情,自從克林死後 ,他就放棄了求生的意願。唉,克林是他最寵愛的兒子,你應該知道的,這個損失讓他 傷心欲絕。」 「你為什麼說克林是他最寵愛的兒子?」她問。 「克林是他第二任妻子所生的,」何大夫耐心地講給她聽。「凱恩的母親在他五、 六歲時死了。」 顯然這位何大夫很喜歡東家長、西家短,他拉過來一把椅子,乾脆坐在她床邊,舒 舒服服地靠著椅背,開始熱心地告訴她凱恩家的密史。「韋公爵的第一次婚姻是奉兒女 之命,而且據我所知,他們的生活很不快樂,亨利吃盡了苦痛。」 「亨利?」 「凱恩的父親。」何大夫解釋。「那時亨利還沒繼承爵位,比較有時間為他的婚姻 傷腦筋,但是沒有用,凱恩的母親是個潑婦,把家庭生活弄得烏煙瘴氣。她死了以後, 簡直沒人為她哀悼。」 「你見過她嗎?」 「我見過,」他說。「她很迷人,不過她的美貌之下藏了一顆黑心。」 「那麼伯爵的第二次婚姻快樂嗎?」 「喔,當然快樂。文妮是個好女人,廣受上流社會推崇,她是個好妻子也是好母親 。孩子們都跟她很親,你不久也會見到她。」 「你提到孩子們的時候,何大夫,也包括凱恩嗎?」 「包括啊,凱恩是長子,弟妹都很尊重他。不過他總是和家人保持一段距離,除非 有人膽敢傷害他的弟妹,他才會出面。就像這次克林的死,全英國的人都知道凱恩要為 他弟弟復仇。上帝保佑他,他遲早會抓到那個萬惡不赦的海盜。」 「是啊,上帝保佑他。」潔玉點點頭。「但是你剛剛說凱恩的父親病了,」她回到 原來的話題。「到底病得多嚴重?」 「相當嚴重。」 「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何大夫搖搖頭。「文妮已經快急瘋了,因為亨利不吃、不睡、不聽任何人勸,他不 能再這樣下去,我怕他剩下的日子不多了。」 「也許有人可以幫助他。」潔玉喃喃自語。 「誰要幫助誰?」凱恩從門口問道。 「你父親需要幫助。」然後她轉向何大夫。「對了,我聽說你的一個朋友失蹤了? 」 「噢,是的,可憐的溫大夫,」何大夫點點頭。「他是個好醫生。」 「你的口氣好像他已經死了。」 「是的,我確定。」 凱恩站在床邊,徒勞地嘗試著想用冰袋敷她的頭,潔玉正專注地聽何大夫講故事, 根本不理會凱恩,只是用手推開冰袋。可是凱恩卻一直想壓回去。 何大夫笑瞇瞇地看著他們你來我往,這兩個人真是一對,他心想。 潔玉繼續發問:「你為什麼一口咬定溫大夫死了?」 「一定是的,」何大夫非常肯定。「最後看到他的是他家的廚子,當時他正在花園 裡散步,結果一轉彎人就不見了。」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凱恩問。 「三個月之前吧,」大夫回答。「不用想也知道那是怎麼回事。」 「喔?怎麼回事?」潔玉問。 「我不應該講這些的,」大夫說道,其實他急著想和盤托出。「是白奴。」 潔玉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對不起,你剛剛說什麼?」 「白種奴隸。」何大夫點點頭,強調他的答案。 潔玉緊咬著下唇,不敢笑出來。「我不明白。」她喃喃說道。 何大夫一點也不驚訝。「你當然不會明白,」他說。「像你這樣溫柔的淑女,怎麼 會知道這些恐怖的事情。是裴根,他是幕後主謀;是他抓走溫特,賣給奴隸販子。」 潔玉現在一點也不覺得好笑,反而有一點怒氣隱隱從心中升起。「為什麼在英國發 生的每件事情,都要歸罪裴根?」她衝口問道。 「別生氣,別生氣,」何大夫拍拍她的手。「我不該告訴你這些事的。」 「我沒有生氣,」潔玉撒個謊。「我只是很討厭大家動不動就拿裴根當替罪羔羊, 其實你根本不用擔心你的朋友,我相信他很快就會平安歸來的。」 何大夫輕輕握著她的手。「你有一顆溫柔的心。」 「你什麼時候去看凱恩的父親?」 「他待會兒就去。」凱恩替大夫回答,聲音中帶著一股怒氣。 潔玉很訝異。「你為什麼對我皺眉頭,我說錯了什麼嗎?」 「沒有。」凱恩回答,然後看著大夫。「一等裴根被抓到,我父親的病情就會好轉 。現在,復仇是他最需要的治療。」 「不,凱恩,」潔玉插嘴。「他需要的是正義。」 「在目前的情況下,這兩者是同一件事。」凱恩跟她爭辯,一臉頑固堅決的表情。 潔玉真想對他大吼,不過還是忍住了,反而謝謝他。「多謝你替我冷敷,」她用冰 毛巾輕貼著太陽穴,現在她的確是頭痛了。然後她看著何大夫。「也要謝謝你,我現在 舒服多了。」 「那是我的榮幸,」他又輕拍她的手。「一等你完全康復,你一定要去探望公爵和 公爵夫人。他們一定會十分歡迎你的。」 何大夫瞄凱恩一眼。「而且我一定會保守這個秘密,兔得有人說閒話。」 「什麼秘密?」潔玉大惑不解。 「他在擔心你的名譽。」凱恩回答。 「喔,那個。」她長長吁了一口氣,本來還以為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何大夫很驚訝。「唉呀,我親愛的,這樣可不行,你不應該單獨和一個未婚男人在 一起。」 「是啊,我也覺得不行。」 「不過你生病了,大概心思有點迷糊。我不能怪罪你或是凱恩。」何大夫對凱恩點 點頭。「你的爵爺向來值得信賴。」 「是嗎?」潔玉問。 「應該是的,而且這裡還有僕人;不過你們還是要提防閒言床語,凱恩的母親── 」 「我的繼母。」凱恩打斷他的話。 「對不起,你的繼母。」何大夫繼續說道。「她會很難過的,而且你的未婚妻也會 大失所望。」 「你說他的什麼?」潔玉嚇了一跳,不自覺地提高了聲音。她突然感到一陣暈眩, 臉色蒼白。「你是說凱恩已經訂婚了?」 「潔玉,」凱恩說道。、我想何大夫指的是艾絲莉小姐。」 「原來如此,」她對何大夫勉強擠出一個微笑。「我記得凱恩好像提過。」她的聲 音變得幾乎像尖叫。而且儘管她根本還不認識這個姓艾的女人,卻已經開始討厭她,覺 得她是世界上最可惡的女人。還有凱恩也是非常可惡,潔玉恨他。 「艾小姐要是知道你在凱恩這裡做客,一定不會善罷干休。」何大夫煞有介事地說 道。 「不過她可不是我的未婚妻,」凱恩插嘴。「她只是我繼母替我撮合的。」他終於 說出事實。卻忍不住好笑,潔玉臉上的表情反應真是有趣,她真的是很關心這件事。 「但是你的繼母……」 「她很熱中要把艾小姐和我湊在一起,」凱恩說道。「不過那是行不通的,何大夫 。」 潔玉感覺得到凱恩一直在注視她,她拚命想裝出一副事不關已的冷漠神態。「你要 娶誰根本不關我的事。」她大聲說道。 「未必吧。」 她搖搖頭。「我只覺得你在昨夜之前就應該告訴我這件事。」 「其實根本沒事,」他吼道。「我沒有跟誰訂婚,而且昨夜……」 「凱恩!」她也大吼,然後壓低聲音。「我們有客人,你別忘了。」 何大夫哈哈大笑,他從凱恩身邊走到門口。「我對你們兩個有一種特殊的感覺。」 「你說說看。」凱恩回答。 「她才是你的心上人,對不對?」 「沒錯,她才是;但她卻一直不肯接受這個事實。」 兩個大男人相視而笑。「我敢說她一定非常難纏。」 「管她難纏不難纏,」凱恩宏亮的聲音說道。「她終究會嫁給我的。」 他們兩個走出去,不管大聲叫罵的潔玉,隨手帶上門。她氣極了,拿毛巾用力向前 一丟,整個人癱在枕頭上,咬著牙苦惱不已。 她為什麼那麼在意凱恩的婚事?一等納山回來,他們就不會再見面了。可是現在事 情卻變得很複雜,保護凱恩已經快累死她了,現在又加上凱恩的父親。 那位艾絲莉小姐漂亮嗎?潔玉不禁想到這個問題。不過她及時打住,思緒又回到老 公爵身上,她一定要想辦法幫助他,否則克林對她一定會很失望。 凱恩有沒有跟那位艾小姐上過床? 潔玉又在胡思亂想,雖然她一再警告自己,現在要她操心的問題已經太多了,不能 再……凱恩的繼母會不會已經替凱恩安排好了婚事?喔,上帝!她希望凱恩剛剛說的是 實話,希望他不要選擇艾小姐。 「真荒唐!」她喃喃自語。反正凱恩遲早要結婚的,他總會選擇一個女人,而那個 女人絕不會是她。當凱恩發現她真正的背景,他就不會再碰她了。 她懊惱地低吼一聲,根本無法集中心思策劃下一步行動,她的心情就像「翡翠號」 上的船帆一樣,在強風中飛舞拍打,幫助老公爵的事,只好再等一會兒了。 ********* 接下來的一整下,她一直盡量避開凱恩,連吃晚飯的時候也是靜悄悄地不說一句話 。滕斯嚇了潔玉一跳,因為他也拉了一張椅子,坐下來和他們一起吃,大部分時間他都 在注意凱恩,偶爾看她一眼的時候,他眼神中也充滿了善意與感情。 潔玉心想,他大概還沒發現她和凱恩睡過。她松了一口氣,同時也注意到,滕斯與 凱恩的關係,不像主仆倒像親人。因此她特別在意滕斯對她的感覺。 用餐的時候,凱恩不時和滕斯交換意見,大部分是關於產業經營的。潔玉對這話題 也很感興趣;尤其令她訝異的是,凱恩對他領地上的農民,顯然十分關懷。 「你會幫助那些窮人嗎?」 「當然。」 「給他們線?」 「必要的時候。」凱恩耐心回答。「潔玉,一個男人的榮譽和他的生命是同等重要 的。所以你只在完全沒有別的辦法的時候,才能施捨他們。」 她想了一下。「可是一個人到了生死關頭的時候,榮譽就沒那麼重要了。」 凱恩沒有回答,只是看著她,臉上帶著一種謎樣的表情,潔玉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 麼,只能對他笑一笑,掩飾心中的不安。然後她就告退離開餐廳,回到臥房。 滕斯讓人替她準備了洗澡水,火爐裡柴火正旺,空氣裡飄散著溫暖的香味。潔玉在 澡盆裡泡了許久,才起來擦乾身體,上床就寢,可是也在床上翻騰了快一個小時,才沉 沉睡去。 凱恩在半夜之後來到她的房間,她在睡夢中輕聲歎息,更燃起凱恩心中的慾火。她 大概以為自己正在作夢,一場激情香艷的美夢。當她整個身子弓起來緊靠著他,他的手 就探入她的衣內。 ********* 熾天使書城
【第十章】 他們開始做愛之後,日子就變得很不一樣;對潔玉而言,這種變化更是神奇。凱恩 好像脫胎換骨,變得既溫柔又可愛,對她非常體貼,隨時注意到她情緒的起伏。潔玉特 別喜歡夜晚時分,滕斯會在書房裡生起爐火,三個人一起安靜地閱讀著。 經過了這麼多年,滕斯和凱恩的關係已經很接近父子了。他從凱恩一出生就在韋家 服務。而當凱恩獨立成家,他立刻跟過來替少主人總管家務。 滕斯很快就知道潔玉和凱恩的親密關係,雖然潔玉羞得無地自容。不過他還是盡量 安慰她,說他一點也不在意。他也提到,自從潔玉來了之後,他的爵爺開朗多了。 有一天,凱恩的繼母派了一個信差來,要他立刻趕回去看他父親。凱恩馬上動身, 過了兩個多小時才回來,他心情很壞,顯然他父親越來越不行了。 當天晚上,等凱恩熟睡之後,潔玉和麥修、金寶會面,安排新的計劃。 麥修在樹林深處等她。這個水手高大但卻瘦削,皮膚黝黑,像只黑豹一樣;而且他 的身手的確也像豹子那麼矯捷勇猛。 他臉上沒有一絲笑容,雙手交叉在胸前,橫眉怒眼,好像是剛被扒手光顧過那麼氣 惱。 「你幹麼對我皺眉頭,麥修?」她低聲問。 「昨天晚上,我看到那小子和你一起站在窗口,」他吼道。「他是不是碰過你了? 」 潔玉原本不想說謊,不過她更不想透露那樁秘密。「我受了傷。」她回答。「不要 那樣看我,麥修;一顆子彈從我腰部擦過,不過只是皮肉之傷。凱恩……很關心,所以 在我房間裡守夜,看護我。」 「哈利要是知道了……」 「麥修,你不准告訴哈利任何事情。」她憤憤地打斷他的話。 可是這水手一點也不在乎她的怒氣。「你自己就是個大嘴巴,」他冷哼一聲。「我 看到那個帥哥摟住你的肩膀,而且我要一五一十地告訴哈利,你可以開始發愁了。金寶 還想找個地幹掉那個男爵大人,要不是怕你生氣,他早就那樣做了。」 「沒錯,我會生氣。」她抬起下巴,倨傲地回答。「我不准任何人碰凱恩一根頭髮 ,否則我就找他算帳。現在不要再對我皺眉頭,我們有重要的事情要談。」 但是麥修還是不肯罷休。「他到底有沒有給你帶來麻煩?」 「沒有,他很好應付。」有點不耐地回答。「麥修,你明知道我可以照顧自己,拜 託你對我要有點信心。」 麥修有點後悔,他不該讓他女主人失望的。「我當然知道你可以照顧自己;但是你 不知道你的吸引力,你實在太漂亮了。現在我想哈利和金寶是對的,我們應該趁你小時 候,在你臉上劃幾刀。」 他棕色的大眼睛中閃爍著笑意,潔玉也知道他在開玩笑。「你沒那個膽子,」她反 唇相稽。「我們是一家人,你才不會傷害我。」 「你只是個乳臭未乾的小姑娘,」另外一個人的聲音響起,潔玉才一轉身,金寶就 已經站在她面前。他跟麥修一樣,穿著暗褐色的農夫裝,緊緊皺著眉頭,在月光下看來 分外猙獰。「麥修告訴我,那個混球碰過你,我要宰了他,沒有人能……」 「如果你們以為凱恩是那麼好對付的,那你們就太低估他了。」她打斷金寶的話。 「我敢說他一定和克林一樣沒用。」金寶反駁。 潔玉十分氣惱,不假辭色。「你很久沒看到克林了,而且他當時還身負重傷;不管 怎樣,我們不要小看這對兄弟。記住一點,金寶,我講過凱恩的檔案,我知道我在說什 麼。」 然後她轉身對麥修說道:「我必須去跟凱恩的父親談一談。你們得找點事絆住凱恩 ,我才能脫身。」 「我不知道你找那糟老頭幹麼?」麥修爭辯。「納山和克林隨時會出現。」 「算了吧,他們兩個太會拖了。不行,我不能冒險再等下去。凱恩的父親不知道還 能撐多久,他既不吃,也不睡;但是我絕不能讓他死。」 「看來你很堅持,」麥修喃喃說道。「你到底想怎麼調虎離山?」 「我讓你們自己想辦法。」 「什麼時候?」金寶問。 「明天,」潔玉回答。「越早越好。」 ********* 潔玉安心地回到自己房間,她的這兩個手下絕不會讓她失望的。 到了黎明時分,她聽到一陣騷動,顯然是調虎離山的計劃開始了。不過她很快就後 悔自己沒有把話說清楚,等事情了結後,她要剝了麥修的皮。他真是太能幹了,居然放 火燒掉凱恩的馬廄。還好,他已經先把馬匹放出來。 凱恩忙著指揮救火,這點倒是沒讓她失望。馬匹狂亂奔竄,全家的僕人都出動了。 潔玉一等凱恩離開臥房,立刻起身穿衣服,從後門悄悄溜出去。 她躲過守衛,到林中和她手下會面,結果只看到麥修。「金寶先回夏洛灣。」他一 邊扶她上馬,一邊說道。「明天日落前他會帶消息回來,其實只要風力夠強,納山不是 很快就會到嗎?還有,你真的不需要我陪你一起去?」 「你只要幫我看好凱恩,提防別人偷襲他。」她回答。「有生命危險的人是他,我 一個小時後就回來。對了,我不在的時候,不要到處亂放火。」 麥修咧嘴一笑。「我的計策很妙嗎?」 「是啊!」她不想傷他的自尊心。「的確很妙。…」 半個小時後她到達目的地,她把馬匹留在附近的林子裡,快步走向大門。這幢房子 大得驚人,不過它的鎖卻不堪一擊,潔玉只花不到一分鐘就打開了。在微弱的晨曦中, 她走到弧形的樓梯。 潔玉像只貓一樣悄悄探視每個房間,卻找不到老公爵。主臥室裡也是空的,旁邊的 房間躺著一個金髮的中年婦女,潔玉猜想她就是公爵夫人。 她走過南翼的一道長廊,找到書房,凱恩的父親總算在裡面,他靠在椅子上睡得很 熟。潔玉悄悄溜進去,把門鎖上,盯著他看了一會兒。這位老公爵年紀雖然大了,但仍 十分英俊,銀灰色的頭髮閃閃發亮,有稜有角的臉龐和凱恩有幾分神似。他的眼圈很黑 ,皮膚松弛,看起來十分疲憊。 潔玉真不知道自己是要好好訓他一頓,還是為沒有早點告訴他真相跟他道歉。 他令她想起凱恩,兩個人身材差不多高,只是他沒有兒子那麼結實……她輕觸一下 他的肩頭,他立刻驚醒,從椅子上跳起來。 「別緊張,先生,」她壓低聲音。「我不是故意要嚇你的。」 「不是嗎?」他也壓低聲音,慢慢恢復了平靜。他抓抓頭髮,搖搖頭,想搞清楚是 怎麼回事。「你是誰?」 「我是誰並不重要;請你坐下來,我有很重要的消息要告訴你。」她耐心地回答。 等他坐好之後,她靠著桌子說道:「你的哀傷必須停止,你已經病了。」 「什麼?」他仍然十分迷惑。潔玉注意到他眼睛的顏色和凱恩一樣,還有他皺眉頭 的樣子也是。 「我說你必須停止哀傷,」她重複一遍。「何大夫告訴我,你可能連命都保不住, 如果這樣毫無意義的……」 「小姐,你聽著……」 「不要對我大聲說話。」她打斷公爵的話。 「我的老天,你到底是誰?你是怎麼進來的。」他搖搖頭,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 「先生,我們長話短說。首先,你必須保證不會把今天我跟你的會面告訴過任何人 ,可以嗎?」 「我保證。」 「很好,現在,我必須先向你道歉,雖然我最討厭道歉。」她聳聳肩繼續說道:「 很抱歉我沒有早點來見你,你願意原諒我的耽擱嗎?我讓你白白痛苦了好幾天。」 「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不過如果你堅持,那麼我就原諒你。現在,請你老老實 實告訴我,你到底來這裡做什麼?」 「先生,你就跟你兒子一樣難纏。」 「哪一個兒子?」他眼睛裡出現了一點笑意。 「凱恩。」 「你來是為了凱恩?他是不是欺負你了?你要知道凱恩早就獨立了,除非事情很嚴 重,否則我不會出面干預的。」 「不,我來這裡不是為了凱恩。」 「那麼是為了誰?」公爵追問。 「我是克林的朋友。」 「真的,你認識他?」 她點點頭。「當然,我認識他,你知道他……」 「已經死了。」老公爵的聲音變得粗糙、低沉。「裴根殺了他。」 潔玉伸出手攪住老人的肩膀。「看著我,先生,」她等了一會兒,老公爵的視線慢 慢從窗外移回到她身上。「我即將告訴你的事,你會覺得很難置信,不過你要先知道的 是,我有證據。」 「證據?」 她點點頭。「裴根沒有危害克林。」 「是他殺的。」 「我已經厭煩透了再聽裴根的罪行,」她喃喃說道。「克林……」 「是不是裴根派你來的?」 「請你小聲點。」她繼續反駁。「裴根沒有殺你的兒子,他救了克林,克林還活著 。」 一段時間過去,公爵沒有任何反應,只是臉色漸漸轉紅,他直直瞪著潔玉,眼光冰 冷。 「我跟你說過我有證據,你願不願意聽我說?還是你要堅持……」 「我願意聽,」他終於讓步。「如果這是一個殘酷的玩笑,我發誓我要親自追殺裴 根,用我這雙手扼死他。」 「隨你。」她點點頭。「你還記不記得很久以前,有次克林爬上一棵大樹,結果不 敢下來?他那時候才四、五歲大。他哭個不停,而且覺得自己很沒用,你跟他保證你絕 不會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 「我記得,」公爵十分驚訝,輕聲說道。「我從未告訴過任何人,你怎麼會……」 「當然是克林親口告訴我的,他還說了很多其他的故事。」 「那可能是他在死前告訴你的。」公爵推測。 「是有可能,不過你錯了,裴根把克林從海裡救起來,你兒子情況很糟。你認識一 位溫大夫嗎?」 「他是我的私人醫師。」公爵喃喃回答。 「你不覺得他的突然失蹤很奇怪嗎?」 公爵怒氣漸消,開始半信半疑。「我是覺得很奇怪。」他承認。 「他是被我們帶走的,帶去照顧克林,我想這樣對克林比較,他的傷很重。」潔玉 咬著下唇,絞盡腦汁想辦法要取信這個頑固的老人。「克林背上有個胎記,」她衝口而 出。「我照顧過他一段時間,所以我知道。這樣你可以相信了嗎?」 公爵緩緩靠回背上。「克林的死也有證據。」 「誰送來的?」 「國防部。」 「我就知道。」 「什麼意思?」 「等克林回家後,他會跟你解釋。」潔玉回答。「不過,有件事我想先問你。」 「什麼事?」他的聲音很疲累。 「你知道嗎?克林要我答應他,別把他還活著的事告訴凱恩。但是我發現你的大兒 子是非常值得信賴的人,我不明白克林為什麼一定要瞞住他。也許克林那時頭腦已經不 大清楚了,他一直跟我說一個關於貝家兄弟的故事……」 老公爵從椅子上跳起來。「克林還活著!」 「請你小聲點,這件事不可以讓外人知道。」 「為什麼?我真想吼給全世界聽,我兒子還活著!」 「看來你終於想信了,」她微微一笑。「請你坐下來好不好,你好像快昏倒了。」 等到老公爵坐好之後,她繼續問道;「你怎麼知道我說的是實話?! 「當你提到克林不希望凱恩知道……」他喃喃道,又停頓了一會兒。「老天!貝家 兄弟,我都快忘了。」 現在換她困惑了。「到底為什麼?」她憂心忡忡地追問。「克林不信任自己的哥哥 嗎?」 「喔,不,你誤會了。克林其實很崇拜他哥哥,愷恩是他的偶像。」 「你還是沒說清楚,還有,貝家兄弟又是怎麼一回事?」她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老公爵輕聲一笑。「當克林只有八、九歲的時候,有一天他鼻青臉腫地跑回家。凱 恩正好在,他問清楚是貝家兄弟幹的好事,立刻沖出家門。克林當然想阻止他,因為貝 家兄弟人多勢眾,結果半個小時之後,凱恩回來了,和他弟一樣,鼻青臉腫。」 「貝家到底有多少個兄弟?」 「八個。」 「我的老天,凱恩真是不要命了。 「不過貝家八個兄弟一樣,他們一點便宜也沒沾到。」老公爵得意洋洋地說道,臉 上滿是微笑。潔玉搖搖頭,一點也不覺得有趣。 「所以你懂了嗎?」凱恩的父親繼續說道。「克林不是不信任他哥哥,他一定是要 保護凱恩,直到他可以親自出面解決問題。我這兩個兒子裡面,克林總是比較謹慎,他 為政府工作的事,也一直瞞著我們,」他停了一下。「否則我一定會阻止他的──尤其 當我知道理察爵士不是他的上司。」 「理察,」她喃喃說道。「我知道他是凱恩的上司。」 老公爵十分驚訝。「看來你知道的還真不少,能不能告訴我你是怎麼弄到這些秘密 的?誰給你的?」 她有點不高興。「不是別人給的,是我自己搜集到的。先生,我的情報來源很多, 消息靈通。克林受傷之前,正和我哥哥納山一起為政府效命,解決一個很複雜的問題。 有人故意要與他們為難,設下了陷阱,結果裴根適時介入,解救了他們。」 「克林知不知道誰是主謀?」 她搖搖頭,面色凝重。「我們只知道主謀者是國防部裡的一個高階官員。所以現在 我們必須隱瞞住外界,讓他們以為納山和克林已經死了,這樣才能保住他們的安全。我 不能再說了,等克林回來……」 「能不能帶我去找他?」 「他再過幾天就到家了,你不用擔心。但是他也不能在這裡長住,除非你們把僕人 都遣走……細節還有待商議。」她微微一笑。「我還怕你認不出他來了,現在他已經長 髮披肩,看起來就像個海盜。」 「那麼裴根一定很高興。」 「是啊!裴根是很高興。」 「他跟納山的傷重不重?」 「他們被五花大綁,丟進水裡。」 「敵人想淹死他們。」 「不,敵人是拿他們喂鯊魚,還在他們身上劃了傷口,讓血流出來,好吸引鯊魚。 」 「天啊……」 「幸好鯊魚沒追上,只差一點點。但是裴要卻損失了一名手下。」 「裴根自己也下水搭救他們嗎?」 「當然,這種事裴根一定親自帶頭去做的。」 潔玉往門口走去,老公爵突然又問了一個問題。「你是不是愛上了我的克林?」 「喔,絕對沒有。」她停下腳步,打開門後轉身看著她的新盟友。「下次我們見面 的時候,你必須假裝不認識我。現在我正忙著看住凱恩。你也知道的,他正在追尋裴根 ,他的處境十分危險,不過這問題很快就會解決。」 「但是裴根會不會……」 「裴根在保護凱恩,」她說道。「大家都相信那海盜頭子殺了克林和納山;現在你 想想看,如果凱恩找到裴根然後……」 「裴根會向他證明,克林不是他陷害的,主謀者另有其人。」 「沒錯,」她點點頭。「你了解吧?那個主謀者一定不希望凱恩和裴根碰面,否則 克林的死因就會被揭穿。」 「那麼凱恩也有可能被滅口,我的天啊,我要……」 「別緊張,先生,」潔玉耐心地說道。「就如我解釋過的,裴根在保護你兩個兒子 。」 「我明白了,原來裴根不是我們的仇敵,」公爵喃喃說疲乏。「我欠他一大筆人情 ,看樣子是永遠還不完了。親愛的,現在我還能幫你什麼忙?」 「沒什麼了。反正目前我的工作就是看住凱恩;他是個很固執的人,不好應付。不 過他天生就是個保護者,所以我可占去他大部分時間。等克林回來後,你們父子三人再 決定下一步要怎麼走。」 「希望克林趕快出現,不然凱恩不會輕易罷休的。」 「別擔心。而且你也不必勸凱恩,你越勸他越是要蠻幹。假如克林太慢到來,我們 再想新的法子。」她準備走出房門。 「但我們什麼時候會再見面?你說我必須假裝不認識你……」 「喔,你會再看到我的,」她回答。「而且你還可以幫我一個小忙,你答應過我的 。」 「儘管說。」 「凱恩是你的長子,假如你有偏愛的孩子,那個孩子應該是他才對。」 公爵十分驚訝。「我愛我的每一個孩子,但是絕對沒有偏心,或特別喜歡哪一個。 」 「何威克大夫說你最寵愛克林,他也說凱恩總是和其他家保持距離。不要再讓這種 情形持續下去,先生,凱恩需要你的愛,不要讓他失望。」 她輕輕關上門,像貓一樣悄悄地走出去。 熾天使書城
【第十一章】 潔玉很快就回到凱恩的大宅。她把馬交給麥修,從後面的樓梯溜上二樓。可是一轉 身就發現滕斯像座鐵塔一樣站在她的房門口。看到她出現,嚇了一大跳。「小姐,你應 該待在房間裡。」 「那你在這裡做什麼?」她瞪著他問道。 「我看門。」 「為什麼?」 「以免你離開。」 「可是我已經離開房間了。」她柔和地一笑。「滕斯,你實在不必浪費時間,看守 一個空房間。」 「但是小姐,我不知道房間是空的。」他大聲抗議。 她拍拍他的肩膀。「沒關係,待會兒再跟我解釋,現在請你讓路,我要換衣服,去 幫你主人的忙。」 她輕快地走過滿臉懊惱的管家,在他的抗議聲中關上門,很快換上一件墨綠色的衣 服,急忙趕下樓梯。 但滕斯現在卻擋在前門口,表情凝重。「你不可以出去。」他堅定地說道。 但是潔玉一點也不畏懼,只是咧嘴一笑。「我要出去而且我出得去。」 「爵爺說你一定要留在屋裡。」 「但是我堅持要出去。」 滕斯斜靠著門,緩慢地搖頭。潔玉皺皺眉頭,決定用迂迴策略。「滕斯,這屋裡一 共有多少僕人?」 他似乎對這突如其來的問題覺得很驚訝。「現在我們這裡只有一半的人,一共五個 。」 「另一半的人呢?」 「都到倫敦去了,凱恩在那裡還有一幢房子。」 「那裡不是全燒掉了嗎?」 「沒有那麼糟。」滕斯說道。「只燒掉了一部分,我們的主人正在清理內部。」 「我在想,滕斯,不知道這裡的僕人是不是靠得住。」 滕斯立刻站直起來。「小姐,這裡每一個僕人都值得全部的信賴,他們對主人都忠 心耿耿。」 「你確定嗎?」 他走上前一步。「你為什麼對這問題那麼感興趣?」 「再過幾天,這裡會來兩個很特別的客人;但是不能有人走漏消息。你得叫你的屬 下注意。」 「男爵沒跟我提過這件事。」他似乎有點失望。 潔玉一溜煙從他身旁晃過去,衝到門外。「其實凱恩還不知道他會有訪客,所以他 才沒告訴你,他也會很驚訝的。」滕斯一困惑的樣子,她繼續說道:「我只是想先提醒 你,讓你把客房準備好。」她提起裙子走下階梯。 她看到凱恩在馬廄周圍巡視,那裡只剩下一堆冒煙的灰燼,燒得一點都不剩。馬匹 則被臨時豎立的圍欄圈住。她慢慢走向凱恩,看到他白襯衫上沾滿了煤煙。「馬匹有沒 有走失?」她大聲問道。 凱恩轉過身來,臉色陰沉,不過語氣倒是很柔和。「只走失一匹馬,你借的那匹。 」 「我借的?」她故作無知狀。 「到客廳裡等我。」他命令道。 「但是凱恩,我想幫你的忙。」 「幫忙?」他的脾氣差點爆發。「你和你手下幫的忙已經夠多了。」他深呼吸幾次 。「現在,回屋子裡去。」 他的咆哮果然有用,潔玉立刻轉身向屋子走去。她可以感覺到凱恩一直在背後瞪著 她。 那傢伙氣壞了,潔玉心想。現在沒辦法跟他講理,等他怒氣消了再說罷。她走到台 階底下,忍不住又轉過身來鹹道:「凱恩如果你一定要待在外面,不要把自己變成那麼 醒目的目標。」 滕斯慌慌張張地趕下來。「照他的話做,小姐,別再惹他,趕快進來。」他扶著她 走上階梯。「爵爺從來沒有這麼憤怒過。」 「沒錯,他是氣壞了。」潔玉喃喃說道。「滕期,我能不能喝杯茶?看樣子今天我 還有得受呢!現在才剛開始而已。」 「好,我去替你備茶。」滕斯急忙說道。「小姐,男爵不是故意要大聲吼你的。等 他息怒以後,我想他一定會道歉的。」 「他大概永遠不會息怒。」她低聲的自言自語。 滕斯打開前門,先讓她進去。「馬廄蓋好還不到一個月,難怪他會那麼生氣。」 潔玉一點也沒注意滕斯在說什麼,但是凱恩的話一直在她腦中回響──你和你的手 下幫的忙已經夠多了。沒錯,他是這樣說的。顯然他已經發現了麥修和金寶,不知道他 還發現了什麼? 滕斯到廚房裡備茶,潔玉則在寬大的客廳中來回踱步。她打開陽台門讓春天清新的 空氣進來,萬一凱恩真的氣瘋了要殺掉她,她還有一條路可以逃。 「鬼扯!」她喃喃罵著自己,又開始踱步。凱恩絕不會碰她,不管他有多生氣。而 且他根本不知道事情全部的真相。 前門砰地一聲被撞開,嚇她一大跳,凱恩回來了。她走到長沙發前坐下來,雙手疊 放在懷裡,臉上裝出鎮靜的微笑,絕不能讓凱恩看出來她心慌的樣子。 客廳的門也是被撞開的,凱恩大步走進來,潔玉一看到他的表情,自己臉上的笑容 也消失了。他看起來的確是想殺人,整個人氣得發抖。「今天早上你跑去哪裡?」他吼 道。 「不要對我大吼,先生,我耳朵快聾了。」 「快回答!」他又吼道。 潔玉怒視著他,遲疑了一下。「我去看令尊大人。」 他有點驚訝,然後搖搖頭。「我不相信你。」 「我說得是實話。」 凱恩走到她身前,像座高塔一樣籠罩著她,滿面怒容,眼中發出閃電一樣的光芒。 潔玉無處可逃,只能試圖慢慢說服他。「凱恩,很遺憾你不相信我,但是我真的去看過 你父親。我很擔心他的狀況,所以想找他談一談,看能不能使他的心情開朗一點。」她 低頭看看自己的雙手,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你什麼時候放火的,潔玉?」 她抬起頭來看著他。「火不是我放的。」 「不是你才怪!」他咆哮一聲,轉身走向壁爐;不要離她太近免得自己失去控制。 她也站起來,雙手抱胸。「我沒有放火燒你的馬廄!」她再度強調。 「那就是你命令你的手下幹的好事,現在告訴我為什麼。」凱恩轉身瞪著她。 「什麼手下?」 「那兩個混帳,自從我們來到這裡以後,一直在這附近鬼混的那兩個。」凱恩說完 後,等著聽她否認。他現在知道了:自從他們認識,她說的每句話都是謊言。 「喔,那兩個傢伙。」她微微聳肩。「你一定是指麥修和金寶,你們見過面了嗎? 」 他勉強按捺住即將爆發的怒氣。「沒錯,我們是見過了。你到底還要說多少謊?」 潔玉不敢看著她,她心中暗暗祈禱,現在她面對的是檔案上的凱恩,冷酷、嚴厲、 不留余地。 「麥修和金寶不是壞人。」她喃喃說道。 「那麼你不否認……」 「我不會否認任何事情,」她大聲回答。「這都是你逼我的。我已經許下承諾,不 可以失信,你必須再信任我一陣子。」 「信任你?」他幾乎要破口大罵。「我絕對不會再信任你,你別以為我是傻瓜。」 潔玉也嚇壞了,她深深吸一口氣。「我的問題很複雜而微妙。」 「我管你的狗屁問題有多複雜,」他吼道。「你到底在玩什麼把戲?你為什麼到這 裡來?」 她搖搖頭。「我只能告訴你,我到這裡來是為了你。」 「說老實話!」 「好吧,我是來保護你的。」她小聲地說。 這對凱恩而言卻是天方夜譚,難以置信。「媽的!我要的是真話。」 「我說的是真話,我在保護你。」 這裡滕斯托著一個銀盤走進來,看了他主人一眼,立刻又轉身出去。 「隨手關門,滕斯!」他命令。 「不要對滕斯吼叫,」潔玉大聲說道。「他跟這件事又沒關係,你幹麼拿他出氣。 」 「坐下來,潔玉。」他的聲音柔和了一些,但仍充滿了威脅性。 「你心情欠佳的時候,搞不好還會踢小貓小狗。」她硬是不肯坐下。 「坐下。」 她看看門口,算一下距離和需要的時間,但是凱恩的話讓她死了這條心。「你逃不 掉的。」 「你好像越來越不可理喻了。」她無奈地說道。 「沒錯,我是不可理喻。」 「我希望能等你平靜下來,我們再……」 「現在,我要你現在就把事情說清楚。」他真想抓住她猛烈搖晃,直到她說出實話 。「裴根派你來的,對不對?」他的心往下一沉。 「不對。」 「對。」他不給她喘息的機會。「老天!那混帳居然派一個女人來替他工作,潔玉 ,他到底是誰?是你哥哥?」 她搖搖頭,慢慢往後退。「凱恩,請你冷靜下來,聽我說……」 他慢慢逼近。「一切全都是……謊言,對不對?你根本沒有生命危險。」 「不全是謊言,」她屏息回答。「而且你才是主要的目標。」 他搖搖頭,拒絕采信,眼神中充滿了痛苦與怨憤。「他居然派一個女人。」凱恩咬 牙切齒地說道。「你哥哥是個懦夫,我會找他算帳,以牙還牙,你的兄弟換我的兄弟。 」 「凱恩,你一定要聽我說,」她急得快哭出來。「你必須了解,事情一開始的時候 ,我還不知道……喔,上帝,我真抱歉……」 「抱歉?」他的聲音已經不帶任何感情。 「是的,」她急切地說道。「只要你肯聽我說……」 「你以為我還會想信你的話?」 潔玉沒有回答,過了很久很久,凱恩一句話也不說,只是瞪著她,心中燃燒著熊熊 怒火。潔玉閉上眼睛,不敢看他充滿恨意的表情。 「你跟我做愛,是不是因為裴根命令你的?」他終於問道。 她的反應好像是被他揍了一拳。「凱恩,我不會為任何人賣身,即使是我哥哥。」 他還沒來得及回答,她已經熱淚盈眶。「我不是妓女!」她吼道。 陽台外面突然傳來一陣粗野的咆哮聲,令人不寒而慄。潔玉一聽就知道是納山來了 ;這次的偽裝終於結束。 「你說我妹妹是妓女?」納山從陽台破門而入,潔玉從來沒看過他這麼憤怒。 她想走上前,可是立刻被凱恩攫住。「不要擋我的路。」他的聲音分外平靜。 「你想幹什麼?」她說。「你不准傷害我哥哥,凱恩,絕對不准。」 「拿開你的髒手,」納山吼道。「否則我要宰了你!」 「納山!」潔玉叫道。「凱恩不了解。」她想撥開凱恩扣住她肩膀的手,但是徒勞 無功。這兩個男人就像兩座火山,隨時有可能會毀掉對方。 納山看起來就是一副海盜的模樣,長髮披肩,膚色黝黑,他穿著一件緊身黑色長褲 ,雪白的亞麻襯衫,鈕扣直開到腰際。他比凱恩稍稍矮一點,但是肌肉同樣地結實。他 們兩個若是動手,一定會兩敗俱傷。 潔玉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全力想阻止他們之間的火拚,讓情勢緩和下來。 「我問你一個問題,混蛋,」納山咆哮,走上前一步。「你說我妹妹是妓女?」 「他沒有。」潔玉大叫,看著納山的手慢慢移向他腰際的匕首。「他還不知道克林 的事,我遵守諾言,一直沒有告訴他。」 納山猶豫了一下,潔玉繼續說服他。「凱恩以為你殺克林。」 納山的手放回腿側,潔玉松了口氣。但凱恩突然吼道;「你是裴根,你殺了我弟弟 。」 她推開凱恩想走向納山,但是立刻被凱恩抓回來。「別想靠近他,潔玉。」他低聲 警告她。 「你不讓我接近我自己的哥哥?」她問。但是凱恩沒有回答。 「他是不是碰過你了?」納山怒沖沖地問道。 「納山,不要再煩了好不好?現在不是討論私事的時候。」 「兩個都給我閉嘴。」凱恩命令。 潔玉從背後抓住凱恩的襯衫,想阻止他前進,但是一點用也沒有。凱恩一腳踢開精 緻的茶几,撲向他的錯物。「他XX的!我當然碰過她,」他大聲怒吼。「這難道不是你 的計劃嗎?」 納山也發出一聲狂吼沖向前,這兩個壯漢就像兩頭公牛一樣鬥在一起。 「不要,」潔玉尖叫著。「納山,請你不要傷害凱恩;凱恩,你也不要傷害納山… …」 可是根本沒人聽她的。凱恩抓著納山往牆上猛撞,納山曲起膝蓋頂他的腰,然後狠 狠給他一拳。但是凱恩又抓著他往牆上猛撞,又緊緊扼住他的喉嚨,正想揮出致命一拳 時,突然注意到門口站著一個熟悉的人影。 「克林?」凱恩無法置信,他弟弟竟然還在人世,克林斜倚在門口,臉上帶著那副 漫不經心的微笑。他看起來很瘦,瘦得不成人樣,但是還活首。凱恩震驚極了,立刻放 開纏鬥中的納山。 「說真的,克林,我差點殺了你哥哥。」納山氣喘吁吁地吼道。「你知道他對我妹 妹做了什麼嗎?」 「納山,你不用告訴克林。」潔玉連忙堵住納山的大嘴。「拜託你紳士一點好不好 ?」 克林拄著手杖,慢慢走向他大哥,凱恩激動地上前擁抱住他。「我的天!你真的回 來了,我不敢相信。」 「真高興再看到你,凱恩。」克林說道。「我知道你很驚訝,不過我會把事情解釋 清楚,你不要氣我一直拖到現在才告訴你真相……」 克林沒有力氣再說下去,他靠在凱恩身上休息。「慢慢來,克林,不要急。」凱恩 溫和地說道。然後他退後一步,仔細打量他劫後余生的弟弟,眼睛閃爍著興奮的淚光。 「克林,你看起來就像個海盜;你的頭髮跟裴根一樣長。」他皺著眉頭瞄納山一眼。 納山冷哼一聲。「我什麼都沒告訴他,克林。但是你聰明的哥哥自以為已經什麼都 知道了。他說我是裴根,而且我派自己的妹妹來引誘他。」 潔玉窘得真想找個洞鑽進去,她的臉燙得像火燒一樣,「納山,如果凱恩沒宰了你 ,我會動手的。」 克林凝視著她,忍不住笑了起來。「我知道你跟凱恩會……」他歎一口氣。「我警 告過你的,不是嗎?」 「克林,我不想再聽任何人提這件事,」她吼道。「這件事已經結束了,聽懂了嗎 ?溫大夫呢?」她衝口而出,希望能轉移他的注意力。「溫大夫應該跟著你的。」 「溫特跟你們在一起?」凱恩問。 「裴根勸他到『翡翠號』上來照顧我,」克林解釋,他走到沙發旁坐下來。「他有 點勉強,不過裴根向來很有說服力。後來溫先生就樂不恩蜀了。」 「好了,他到底在哪裡?」潔玉不耐煩地問。塞一個枕頭墊住克林的背,再拿一只 凳子把他受傷的那只腳墊起來。「你看起來好蒼白,累壞了是不是?我去廚房替你弄點 吃的。」 她也不等他回答,就提起裙子往廚房走支。但是凱恩擋住她。「你哪裡都不能去。 」他低聲命令道。潔玉低著頭想從他身旁繞過去,卻被他抓住手臂。「坐下,潔玉。」 他再度命令。 「潔玉?」克林對這兩個字十分驚訝。 「我允許凱恩叫我的真名。」潔玉解釋。 「不然你們都叫她什麼?」凱恩很好奇。 「她有好幾個小名,」克林說道。「我通常叫她小紅,對不對,潔玉?」等她點點 頭,克林又繼續說道:「納山卻一直叫她小妮子,從來沒改過。還有,『黑心哈利』叫 我『海豚』;當然,那有點侮辱我的意思。」 納山搖搖頭,不表同意。「海豚性情很溫和,那可不是侮辱。」 凱恩打個呵欠。「『黑心哈利』又是誰了?」他拖著潔玉走到一張椅前坐下來,強 迫她坐在扶手上。他一直看著自己的弟弟。「我還是無法相信你還活著。」他突然說說 。 「這都要謝謝裴根。」克林說。「我也沒想到你居然一點也不生氣,我把你瞞了那 麼久。有好多事情我必須對你解釋,不過首先,我想潔玉有話要跟你說。」 潔玉猛搖頭。「我跟他沒什麼好說了,克林;而且你若是要告訴他事情的經過,必 須等我走了以後再說。」她一邊說一邊掙扎著。 凱恩暫時放開她,傾身向前,手肘放在膝蓋上。「快告訴我這是誰幹的,告訴我名 字,克林,剩下的事我來處理。」 潔玉想趁凱恩不注意的時候偷偷溜走,但是才一轉身又被凱恩抓回來。「我說過你 哪裡都不准去。」 納山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你為什麼還不對他動刀子?」 她聳聳肩。「克林會不高興的。」 「黑心哈利怎麼會這麼久還不到?」納山問克林。 「他一定是又弄丟眼鏡了。」克林說道,兩個人相視而笑。 但是潔玉卻十分驚慌。「哈利來了?」她的聲音顫抖著。 納山似乎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他來了,而且當我告訴他……」 「不行,納山,你不能告訴他任何事。」潔玉叫道。她掙扎著想把手抽回來,反而 被凱恩越抓越緊。 「『黑心哈利』到底是誰?」凱恩再度問道。 「他們的叔叔。」克林回答。「他在潔玉父親死後一直照顧她。」 「他們在一起有多久?」凱恩追問。 「好多年。」 凱恩轉向納山。「你自己的妹妹長大的時候,你到底跑什麼地方鬼混去了?去殺人 放火嗎?」 「他XX的!克林,一個人忍耐是有限度的。」納山喃喃罵著。「如果他再這樣咄咄 逼人,我就要宰了他,就算失去你的友誼也不在乎。」 克林張開嘴打一個呵欠。「事情沒說清楚之前,誰都不准動手。」 一陣騷動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凱恩抬起頭來正好看到一個大花瓶從窗口飛出陽台 ,跌在地面上摔個粉碎,然後是一陣難聽的咒罵。 「哈利到了。」克林懶洋洋地說道。 凱恩一直看著門口,心想無論再出現什麼怪事他都不會驚訝了。過了一陣子,一個 滿面怒容的中年人走進客廳,凱恩看了他那副模樣,差點沒笑出來。 哈利停在門口,威風凜凜,一雙大手放在臀部上,怒視著客廳中的眾人。他全身衣 服都是白色,卻繫著一條紅色的絲綢腰帶,圍住他那酒桶一般的肚子。他的皮膚被太陽 曬成古銅色,頭髮則已經轉變成銀灰色。 他真是醜得嚇人,小孩子看到他都會以為是在作噩夢。一個大鼻子占去他臉龐的大 部分,一雙眼睛瞇得只剩一條縫,好像什麼都看不清楚。 凱恩一眼就看出他不是簡單人物。他大搖大擺地走進客廳,身前兩個隨從忙著替他 清除障礙物,還有兩個跟在他身後。凱恩認出來他們,是金寶和麥修,兩個人臉上都掛 了彩,顯然是凌晨跟凱恩沖突的結果。 「這裡越來越擠了。」凱恩說道。 潔玉甩脫他的手,跑到哈利面前,緊緊地擁抱住他。「喔,哈利叔叔,我好想念你 。」她喃喃說道。 哈利咧嘴一笑,露出前排一顆大金牙,閃閃發光。「你當然會想念我,」他說話的 聲音隆隆作響,然後也緊緊抱她一下。「我要好好揍你一頓,你這個傻丫頭,居然瞞著 我單獨行動。等下你要眼我仔細報告一遍,然後我要把你揍得分不清東西南北。」 「別這樣,哈利,」潔玉撒著嬌說。「我不是故意要惹你生氣的。」 哈利重重哼一聲。「你沒想到我會發現,對不對?」他俯身在她頭頂上親吻一下。 「那個傢伙就是凱恩嗎?」他斜瞄凱恩一眼。」 「他就是。」潔玉回答。 「他還沒死。」 「對。」 「全是你的功勞。」哈利稱讚她。 「放心,他活不久了。」納山惡狠狠地說道。 「這亂七八糟的是怎麼一回事?」哈利問。 「哈利?」潔玉叫她=叔叔,然後踮起腳尖在哈利耳邊說了幾句話。 哈利皺起眉頭。「我就知道。」他點點頭。「你信任這個人嗎?」他指的是凱恩。 她不能扯謊。「是的,我信任他。」 「他對你來說很重要嗎?」 「一點也不。」她含糊說道,低頭看著地板。 「那看著我的眼睛,」哈利命令她。「不要對著地板講話,你的神情很怪異。」 「沒有什麼怪異的,」她含糊說道。「我只是很高興不用再偽裝了。」 哈利不大相信。「如果他對你來說一點也不重要,你幹麼千方百計地保護他?」 「他是克林的哥哥,這是唯一的理由。」 哈利決定稍後再逼問她實情。「我還是不了解,」他低聲吼道,然後瞪凱恩一眼。 「你真該親吻裴根的腳尖表示感謝,你倒楣的弟弟還活著。」 「現在既然你來了,我們就可以把事情解釋清楚。」克林說。 「伙計,替我拿張椅子來。」哈利對他的手下吼道,對了一會兒,一個手下抬了一 張椅子進來,放在壁爐前,等他坐好後,潔玉立刻走到椅背後,雙手搭著哈利的肩膀。 「你戴眼鏡嗎?孩子?」哈利突然問凱恩。 凱恩搖搖頭。「沒有。」 「叔叔,你記得你上一副眼鏡是丟在哪裡?」潔玉忍不住問道。 「傻丫頭,我如果記得就不會丟了,對不對?」哈利轉向凱恩。「這裡有任何人戴 眼鏡嗎?譬如說你的僕人?」 「也沒有。」 「這附近有沒有村莊?」他繼續問凱恩。 克林忍不住笑起來,弄得凱恩一頭霧水。「附近是有個村莊。」克林說。 「沒有人要問你,『海豚』,回去睡你的大頭覺。」哈利對克林眨眨眼,然後大吼 一聲:「伙計們,你們知道怎麼做。」 兩個站在門口的年輕水手立刻點點頭,轉身準備離去。潔玉低頭在哈利耳邊說了幾 句話。「好吧,丫頭,」他喃喃道。「不要用搶的,伙計。」他又吼一聲。「我們快到 家了。」 「是的,哈利。」其中一個手下回答。他們像閃電一樣沖出客廳。 哈利很滿意地點點頭,用手掌拍拍膝蓋,傾身向前。「我說,剛才我進來的時候, 好像聽到有人在爭吵。真是奇怪,本來我還以為我會聽到歡呼慶祝的聲音。你有沒有聽 到呢,丫頭?」 「沒有,哈利。」 「是不是因為『海豚』的哥哥不高興他回來?」他轉向凱恩。「不過這也不能怪你 ,『海豚』這混小子連一盤棋都下不好。」 「上回我跟你下棋的時候是半清醒的。」克林提醒他。 哈利冷哼一聲。「你本來就只有一半是清醒的。」 克林咧嘴一笑,對他老哥說道:「凱恩,你知道為什麼這糟老頭叫『黑心哈利』嗎 ?」 「我來說,」哈利搶白。「那是因為我的心很黑。」他得意洋洋地說道。「這綽號 是我給自己取的,很合適吧,丫頭。」 「是的,叔叔,這綽號很合適;你的心黑得像煤塊一樣。」 「謝謝你這麼說,」哈利輕輕拍她的手。「等我的手下回來,我就要啟程往夏洛灣 ;不過我得先好好吃一頓晚餐。」 「我立刻去準備。」潔玉說,她繞過凱恩的坐位,走到門口又轉過身來。「叔叔, 我不在的時候,千萬別讓納山和凱恩打起來。」 「我才不在乎。」哈利叫道。 「但是我在乎。拜託你好不好,叔叔?」 「好吧,我不會讓他們打起來的。」 一等潔玉離開並關上門,哈利喃喃說道:「她真是上帝的傑作;我早該把她的臉割 壞,她美得太危險了,實在不放心讓她一個人在外面走動。」 「沒錯,」納山不屑地說道。「難怪一些寡廉鮮恥的男人會乘機佔便宜。」 「別這麼說,納山。」克林插嘴,他張開眼睛看著凱恩。「我哥哥是有榮譽感的人 。」 「天曉得。」納山低吼道。 「你們到底在搞什麼名堂?」哈利不點不耐煩。 「哈利,請你耐心一點。」克林說。「他們之間有點誤會。」 「有誤會就趕快澄清。」哈利命令。 「他她的!克林,還有什麼好說的,」納山吼道。「你哥哥是個雜種……」 「你是私生子嗎,小伙子?」哈利突然問凱恩,他的眼光中充滿了期待。 凱恩歎一口氣。「很抱歉,我不是。」 哈利失望極了,搞得凱恩莫名其妙。「那你就不能用雜種那個綽號,」哈利正經地 說道。「一個男人要名副其實才可以。」 「女人也是。」克林插嘴。 凱恩揚一揚眉毛,不知道他弟弟在胡說些什麼。克林卻忍不住要笑出來。「哈利, 告訴他『雜種希爾』的故事。」 「克林,看在老天的份上。」凱恩開始抱怨。 「別急,哥哥,我還要休息一陣子才能理清思緒。」克林慢慢說道。 凱恩點點頭。「好吧,『雜種希爾』又是誰?」 「其實他並不是雜種,」哈利皺皺眉頭。「只不過他自稱是私生子,好能跟我們混 在一起,我就替他取了雜種這個綽號。等到我們發現他在說謊,就把他和垃圾一起丟下 船去。」 「他們那時候正航行在大洋上,」克林補充說明。「不過裴根沒讓他淹死。」 「你真好心。」凱恩喃喃對納山說道。 「還有另一個綽號的故事,有個強壯的傢伙……」 凱恩長長歎一口氣,靠著椅背,閉上眼睛,耐心聽著這些荒唐的,關於綽號的故事 。過了整整十分鐘,合利才把故事講完。這時納山突然說道:「潔玉還有個很特別的綽 號──」 「我來說,」哈利打斷他的話。「她這個綽號是我替她取的。」 現在大家都看著凱恩,臉上帶著期待的微笑。 凱恩閉著眼睛,什麼都不知道,卻慢慢地按捺不住。「她有什麼特別的綽號?哈利 ?」 他疲倦地說。 「聽好了,小伙子,」哈利鄭重地說道。「我們都叫她裴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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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凱恩剛開始一點也不想相信這個消息。潔玉怎麼可能就是裴根?只有一個男人才可 能做出那麼多大膽的事跡,不可能是女人。 克林、哈利,還有納山都聚精會神地看著他,當他搖頭拒絕相信,他們卻同時點頭 。 「我知道你很難置信,」克林同情地說。「不過那是真的,哈利很久以前就給她取 了那個名字,因為……」 「我來說,」哈利打斷克林的話。「因為她從小就又瘋又野,像個小男生一樣,所 以我就給她取了一個男生的名字。」他得意地說道。 凱恩的表情慢慢從訝異轉為憤怒,納山卻不肯放過這個激怒他的機會。「哪有男人 會在做案之後留下一朵玫瑰,對不對,凱恩?」納山火上加油。「只有女孩子才會那麼 浪漫,很奇怪直到現在還沒有人知道裴根是女的。」 「是很奇怪。」克林緩緩說道,凝視著他哥哥。然後大家都不說話,哈利和納山等 著看凱恩向事實低頭。但克林太了解他哥哥,他知道凱恩已經勃然大怒,怒氣隨時會爆 發。 潔玉在餐廳裡幫忙滕斯佈置餐桌,她的臉色白得像桌布一樣,滕斯覺得不對勁,可 是她什麼也不說。只是告訴滕斯,她叔叔帶著四個手下來了,他們離開前要先用晚餐。 滕斯連忙叫廚師加緊準備。 潔玉拿起一個大銀盤來檢視。「叔叔會喜歡的,」她說。「這圖案大精彩了。」 滕斯點點頭。「的確,這是國王送的,你看背面,還有陛下的親筆簽名。」 潔玉搖搖頭,把銀盤交給滕斯。「藏起來。」 「你說什麼?」 「藏起來。」她看看四周。「這裡還有什麼是凱恩特別珍惜的?」 「吧台上那套銀色的茶具,」他說。「那東西對爵爺有特別意義。」 「也是國王送的嗎?」 「不是,那套茶具是他祖母傳下來的。」 「趕快藏起來,滕斯,把東西藏在凱恩床底下,這樣比較安全。」 「小姐?」滕斯狐疑地問。「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沒有。」 「你看起來好像病了,」滕期滿臉憂慮。「而且你走起路來像在夢游一樣,一定有 事情不對勁。」 潔玉走到門口,轉過身來。「你一直對我很好,先生,我會永遠記得你。」 滕斯很訝異,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說這種話。這時從客廳傳來凱恩的吼聲:「潔玉 !」 潔玉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只是淡淡地說道:「你的爵爺大概聽到了什麼壞消息。 我原本希望我叔叔……算了,沒關係的。」 滕斯跟著她走出餐廳,看著她慢慢走上樓梯,他忍不住叫道:「潔玉小姐,我想爵 爺是要你先過去。」可是她不理會。「我會站在你旁邊的,我知道他的脾氣有時候很不 好惹。」 滕斯看看自己的勸說不起作用,連忙趕到客廳,卻一眼就看到滿臉倦容的克林。「 我的天啊!是你嗎,克林?」他結結巴巴地說道。 「嗨,滕斯,」克林微微一笑。「能再看到你真好,你還是對你的主人呼來喝去嗎 ?」 滕斯沒有從震驚中恢復過來。「我真是不敢相信。」他喃喃自語。 「這傢伙是僕人嗎?」哈利突然問。 「不,他比主人還大。」克林微笑著說。 滕斯轉頭看看那個視力不良的老頭兒,又嚇了一跳。 「我的晚餐好了嗎?」哈利不耐煩地問。 滕斯心想他應該就是潔玉的叔叔,克林旁邊的那個陌生人太年輕了,不可能是他。 「就快好了。」他對老頭說道,然後轉向他的主人。「有件事我必須私下跟你說,爵爺 ,非常重要的事。」 「現在不行。」凱恩的聲音好像很累。「晚點再說。」 「你大概沒聽清楚,」滕斯很不高興。「是關於潔玉小姐的事,必須馬上解決。」 凱恩一點也不驚訝。「她現在又在燒什麼?廚房嗎?」 「爵爺,現在可不是開玩笑的時候。」 「我看起來像在開玩笑嗎?」 滕斯雙手抱胸。「潔玉小姐沒有在燒東西,她在收拾東西,準備離開了。」 凱思立刻從椅子上跳起來,咆哮著。「她敢!」他飛奔上樓梯,心怦怦跳著,驚慌 不已,這是他這輩子第一次有如此的感覺。 他推開房門,沖進她房間,看到她還在才松了一口氣。他用力關上門,斜倚著門框 ,做幾次深呼吸,想讓自己平靜下來。 她假裝不理睬他,站在床邊摺衣服,她的提袋已經快裝滿了。 「你不必再打包了,」他堅定地說道。「反正你哪裡都去不成。」 潔玉轉過身來準備跟他公然決裂,但是一看到他滿面怒容,一顆心就沉在谷底,再 也鼓不起勇氣。 「我絕不會讓你離開我,潔玉,」他咬著牙吼道。「絕不,你聽清楚了嗎?」 他的咆哮在她耳邊隆隆作響,幾乎讓她站不住腳。她緩緩搖頭。「你說我是妓女。 」她小聲說道。 他的怒氣立刻消散無蹤。「沒有,我才沒有那樣說你。」他也搖搖頭。 「至少你是那樣想,」她反駁。「而且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 「我才沒有,」凱恩急切地說道。「潔玉,我們現在有更重要的問題在討論。」 她驚呼一聲。「比罵我是妓女還重要?」 他上前一步,潔玉立刻退後一步。「不要靠近我,我不想再讓你碰我。」 「那你這輩子就慘了,因為我要和你在一起,天天碰你。」 「你不是真的想要我,」她吼道。「你只是想要我偽裝的那個脆弱、易受傷害的女 人。凱恩,你並不認識真正的我。事實上我非常堅強、決斷;我只是假裝需要你,你這 傻瓜。我盡全力假裝成一個沒用的女人,抱怨個不停,而且常以眼淚達到目的。」 凱恩抓住她,將她拉到身前。「我要走了,」她大叫。「你這個笨蛋,難道你…… 」 「你要留下來。」 「我恨你。」她終於哭出來。 他的下巴靠著她的頭頂。「不,你不會恨我。」 「你總是跟我作對,你最討厭了。」她啜泣道。 「潔玉?」 「什麼?」 「你現在的眼淚還是裝出來的嗎?」 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只能含糊地說道:「我從來不哭的。」過了一會兒又說道: 「只有脆弱的女人才會哭。」 「但是你一點也不脆弱,對嗎?」他溫和地問,臉上帶著溫柔的微笑;可是仍然緊 緊抓著她的手不放。其實他真想一輩子都這樣緊守著她。「潔玉?」 「又怎麼了?」 「我愛你。」 她沒有回答,卻開始顫抖,凱恩知道她嚇壞了。「你是我見過最奇怪的女人,」他 忍不住說道。「上帝幫助我,但我真的愛你。」 「我不會愛你的,」她結結巴巴地說道。「甚至不會喜歡你,也不信任你。」她開 始打嗝。 凱恩一點也不惱。「我愛你,」他又說道。「從此刻到永遠。」 他心滿意足地抱著她,讓她盡情哭泣,像水庫洩洪一樣,一發不可收拾。足足有十 分鐘之久,她才慢慢平靜下來,在他的上衣上擦擦臉,然後把他推開。「你最好下樓去 。」他喃喃說道。 「不要,納山和哈利一定會看出我哭過。我要留在這裡。」 「讓他們看出來有什麼關係?」 她皺皺眉頭。「他們會很失望的,海盜也有海盜的規矩。」她走到床邊坐下來,歎 一口 氣,終於屈服。「喔,好吧,你先到樓下等我。」 他搖搖頭。「不,我在這裡等你。」 「你不信任我。」 「我不信任。」 他本以為她會勃然大怒,沒想到她只是聳聳肩,不以為忤。「很好,不要信任我, 凱恩,我一有機會就要離開,我又不是傻瓜,才不會賴在這裡等你拋棄我。」 他終於懂了。「你絕對確定我會離開你嗎?」 「當然。」她坦白回答。 「就算我說我愛你,你仍然……」 「納山與哈利也愛我。」 凱恩暫時放棄說服她,過段時間後再采取迂迴戰略,進攻她的弱點。可是他突然很 想下樓去納山和哈利宰了……他又歎一口氣沒有用的,誰都沒辦法改變她的過去,他也 只能給她一個安全、美好的未來。 「我絕對不會放棄……」他停下來,又改口說道:「好,潔玉,你隨時可以離開。 」 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好像又快哭出來了。然後看著地板說:「謝謝你。」 「不客氣,」他懶洋洋地說道,拉她站起來,托起她的頭。「但我還要說明一個小 細節。」他又說道。 「什麼?」 「你每次離開,我都會去找你,不管你躲在什麼地方,我總會找到你,把你拖回來 這裡,這裡是你的歸宿。」 她想推開他。「你永遠找不到我的。」 凱恩聽出來她聲音中的驚慌,忍不住低下頭來親吻她。她想逃避,但是臉已被他捧 住,無處可躲。他俘虜了她柔軟的嘴唇,他的舌頭長驅直入,占有了她,越吻越深,她 的舌頭終於也有了反應,慢慢放棄了抗拒,雙手摟住他的腰,整個人靠在他身上。 「我愛你,」凱恩抬起頭來說道,但是她一聽到這句話卻立刻哭起來。"真該死, 難道每次我跟你示愛你都要這樣子嗎?」他調侃她。 潔玉搖搖頭。「你不了解。」她喃堝說道。「凱恩,不要這麼快決定。」 「我不了解什麼?」他溫柔地問。 「你不了解真正的我。」 凱恩歎息一聲,握住她的手把她拖出房間,在半路上他說道:「但是我的確了解一 件事:你屬於我。」 「我也討厭你的占有欲。」她抱怨著。 凱恩在客廳門前停下腳步,放開她的手。「進去後如果你敢偷偷溜走,我保證我會 讓你窘得無地自容。懂了嗎?」 她平靜地點點頭,一點也不畏縮。「但是如果你告訴哈利我們曾經……」 「我不會的,」他打斷她的話。「當然了,除非你想溜走。」 她狠狠瞪他一眼,然後勉強裝出笑容,踏進客廳,坐在火爐旁一張椅子上。凱恩也 跟著進來,坐在她身旁。 「我的晚餐還沒好嗎?」哈利有點不耐地問。 「再等一、兩分鐘,」潔玉立刻回答。「我堅持要為你準備最美味的菜餚,所以會 慢一點。」 哈利咧嘴一笑。「我真幸運,有你來照顧我,裴根。」他滿意地說道。 「不要叫她裴根。」凱恩怒沖沖地道。 納山逮住機會。「為什麼?那是她的名字。」 「不,她叫潔玉。」凱恩提高聲音。 「我叫裴根。」她冷冰冰地說道。「很遺憾你不喜歡。」 「看來他還是不肯相信。」哈利瞇著眼說道。 這時他的手下從村裡回來了,一群人簇擁到哈利身邊。「怎麼樣?」他問道。「你 們帶回來什麼?」 「一共十一副。」比較矮的一個水手說道。 哈利懷中立刻堆滿了各式各樣的眼鏡,他選一副戴上,瞇著眼看凱恩,然後又拿掉 住身後一丟。「不行。」他喃喃說道。 試到第八副,他終於高興地松了一口氣。「這副可以。」 「叔叔,試試別的,」潔玉建議。「說不定還有適合的,可以備用。」 哈利照她的話試,然後又收起了一副。「你們做得很好,我為你們感到驕傲。」 地上都是玻璃碎片,在場的人都忍俊不住,連凱恩也不例外。這時克林說道:「哈 利回家之前,半個英國都會滿地眼鏡碎片。」 「你在嘲笑我嗎?臭小子?」哈利皺皺眉頭。 「不敢,我只是說老實話。」克林咯咯地笑道。 滕斯開門進來,宣佈晚餐準備好了,哈利馬上從坐位中跳起來,周圍的人連忙閃開 。他經過潔玉身旁的時候問她:「要不要跟我一起來?」 凱恩擠一擠她的手,她連忙搖頭。「不,叔叔,我要待在這裡,還有些事沒說清楚 ,你帶你的手下先去吃吧。」 哈利一走,潔玉立刻打手勢叫她的手下也出去。可是金寶卻一副很不情願的樣子, 滿懷敵意地瞪著凱恩,緩緩走出門外。 「隨手關門。」她叫道。 「假如你呼叫求救,我可能會聽不到。」金寶爭論。 「你一定聽得到的。」潔玉向他保證。 「別忘了我也在場,」納山低聲說。「我會照顧我妹妹的,金寶。」 「我很懷疑。」金寶喃喃說道,再瞪凱恩一眼,砰地一聲關上門。 「你休息夠了嗎,克林?趕快跟凱恩解釋清楚,我好早點離開。」潔玉迫不及待地 說道。 「好,我可以了。」克林點點頭,然後轉向凱恩。「我在牛津大學畢業前的一年, 一位名叫魏爾本的人來找我,他是國防部的官員,來學校征召為政府工作的地下情報人 員。當時我們和法國正處於交戰狀態,情勢緊急,所以我投入了這項秘密工作。」他尷 尬地笑一笑。「有一陣子我還自認為是英國的救星。」 「你是怎麼認識納山的?」凱恩問。 「在替魏爾本工作了一年後,我遇見了納山,和他編在一組並肩工作。他被征召的 經過和我差不多,最後我們終於成了好朋友。」他對納山微微一笑。「這位老兄是很難 纏的。」 「我同意。」凱恩點點頭。 「廢話少說。」納山罵道。 「我和他工作了整整一年,才完全獲得他的信任。後來我們一起去法國旅行,他才 告訴我裴根發現的那批信件。」克林移動一下位子,納山立刻替他調整墊腳的凳子,輕 輕抬起他受傷的那只腳,在腳跟下塞了一個墊子。 「有沒有舒服一點?」潔玉關切地問。 「很好,謝謝。」克林回答。「我說到哪裡了?」 凱恩看著這一對難兄難弟,心裡對納山也漸漸產生了好感。 「凱恩?」克林問道,把他哥哥的注意力拉回來。「你相不相信在我們的政府中還 有一個小型政府在動作?」 「什麼事都有可能。」 「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個名叫裁判庭的組織?」 「我聽說過。」 克林大吃一驚。「你聽過?」 「什麼時候?」納山急忙地問。「怎麼知道的?」他們原都以為凱恩對這組織完全 不知情。 「納山,你父親死後國防部立刻展開調查,發現分爵跟好幾件反政府的顛覆活動有 關聯。後來他的財產被充公,他的兒女無人照料。」 「你是怎麼查出來的。」納山很好奇。 凱恩看看潔玉。「當她告訴我她父親的名字,我立刻請李昂去展開調查。」 「李昂是誰?」納山問。 「我們的好朋友。」克林回答。 「他靠得住嗎?」 「沒問題,」克林搶在他哥哥之前回答。「而且李昂個性謹慎,不會像我一樣,問 到不該問的人。」 「其實李昂誰都沒問,」凱恩解釋。「他直接去查檔案資料。」 「不可能。」潔玉插嘴。「我父親的檔案早就失蹤了。」 「凱恩揚一揚眉毛。「你怎麼可能知道檔案還在不在?」 她聳聳肩。「因為是被我拿走的。」 「你說什麼?」凱恩提高聲音。 「凱恩,拜託你,現在別跟我吵檔案的事。」潔玉努力安撫他。 「那樣的話,李昂怎麼會……」納山說道。 凱恩皺緊了眉頭。「理察是我和李昂的上級指導人,他自己有一份檔案。」 「調查之後,我父親是有罪還是無罪?」納山問。 「沒有結果,因為證據不足,很難判定。」 「但是現在證據夠了。」潔玉喃喃說道。 「可以證明他無罪嗎?」凱恩立刻問。 「不,只能證明他確實有罪。」潔玉難過地說道,她哀怨的語氣深深打動了凱恩, 他真想把她摟在懷中,親吻她、安慰她……「凱恩,你怎麼還笑得出來?」克林驚訝地 問。「這又不是什麼……」 「對不起,」凱恩連忙道歉,其實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臉上有笑容。「我有點心不在 焉。」他解釋道,又看看潔玉。潔玉卻低下頭來看著地板。 「在他們的父親下葬之後,」克林繼續敘說潔玉一家的故事。「裴根……我是說潔 玉,就被『黑心哈利』帶走,因為公爵完全信任他。」 「真難想像。」凱恩喃喃說道。 「哈利是個好人,」潔玉插嘴。「他的心地善良。」 「這個我相信。」凱恩點點頭。「但是你父親難道沒有別的朋友,可以讓你們兄妹 兩個過正常的家庭生活?為什麼一定要選擇一個海盜頭子……」 「這是信任與否的問題。」納山解釋。「我父親對英國已經完全沒有好感,他不信 為他的兒女在這裡能夠安全生活下去,所以他只有選擇哈利。」 「他為什麼會擔心你們的安全?」 「因為那些信。」克林回答。「公爵把所有同黨間往來的信件全都保留下來,他自 己的代號叫『狐狸』,裁判庭的另外兩名成員是『冰塊』和『王子』。」 「我父親本來是個理想主義者,」納山插嘴。「開始的時候,我想他那些信是要留 給後代的,作為他……英雄事跡的見證。但是他們的行為很快就變質,到最後都成了爭 權奪利、不擇手段。」 「這是我父親自己選擇的路,怪不得別人。」潔玉歎一口氣。「我們雖然是他的子 女,可是也實在沒有辦法同情他。」 「但是後來有件事令他改變了心意,」納山接著說道。「裁判誕決定要制裁他們的 上司,漢蒙。」 「制裁?」克林冷哼一聲。「虧他們想得出這種字眼。」 「那時他們早已開始獨立行動,不受上級管制。漢蒙開始懷疑他們的所作所為,於 是『冰塊』提議要殺人滅口,『王子』也同意了。」納山說。 「但是我父親不同意,」潔玉說道。「他覺得良心不安,於是趕往倫敦警告他的上 司。結果就在路上遇害了,這是我們的推測。」 「那麼漢蒙呢?」凱恩問。 「他逃過一劫,」納山回答。「我父親先派人送了一封信給漢蒙,說他有緊急要事 要漢蒙跟他會面,否則兩個人都會有生命危險。」 「你是如何知道的?」凱恩又問。 「在我父親的葬禮上,漢蒙給我看那封信,問我清不清楚是怎麼回事。當然我什麼 都不知道,那時我還在寄宿學校,潔玉年紀又太小了。」 「我父親信任哈利,在動身前往倫敦之前,就把全部信件交給哈利。」 「等你們篚之後,哈利才把事情真相告訴你們?」凱恩問潔玉。 她點點頭,不敢看凱恩的眼睛。「哈利本來要納山跟我們一起走。父親有一條船, 而哈利老早就想當海盜。但是納山想繼續完成學業,他以為哈利會帶我到南方的一個小 島上安全無虞,然後等他有了能力再過去接我。」 「你為什麼不去接她?」凱恩立刻問納山。 「他沒辦法,」潔玉搶著回答。「哈利和我從來不在一個待太久,而且納山自己也 有很多麻煩。父親的敵人知道那些信件都被保留下來,所以他們對納山緊追不捨,不時 地騷擾他、威脅他。」 「現在那些信到底在哪裡?」凱恩追問。 「哈利將它們保存在『翡翠號』上面。」潔玉回答。 「我要看看,」凱恩急切地說。「那艘船現在離這裡有多遠?能不能派人去……」 但是潔玉卻搖搖頭。「不用那麼麻煩,我可以你全部內容。」 「而且一字不漏,」克林說道。「裴根有過目不忘的本領。」 凱恩揚一揚眉毛,一副見怪不怪的模樣。潔玉立刻開始背誦她父親與其同黨的第一 封信,足足花了三十分鐘,然後又過了很久很久,沒有人說話,每個人都在深思這封信 的內容。 克林終於打破沉默。「好極了,這是第一封信,信末的署名是『威廉』,他應該是 裁判庭的一員。不過當時他們還沒開始用代號。」 「沒錯,」潔玉點點頭。「後來我父親變成『狐狸』,威廉變成『王子』,至於『 冰塊』的真名,目前我們還沒有足夠的線索可以……」 「這等一下再討論。克林,繼續說下去。」 「後來我和納山去找魏爾本,他是我們的上司,應該值得信賴,不會出賣我們。直 到今天,還是不相信他會跟裁判誕這個組織有關聯。」 「你太天真,」納山喃喃罵道。「我們就是被那個混帳出賣的。」 「你要拿出確實的證據來,」克林很不服氣。「那樣我才會相信。」 納山搖搖頭,對凱恩說道:「我們被姓魏的派往南方,卻不知道他在那裡已經佈下 陷阱。我們原本要到一個港口和兩個線民會面。結果還沒弄清楚是怎麼回事,就被人綁 起來,丟進海裡。」 「你沒必要說得那麼詳細吧?」潔玉突然插嘴,凱恩注意到她驚惶的神色,雙手緊 緊絞在一起,當時她一定地場,而且一定看到什麼恐怖的事情。 「我是第一個下水的,」克林說道。「可是在推我下水之前,他們在我腿上用刀子 劃了好幾道傷口,還好當時我還不知道他們的目的何在,我以為自己仍有希望逃脫。但 是納山卻不這麼想。」他說著說著,臉色越來越陰沉,納山也是。 「因為夏洛灣就在附近,」納山繼續說。「我們獲救之後就在那裡待了一陣子,克 林那時候還不知道潔玉就是裴根,一看到她就開始猛追。」 「沒錯,」克林對她眨眨眼。「可惜你不給我機會,否則你早就是我的人了。」 潔玉臉紅起來,搖搖頭說道:「真受不了你。」 「克林像只哈巴狗一樣繞著她直打轉,」納山說。「過了好一陣子才完全死心,失 望得要我帶他去買醉。」 「結果那天晚上我愛上了兩位淑女。」克林補充。 「她們才不是什麼淑女。」潔玉插嘴。 「沒錯,她們不是。」納山點點頭。「克林,你怎麼可能還知道那晚上的事?你喝 得爛醉如泥,老兄。」 克林大笑。「亂講,我什麼都記得。」 凱恩按捺住性子,他知道他們必須不斷地開玩笑,才能熬過那段痛苦的回憶。 但是潔玉卻快忍不住了。「湯米和我一直在跟蹤克林和納山,他們的任務很神秘, 但是我始終覺得事有蹊蹺。」 「湯米又是誰?」凱思問。 潔玉從椅子上跳起來,走出房間。「納山,我去廚房看看,你趕快把故事講完,我 不想再聽了。」 納山想叫住她,但是克林壓住他的手臂。「她仍然很難承受那件事。」克林緩緩說 道。納山也點點頭。 「她當然會難以承受,」凱恩喃喃說道。「我的上帝,她一定是看著你們……」 「她不只是看著,」納山打岔。「正如克林說的,我一看到他們割克林的腿,就知 道他們想幹什麼。我開始掙扎,拚命的掙扎,結果肩膀挨了一槍。」 「他們割那些傷口是為了引來鯊魚,結果還真有效,就像蒼蠅見了血一樣。」 「那時候太陽剛落下來。」納山打岔。 「我好像還看得到鯊魚鰭在水面上滑來滑去。」克林說道。 凱恩坐在椅子邊,全神貫注地聽著。他現在完全了解潔玉為什麼會作碰到鯊魚的噩 夢。 「裴根叫湯米划船過去,然後她自己帶著一把匕首,跳入水中來救我們,那群歹待 以為我們死定了,辦完事就離開了。裴根……我是說潔玉,先抓到我,把我往船上拖, 但是在途中我大腿上被鯊魚咬了一口。而湯米也失去平衡,從船上摔下來,再也沒有浮 上水面。」 納山接著說道:「我不知道為什麼,那些鯊魚就是不碰我,卻瘋狂地攻擊湯米。」 「我一上船就昏了過去。」克林喃喃回憶著,聲音變得粗啞。「等我再睜開眼睛, 已經是在『翡翠號』上面了,一個我看過最奇怪的人,居然纏著我一直要我陪他下棋。 說真的,凱恩,那時候我還不知道自己是進了天堂還是下了地獄;然後我看到納山就躺 在我身旁,也看到了他妹妹,於是我突然回想起事情的經過。一切都好像才剛發生過不 久,其實我已經昏迷了好幾天。」 凱恩靠回椅背上,松弛一下全身緊張的肌肉,做了好幾次深呼吸後才開口問道:「 她知道……當她下水的時候她知道水裡有鯊魚嗎?」 「她當然知道。」 「我的天!她真有勇氣……」 「可是她後來絕口不提這件事。」克林打岔。 「不過她會作噩夢。」 「什麼?」納山問。 「她常常夢到鯊魚在追她。」凱恩解釋。 克林點點頭。「麥修和金寶本想去追那票混帳,但是潔玉阻止了他們。她希望幕後 的主謀誤以為我跟納山已經喪命,免得我們繼續被追殺。我想這是正確的決定。」 「他XX的!凱恩,」納山憤憤不平地罵道。「我們差點被自己的政府犧牲了。」 「不對,」凱恩反駁。「政府根本不知道你們的工作性質,你們有沒有想過……」 「你直說吧。」克林插嘴。 「好吧,」凱恩回答。「你們是在為裁判庭工作,政府根本不知道。」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講。」克林喃喃說道,臉上有失望的表情。 「而且你也不能確定。」納山爭辯。 「直到你們的死訊傳出之前,理察都不知道你們是為誰工作,現在他已經開始調查 。」 「那他是會送命的。」納山皺起眉頭。 「他會盡量保密的。」 「他XX的!我就知道我犯下大錯,」納山責怪自己。「我差點害你送命,克林,不 該把你牽扯進來的。」 克林搖搖頭。「別忘了我們是好夥伴。」他轉向凱恩。「理察真的靠得住嗎?」 「我可以用性命保證他的可靠,」凱恩斬釘截鐵地回答。「潔玉要盡快把信件的內 容告訴他。」 「我們可以抄一份副本,」克林建議。「這樣正本就不會有危險,沒有人找得到『 翡翠號』。」 「那艘船是因她而命名的,對不對?」凱恩突然問道,臉上帶著一抹笑意。「我早 該想到的,她的眼睛綠得像翡翠一樣,尤其是生氣的時候。」 「沒錯,那艘船的名字是這樣來的。」克林說道。「你現在了解了吧,你自己也成 為那群人獵殺的目標。」 凱恩點點頭。「我在尋找裴根,裁判庭不能冒這個險讓真相曝光。」 「你現在還是有危險,凱恩。」克林提醒他。 「不會太久了,」凱恩微微一笑。「我已經有計劃。」 克林十分得意地對納山說道:「看吧,我告訴過你我哥哥一定能解決問題的。」 這時潔玉走回客廳,顯然平靜多了,但她仍不肯看向凱恩,逕自走回她壁爐前的坐 位。「滕斯已經為你和納山各準備了一個房間。」她告訴克林。「等會兒你就可以上樓 休息。」 「你確定我們要在這裡過夜嗎?」納山問道,用手肘輕觸一下克林。「我的鄉間別 墅更幽靜,而且我出任務前才剛整修完成。」他故意瞄凱恩一眼。「我們在那裡會舒服 得多。」 克林咧嘴一笑。「我已經聽你談那座別墅好幾回了,真想去親眼看看。」 「嗯,我不得不說那是全英國最美的一幢建築……潔玉,你幹麼搖頭?你不覺得我 的房子很壯麗嗎?」 她尷尬地笑一笑。「喔,是的,納山,你的房子曾經是很壯麗。」 納山大驚。「曾經是?」 「我恐怕有些壞消息要告訴你,哥哥。」 納山傾身向前,「有多壞?」他迫不及待地問。 「你大概還不知道,那裡發生了一場火災……」 「火災?」納山好像被什麼東西嗆住一樣,克林拍拍他的背。 「那是一場大火。你壯麗的房子全都燒成灰了。」 納山一直喃喃罵著粗話。 她轉過頭去對凱恩說道:「我告訴過你他會很失望的。」其實納山不只是失望而已 ,他看起來就像想動手殺人似的,凱恩不禁有點同情他。 納山深呼吸一口,轉向克林。「我才剛蓋好最後間該死的房間。」 「沒錯,」潔玉好像在替她哥哥作證。「最後一個該死的房間。」 凱恩閉上眼睛。「潔玉,我還以為你說的都是謊話。」 「什麼謊話?」克林好奇地問。 「我才不會每件事都說謊。」潔玉立刻抗議。 「那麼你到底說了哪些謊?」凱恩問。 「你不要用那種口氣對我說話,先生。」她很不高興。「只有謀殺案那件事我說了 謊,其他都是真的……」 「你們兩個別吵了好不好?」納山不耐煩地插嘴。「潔玉,告訴我火災是怎麼開始 的?是不是有人疏忽……」 「是被人故意縱火的,」潔玉解釋。「而且他們燒得很徹底,連酒窖都不放過。」 「天啊,我的酒窖!」納山大叫。 「我想他們是要毀掉那些信件,」潔玉說道。「他們原本搜過一次……」 「他們搜我的房子?什麼時候?」 「房子燒掉的前一天。」她的聲音充滿了同情。 納山歎一口氣。「等這件事完了之後,我發誓要把整幢房子重建起來,」他說道。 「那麼馬廄呢?潔玉。」 「喔,你不必擔心馬廄,沒有人動它。」 「你的房子真太可惜了。」克林安慰他的好友。 「是啊!」納山回答。「還好馬廄沒燒掉。克林,你真該看看我養的那群馬,其中 最特別的是一匹阿拉伯種馬,花了我一大筆錢,不過絕對值得。我給它限了一個名字叫 『閃電』。跑起來就像一陣風……」納山停止了吹噓,因為他妹妹又在搖頭。「怎麼了 ?潔玉,你不同意『閃電』是一匹好馬?」 「我同意,納山,閃電『曾經』是一匹很了不起的馬。」 「曾經是?」納山似乎要哭出來。 「很抱歉我的壞消息還沒報告完。你的馬被人射殺,子彈從它的雙眼之間穿過去。 」 「可惡透頂!」納山吼道。「是誰幹的?」 「親愛的,你為什麼不把其他的壞消息也一起告訴你哥哥?」凱恩火上加油。 「其他的?我的天啊!到底還有多少壞消息?」 「只剩一個。」她回答納山。「你還記得你那輛可愛的馬車嗎?」 「拜託,不要是我的馬車。」納山呻吟著然後罵出一長串粗話。 潔玉轉向克林。「你沒看到那部馬車真可惜,克林,它漂亮極了,內部的空間又大 又舒適,坐椅全部是真皮的,好柔軟。」 「然後呢?」克林同情地問。 「有人放火把它燒了。」 「怎麼會有人要毀了那麼精緻的馬車?」納山憤憤不平地說。 「你妹妹漏說了一個重要的細節,」凱恩插嘴。「車子著火的時候她正在裡面。」 「我的天啊!」克林大驚。「告訴我們是怎麼回事,你差點送命。」 「那正是那群歹待的意圖,」她開始疲倦了。「他們想殺了我。在納山的房子被燒 掉之後,我搭馬車準備到倫敦去……」 「慢著,有幾個人跟著你?」凱恩突然問。 「赫森派了兩個人跟著我。」 「等一下,」納山打岔。「赫森是誰?」 「他是包萊兒夫人替你雇的管家。」 納山點點頭。「喔,然後呢?」 「我們剛抵達倫敦外圍,就被三個歹徒攔住,他們用粗大的樹幹擋住車子去路,我 把頭伸出車窗外想看看是怎麼回事,結果挨了一記重擊,然後我大概是暈了過去,現在 想起來真丟臉,」她轉頭看著凱恩。「我向來不願暈倒的。」 「他們是不是要找信?」克林問。 潔玉點點頭。「他們一定是以為我把信藏在車子裡,結果沒有,他們就放火燒車, 兩邊車門都被堵住,我只好從窗子擠出去。還好那窗框沒胡想像中那麼堅固……」 凱恩突然說:「現在我知道你肩膀上的瘀血是怎麼來的。」 「你怎麼會知道她肩膀上有瘀血?」納山吼道。 「我看到的。」 納山差點要沖上前去扼住凱恩的脖子,還好克林及時攔住他。「你跟凱恩的爭執等 下再了結;看來今天我們不能去你的鄉間別墅,要在這裡多待一會兒了。」 納山緊皺著眉頭,好像又看到鯊魚一樣。 「你如果貿然離開,會使大家都陷入危險。」潔玉警告她哥哥。 「我們必須待在一起。」克林也強調。 納山很勉強地點點頭。 「凱恩,現在你要如何幫助我們?」克林歎一口氣。「媽的!事情真是一團糟。去 哪裡找那些混蛋?我們一點頭緒也沒有。」 「你錯了,克林,」凱恩說道。「我們已經搜集到不少線索。我們知道裁判庭的三 名成員是『狐狸』、『冰塊』和『王子』,而且現在只有一或兩個人還活著,對不對? 他們的上級名叫漢蒙,而他們又是魏爾本的上級。換句話說,魏爾本這個人一定有雙重 身份,一方面為政府工作,一方面又為裁判庭效力。」 「你和魏爾本接觸過嗎?」納山問。 「當我們接到你們兩人的死訊,魏爾本就派人送來你們的檔案,上面紀錄了不少你 們英勇事跡,可是都沒什麼實質內容,表面上是為了安全因素不便透露,不過我想真正 的原因是怕你們和裁判庭的關係曝光。順便提一件事,你們兩個都被授與英勇勳章。」 「他們幹麼那麼費事?」克林問。 「為了安撫你們的家族,免得事情再追究下去,裁判庭就要露出馬腳了。」 潔玉突然很好奇,趕快問凱恩。「你有沒有去參加他們的授勳儀式?有沒有很多人 去?是不是擺了很多花?整個典禮有多長……」 「對不起,我沒參加那個儀式。」凱恩打斷她的話。 「真丟臉,」潔玉大聲說道。「連自己弟弟的……」 「小姐,我那時候憤怒極了,」凱恩又打斷她的話。「我不想聽那些高官顯要說一 些無關痛癢的廢話,所以只有父親代表我們家族出席,我自己只想……」 「復仇,對不對?」克林插嘴。「就像我們小時候,有一次我被……」 「我們還是討論正事要緊。」潔玉不耐煩地插嘴打斷他們的話。「凱恩,你有沒有 想到什麼辦法?」 他胸有成竹地點點頭。「我有個好主意,可以擺脫那些惡棍;不過我還是擔心潔玉 。」 「為什麼?」克林問。「他們不可能知道她就是大海盜裴根。」 凱恩歎一口氣。「讓我們從頭說起。顯然,裁判庭另外兩名成員知道『狐狸』保留 了信件,可是他們找不到,所以他們就利用魏爾本征召納山工作,以便隨時監視他。」 納山點點頭。「後來我的住所又被不時人物搜索了好幾次。」 「他們一定以為信在你那裡,因為當時潔玉的年紀太小,『狐狸』又不可能把信件 交給外人,哈利也是外人;所以他們把目標對準了你。」 潔玉看凱恩分析得頭頭是道,心裡油然而生一股安全感,如釋重負。凱恩的確是個 值得信賴的男人。 「然後呢?」納山追問。 「他們耐心地等,」凱恩說道。「他們知道那批信件遲早有一天會重現人世。後來 哈利把信件交給潔玉,她又拿給納山看,然後納山又告訴你,克林。當你們決定告訴魏 爾本,也等於通知裁判庭前來取你們的性命。」 「然後我們就遭殃了,」克林喃喃說道。「我錯信了魏爾本。」 「對,你不該信任他的。」 「現在他們還是會繼續追查那批信件。」納山說道。 凱恩點點頭。「完全正確。」 克林坐直起來。「但是他們相信我和納山已經送命,所以現在他們只剩下一個目標 。」他抬頭看著潔玉。「他們知道信件在你手中。」 「可是他們還不敢確定,」潔玉爭論。「否則我早就送命了。所以他們搜納山的別 墅、馬車,然後又一把火燒掉……」 「潔玉,他們已經沒地方可搜了。現在他們沒有別的選擇。」納山插嘴。 「他們會想辦法抓走她。」克林說道。 「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她。」凱恩堅定地說道。「而且裁判庭未必會咬定她擁有那 批信,納山也可以在被抓走之前藏好那批信件。我想他們現在一定全急瘋了,等那批信 件再度出現。」 「那我們該怎麼辦?」 「別急,問題要一個一個解決。」凱恩凝視著潔玉。「你還記不記得,那天晚上我 們在酒館邂逅,你要我做什麼?」 她緩緩點頭。「我要你殺掉我。」 「什麼?」納山大吼。 「她要我殺了她。」凱恩重複一遍,仍然盯著潔玉。 「但是他拒絕了我的要求,」潔玉解釋。「我當然知道他會拒絕。」她轉向凱恩。 「這和你的計劃有什麼關係?」 他微微一笑,臉上又露出迷人的酒窩。「很簡單,親愛的,我已經改變心意,我決 定依你的意願行事。」 ********* 熾天使書城
【第十三章】 「第一步是裴根必須死去,」凱恩說道。「只有這個辦法。」他的聲音低沉而堅決 。 潔玉從椅子上跳起來。「我不要死,」她大叫大嚷。「我不答應,凱恩。」 「拜託,潔玉……」 「他說的是傳說中的那個海盜頭子,」克林解釋。「他又不會真的殺了你。」 潔玉瞪他一眼。「這還用你說,我當然知道他的用意。」她怒沖沖地說道。「反正 我不接受。你知道我花了多少的時間才建立起我的名聲?你……」 納山和克林笑瞇瞇地看著她,她知道再爭下去也沒用,只好坐下來,皺著眉頭對凱 恩說道:「如果不是你執意要追殺裴根,我也不必做這種犧牲,這全都是你的錯,凱恩 。」 「潔玉,沒有別的辦法,」納山安慰他。「如果外界相信裴根死了,凱恩就不必再 追獵那個海盜頭子,對不對?記得嗎?裁判庭知道他認定裴根殺害了他弟弟。」 她不情願地點點頭。「裁判庭就會放過凱恩,這樣凱恩反而可以專心對付他們。」 凱恩點點頭。「潔玉,以後你要改變一下作風,裴根死了,你就不能再繼續……」 「為什麼不能?」她立刻抗議。「那是我的天賦。」 凱恩閉上眼睛。「哪有這種鬼天賦?」 納山回答他:「通常是哈利負責到岸上劫掠,潔玉都待在船上,負責處理劫回來的 財物。她的確是很了不起,沒有一個保險箱她打不開。」 「換句話說,她是個一等一的小偷。」凱恩皺著眉頭看她。 她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我才不管你怎麼想,凱恩,反正我很快就要離開……」 這時餐廳傳來哈利的吼聲,然後是一個女僕的尖叫,那個女人一定被嚇壞了,潔玉 站起來。「對不起,失陪一下。」她匆匆走出門。 門關上後凱恩對納山說道:「希望她早點想通,她不能再繼續過以前那種日子。」 納山點點頭。「她會想通的,在她心深處,她也希望漂泊不定的生活盡快結束。」 「我們都不希望她再回到海上。」凱恩說道。「她需要一個人帶領她,脫離海盜生 涯,和正常人一樣地過日子,她必須了解這一點。」 「而你就是那個帶領她的人?」 「對。」 潔玉這時走回客廳,納山說道:「潔玉,我想你現在還不能跟哈利一起走,要等到 問題解決了才行。」 「你是說等我們抓到裁判庭的人?」她很驚訝。「不行,我不能待那麼久……」 凱恩瞪她一眼,害她不敢說下去,只好走回坐位,乖乖坐著。 「那哈利呢?」凱恩問納山。「他會不會帶來什麼問題?」 「怎麼會?」克林邊打呵欠邊說。「他已經退休了,你沒注意最近海岸線平靜許多 ?」 「沒錯。」凱恩點點頭。「那麼他或許肯把船燒了。」 「不可以!」潔玉大叫。 「『翡翠號』一直是潔玉的家,她會捨不得。」納山的語氣充滿了同情。「也許我 們可以找一艘船偽裝成『翡翠號』,一把火燒了。哈利可以把真的船安全地藏起來。」 「可以。」凱恩同意。「那這件事就交給哈利去辦,而且還要準備目擊者,看著那 艘船沉沒,然後裴根死去。他們要把消息傳出去才行。」 「他會安排好的。」納山說道。 「只要他的眼鏡不丟掉。」克林開玩笑。 「我現在去跟他說。」凱恩站起來。 納山也走立對克林說道:「你該上床休息了,克林。」然後不等克林回答,就把他 橫抱起來,踉蹌了一下,走出房間。 克林立刻抗議。「看在老天的分上,納山,把我放下來,我又不是小孩子。」 「少跟我來這套。」納山回嘴。 潔玉看著這對朋友消失在轉角,不禁說道:「納山把你弟弟照顧得很好,凱恩。」 「你也是,潔玉。」凱恩看著她。 她沒有什麼反應,只是繼續說道:「納山其實是個很溫和的人,只不過常常裝出一 副兇巴巴的樣子。這些年來,他並沒有一直待在學校裡;但是他不肯告訴我他失蹤的那 段時間在做什麼,人在哪裡。我只知道其中牽涉到一個女人。他一定愛得很深,卻遭到 背叛,所以性情才會變得孤僻古怪。現在只有克林是他真心的朋友,而且贏得他完全的 信賴。」 她抬起頭來,正好看到他溫柔的眼神。她心中有點不安,馬上站起來,手握在背後 。「既然我還不能離開英國,我想我應該寫封信給包萊兒夫人,看她是不是願意讓我到 她那裡住一陣子。」 「不行。」 「為什麼?」 「潔玉,我要說多少次你才會懂?你要和我待在一起,一步也不許離開。」 「我覺得我走了對你比較好,因為等你把整個事情想過一遍,你就會發現你永遠不 能原諒我。」 「我只想知道一件事,你讓我們發生關係,是為了保護我?還是因為欺騙我而有罪 惡感,所以想補償我?」 「不是,」她的聲音有點驚慌。「我說謊從來不會有罪惡感,那是我的天賦。」 凱恩閉上眼睛,暗罵一聲,然後睜開眼睛凝視著她。「那麼你到底為什麼會讓我碰 你?」他追問。 「你知道為什麼。」 「我要你告訴我。」 「因為我想要。」她的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 「為什麼?」 她搖搖頭,想離開牆角,但是卻被他攔住。 「除非你告訴我實話,否則不准離開,不可以再說謊了。」 她看著他的胸膛。「你的要求太過分了。」 「一點也不過分,可能的事我才會要求。」他反駁。「你是不是要在這裡罰站一整 天?」 「喔,好嘛。」她終於屈服。「那是因為你是一個善良、溫和的男人,而且我慢慢 發覺……我很喜歡你。」她抬起來頭來看他,暗暗發誓,如果他敢笑出來,她一定會揍 他好幾拳。 他當然沒有笑,只是看起來很得意;潔玉不禁歎一口氣。「凱恩,你和我在你的的 檔案中所讀到的完全不一樣,甚至你的直屬上司也不了解你。」 「你讀過我的檔案?」 她有點後悔不該透露這件事。「沒錯,我讀過,」她坦白承認。「花了我一整夜, 你的故事還真長。」 他抓住她的肩膀,但驚訝多於憤怒。「潔玉,那些檔案應該早已加上封條……鎖在 別的地方,而且名字也被擦掉了的。」 「喔,是的,你們的安全措施作得很好,門上沒有標記,每道鎖也都很牢固。」 「顯然安全措施還不夠好,」他喃喃說道。「你居然進得去,而在那麼多檔案中找 到我的。老天!那份檔案我自己都沒讀過。」 「你為什麼要讀,那上面都是你自己的事,你應該比誰都清楚。不過關於你私生活 的記錄倒是不多……凱恩,你為什麼那麼生氣?」她的肩膀快被他捏碎了。 「你讀了全部內容?你知道我做的每一件事?」他仍然不敢完全相信。 她點點頭。「你弄痛我了,快放手。」 他將手放回牆上,擋住她的去路。「你知道了那麼多,居然還敢來找我,你不怕嗎 ?」 「我是有點怕,」她坦白承認。「你的個人歷史可以說是……多采多姿,我的確有 點擔心。不過我們認識以後,我開始懷疑它的正確性……」 「不必懷疑,檔案上都是忠實的記錄。」 她為他話中的冷硬打了一個冷顫。「你只是做你該做的事。」 凱恩皺皺眉頭,開始問她。「我的代號是什麼?」 「獵人。」 「真該死!」 「凱恩,請諒解我的立場,我必須多了解你一點,才能保護你不被裁判庭的人殺害 。」 「你有沒有想過我可以保護我自己,不必靠別人?」 「我想過。」她說。「但是我答應了克林要保護你,我必須信守諾言。」 「我還是不懂你為什麼要看我的檔案。」 「我必須找出你的……弱點。」 「那你找到了什麼?」 「你和你父親一樣,很容易同情弱者。不過這其實也不能算什麼弱點,只是我加以 利用了一下而已。」 「所以你一直強調有人在追殺你……」 「其實我和我的手下可以處理這些問題,用不著麻煩你。但我還是裝出很脆弱的樣 子,好讓你成為我的保護者,我的守護天使。」 「其實你也是我的守護天使,對不對?」 「那樣會不會傷到你的自尊?」 「沒關係,我認了。」他歎一口氣。「我的自尊已經被你弄得遍體鱗傷。」 「你說過你會用生命來保護我,那是你在我裝睡的時候說的。」 「老天!潔玉,你什麼時候才不是在騙我?」 她沒有回答。 「潔玉,我給你我的生命,你回報我的是什麼,你知道嗎?」 「謊言。」 「沒錯,謊言,不過還有些別的東西,你再想一想。」他看得出來她已經臉紅了。 「嗯,那是……那是……」她不知道該怎麼說。「我的童貞……」 「你給我你的愛,潔玉。」 她搖搖頭,他卻點點頭。「我沒有,凱恩。」 「你有。」他堅持。「我們第一次做愛的那個晚上,我對你說的話還記得嗎?」 「不記得了。」 「你又在說謊,潔玉。你有超強的記憶力。」 「我只記得我讀過的東西。」她掙扎著想離開,但是他卻慢慢逼近,緊貼著她的身 體。 「那麼讓我來提醒你,小騙子。」他低聲說。「我說,你將屬於我,從現在到永遠 。」 「你只是隨便說說而已,」她叫道。「我不會要求你信守這種傻瓜諾言。」她閉上 眼睛,忍不住回想起他們做愛的情景。「不要這樣……凱恩,現在不是時候。」凱恩不 理會她的抗議,低下頭來親吻她。「我欺騙你、玩弄你、對你說謊。而且你那時候還不 知道我是裴根,你那晚說的話都不算數。」 「正好相反,每句話都算數。」 「凱恩,我不可能和你在一起,我不會喜歡我的,我是個小偷,記得嗎?」 「不,親愛的,你現在不是小偷了,」他說道。「而且那些事都已結束,必須要有 改變。」 「不可能,凱恩,你太頑固了,不可能做什麼改變。」 「要改變的是你!」他吼道。 「我不要。」 「你會改變的,你要放棄以前的生活方式。」 「為什麼?」 「因為那是我的要求。」 她仍然頑強抵抗。「我要怎麼生活不關你的事,而且我的手下都倚靠我,不能讓他 們失望。」 「他們必須選擇新的領袖,」他咆哮。「你的海盜生涯結束了。」 她的聲音震耳欲聾,勃然大怒。「一旦我離開這裡,你就不會再看到我,別擔心, 我不會回來劫掠你的。」她推開凱恩,卻看到納山和哈利站在門口看著她,大概也聽到 他們的吼叫和談話。這都是凱恩的錯,把她激得像罵街的潑婦一樣。 「你憑什麼管她的生活方式?」納山問。 看在潔玉的份上,凱恩按捺住性子。「納山,我想現在該是我們算總帳的時候。潔 玉,你和哈利在餐廳裡等,滕斯?」凱恩吩咐他的管家。「不准任何人來打擾我們。」 「等一下,孩子們,」哈利突然打岔,走到房間,拿起壁爐頂上一只銀碗,然後快 步走回門口。「這麼漂亮的東西,要是弄壞就太可惜了,還是讓我帶走比較好。」 納山走進客廳,滕斯把潔玉拉出房間,重重關上門。 「他們要算什麼帳?」潔玉還有點迷迷糊糊的。「他們又沒認識多久。」 客廳裡傳來猛烈的撞擊聲,潔玉立刻懂了。「天啊!他們會殺了對方,」她緊張得 大叫。「哈利,趕快想想辦法。」 哈利立刻趕過來摟住她的肩膀。「傻丫頭,他們早就想好好較量一番了,讓他們去 吧!跟我到餐廳裡來,廚子要上甜點了。」 「叔叔,拜託你!」 「來吧,」哈利軟語安慰。「弟兄們都在等我。」 她開始吼叫,不過她的吼叫已被客廳傳出來的聲音掩蓋。哈利只好放棄說服她。「 你就是這麼倔強。」他喃喃說道,迫不及待地往餐廳走去,腋下還夾著那只精美的銀碗 。 這時前門傳來一陣敲門聲,害滕斯不知如何是好。「小姐,能不能請你去看看是誰 來了。」他對潔玉高聲嚷道。 滕斯雙手抱胸,背靠著房門,潔玉站在他身旁,也模仿他的威勢。「本小姐要在這 裡守著,你去應門。」 他搖搖頭。「別想唬我,潔主,你想趁我離開的時候溜進客廳。」 「我當然想進去,」她說。「凱恩在和我哥哥打架,兩虎相爭,必有一傷。」 一陣巨響傳來,牆壁也為之搖晃,滕期以為那是有人抬起長沙發擲向牆壁,但是潔 玉搖搖頭。「被擲的應該是人,不是沙發,滕斯,拜託你……」 他堅定地搖搖頭,前門突然打開。「是公爵和公爵夫人。」滕斯看到來客,驚訝地 說。 潔玉的態度立刻轉變。「你給我緊緊守著門,滕斯。」她衝到門口,對凱恩的雙親 行禮致意。老公爵笑瞇瞇地看著她,公爵夫人卻忍不住看著發出巨響的客廳,沒有注意 潔玉。 「你取走了她的純真,你混帳!」納山的吼聲傳出來,潔玉窘得要命,突然間真希 望凱恩把她哥哥宰了,接著又傳出一陣粗話的咒罵聲。 潔玉想起她的客人。「兩位好。」她大叫著,以免公爵夫婦聽不見。 「這裡是怎麼回事?」夫人問道。「這位小姐又是誰?」 「我的名字叫潔玉,」她自我介紹。「我哥哥和我是凱恩的朋友。」 「但客廳裡究竟是怎麼回事?」 「只是一點小爭論,」她說。「凱恩和納山,我哥哥,正在討論有關……」她絞盡 腦汁要想一個合理的解釋,焦急地看著滕斯,要他解圍。 「谷物的收成。」滕斯衝口而出。 「谷物收成?」老公爵大惑不解。 「太荒謬了。」夫人搖搖頭。 「沒錯,是谷物收成的事。」潔玉趕緊說道。「凱恩認為大麥和小麥應該隔年輪種 ,但是納山不以為然,對不對,滕斯?」 「沒錯,」滕斯吼道,房間裡傳出玻璃碎裂聲。「主人對這問題很堅持的。」 「沒錯,」潔玉跟他唱雙簧。「他是很堅持。」 公爵夫婦訝異地看著她,大概以為她頭腦不大正常。「請兩位上樓吧?」她沒精打 采地說道。 「上樓做什麼?」夫人皺著眉頭問她。 「有人想要見你們,我想他在右手邊第二個房間,不過我不太確定。」 老公爵興奮起來,他走上前握住潔玉的手。「上帝保佑你,親愛的。能再看到你真 好,我就知道你會信守諾言。」他努力平靜下來,對他妻子說道:「文妮,我們趕快上 樓。」 「你認識這位小姐?」夫人好奇地問。 「喔,親愛的,我是不是洩漏了你的秘密?」老公爵問潔玉。 她搖搖頭。「沒關係,我已經告訴凱恩,我去看過你。」 公爵點點頭,然後對他妻子說:「今天早上我和這位可愛的小姐見過面。」 「在哪裡?」夫人追問不休。 「她到書房裡來找我,」公爵說。「那時候你還沒醒來。親愛的,快跟我上來,等 一會兒我再解釋……」 潔玉目送他們的背景離去,松了一口氣。「失而復得的感覺一定很好,對不對?」 「完全正確。」滕斯點點頭。「但是你有沒有注意到裡面安靜下來了?」 「我注意到了。」她回答。「他們一定是殺了對方。」 滕斯搖搖頭。「不可能的,我去拿兩個酒杯,兩位男士一定口渴了。」 「他們不會口喝,滕斯,他們死了。」! 「拜託,小姐,事情要往光明面看。」 「我看的就是光明面。」她喃喃說道。「喔,算了,你去拿灑杯,我來守門。」 「但你必須等我來再進去。 其實她現在根本不想進客廳,她在生那兩個臭男人的氣。剛才公爵夫婦的突然出現 ,讓她丟盡了臉,她真想痛哭一聲。 她為什麼要在意凱恩的父母怎麼想她?反正她要離開,要不是怕再見到公爵夫人, 她現在就想上樓收拾行李,一走了之。 滕斯帶了一瓶白蘭地和兩個杯子回來,潔玉打開客廳門,兩個人不禁同時停下腳步 ,原本精緻華麗的客廳變成廢墟。 滕斯在一片混亂中找到那兩個男人,他們癱在地板上,並排靠牆坐著。潔玉急急忙 忙跟著滕斯走過去,看清楚他們的德性之後又大吃一驚。 兩個人看起來都不怎麼光彩,凱恩的額頭上被劃了一道傷口,還不停地在滴血。不 過他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還咧嘴笑著。 納山更慘,嘴角裂開,他用手帕捂著,他的左眼圈也腫了起來,可是臉上卻帶著笑 意。 還好他們的傷都不重,讓潔玉放心多了。 「兩位的問題解決了嗎?」滕斯問道。 「解決了。」凱恩轉頭看看納山,一拳揮向他的下顎。「對不對,老兄?」 納山立刻回他一拳。「沒錯,完全解決了。」他似乎很快活。 「你們這兩個荒唐的小孩,真該關起來餓上幾天。」潔玉怒不可遏,大聲責罵他們 。 這兩個男人同時抬起頭來看著她,又對看一眼,顯然覺得她的責罵很有趣,兩個人 都哈哈大笑。 「你哥哥打起架來的確像小孩子。」凱恩揶揄他新交的朋友。 「活見鬼。」納山罵道。「滕斯,白蘭地給我。」 管家半蹲下來,各給他們一個杯子,然後倒了兩杯滿滿的白蘭地。 「滕斯,你想把他們醉死嗎?」潔玉皺著眉頭問。 「正有此意,」管家緩緩站起來,打量亂七八糟的客廳。「潔玉小姐,我想是我猜 對了,被擲到牆上的是沙發。」 「滕斯,把酒瓶留下。」凱恩說道。 「遵命,爵爺,你需不需要我扶你站起來?」 「他是不是永遠都這麼中規中矩?」納山突然發問。 凱恩大笑。「中規中矩?算了吧,滕斯一點也不規矩,每次用晚餐的時候,只要我 遲到幾分鐘,他就會把我的份吃了。」 「我只是要你養成守時的習慣。」滕斯插嘴。 「你最好拉他一把,他已經站不起來了,就像……小孩一樣。」納山對管家說道。 兩個人又笑成一團。「你最好先幫他,滕斯。」凱恩不甘示弱。「他比我多挨了好 幾拳。」 「你真是死鴨子嘴硬,凱恩。」納山說道。「你明知道這一回合是我贏了。」 「胡說八道,你只是替我搔癢而已。」 潔玉受不住了,轉身就走,凱恩卻伸出手抓住她的裙角。「坐下來,潔玉。」 「坐哪裡?」她生氣地問。「每張椅子都被你們這兩個笨蛋砸了。」 「潔玉,我想和你談一談,納山跟我已經達成協議。」他轉向納山。「我看她會很 難弄。」 納山點點頭。「她一向很難弄。」 凱恩把酒杯放在地板上,搖搖晃晃地站起來。「納山?」他看著身前這個憤怒但依 然美麗的小女人。「你能不能爬出去,給我們幾分鐘的隱私?」 「爬?見你的大頭鬼。」納山蹣跚地站起來。 「我不想和你獨處。」潔玉抗議。 「太可惜了。」凱恩想把她摟進懷裡。 「你的父母在樓上。」她原以為凱恩會大吃一驚,沒想到他一點也不在意。「他們 聽到你們打架的聲音,不過滕斯說你們在討論谷物的收成。」 「谷物收成?」凱恩揚一揚眉毛。 管家點頭,轉身和納山一起走向門口。「我總不能說你們在打架吧。」 「而且你的父母不相信。」潔玉難過地說道,好像自己做錯了什麼事。 「他們當然不會相信。」凱恩回答,他注意到潔玉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怎麼了 ,親愛的?你在難過什麼?」他關心地問。 「沒事,我沒有難過。」她大聲說道,心裡的滋味很不好受。「我要回房間去,」 她喃喃自語。「我要一個人靜一下。」 她沒有說她要回房間收拾行李,否則一定又會被凱恩攔下來。她不想再跟他沖突了 。但是她要先去找哈利,告訴他整件事的經過,否則哈利會擔心的。 她在餐廳裡找到哈利,他在收藏凱恩的銀器,轉身笑瞇瞇地看著她。「我要帶走這 些銀器,丫頭,凱恩會很樂意送給我收藏的。」 「是的。」她歎一口氣。「凱恩會很樂意。叔叔,我有件事想跟你談一談。」 哈利立刻叫手下都到外面去,潔玉關上門,坐在他對面,握住他的手,平靜地告訴 他她未來的計劃。她也和盤托出過去兩個禮拜發生的事情,但是卻故意略去她的噩夢, 還有她跟凱恩親密關係,免得哈利生氣,反正他也幫不上忙。 最後哈利終於被她說服,相信她能照顧自己,不用他擔心。他把她摟過來,親吻她 的臉頰。「小心你的背後,丫頭,防人之心不可無,要記住麥金德給你的教訓。」最後 他說道。「我在小茅屋等你。」 她點點頭,哈利提到的麥金德,是以前他們的對頭海盜,他有一次偷襲『翡翠號』 ,而且還抽了潔玉一鞭子,在她背上留下一道傷痕。後來哈利就常用這個教訓來提醒她 。「我會記住的。」她回答。 潔玉匆匆跑上樓,經過克林房間時,聽到老公爵隆隆的笑聲和公爵夫人斷續的啜泣 聲。克林的母親一定是太激動了,喜極而泣。 她不必再擔心克林的安全,她的任務已經結束。潔玉反覆告訴自己,一切都結束了 。 金寶和麥修在走道上等她,金寶還為她準備了一份告別的禮物。「我們跟你一起走 ,是不是?」麥修問。 潔玉點頭。「你們到房子後面等我。」她進房間拿出袋子,交給金寶。經過凱恩房 間時,她特地走進去,把一枝長梗的白玫瑰放在他枕頭上。「我是海盜裴根。」她喃喃 語。 她終於可以走了,正要走出房間時,她瞥見凱恩黑色的睡袍披掛在椅背上。她遲疑 了一下,把那件袍子摺起來挾在腋下,袍子上有他的味道,淡淡的。這是他的味道沒錯 。她需要一些能夠紀念他的東西,陪她度過往後無數個漫漫長夜。 是該離開了。 凱恩和納山都以為潔玉在她房間裡休息,凱恩本來想跟她上去,卻被納山攔住,說 他妹妹需要一點時間才能平靜下來。「你大概還沒注意到,凱恩,她向來不受人支配。 」納山說道。 凱恩沒有回答,其實他早就摸清楚潔玉的脾氣。 然後他們把哈利找來,討論眼前的問題。凱恩發現他的心思很靈敏,而且在他野蠻 而霸道的外表下,其實是個很有教養的人。 哈利抱怨著要燒船的事。「要浪費許多好木材。」他不大情願。「但是也沒辦法, 為了保住『翡翠號』,只好找個犧牲品了。『翡翠號』這幾年來一直是我和潔玉的家。 不過,那丫頭也應該找個更穩定的家,不要再到處流浪了。」凱恩聽到他最後一句話, 十分訝異。 過了整整兩個小時,他們才討論出一個各方面都能接受的計劃,哈利滿意地走回餐 廳。 「他是想把你吃垮。」納山在他叔叔身後說道。「而且他還會偷一大堆東西帶走, 這樣才顯得出他的海盜身分。」 「他要什麼都可以帶走,只有潔玉除外。」凱恩咧嘴笑道。「潔玉應該已經平靜下 來,我想現在去找她談一談,你說如何?」 「如果你想對她說教,那只會……」 「我不會說教,我只是要告訴她我對她的期望,然後讓她做決定。」 「聽起來跟說教差不多。」 納山和凱恩一同走到門廳,公爵夫人正好從樓梯上下來,她臉上帶著微笑,但眼眶 中依然閃爍著淚光,鼻子也紅紅的,顯然是好好哭過了一陣子。 公爵夫人一看到納山,差點沒從樓梯上跌下來,不過她很快就恢復鎮定,繼續走下 樓梯,等她下到門廳,她立刻躲到凱恩身旁。「這位就是克林的海盜朋友嗎?」她怯怯 地問。 納山皺起眉頭。「我不是海盜,更不是裴根,不過我的確是你兒子的朋友。」 她緊抓住凱恩的手臂,生怕被眼前這個粗野的傢伙傷害。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不 過臉上仍然帶著微笑。「你看起來很像海盜。」她勇敢地說道。 「你見過海盜長什麼樣子嗎,夫人?」凱恩忍不住問他繼母。 「不,我沒見過。」她承認。「不過這位先生和我想像中的海盜一模一樣;他頭髮 長長的,手臂上和臉上都有傷疤。」 「而且他身上還著血。」凱恩揶揄他的新朋友。 「嗯,對,我差點忘了。」夫人點點頭,一本正經的樣子,不知道凱恩是開玩笑的 。「海盜很喜歡打架。」她又再強調。 「夫人,克林難道沒跟你說……」 「他一直不肯透露裴根的真實身分。」她打岔。不過不用他說我也看得出來。」她 意味深長地看納山一眼。「我們都知道裴根是誰。」 納山聳一聳肩。「那我一定就是裴根了。」他笑笑。「既然你們這麼肯定。」 公爵夫人很滿意。「別擔心,先生,我會守住這個秘密的。對了,那位可愛的小姐 呢?凱恩。我剛剛對她好沒禮貌。」 「你向來很注重禮貌的,夫人。」凱恩插嘴。 「我沒有好好介紹我自己。」她堅持。「她在哪裡?我要好好謝謝她。」 「她在樓上休息。」納山回答。 「納山是潔玉的哥哥。」凱恩在一旁解釋。 「我知道。」夫人點點頭。「他們有一樣的綠眼睛,一看就知道。」夫人走到她心 目中的海盜頭子前面。「低下頭來,親愛的,我必須吻你一下表示謝意,你是克林最忠 實的朋友。」 納山有點不知所措,但是不敢違抗,只好乖乖照做,他覺得自己像個什麼都不懂的 小男孩。 夫人親了納山的雙頰。「你要把身上的血洗乾淨,然後公爵才能正式地歡迎你進入 我們家。」 「他也會親他嗎,夫人?」凱恩故意問,覺得納山的窘態很有趣。 「當然不會。」 「公爵會歡迎一個海盜?」納山也調侃自己。 夫人笑一笑沒回答,轉向凱恩。「我早該想到艾絲莉小姐不適合你。」 「艾絲莉小姐是誰?」納山很好奇。 「一個繡花枕頭。」凱恩回答。 夫人不理會他的譏諷,她摸摸自己金色的短髮。「我可憐的克林衰弱得可怕,而且 瘦得像根蘆葦。我要去找滕斯,克林需要好好吃一頓。」她向餐廳走去。 凱恩急著要找潔玉,忘了哈利和他手下還待在餐廳。納山想到了,他應該提醒凱恩 和他的繼母,不過他更想看一出精彩好戲。 凱恩走上樓梯,夫人消失在轉角。納山開始數,才數到五就聽到一聲絕望的尖叫。 凱恩停下腳步,轉身看到納山悠閒地靠在門口,臉上堆滿了笑容。「是什麼……」 「是哈利。」 「媽的!」凱恩咒罵一聲。「哈利。」他準備下樓。 公爵夫人現在尖叫得像個野女人。「真可惡,納山!」凱恩吼道。「你該提醒我的 。」 「活該,誰叫你自己忘了。」 凱恩走到樓下,這時他父親開門出來站在樓梯頂上。「底下在搞什麼鬼?」他大吼 。「是誰那麼大吵的?」 「是你的妻子,公爵大人。」納山回答。 凱恩瞪納山一眼,又轉身看看他父親,決定還是先安撫他父親,免得老公爵闖禍。 反正哈利只是嚇嚇公爵夫人,不會真的傷害她。 凱恩攬住他父親的肩膀。「爸,沒什麼事,真的。」可是公爵半信半疑地看著他。 納山卻火上加油。「你的妻子剛剛碰上了黑心哈利。」 這時餐廳門砰地一聲被人推開,一隊長相粗野的壯漢走出來,哈利是最後一個,拉 著可憐兮兮的公爵夫人。 納山忍不住笑起來,凱恩搖頭歎息。公爵卻緊盯著那個高大粗壯、有一顆耀眼金牙 的傢伙,他腋下還挾著一只大銀碗。 公爵怒吼一聲,大步向前邁出,但是被納山和凱恩擋住去路。「爸,讓我來處理就 好。」凱恩要求。 「叫他放了我的妻子!」分爵咆哮。 「公爵,救救我!」夫人叫嚷著。「這個……這個人以為我要跟他走。」 納山走上前。「拜託,哈利,你不能……」 「別擋路。」公爵對凱恩吼道。 「爸,哈利是我們的朋友,他是潔玉的叔叔,多虧了他,克林才能活下去,我們欠 他一份情。」 公爵皺起眉頭看著他兒子。「那你打算拿你繼母去還這筆人情債?」 「想信我,讓我來處理。」凱恩隨即轉身叫道:「哈利!」 哈利霍然轉身,把夫人拉到身邊。「我要把她帶走,當壓寨夫人。」 「不行。」凱恩回答。「你不可能帶走她。」 「你這樣不是待客之道,孩子。」 「哈利,你不可能要她跟你走。」 「這是公平交易。」哈利爭論。「你已經要定了我的侄女,對不對?」 凱恩只好點頭。 「那我就可以帶這個女人走,一個換一個。」 「哈利,她已經有丈夫了。」凱恩捺住性子,然後對他繼母說道:「夫人,請不要 再尖叫,光是這海盜頭子已經夠難弄了。納山,如果你再笑個不停,我就讓你鼻青臉腫 。」 「這女人跟你是什麼關係,凱恩?」哈利突然問。「你剛才怎麼叫她夫人。」 「她是我父親的妻子,也是我的繼母。」 「那我帶她走也沒什麼關係。」 凱恩不知道哈利在搞什麼名堂。「可是她一直就像我的母親一樣。」 哈利皺起眉頭,看著他的俘虜。「你叫他兒子嗎?、夫人慢慢平靜下來,緩緩搖頭 。「我想他不希望我這樣叫他。」 「他不是你最喜歡的孩子,對不對?」 公爵不再急著上前,他放鬆下來,臉上還浮現一抹微笑。他想起潔玉的話,明白了 這是怎麼一回事,哈利一定知道潔玉的心事。 「我從來不偏愛任何一個孩子。」夫人提高聲音。「我愛我的第一個孩子。」 「可是凱恩不是你的。」 「誰說的,他當然是。」夫人生氣了。 「好吧,如果你肯叫他兒子。」哈利慢條斯理地說道。「而且他肯叫你母親,那我 就不帶你走。」 夫人遲疑了一下,終於開口。「兒子。」 「什麼事,母親?」凱恩很自然的回答。他看著哈利,不知道他又要變什麼花樣。 哈利放開他的人質,呵呵笑著走向前門,夫人立刻投入公爵的懷抱。凱恩跟著哈利 走到門外。「好了,哈利,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面子問題。」哈昨煞有介事地回答。「別忘了我是一個無惡不作的大海盜。」 「還有呢?」凱恩追問。 「我的丫頭一直擔心你父親偏愛克林。」哈利終於說實話。 凱恩很驚訝。「她怎麼會這樣想?」 哈利聳聳肩。「那不重要,反正我不想讓她繼續擔心下去。還有,你如果想要她必 須得到我的允許,而且是公開的。」他咧嘴一笑。「當然,你必須先找到她。」 凱恩的心往下一沉。「該死!哈利,她不在樓上?」 哈利得意地搖搖頭。 「她去哪裡?」 「不要對我大聲說話,小伙子。我不會告訴你的,我得保守她的秘密。」 「天呀,你……」 「我也覺得很奇怪,你怎麼沒發現麥修和金寶也都失蹤了。」哈利打岔。「你的警 覺心不夠。」 「目前還有人在追殺她。」 「她不會有事的。」 「告訴我她在哪裡?」 「她只是想逃避你。」 凱恩不想再浪費時間,他轉身沖回家門,哈利在他身後叫道:「你要去哪裡,孩子 ?」明知故問地調侃他。 凱恩真想宰了這老海盜。「我要去追她,哈利。」 「你行嗎?」哈利故意刺激他。 凱恩懶得回答。三兩步沖進自己的臥室,套上襯衫,這時納山跑進來。 「發生什麼事了?」納山關心地問。 「潔玉走了。」 「我就知道。你要去追她嗎?我跟你去。」 「不,我一個人就夠了。」 納山不情願地點點頭,他走到床邊,拿起枕頭上一枝長梗的白玫瑰。「她留下信息 。」 「我看到了。」 「她是不是愛上你?」納山看著窗外問道。 「是的。」凱恩歎一口氣。「但是她還不肯承認。」 納山把白玫瑰放回凱恩枕頭上。「她留下這朵玫瑰,意思是要跟你道別。」 「我不相信。」 「她也在提醒你她的身分。」 「那倒有可能。」凱恩換好衣服,穿上靴子。「她想試試我的能耐。」 凱恩三兩步跑下樓,呼叫滕斯。「李昂會帶理察一起過來,叫他們留在我裡等我, 千萬不要離開。」 「假如李昂找不到理察呢?」納山也跟著下來。 「他會找到的。」凱恩繼續吩咐他的管家。「明天早上之前我大概回不來,你知道 該做什麼。」 「你是說加派警衛?」 凱恩點點頭,大步走向前門,但是滕斯又追上來問:「你要去哪兒?」 「去打獵。」 凱恩砰地一聲關上門。 熾天使書城
【第十四章】 潔玉帶著兩個手下,到達目的地時,三個人都累壞了。他們來到一家哈利常去的小 客棧,而且潔玉還堅持要繞一大段路,多花了兩個小時,以免被人跟蹤,這也是哈利教 她的。 客棧主人是「黑心哈利」的好朋友,名聲不是太好,不過口風很緊,也不會問一大 堆不該問的問題。他讓這奇怪的三人行安頓下來。 潔玉住二樓中間的客房,金寶和麥修分住兩邊,提高警覺,全面戒備。潔玉洗了一 下舒服的熱水澡,披上凱恩的袍子,疲憊地爬上床,暗暗祈禱今晚不要作噩夢。 到了半夜,空氣變得很涼,潔玉整個人蜷在被子底下,迷迷糊糊睡著,她絲毫沒有 感覺到凱恩潛進她的房間,爬上她的床,躺在她身旁。他輕輕摟住這個睡美人,她一聲 輕柔的歎息,安憩在他懷裡。 月光從小窗子映照進來,凱恩看到她身上穿的是他的睡袍,不禁微微一笑。他輕輕 脫下她身上的衣服,拿走她枕頭下的匕首,然後開始親吻她的頸子。 她在半夢半醒之間有了反應。「凱恩?」她模糊的聲音問道。 「是的,親愛的。」他在她耳邊輕聲回答,然後用舌頭愛撫她的耳根。 潔玉打了一個冷顫,凱恩把她擁緊一點,潔玉又發出一陣歎息,她隱約覺得他身體 的溫暖,他的氣味好舒服,她一點都不冷了。 她突然驚醒,還來不及尖叫就被凱恩摀住嘴。「親愛的,如果你叫出來,一定會驚 動麥修和金寶,那樣我就不得不傷害他們,你懂嗎?」 她點點頭。凱恩讓她平躺,然後放開手。「你沒穿衣服。」她說。 他親親她的臉頰,沒有回答。潔玉推著他的肩膀。「凱恩,你跑來這裡做什麼?」 「你當然知道,親愛的,」他親吻她的鼻樑。「我真喜歡你的雀斑。」然後給她一 個結結實實的長吻,潔玉忍不住摟緊了他的肩膀。 她很快又恢復平靜。「你是來道別的嗎?」 「不是,我是來跟你做愛的。」 潔玉的心怦怦跳著,看著他臉上迷人的酒窩,感覺到那股無法抵擋的男性魅力…… 他的微笑有點孩子氣,雖然他早已經是個強壯的大男人,一個戰士,有著鋼鐵一般的肌 肉。 「總有一天,親愛的,你會了解我有多關心你。你是我生命中的光與熱,我的另一 半,只有和你在一起,生活才有價值,我愛你。」他又再親吻她。「總有一天,你會承 認你愛我。現在,只要你承認你需要我,我就很滿足了。」 她搖搖頭,眼睛中流露出恐懼與困惑,但是他的微笑去充滿了溫柔。「你需要我, 親愛的。」 她歎息一聲,閉上眼睛,任他擺佈。 「你是我的,潔玉,你越早承認越好。」 「然後呢?」她問。 他抬起頭來,凝視著她碧綠的眼睛,看出她的恐懼與脆弱。「你要學習著信賴我, 」他低聲說道。「然後我們會一起快樂地生活著。」 「那是不可能的神話。」 「我們能。」 她又搖頭。「你起來,凱恩……」 「太晚了,親愛的,」他打斷她的話。「現在誰都擋不住我,我不會離開你的。」 她故意不理會他的熱情懇求。「沒關係,你不用離開我,我自己會離開你的。」 「我愛你,潔玉。」 她淚眼盈眶。「你總有一天會厭倦我的,我永遠不會改變。」 「好吧。」 她睜大了眼睛。「好什麼?」 他點點頭。「如果你要繼續當海盜,那就繼續吧。我不會厭倦你的,而且我永遠也 不會離開你。」 「以後的事很難講。」 凱恩親親她的眉毛。「我想我還得花點時間才能說服你,你能不能至少給我兩個月 ?」 「凱恩,我不認為……」 「你欠我的,潔玉。」 「什麼?」她很生氣。「你憑什麼說我欠你任何東西?」 「因為你欺騙我,害我擔心。如果酒店的那一晚,我不要多管閒事……」 「我也救了你弟弟。」她打斷他自以為是的解釋。 「但是你把我耍得團團轉,傷了我的自尊心。」凱恩力爭。 「凱恩,看在老天的分上。」 「答應我你至少會待在我身邊兩個月,否則我立刻叫麥修和金寶進來打架。」 他卑鄙的威脅果然有效,潔玉知道他是認真的。「你真該覺得慚愧。」 「快答應我。」他提高聲音,潔玉嚇一跳,連忙摀住他的嘴。 「為什麼要兩個月?」她假裝生氣。「而且這兩個月裡,你大概每天都會把我拉上 你的床,對不對?」 「正是。」他咧嘴一笑,移動一下位置。「你能不能感受到我有多想要你?」 他的誠實令她臉紅。「你不該說這些事情,」她有點結巴。「我也不該聽的。」 「你喜歡聽。」凱恩說中了她的心事,隨即用吻封住她的嘴,品嚐她的甜蜜。 凱恩一面愛撫她,一面用吻消除她的疑慮,過了沒多久,潔玉就完全忘了麥修和金 寶還在隔壁房間。凱恩令她全身燃燒起來,她現在只想放鬆,體會這份甜蜜的痛苦。 他們深深地結合在一起。 那一夜她沒有做噩夢。 第二天中午,他們回到覬恩的房子,麥修和金寶但求趕快回到夏洛灣,而且兩個人 都因為前一夜有虧職守而很羞愧。不過潔玉答應他們絕不把事情說出去,他們才放心了 一點,從此更不敢小覷凱恩。 一回到別墅,潔玉立刻換好衣服,到書房裡準備抄完她父親的信件。她聽凱恩解說 他的計劃,但是她覺得信任理察太危險了,李昂還可以。 「你見過理察後一定會喜歡他,就像你喜歡李昂一樣。」凱恩試圖說服她。「你也 會完全信任他。」 她搖搖。「凱恩,我喜歡李昂,但是這跟我信任他與否沒有什麼關係。信任和喜歡 是兩回事。」 那你怎麼會信任李昂?」他笑著問。 「我看過他的檔案,」她理所當然地回答。「他的經歷和你一樣多采多姿。」 凱恩搖頭歎息。「你最好別告訴他這檔子事。」 「的確。」她同意。「他大概會跟你一樣神經兮兮的。」她皺皺眉頭。「李昂的檔 案和你的一樣多,不過他倒是沒有代號。」 凱恩似乎很不高興。「潔玉,你到底讀過多少人的檔案?」 「沒幾個。」她聳聳肩。「凱恩,我現在要回想那些信件的內容,你不要再打岔了 。」 這時書房門被推開,納山大搖大擺走進來。「為什麼沒有人來暗殺你?凱恩,他們 明知道你是危險人物,而且這地方又那麼偏僻。」 「我們到的那天曾經遇到襲擊。」潔玉邊寫邊說。 接著凱恩把那天的情形詳細講給納山聽;潔玉繼續抄寫,過了一陣子才抬起來頭來 ,看到納山的穿著,眼睛一亮。「納山,你看起來真帥。」 「這件襯衫看起來怎麼那麼眼熟?」凱恩問。 「是你的。」納山笑一笑回答。「而且很合身。克林也跟你借了幾件衣服,我們被 丟進海裡喂鯊魚的時候,沒帶什麼行李。」他突然改變話題。「你們到了以後呢?為什 麼沒有人上門找碴?」 納山像籠中的老虎一樣開始踱步。凱恩卻悠閒地倚在門上。「誰說沒有。」 「真的,什麼時候?」納山追問。 「當然沒有,」潔玉打岔。「不然我怎麼會不知道?」 「在過去十天裡,來了四個刺客。」 「然後呢?」納山問。 「又灰頭土臉地回去了了。」 「那為什麼沒有人告訴我?」潔玉很不服氣。 「我不想讓你白操心。」凱恩聳聳肩。 「那你一定早就知道麥修和金寶躲在這裡。」納山恍然大悟。 「當然知道。」凱恩慢條斯理地答道。「不過我一直沒碰他們,直到那兩個傢伙燒 了我的馬廄,我才給了他們一點教訓。潔玉,你難道想不出別的法子來牽制我?」 他又在翻舊帳了,潔玉心想,燒掉那座全新的漂亮馬廄,的確是很可惜。「我應該 跟麥修說清楚一點。」她想她最好轉移他的注意力。「你們兩個再吵我,我會一輩子也 做不完我的工作。」她把頭髮一甩,繼續默寫那些重要信件。「你們為什麼不去看看克 林,我想他一定悶得發慌。」 「走吧,凱恩,她要轟我們出去。」 凱恩固執地搖搖頭。「等一下,你要先答應我你不再冒任何不必要的險,我才走。 」 她立刻乖乖點頭。「我答應。」 他的怒氣消了,低下頭來親吻她的紅唇,她想閃避。「納山在這裡。」她小聲說。 「就當他不在。」 她滿臉脹得通紅,讓他盡情一吻,吻得她全身微微顫抖。「我愛你。」凱恩臨走時 輕輕說道,然後轉身消失在門口。 潔玉怔怔地看著書桌。有可能嗎?他可能真的愛她嗎?她真的想要離開他嗎? 潔玉一直專心工作到晚餐時分,納山上樓和克林一起吃,她和凱恩、滕斯待在樓下 餐廳進餐,三個人熱烈地討論最近的時事,潔玉不時與凱恩拌嘴。 這時前門傳來一陣猛烈的敲門聲,凱恩和滕斯相對看了一陣子,最後凱恩認輸。「 我去開。」他說。 「隨你的便。」滕斯含糊不清地說。 「小心一點。」潔玉叫道。 「不會有事的。」凱恩回頭道。「能到我前門的一定不會是我的敵人。」 過了整整十分鐘,凱恩還沒回來,滕斯喝完他第二杯茶後說道:「我去看看。」 「也許是凱恩的父親。」潔玉猜測道。 「不,小姐,」滕斯搖搖頭。「不會是他們,我已經命令公爵和夫人這兩天不要過 來,以免別人疑心。」 「你真的命令他們?」她問。 「是的,潔玉小姐。」管家微微鞠躬,退出餐廳。 潔玉用手指敲著桌子,等滕斯回來。過了幾分鐘,他回到餐廳門口。 「理察和李昂兩位爵士已經到了。」他大聲說道。「爵爺要我送白蘭地和你到書房 。」 「這麼快?」她有點驚訝,站起來撫平她金色的長裙,輕輕拍一下頭髮。「我還沒 準備好要見他們。」 滕斯微笑。「你看起來很漂亮,小姐,而且你會喜歡這兩位房客的,他們都是好人 。」 「喔,我已經見過李昂。」她回答著走向門口,臉上的表情突然大變,一副畏畏縮 縮的樣子。 「沒有什麼好擔心的,小姐。」 她立刻笑起來。「喔,我不是在擔心,滕斯,我只是要準備一下。」 「你說什麼?」他跟在她身後不解地問。「你在準備什麼?」 「我要使自己看起來很膽怯的樣子,」她笑道。「而且還要很脆弱。」 滕斯歎一口氣。「你是不是又病了,潔玉小姐?」 他們來到書房門口,她轉身看著管家。「這是面子問題,懂嗎?」她又微笑地說: 「我要把凱恩的自尊還給他。」 「我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把自尊弄丟了。」 「我也不知道,直到他親口告訴我。」她又加了一句:「男人都是這樣的。」 潔玉深深吸一口氣,讓滕斯為她開門,她站在門口,頭垂得低低的,雙手交握著。 滕斯很驚訝她居然有這樣一百八十度的轉變。當凱恩叫她的時候,她幾乎是跳進房 間,生怕動作慢了一點就會被處罰。理察第一個站起來,他已經邁入中年,頭髮灰白, 臉上帶著溫和的微笑,小腹微凸,眼神十分柔和,潔玉中規中矩地行見面禮。 然後她轉身招呼李昂,站在他高大的身軀前,聲音微抖地說道:「很高興再看到你 ,李昂。」 李昂揚一揚眉毛,有點驚訝,他本就知道她膽子比較小,但是沒想到第二次見面, 她對他還會怕成這個樣子。 凱恩坐在書桌後面,椅子斜靠著牆,潔玉走到桌旁,坐在一張椅子邊緣,背脊挺得 直直的,手緊抓衣服。理察和李昂都坐回原來位子。 凱恩打量著潔玉,她看起來嚇得要命,不知道心裡在搞什麼鬼,他心想,等一下再 好好問她。 理察清清喉嚨,大家都看著他,等他開口。他凝視著潔玉說道:「我注意到你的不 安和畏懼,小姐,剛才我讀過你父親留下的信件,但是在問你問題之前我要先說清楚, 我絕不會因為你父親的緣故而對你有任何成見,你不要擔心。」 她看起來像一只陷阱中的小鹿,怯怯地點頭。「謝謝你,理察爵士,你真好,我原 來很害怕你會瞧不起我。」 凱恩兩眼看向天花板。平常很少流露感情的理察,現在居然緊緊握著潔玉的手,似 乎很想將她擁進懷裡安慰她。 她看起來楚楚可憐,凱恩突然回想起在酒店裡第一次見到她的情景。她究竟在玩什 麼把戲? 「沒有人會責怪你的,」李昂打岔,手肘置膝傾身向前。「你一定也過了一段煎熬 的日子。」 「那還用說。」理察在一旁點頭。 凱恩強忍著不笑出來,他的上司和好友都中了潔玉的圈套而不自知。 「你現在可以回答問題了嗎?」理察問。 潔玉點點頭。「叫納山來回答會不會比較好?男人通常比較有邏輯頭腦,我只會把 事情搞得一團糟。」 「潔玉。」凱恩的口氣裡有著警告。 她轉頭,顫抖地微笑著。「什麼事,凱恩?」 「不要太過分。」 理察轉頭瞪凱恩一眼,然後對潔玉說道:「我們等一下再問納山。現在,請你詳細 告訴我,自從你抵達倫敦後發生了那些事?」 潔玉溫順地點頭。「沒問題,」她清清喉嚨。「這要從我父親留下的信件說起。他 把信交給哈利叔叔收藏,兩天後他就遇害了。哈利送我到他的船上,跟他一起四處航行 。一直到我長大以後,哈利認為時機成熟了,才讓我看那些信,然後納山也看了。那時 我哥哥正和克林一起工作,克林也知道了這樁事。後來他們兩個就遇到……襲擊,那批 惡棍大概以為他們已經送命,卻不曉得……裴根認為讓殺手回報克林和納山已遭殺害比 較好。」 「明智的決定。」理察打岔。 「是的,」她對凱恩皺眉頭。「本來的計劃其實很簡單,裴根抓了一個醫生上船照 顧傷者;然後等到克林復原可以旅行了,再回來跟凱恩商量。」 「結果你們為什麼改變了計劃?」理察問。 潔玉又對凱恩皺眉頭。「是他害的。」她大聲說道。「你們都知道,外界都以為是 裴根殺了克林和納山,結果凱恩一心一意要為他弟弟復仇。但是裁判庭的首腦擔心凱恩 會發現事情真相,於是開始要找他麻煩。這都是他一時莽撞造成的。」 「我才沒有莽撞。」凱恩抗議。 潔玉聳聳肩,不以為然。「於是克林要求裴根保護他哥哥。」 「那麼你是什麼時候介入的?」李昂問。 「我回英國後就待在納山的房子裡,裴根派了幾個手下跟著我,同時也保護凱恩。 後來我決定親自去找凱恩,結果在我離開前的兩天,發生一連串離奇事件。有一天早上 我在散步的時候,發現三個人在挖我父母親的墳,我大叫一聲,結果差點挨了一槍。我 趕緊跑回納山家,尋求幫助。」 「裴根的人不是在保護你嗎?」 潔玉搖搖頭。「他們都去保護凱恩了,我只好去找管家赫森和其他的僕人。」 「然後呢?」 「我們決定第二天再去墓地調查。結果晚上,家裡就被人搜了一遍,但是我睡得很 熟,一點都沒察覺,連我的房間也被搜了。」 「你一定是被人下了藥。」李昂推測。 「第二天早上,我騎納山的馬想去墓地察看,結果半路被人攔截,納山的馬中彈, 我跌到地上。」 「老天!真危險,你差點送命。」理察說。 「我大概運氣太好了,只有幾處皮肉之傷。」她停頓一下。「我跑回屋子,告訴赫 森事情的經過。他派人去追兇手,但是他們回來後卻說找不到任何線索,那匹馬也不見 了,真是莫名其妙。」 她聳聳肩,繼續說:「我決定立刻趕回倫敦,坐馬車繞過一座小山丘後,車伕突然 大叫失火,我趕回納山的房子,但是已經太晚了。可憐的納山,他美麗的家沒多久就被 燒成廢墟,我只好叫赫森帶著他的人也去倫敦,納山在那裡還有一間房子,於是我們又 上路了。」 「你也是去納山的倫敦的住所嗎?」李昂問。 潔玉微笑。「不是,我去找一家杜威酒店,凱恩在那裡,我有個計劃可以保護凱恩 。」 李昂點頭,理察卻搖頭。「我不懂。你的計劃是什麼?凱恩不是那麼容易被唬住的 。」 「等會兒我再跟你解釋,」凱恩插嘴。「先讓她把事情說完。」 「在往倫敦的途中,馬車又被攔下來,我被打昏,醒來後發現馬車已經被破壞,而 且有人要放火燒它,我只好從窗口逃生。」 「然後呢?」 「我走路。」 「一路走到倫敦?」李昂問。 「喔,不完全是。」她遲疑了一下。「在路上我向一座驛站……借了一匹馬……」 又過了幾分鐘,她才把整個故事說完,但卻絕口不提她就是裴根。 休息了一會兒之後,潔玉問理察。「你知道裁判庭另外兩名成員是誰嗎?」 「不知道。」 「但是你認識他們的上司漢蒙,對不對?」她問。「我知道你們是一起進國防部的 。」 「對,我們是一起進去。但是過了許多年後,我們各自負責一個部分,漢蒙手下有 不少年輕新進的情報員,我認識一些,但不認識的更多。」 「我們已經找到不少重要線索。」李昂安慰潔玉。「要查明真相不是難事。」 「第一封信末尾的署名是威廉,那時候他們還沒取代號,威廉應該是那個人的真名 ,可惜,這是英國最普通的名字。」凱恩說道。「國防部有幾個威廉的?」他問。 「在漢蒙的檔案裡曾提到三個威廉。」潔玉回答。 大家都轉頭看她。「裴根讀過那份檔案,」她紅著臉怯怯地說。「這是工作的需要 ,檔案裡有白威廉、狄威廉、雷威廉,三個都是部裡的人員。其中兩個活著但都已經退 休,狄威廉在四年前已經死了。」 「你確定嗎?」李昂狐疑地問。 「裴根怎麼能接近我們的秘密檔案?」理察對這問題很感興趣。「沒有人能通過我 們的安全系統的。」 「但是裴根能。」凱恩說道,他接著解釋那海盜頭子如何保護他;還有克林和納山 如果被人陷害,而又逃過恐怖的鯊魚。 他說完後室內一片靜悄悄的。潔玉絞著手如坐針氈,顯然是回想起那恐怖的一幕。 「三個本來是很有作為、有心作為的年輕人,」理察慨歎。「但是貪婪的權力慾使 他們迷失了自我,終於變成一個無惡不作的恐怖組織。」 「後來她父親和另外兩個人起了沖突,不肯同意他們的計劃,因此就被犧牲了。」 凱恩說道。 理察點頭。「我們必須找出另外兩個人才行。」他喃喃說道。「千頭萬緒,不知如 何下手。」他歎一口氣。「還好裴根跟我們是同一邊的,否則事情就麻煩了,光是他偷 看到的檔案,就夠我們頭痛。」 「喔,裴根很有榮譽感的,他不會傷害你們,你不用擔心。」潔玉連忙安慰理察。 「那傢伙有沒有讀過我的檔案?」李昂突然問。 凱恩和潔玉都沒有回答他。 「想想看,他居然敢跳進滿是鯊魚的海水中去救人,」理察喃喃自語。「他的勇氣 真的……」 「你們的問題問完了嗎?」潔玉有點不耐煩。 理察輕輕拍她的手。「對不起,你一定被我們累壞了。你心裡一定很不好受。」 「多謝你的關心。」她站起來,讓理察擁抱她一下。然後她走到李昂身旁,也抱了 他一下。「謝謝你來幫忙,李昂。請代我問候莉娜,我真想再去看看她。」最後她退了 兩步,微微鞠躬,走出房間。 「潔玉?」凱恩跟了她出來。 「什麼事?」 「你到底在搞什麼名堂?」 她回眸一笑。「你說過一個人最重要的就是他的自尊,以及一個人要是被騙或者被 愚弄而不自知,他的自尊就會受到嚴重傷害,對不對?」 「我是說過,怎麼樣?」 「那麼,要是他的朋友……他那些傳奇性的、廣受尊敬的朋友也一樣受騙和被愚弄 ,他在心理上是不是會好一點,不會那麼痛苦?」 凱恩終於懂她的用心,他對潔玉眨眨眼,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 「我去找納山和克林過來。」她輕輕的關上門。 「你們在談些什麼。」理察好奇地問。 「只是一點私事。」凱恩轉向李昂。「你現在覺得她怎麼樣?」 李昂倒了一杯白蘭地。「她還是很美。」他說道。「不過她似乎還是很怕我。」 凱恩大笑。「你真的以為她膽小如鼠?」 「怎麼了?什麼事好笑?」李昂很迷惑。 「先不要談女人,孩子們。」理察命令。「凱恩,你必須先答應我一件事。」 「請說。」 「你真的見過裴根嗎?」 「我見過。」 「這件案子結束後,你一定要想辦法安排我跟他見面。」 凱恩靠著椅背,腳蹺在桌上,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理察爵士,你剛才已經見過 裴根了。」 ********* 熾天使書城
【第十五章】 「潔玉,回來。」凱恩站在書房門口叫道,但是沒有回音,他只好召喚滕斯,他倒 是立刻出現。 「你需要什麼嗎,爵爺?」 「把潔玉帶過來。」 「我想她應該已經聽到你的吼聲了。」滕斯一本正經地回答。「不過她顯然拒絕了 你的命令,請問還有什麼事嗎?」 凱恩真想掐死他這個大牌管家。「把她帶過來,不管你用什麼方法。」 管家點著頭離去。凱恩回頭招呼他的朋友,看見李昂臉上的微笑,他的惱怒減少了 一些,但是理察仍然在震驚的狀態中,兩眼睜得大大的。 「媽呀,凱恩,我早該猜到的,」李昂說道。「她的確是裝得很膽小……可是我早 猜到,你不會喜歡……而且莉娜一直要我別只看表面……」 潔玉打開門走入書房。「凱恩,什麼事?」 「把東西交還給人家吧。」凱恩堅定地說道,他的聲音像子彈一樣有力。 「你在說什麼?」潔玉裝糊塗。 他無動於衷。「你知道我在說什麼,」他低吼道。「交出來。」 「凱恩,你不應該在客人面前對我大聲說話,你太粗魯了。」 「他們已經知道你是誰。」 「什麼?」她走到凱恩面前,雙手插腰,怒視著他。「他們到底知道什麼?」 「知道你就是裴根。」 她驚呼一聲。「你真是大嘴巴,你為什麼不乾脆在報紙上登廣告,讓大家都知道… …」 「我必須告訴他們。」 「你至少該等到我走了以後再說。」 「可是你哪裡也走不成,我就只好說了,不是嗎?」 「你真的是裴根嗎?」理察在一旁打岔。 潔玉對他皺眉頭。「不是。」她喊道。「我才不是。」 「你是。」凱恩立刻反駁。 「真可惡,凱恩,你就不知道如何保守秘密嗎?」她氣憤地罵完轉身就要走。 「我叫你把東西交還出來,潔玉。」 「為什麼?」 「這兩位先生剛巧是我的朋友,你不可以那樣做。」 「凱恩,如果朋友的東西不能搶,那你還能搶誰的?」她問。 他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荒謬的問題。 「而且你自己說過我可以繼續從事我的工作,」她提醒他。「難道你反悔了?」她 轉頭看著李昂。「我就從來不會違背諾言。」 凱恩深呼吸一口氣,靠回椅背上。「我沒有反悔,你可以繼續從事你的工作。」 她完全不懂了。「那麼你為什麼還……」 「你可以繼續偷東西,但是每次你偷回來的東西,我一定會想辦法還回去。」 她非常震驚。「你不能這樣子。」 「我說到做到。」 「但是,那實在太……太荒謬了。」她轉頭看看李昂和理察,尋求支援。李昂微笑 著表示他愛莫能助,理察則驚魂未定,還反應不過來。 「我最後一次要求你,把東西……」 她泫然欲泣。「我只是把東西換個地方而已,我可以離開了嗎?」 凱恩點點頭,潔玉轉身走到門口,他叫道:「潔玉,你可以離開這個房間,但是如 果你敢離開這幢房子,我一定會把你追回來。」 她氣得不想說話,砰地一聲把門關上。 「她有點小脾氣。」凱恩笑首說道。「你恢復了嗎,理察?」 理察無奈地點點頭。「我怎麼也沒想到。」 這時納山和克林推門進來,克林拄著拐杖搭著納山的肩膀;納山扶著他慢慢坐下來 。 「不要再把我當個嬰兒一樣。」克林喃喃抱怨。 「你是個嬰兒。」納山揶揄他,拿一張凳子墊著克林的腳。 凱恩替他們介紹了一下,握過手之後,大家都坐下來,納山開口道:「潔玉要我問 兩位,現在是幾點鐘了?」 這是一個很奇怪的問題,理察聳聳肩。「我想大概是九點多吧?」 李昂從口袋裡掏出懷表,突然呵呵大笑起來。「這只表應該是你的,理察,而且我 的表應該在人那裡,她擁抱過我們兩個人。」 理察驚歎不已。「我真是錯估了她。」他對凱恩說道:「你看到她掉包了,對不對 ?所以你才叫她回來。」 凱恩搖搖頭。「不,我沒有看清楚,但是她擁抱你們的時候,我想她一定在玩什麼 鬼把戲,她很少對陌生人這麼熱情。」 「沒錯。」納山也同意。 凱恩看著李昂。「這個小女人一直帶著我兜圈子,她想把我逼瘋。」 「她差不多已經這到目的了。」納山說。 李昂笑一笑。「你和我當年追莉娜的情形差不多,上帝保佑你,對了,你打算什麼 時候舉行婚禮?」 「是了,凱恩,你打算什麼時候舉行婚禮?」納山問。 「一定要有個像樣的婚禮。」克林也皺著眉頭說道。 「你們放心,」凱恩回答。「我跟她的婚禮絕不會讓你們失望的。」 「你好像沒有別的選擇,」理察同情地說。「我看你大概會被人用手槍頂著上教堂 。」 「需要動用手槍來逼的是潔玉,」凱恩歎一口氣。「我還得說服她相信我是真心的 。真傷腦筋,必要時我會跪一下來求她嫁給我。」 克林笑得差點嗆到。「不,她不會要你跪的。」 「她不會,可是黑心哈利會。」凱恩回答。 「誰是黑心哈利?」理察問。 「納山,你跟他們解釋,」凱恩吩咐。「我要去追潔玉。」 「她又走了?」納山問。 凱恩站起來走到門口。「那還用說。我從來不犯同樣的錯誤,納山,我會盡快回來 。」 他直接往馬廄走,少了一匹白色的母馬。他問馬廄的人。「你派了多少人跟蹤她? 」 「三個。」僕人答道。 凱恩選了一匹黑色的駿馬,一躍而上,奔馳到他產業的邊緣,在一座小茅屋旁找到 潔玉。她站在一條小河旁,讓馬飲水,凱恩穿過樹林,策馬疾行。潔玉聽到馬蹄聲,連 忙轉身奔入林中,但是被凱恩從馬上攔腰抱走掉轉馬頭,向大屋奔去。 滕斯等在大門口。凱恩把潔玉拉進屋內。「把她鎖在房間裡!」他大聲命令。「在 她窗子底下放兩個警衛。」然後他把潔玉交給滕斯,滿面怒容地回到書房。 「我想你大概抓到她了。」納山問。 「那還用說,看她下次還敢不敢逃。」他坐回到書桌後面,臉上不禁露出微笑。「 好了,我們回到正題,你們談到什麼地方?」 他們繼續討論潔玉抄下來的信,直到十二點,才分別就寢。凱恩直接到潔玉房間, 他打開鎖住的門,遣散警衛,然後進去。 潔玉躺在床上專心看書,沒有理會他。 「這裡光線太暗,不適合看書,」他說道。「而且壁爐裡應該添一點柴,冷得要命 。」 她還是沒反應。 「不要假裝我不在這裡,那太荒唐了。」 「像交還每一件我偷回來的東西那麼荒唐?」她頭也不抬地說。 凱恩在床邊的小桌上加了兩根蠟燭,再走到壁爐旁加柴。「滕斯來過嗎?」他問。 「滕斯早睡了。」她淡淡地回答。「你可以做個好管家,你的手下把你訓練得很好 。」 他沒有被她激怒。「你大概又想吵架了,可是我不會上你的當。」 「我才不想吵架呢!」她用力合上書,看著他蹲在壁爐前工作。 在火光中,他的皮膚是古銅色的,他的襯衫開到腰際,袖子捲到手肘,身上結實的 肌肉隱隱可見。潔玉覺得他真是全世界最迷人的男人。 凱恩轉身對她微笑,溫柔的眼神觸動了她的心靈,他是一個這麼好的男人,感情豐 富又穩重可靠。他需要的是比她更好的女人,為什麼他自己不明白? 她淚水盈眶,全身開始顫抖,好像突然置身於冰雪之中。永遠不要讓我離開你,她 突然想道,讓我永遠待在你身邊,永遠。 喔,天啊,她多少希望能夠愛他、倚靠他。 但是如果他中途拋棄她、離開她,那麼她要怎麼辦?她還活得下去嗎? 潔玉的臉色雪白,凱恩連忙站起來走到她床邊。「親愛的,怎麼回事?」 「沒什麼,」她喃喃細語。「只是有點冷,你上床來好嗎?」 她掀起被單要他上業,他卻走到衣櫃前拿了一床羊毛毯,蓋在她身上。「有沒有暖 和一點?」他問。 「謝謝你。」其實她心裡很失望。 「如果你還不大累,我想問你幾個問題。」 「到床上來問嘛,」她提議。「這樣你會比較舒服。」 他搖搖頭,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把腳蹺在她身邊。「這樣就可以了。」 她好想要他。心中燃燒著熊熊的火,她不禁焦躁起來,這男人比誰都精明,怎麼會 不明白她的感受?她剛才一直叫冷,為的就是要讓他擁入懷中,讓他親吻,然後……她 歎一口氣。凱恩顯然是不了解她的需要,又要開始問那些討厭的檔案。 她盡全力集中心思才能回答他的問題,而且她一直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免得他那迷 人的微笑使她分心。 「潔玉?」 「什麼?」她好像嚇了一跳。 「我剛才問你,你是否讀過那幾個威廉的檔案。」 「你是這樣問的嗎?」 凱恩微微一笑。「你要不要回答……」 「我讀過,」她打斷他的話。「你想聽聽看嗎?」 「我要聽,不然你以為我想做什麼?」 她的臉蛋立刻紅起來。「喔,沒有,」她連忙回答。「好吧,我開始了……」 這時有人敲門,納山探頭進來,看到凱恩時,他皺皺眉頭。「你在這裡幹麼?」 「跟潔玉談話,」凱恩回答。「你做什麼?」 「我睡不著。」他光著腳走進來,走到壁爐旁邊靠著,他沒穿襯衫,露出背上纍纍 的傷痕。 「這裡有件凱恩的睡袍,拿去披著。」潔玉指著一張椅子。「納山,不要感冒了。 」 納山乖乖穿上,然後悠閒地坐下來。 「回去睡吧,納山。」凱恩命令。 「我想問我妹妹幾個問題。」 房間門沒關,過了一會兒,理察也踱了進來,他穿著寶藍色的長睡袍,似乎很興奮 能在這裡聚會。 潔玉把被單拉好,看著凱恩,觀察他的反應。 他一很無奈的樣子。「拿一張椅子過來坐吧,理察。」 「非常樂意。」他對潔玉笑一笑。「我睡不著,所以我來這裡看看,如果……、「 如果她還沒睡,你就可以問她一些問題。」凱恩接了他的話。 「你怎麼知道?」理察笑道。「納山,麻煩你去叫李昂過來,他一定也有不少問題 。」 「他可能睡了。」潔玉說。 「他房間在我隔壁,我聽見他在踱步。那個該死的裁判庭,把我們搞得心神不寧。 」 過了一會兒,納山和李昂一起回來,潔玉覺得很荒唐,她人在床上,身上只穿著睡 衣。「我們為什麼不到樓下書房去談?」她提議。「我可以……」 「這裡就好。」凱恩打岔。「李昂,潔玉要念威廉的檔案。」 「我要一字一字重述嗎?」她問。「那可要花很長的時間。」 「從最重要的部分開始。」理察指示。「李昂和我明天一起回倫敦,會再去查一遍 。」 潔玉聳聳肩。「那我就從狄威廉開始。」她靠著枕頭開始背誦。 李昂和理察這才真正見識到她不凡的記憶力,大表驚歎,不時打岔問她一些細節。 一直到凌晨兩點鐘,她才背完那份冗長的檔案,已經呵欠連天,睡眼惺忪了。 「我們都該就寢了,」理察說道。「明天早上再繼續工作。」 他們正要退出房間時,潔玉突然叫道:「理察爵士,如果你們要找的威廉不在我看 過的檔案裡面,怎麼辦?」 理察轉身。「你看過的檔案只是一個開端,我們還要進一步做詳細檢證才能確定, 閱讀第一份相關的檔案,那要費不少時間,不過我們一定會把事情弄個水落石出,把裁 判誕的成員一個一個揪出來。」 「有沒有可能他們現在全死光了?」潔玉問。 她看起來滿懷希望,理察真捨不得讓她失望。「應該不至於,」他說。「既然有人 追那些追得那麼緊,所以裁判庭的成員應該還在世。」 理察、李昂和納山魚貫走出房間,潔玉松了一口氣,又可以和凱恩獨處了。她覺得 很疲倦,又心事重重,急需要他的撫慰,希望他把她擁入懷中,緊緊摟著,永遠也不放 開。她拉起被單,拍拍床墊,示意他上來。 「晚安,親愛的。」凱恩走到床前,俯身親吻一下她的額頭,然後吹滅蠟燭,轉身 走出門外。「祝你有個美夢,甜心。」 房門輕輕關上,她仍然很震驚他竟然丟下她一個人。 他不要她了,這個想法刺痛了她的心。她搖搖頭。不,不可能的,他只是因為她不 聽話,到處亂跑而生氣……而且他一定累了,今天他做了不少事。 真可惡!無論如何,他還是不該丟下她一個人。 她沒有做什麼美夢。她被可怕的黑暗包圍著,覺得四周好像有許多鬼在繞圈子,而 她一直沉下去,沉下去……她被自己的呻吟驚醒,立刻轉身想擁抱凱恩,接受他的撫慰 。可是他不在那裡。 她顫抖著踢掉被單,走到窗口,看著黑漆漆的夜空,想著自己悲慘的處境。 她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又煩又累又冷,她終於放棄,決定去找他。 門一打開凱恩就醒過來,她站在門口。「我不會跳舞。」她說道。同時用力關上門 ,走到床邊。「你最好早點知道,我也不會做針線活。」 他閉著眼睛沒有回答,她忍不住推推他的肩膀。「怎麼樣?」她問。 他還是不回答,但卻掀開被單,潔玉立刻脫掉睡袍,躺在他身邊,他立刻把她擁入 懷中。她不再顫抖,不再害怕,很快就睡著了。 到了黎明時分,他把她搖醒,跟她做愛,兩個人都滿足了之後,她又沉沉入睡。 下一次她被搖醒,已經快中午了,凱恩穿得整整齊齊,溫柔地催促她張開眼睛醒來 。可是她不想起來,只想把被單踢開,要他到床上。凱恩卻用被單把她裹得緊緊的,她 不知道他為什麼如此不解風情,直到她睜開眼睛,才看到滕斯也站在她床前。 她立刻緊緊保護著自己一絲不掛的胴體,臉蛋變得又紅又燙,窘得要命,不知如何 是好。「喔,滕斯,現在你一定以我為恥了,是不是?」 滕斯立刻搖頭。「怎麼會呢?小姐。我想一定是爵爺把你拖上床的。」 「而且是拖著她的頭髮,像原始人那樣的,對不對?」凱恩苦笑首說道。 「這種事還是不要講得太明白,爵爺。」 「是他幹的。」潔玉喊道,決定把責任全推給凱恩。「滕斯,你不可以告訴任何人 。」 他抱歉地微微一笑。「小姐,恐怕我也沒有什麼人可以告訴了。」 「你是說理察和李昂都知道了?」 滕斯點點頭,她轉頭滿面怒容地瞪著凱恩。「你告訴他們的,對不對?人為什麼不 乾脆登在報紙上算了?」她怒不可遏。 「我什麼都沒說。」凱恩反駁。「昨天晚上你自己沒有關房門……」他遲疑了一下 ,亡羊補牢地說:「當我把人拖出來的時候。他們早上經過你房間,注意到你的床是空 的。」 她真想一整天都躲在床舖底下,不要出去。 「潔玉?為什麼我的銀器會放在床底下?」 「你問滕斯,是他放的。」 「放床下很適合,爵爺。」滕斯解釋。「你有一位客人,那位有顆大金牙的壯漢, 他似乎對銀器有特別的愛好。所以小姐要我選一些特別有價值的東西藏起來。」 她心想,他應該感謝她,拯救了他的寶貝。可是凱恩卻大笑起來。「一穿好衣服就 趕快下樓,寶貝,理察想再問你一些問題。」 滕斯沒有和他主人一同離去。「公爵夫人送來幾件她女兒的衣服,你可以試穿看看 。」 「她為什麼會……」 「我要她送來的。」滕斯點點頭。「我們打開你的行李時,我注意到你只有兩件適 穿的衣服。」她想抗議,但是滕斯不給她機會。「衣服掛在衣櫃裡,我去叫女僕來。」 她選了一件可愛的禮服,是一件象牙色的袍子,胸口有精緻的蕾絲,整體的感覺非 常優雅。她慢慢裝扮,花了十五分鐘才穿好。女僕幫她梳好頭髮後,拿了一面小鏡子給 好。 「我替你綁了一務辮子,小姐,但是在你的臉頰兩邊留下一些小鬈發,使整個輪廓 柔和一點。」 「謝謝你,你做得好極了。」 女僕點點頭退出房間。潔玉歎一口氣,終於要下去面對兩位客人了。她不管躲到哪 裡,凱恩都會把她揪出來。她推門走出去,發現門口站著兩個警衛,他們跟著她下樓走 進餐廳。 除了克林之外,每個人都站起來迎接她。但是她只看著凱恩,走到他身旁的空座位 坐下來。他俯身輕吻她的眉毛。 納山打破這奇怪的沉默。「把你的手拿開,凱恩。」 「我的手又沒有碰她。」凱恩冷冷地回答。「是我的嘴。」他故意又吻了她一下。 滕斯送上她的早餐,其他人繼續討論問題。等她吃完之後,理察說道:「親愛的, 我們決定你必須和我們一起回倫敦。」他看凱恩一眼。「我們會加強安全戒備。」 「先生,為什麼我要跟你們去倫敦?」潔玉反問。 理察的表情不大自然,李昂卻笑了起來。「這個嗎?」理察清清喉嚨。「我們得想 辦法進檔案室;如果我在辦公時間進去,我的名字就會留在紀錄中,我擔心這樣會引人 懷疑。」 「他們想在晚上偷溜進去,」克林說道。「但是他們都沒有鑰匙。」 「你說過你有一次溜進去,而且讀到檔案。」理察提醒她。 「是三次。」潔玉糾正他。 理察哭喪著臉。「我們的安全系統那麼不堪一擊嗎?」他問李昂。 「顯然如此。」 「喔,不會啦,」潔玉連忙安慰他們。「其實你們的安全系統還不錯。」 「那你怎麼能……」 「不要用一般的標準衡量她,理察。」凱恩插嘴。 潔玉對他的恭維有點臉紅。「理察爵士,我知道你想秘密進行,不希望裁判誕知道 你已經介入這件事,但是我想他們已經知道了。他們在這邊埋伏的眼線,一定會向他們 回報你和李昂的行蹤。 「那些眼線一個都沒有回去。」李昂說。「凱恩處理好了。」 潔玉睜大了眼晴,看著凱恩。「你是怎麼處理的?」 凱恩搖搖頭。「你沒有必要知道。」 「你沒有殺了他們吧?」 「沒有。」 潔玉點點頭,松了一口氣。對李昂說道:「他沒有殺人,也已經洗手不幹這種事了 。」 「潔玉?」克林叫她的名字。「你可以和莉娜還有李昂一起住在倫敦,至於凱恩, 他自己有房子。」 「不行,」凱恩打岔。「她和我住。」 「人言可畏。」克林爭論。 「已經是夏天了,克林。」凱恩反駁。「大部分上流社會的人都已離開倫敦去度假 。」 「可是只要有一個人看到……」克林喃喃說道。 「我說不行,克林,她要和我在一起。」凱恩斬釘截鐵地說。克林歎一口氣,無奈 地點點頭。 潔玉還有點迷糊。「克林,你剛剛說只要有一個看到是什麼意思?」 克林詳細跟她解釋,潔玉聽了之後很驚訝。滕斯坐在她旁邊,連忙拍拍她的手。「 事情要往好的一面看,小姐,至少爵爺不會把你住他家的事登在報紙上。」 她轉頭狠狠瞪他一眼,可是滕斯不以為意。「不要毛躁,小姐,一切都會安排好的 。」 潔玉不知道他在說什麼,只不過他的笑容顯示他一定在打什麼鬼主意。滕斯指一指 自己的空茶杯,她立刻去廚房準備拿一壺新茶。 一等她離開房間,滕斯立刻對凱恩說道:「爵爺,你的客人再過半小時就到了。」 「客人?我們不能再請任何客人。」克林吼道。 納山也點點頭。「人多口雜,消息會走漏的,凱恩,你不應該……」 凱恩瞪著滕斯。「我沒有邀請任何客人。」他皺著眉頭,「滕斯,你所謂的客人究 竟是誰?」 大家都看著管愛,等他回答。「爵爺,我自作主張請了你的雙親,潔玉的叔叔和幾 位手下,還有一位特別來賓。」 「搞什麼名堂?」納山問。 大家都看著凱恩,可是他平靜如常,過了一會兒才問:「滕斯,許可證書下來了嗎 ?」 「你申請的那天就下來了。」 「這人不是你的僕人嗎?凱恩,為什麼事情都由他做主。」理察忍不住問。 凱恩還來不及回答,納山就衝口而出:「她會跟你大吵一架。」 克林點點頭。「我也不認為潔玉已經決定了她的終身大事。」 「我會說服她的。」凱恩一副很有把握的樣子,對他的管家笑著說:「你做得很好 ,滕斯。」 「我當然做得很好。」滕斯點頭同意。「每個細節我都想到了。」 「喔,是嗎?」納山問。「那麼告訴我們,凱恩要如何說服他的新娘子?」 滕斯站起來,從懷中掏出一把手槍,放在桌上。 熾天使書城
【第十六章】 大家哄然大笑。這時潔玉回來了,她抱著茶壺傻傻地站在門口,等他們平靜焉。她 替滕斯倒好茶後才回到自己的坐位,她也注意到桌上的手槍,但是當她問起是怎麼回事 時,大家又笑成一團。 沒有人肯解釋給她聽,潔玉猜想他們一定是講了什麼不堪入耳的笑話,不好意思說 給她聽。這時凱恩突然要她回房間去。 她十分驚訝。「為什麼?我們不是要……」 「你得去準備行李。」凱恩說。 潔玉點點頭。「算了吧,你們只是想繼續講笑話而已。」她轉身離開餐廳,每個人 都笑瞇瞇地看著她,搞得她如墜五裡霧中,摸不著頭緒。 她上樓進房間去,很快就準備好簡單的行囊,坐在床上看書,過了一會兒,有人輕 輕地敲門,她合上書站起來,卻看到哈利走進房間。 看到她叔叔她非常意外,他帶著一打長梗的白玫瑰。「這是給你的,丫頭。」 她接過花束。「謝謝叔叔,但是你來這裡做什麼?我還以為你會在家裡等我。」 哈利親吻她的頭頂,但是不理會她的疑問。「丫頭,今天這個日子,凱恩應該穿我 的衣服才對。」 「為什麼?」她大惑不解,而且從來沒看過她叔叔這麼神經質,彷彿心事重重。 「因為我襯衫的顏色和你衣服的顏色一樣。」哈利解釋。 「但是那跟……」 「我慢慢告訴你,」他深深吸一口氣。「凱恩剛才問我他可不可以娶你。」 哈利退後一步,提防她爆發的脾氣,但她只聳聳肩。「那你怎麼跟他說?」她問。 「他是很正式地問我。」哈利急切地說。「我本來可以要他下跪的,他自己也說願 意,只要我能答應他的要求。他是這樣公開宣稱的。」 「但是你到底怎麼回答他?」 「我答應了。」哈利又急急退後一步,不過潔玉還是沒有什麼激烈的反應,只是聳 聳肩而已。她走到床邊坐下來,把玫瑰放在一邊。 「你為什麼不生氣?」哈利狐疑地打量著她。「凱恩說你可能會有激烈的反應。你 真的不生氣?」 「不生氣。」 「那到底是怎麼回事?」他摸摸下巴。「你很喜歡他吧,是不是?」 「是的。」 「然後呢?」他追問。 「我很害怕,叔叔。」 她的聲音很微弱,但是哈利十分驚訝。「你不會害怕的。」他結結巴巴地說道。 「我會。」 他搖搖頭。「你向來是什麼都不怕的。」哈利走到她床邊坐下來,笨拙地攬住她的 肩膀。「現在為什麼改變了?」 「因為我要改變我自己,要放棄以前的工作。」 「你也知道該是時候了,」他歎一口氣。「我也要退休了。」 「那麼我們的水手要跟隨誰?」 「納山。」 「納山?」 「他想要『翡翠號』,反正那船本來就是你爸爸的,而且他會成為一個很好的海盜 。」 「他會的,」潔玉同意。「但是哈利叔叔,我還是不可能變成凱恩需要的女人。」 「你就是他要的女人。」 「我會一直犯錯,」她喃喃說道,幾乎要哭出來。「我不知道如何當一個賢慧的好 妻子,我連針線活都很笨拙,叔叔。」 「那倒是真的。」哈利想起她有一次嘗試幫他補襪子,結果卻把襪子縫在自己裙子 上。 「我也不會跳舞。」她難受地說道,哈利連忙摟住她。「所有的淑女都會跳舞的。 」 「沒關係,你可以學,」哈利安慰她。「只要你肯學就好。」 「喔,我肯的。」她急忙承認。「其實我一直想要有一種……歸屬感。」 哈利的表情很困惑。「你是不是反悔了,寧願當年我把你交給包萊兒夫人?我知道 她非常想收養你,跟我爭得很激烈;所以在你父親下葬後,我們只好悄悄溜走。畢竟我 不是你的法定監護人。不過,你父親還是希望我帶你離開英國。」 「你遵守對我爸爸的承諾,」她打岔。「你是一個很有榮譽感的人?」 「但是現在你是不是寧願我當初不要那麼有榮譽感?不要信守承諾?」 她搖搖頭,跟哈利相處這麼多年以來,她第一次察覺到他脆弱的一面。「我無法想 像我的生活中沒有你,哈利。我從來沒有後悔的感覺,你一直像愛自己的親生女兒一樣 愛我。」 哈利放下手臂,垂頭喪氣,她立刻摟住他肩膀,想安慰這個最疼愛她的叔叔。「叔 叔,我如果和包萊兒夫人在一起,她會教我許多上流社會的規矩和教養,可是她不可能 像你那麼愛我。而且,你教給我的東西更多、更重要;你教我如何生存。」 哈利精神一振。「沒錯。」他咧嘴一笑,露出耀眼的金牙。「而且你的確是可塑之 材,我從來沒看過像你這樣有天賦的小偷和騙子,我真的以你為傲,丫頭。」 「謝謝你,叔叔。」她臉紅了,因為她知道哈利從來不做虛假的贊美。 哈利突然臉色一沉,想起她剛才的話。「可是你說你一直想要有歸屬感,可見你… …」 「我的意思是我想做個好妻子,」她連忙打岔。「這樣我對我的家庭才會有歸屬感 。」 「其實你把事情想得太複雜了,丫頭。」哈利松了一口氣。「像我,我只有一個簡 單的念頭:我想當爺爺。」 她又臉紅了。「我也不知道怎麼養育小孩。」她難過地說道。 哈利本來是想讓氣氛輕松一點,沒想到卻弄巧成拙。「別這樣,傻丫頭,時候到了 你自然會知道。告訴我一件事,你愛凱恩嗎?他說你愛他。」 潔玉略過這個問題。「萬一他厭煩我了怎麼辦?那他就會離開我的。」 「他不會。」 「他需要時間去了解……」她停頓下來,思索一會兒。「對了,哈利,我們可以先 訂婚,一年之後再決定要不要正式結婚,」她微笑起來。「這樣如果他反悔也還有補救 的機會。假如他沒有後悔,那麼我也可以學習怎麼當人家妻子。對了,就這麼辦……」 「你聽我說,」哈利打岔。「你這個計劃恐怕……」 「喔,哈利,不會有更好的辦法了。」她興奮地說道。「我堅持要一年,而且凱恩 一定不會反對。」 她興沖沖地跑出房間,哈利根本來不及阻攔,他連忙戴上老花眼鏡,拿起玫瑰花挾 在腋下,搖搖晃晃地走出去。「等一等!」他大喊。 「我必須立刻跟凱恩商量,」她回頭叫道。「他一定會同意的。」 「他一定不會同意,」哈利邊追邊說。「丫頭,停一下,我話還沒說完。」 潔玉衝到客廳前,打開門後卻看到一大群人,哈利從後面趕上來,一定要她挽著他 的手臂。「做事要有做事的樣子。」他說道。 「這些人在這裡做什麼?」她茫然地問,這些人她幾乎全都認識,除了陽台邊上那 個頭頂微禿正在和公爵夫婦說話的小個子。 凱恩站在壁爐旁跟李昂說話,突然轉過頭來看她一眼,表情十分嚴肅。凱恩一看到 她迷惑的樣子,就知道她還沒搞清楚即將發生的事情。他做了最壞的打算,走到門口, 準備跟她攤牌。 「我沒機會把話說完。」哈利解釋。 「我看得出來,」凱恩平靜地回答。「潔玉,親愛的,我們要……」 「我來告訴她。」哈利堅持,他把潔玉的手放好,免得被她的指甲掐到,然後說道 :「丫頭,你們恐怕不能先訂婚。」 她用天真無邪、天使般的眼神看著他,哈利清清喉嚨。「你們要直接舉行婚禮。」 她漸漸明白了。「婚禮是什麼時候舉行?」她的聲音沙啞,而且眼珠子的眼色又綠 得像瑪瑙,這是她生氣的前兆。 哈利怯怯地回答。「現在。」 她張開嘴想大聲抗議,但是凱恩逼上前來,擋住她的視線。「潔玉,我們可以很文 明地來進行,也可以很野蠻,你自己選。」 她閉上嘴怒視著他,凱恩感覺得到她的驚慌與憤怒,她全身微微顫抖。「怎麼樣叫 做文明?」她問。 「你乖乖地走到牧師前面念誓言。」 「野蠻呢?」 「我抓住你的頭髮,把你拖進去,」他煞有介事地恐嚇她。「兩種方式的結果都一 樣,反正我贏定了,我要跟你成婚。」 「凱恩……」她的聲音充滿了恐懼。 「趕快決定,」他堅定地催促她。雖然很不忍心。「文明的還是野蠻的?」 「我不會讓你離開我的,」她喃喃自語。「我不會!我要先離開你!」 「你在胡說些什麼,丫頭?」哈利皺著眉頭問。 「潔玉,告訴我你的選擇。」凱恩再度問道。 她的肩膀垮下來。「文明的。」 凱恩點點頭,哈利也松了一口氣。「我來帶她到牧師前面。」哈利大吼。「納山, 你跟在我後面。」 「稍等一下。」凱恩匆匆走進客廳,和牧師講了幾句話,然後把一張紙交給他。 一切都準備就緒,克林站在他哥哥身旁,潔玉站在凱恩身邊,倚靠著哈利。 他們改變傳統,讓新娘先念誓詞,這是凱恩堅持的。然後是凱恩念自己的誓詞,他 一直目不轉睛地看著她,而潔玉卻看著地板不敢抬頭。他念完誓詞後,就用手指抬起她 的下顎,強迫她面對他。 她看起來像只受驚的小鹿,楚楚可憐,眼睛裡閃爍著淚光。他深深愛著她,願意把 他的一切都獻給她,但是首先他得想辦法贏得她的信任。 牧師合上聖經,展開手中的一張紙。「你是否願意終生與你的妻子斯守?你是否願 意在上帝面前許諾,永遠不離開你的妻子,直到死亡來臨?」 「我願意。」凱恩說道。「現在進行下一步儀式。」他指示牧師。 「這實在不大合乎規矩,」牧師喃喃說道,然後他轉向潔玉。「你是否願意告訴你 丈夫你愛他?」 她微微一笑。「我願意。」 「你可以親吻新娘了。」牧師宣佈。 凱恩當然是樂於從命,當他再度抬起頭來,他說道:「你現在是我的人了。」他把 她摟入懷中。「我從來不犯同樣的錯誤。」 「凱恩,我不明白,」她仍然想哭,絕望地想維持鎮定。「你為什麼不讓牧師叫我 承諾不離開你?你不相信我會信守諾言?」 「我知道你從來不背信。但是我希望你能在自由的環境中許下諾言,等你準備好了 再告訴我。」 一群賓客擁上來向他們道賀。哈利和他的手下站在角落,不時用手帕擦拭眼角。凱 恩的繼母走過來,她非常高興潔玉加入這個家庭。不過她當然不知道她的新媳婦曾經是 個海盜。 「你叔叔以後會常來看你嗎?」公爵夫人瞄哈利一眼,然後問潔玉。 「他住的地方離英國本島很遠,所以他大概一年只會來一次。」潔玉解釋。 公爵夫人松了一口氣,凱恩看在眼裡,不禁笑了起來。「我母親對你叔叔有點過敏 。」 「喔,你不必怕他,」潔玉解釋。「哈利是個很好相處的人,如果你跟他熟一點… …」 凱恩的母親大不以為然,潔玉也搞不清是怎麼回事。凱恩打趣道:「顯然哈利也是 這麼想,前幾天他還急著要認識我母親。」 「兒子,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 「你叫他兒子?」潔玉很驚訝。「而你也叫她母親?是不是?」 「他是我兒子,」夫人驕傲地說道。「不然我還能叫他什麼?」 潔玉十分歡喜,臉上堆滿了笑。「喔,我誤會了。」 凱恩和他母親相視而笑。過了一會兒,夫人突然問道:「你爸爸在哪裡?哈利要過 來了。」她提起裙了,急急走回自己丈夫身邊。 「你一直擔心我跟家人有隔閡是不是?」他在她耳邊問道。 她有點不好意思。「家對每個人來說都是很重要的,你也不例外。」 哈利走過來,把那束白玫瑰拿給她。「這是金寶最後為你采的玫瑰。」他有點感傷 ,親吻一下她的前額,然後轉向凱恩。「我要跟人談一談燒船的事,新船明天就油漆好 了。」 「對不起,失陪一下,我要去找納山。」潔玉向她哥哥的方向走去。 凱恩聽哈利陳述他的計劃,但是視線一直跟著潔玉。她和她哥哥談了很久,納山不 時點頭,表情嚴肅,也帶著幾分驚訝。潔玉從花束中抽出一朵白玫瑰要遞給他。他搖頭 ,她卻點頭堅持;最後納山微笑著收下了玫瑰,然後把她摟入懷中。 凱恩認識納山以來,第一次看到他真情流露,毫無掩飾,臉上充滿了愛意與關懷。 然後潔玉轉身走回凱恩身邊讓他摟著。 哈利和他的手下都看著納山,納山隨即高高舉起那朵玫瑰,周圍的人立刻響起一陣 歡呼。「怎麼回事?」凱恩好奇地問。 「我送納山一份結婚禮物。」她眼睛裡閃耀著愉悅的光芒。 「我知道,是一朵白玫瑰。」他喃喃說道,低頭親吻她的頸子。「親愛的,讓我們 上樓去吧,只要一會兒就好。」他急切地說。 她有點喘不過氣來。「不行,有這麼多客人在,而且我們還要趕去倫敦。」 凱恩長歎一聲。「那麼你就不要一直那樣看著我。」 「我怎樣看你了?」 「一副想要上樓去的樣子。」 她嫵媚地一笑。「可是我真的想上樓。」 他俯身吻她的嘴,用舌頭極盡挑逗之能事,旁若無人,潔玉無限柔情地凝視著他, 令他想起她尚未許下的承諾。 「潔玉,你是不是有話想對我說?」他滿懷期待。 「喔,是的,我想告訴你我送納山一朵白玫瑰。」 「那又如何?」 「我把我的名字──裴根,給了他。」 「什麼?」 她微微一笑。「納山從今以後就是裴根,那就是我送他的禮物。」 他真不忍心讓她失望。「潔玉,裴根必須消失,記得嗎?」 「只是暫時消失,而且『翡翠號』上的船員也需要新的領袖。納山一直想擁有『翡 翠號』,他有未了的心願。」潔玉娓娓道來。 「什麼心願?」 「去找他的新娘。」 凱恩揚一揚眉毛。「他結過婚?」 「而且是十四歲就結了,在國王的見證下。」 「他太太在哪裡?」 看到他驚訝的表情,潔玉十分得意。「那就是他未了的心願。」 他笑了起來。「你是說,納山把他的老婆弄丟了?」 「不完全正確,是那個女人逃婚的。你現在該明白他個性為什麼會那麼古怪吧?」 凱恩點點頭。「甜心,你到底還有多少秘密還沒告訴我?」 她沒有回答。理察走過來提醒他們該去倫敦了。 「潔玉,你最好先去換衣服,」凱恩命令。「我們要騎馬去。」 她點點頭,立刻上樓換衣服。滕斯叫僕人把行囊先送到馬廄,然後她走到凱恩房門 口叫道:「我好了。」 凱恩穿上夾克、馬靴。「這樣子開始我們的婚姻,真是糟透了。」他喃喃抱怨。 「凱恩,我們為什麼不坐馬車?」 「那樣太招搖了,我們要走山間的小路,穿過森林再進入倫敦。」 「那你最好快一點,我們要繞路。你別忘了帶手槍。」她不斷催促。 「來這裡,潔玉。」 他的聲音沙啞,表情嚴肅,潔玉很困惑,不過還是乖乖走到他跟前。「什麼事?」 「我要你永遠記得一件事。」 「你說。」 「我愛你。」 「我永遠不會忘記你愛我。」她輕撫他堅實的臉龐。 「還有一件事,記住你曾經答應我,無論如何絕不再到海洋上流浪。」 她瞪大了雙眼。「但是我沒有……」 「現在答應我。」 「好嘛,我答應。」 凱恩很滿意。「那麼我可以告訴哈利,假如他想看你,他必須到英國來。我們不能 去找他。」 「凱恩,你什麼時候知道我怕水?」她怯生生地問。 「從你的鯊魚噩夢開始,」他摟住她。「你一定是嚇壞了。」 她點點頭。「我好害怕再回到水裡,凱恩。你會不會覺得我很懦弱?」 「這個問題還用問嗎?我想你應該早就知道答案了。」 她微微一笑。「對不起,我不該明知故問的。我只是不習慣承認自己……」 「親愛的,有哪個被鯊魚追過的人敢再回到海上?就算海神也不敢。」 潔玉如釋重負,又想哭又想笑,心情舒暢許多。「幸好納山比我強壯多了,他可以 回到海上。」 「為了老婆,我看他也只有認命了。」 「如果我告訴你一個秘密,你不可以跟別人說喔?而且你不可以嘲笑我哥哥……」 「我答應,快說。」 「納山會暈船。」 凱恩大笑。「我看他會變成一個烏龍海盜。」 「我愛你。」她把臉藏在他衣領間,含糊不清地說出這三個字。 他立刻止住笑。「你剛剛說什麼?」他故意裝做沒聽懂,用手指抬起她的下顎,凝 視著她的雙眸。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能重複那三個字,用盡了所有的勇氣。她的喉嚨發緊,心頭小鹿 亂撞,但是凱恩的臉上充滿了愛意,化去了她的驚慌,還有他最迷人的酒窩……「我愛 你。」她喃喃說道,熱淚盈眶。 他松了一口氣。「有那麼難嗎?」 「是很難。」她啜泣著。「我一直不習慣說出心裡真實的感受,我就是不喜歡那樣 。」 他吻去她臉頰上的淚珠。「你第一次做愛的時候也說不喜歡。」 他們熱情地擁吻在一起,兩個人都因熱情而全身顫抖。要不是理察的頻頻催促,凱 恩真想立刻把她拖上床。他們無奈地歎息一聲。「來吧,親愛的,該動身了。」他牽著 她的手走出房門。 李昂和理察在前廳等候,歡樂時光已經過去,他們默默地往屋後的林子走去,在那 裡上馬。 凱恩領頭,潔玉是第二個,李昂保護她背後,理察斷後。凱恩極端謹慎,生怕被人 跟蹤或伏擊,不時出去巡察,讓潔玉很有安全感。 每次凱恩一離開,李昂都守在她身旁,開口總是問起他的檔案資料,似乎很擔心被 人偷去。潔玉提議他乾脆自己先下手偷了,省得操心。但是李昂搖搖頭,這不合他的職 業道德。 潔玉沒跟他爭論,但是心想那份檔案,放在李昂家裡比在國防部要安全多了。她會 主動幫李昂處理好這個小問題。 日落時分,他們抵達倫敦郊區,潔玉累壞了,凱恩把她抱到自己馬上,摟入懷中, 像銅牆鐵壁一樣保護著她。她竟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他們終於到了凱恩在倫敦的家,他先進去把僕人打發走,然後帶潔玉進書房,空氣 中仍有淡淡的焦味,有一面牆還是黑的,不過住起來已經不成問題。 李昂和理察跟了進來。「我們等天一黑就動身。」理察建議。 「還是等半夜比較安全,」潔玉反對。「那時候只有一個警衛。」 「然後呢?」 「那麼警衛叫彼得,總是半睡半醒的,有時候還會喝上兩杯,沒到交班就睡熟了。 」 理察張口結舌。「你怎麼會那麼清楚……」 「沒什麼,我準備得比較周全一點而已。」 理察忍不住喃喃罵那個打混的警衛,李昂繼續問潔玉開鎖的事。「後門的鎖是個傑 作,不好對付。」她興沖沖地說道。 理察似乎寬慰多了。「感謝上帝,總算有讓你感覺棘手的時候了。」 她同情地看他一眼。「是很棘手,但不是不可能,最後我還是進去了。」 理察又變得垂頭喪氣,她連忙說道:「那一次開鎖的確耗了很久時間,那個鎖設計 得很巧妙。」 「不過還是難不倒你。」李昂打岔。「潔玉,你到底用了多少時間?」 「喔,五……差不多六分鐘。」 理察用手掩住臉,潔玉試圖安慰他。「別這樣,爵士,不要把事情想得那麼糟。最 後我要進大樓中心檔案室的時候,花了快一個小時。」 理察聳聳肩,仍然是哭喪著臉。潔玉讓他們繼續商量晚上的行動,她自己到廚房裡 找東西吃,過了一會兒她帶著蘋果、乳酪、羊肉、麵包、麥酒回到書房,吃飽之後,潔 玉脫掉馬靴,盤腿坐著,很快就睡著了。 男人們低聲討論裁判庭的陰謀,她幾個小時後才醒來,看到凱恩又在讀她抄下來的 信。他臉上有種迷惑的表情,全神貫注著在思考問題,過了一會兒,他突然微微一笑, 靠回椅背休息。潔玉想他一定是解決了什麼重大的問題。「你有任何結論了嗎?」 「還沒有,不過已經差不多了。」凱恩回答。 她慢慢把腳放在地上,一陣酸麻的感覺使她做了個鬼臉。 如果是她一個人,她就會發出很大聲的呻吟,可惜今天有客人在。「我不習慣長途 騎馬。」她喃喃說道。 「你今天表現的很好,」李昂稱讚她。「這件事結束之後,莉娜和我要做東,請你 們好好吃一頓。」 「那太好了。」凱恩插嘴。「其實莉娜和潔玉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真的嗎?那她一定也是個小偷了,」潔玉很興奮。「難怪我們從一開始就處得那 麼好。」 「真抱歉讓你失望,親愛的,莉娜沒有當過小偷。」凱恩說道。 潔玉果然十分失望,李昂大笑。「不過莉娜也不大講理,而且她也來自一個很不尋 常家庭,她可以教你不少事情。」 「老天保佑,不能讓莉娜再教她了。」凱恩笑著說道。因為他很清楚這位莉娜小姐 的不尋常背景;他是英國人,可是從小被北美洲的印地安人養大。 潔玉不懂他為什麼那樣說。「哼,我學習能力很強,只要我肯學,不管莉娜教我什 麼我都能學會。」她不給他機會解釋。「我要去換衣服,我們得動身了。」 她換上一身黑色的衣服,披上斗篷,遮住她亮麗耀眼的頭髮。李昂去叫車,他們坐 到半路就下車,徒步前往國防部。當他們到達那幢建築物後面的小巷子,潔玉走到凱恩 身旁,握著他的手,仰頭張望著。 「事情不大對勁,凱恩。」 「怎麼了?」理察在背後問道。 「頂樓右邊算來第三個窗戶有燈光,」她往上一指。「那是不應該有的。」 「也許警衛正在入口處……」 「入口處在大樓的另一邊,」潔玉打岔。「那燈光是從內部辦公室照出來的。」 凱恩轉向李昂。「如果有人在檔案室裡,他離開的時候一定會走後門。」 「讓他走,不要攔他,」理察指示。「我會跟蹤他。」 「要不要我和你一道?」李昂問。「他們不可能只派一個人。」 理察搖搖頭。「不用,我不會暴露身分的。事情辦完後,我們回凱恩家碰面,不管 多晚。」 他們潛行到距後門不遠的一處陰影中,耐心地等候。凱恩摟住潔玉,她抬頭看著他 憂慮的表情。「你不希望我跟你們來,對不對?」 「沒錯,潔玉,等一下進去後,如果有什麼麻煩……」 「還有李昂在,」她打斷他的話。「如果非動手殺人不可,那麼就由李昂去做,他 比較習慣幹那種事。」她十分認真地說道。 李昂揚一揚眉毛,很不以為然的樣子。他很懷疑潔玉有沒有好好念過凱恩的檔案, 事實上在幹那種事的時候,凱恩的專業水準絕不遜於他。 後門吱嘎一聲打開,他們立刻安靜下來,仔細監視。 ********* 熾天使書城
【第十七章】 有兩個人從門口走出來,在月光下容貌清晰可見,潔玉幾乎要叫出來,凱恩連忙摀 住她的嘴。 第二個人轉身鎖上門。他怎麼會有鑰匙?潔玉覺得很奇怪。等他們消失在轉角,理 察立刻動身去追蹤他們。 「你認出他們了,是不是?」凱恩問。 她點點頭。「他們就是那天攔截馬車的人,個子比較大的那個還把我打昏。」 他臉上的表情嚇壞了她,他一定是想追上去就地解決那兩個傢伙。「凱恩,不要太 衝動,拜託,你不能去追他們。」 他火冒三丈。「我會等。」他惡狠狠地說道。「但是等這事辦完……」 他沒有把話說完,就握著她的手走到門口,她用一把特殊工具──十歲時哈利送她 的生日禮物──很快就打開門鎖。李昂先闖進去,然後是她,凱恩斷後。她把李昂推開 ,帶領往前走,從一道隱密的樓梯直上三樓。 到了入口處,潔玉嚇了一大跳,警衛並沒有趴在桌上睡覺,他倒在地上死了,一把 匕首插在他胸膛上。潔玉退後一步,凱恩連忙摀住她的嘴。 他們站在門口陰影裡,透過玻璃門,可以看到兩個鬼鬼祟祟的人影。凱恩把潔玉拉 到角落,做手勢要她待在那裡,然後和李昂潛進辦公室。兩個人無聲無息,他們的確是 做小偷的材料,潔玉心想。 她背靠著冰冷的牆,等了許久,不免開始胡思亂想,假如凱恩出事,她真不知道該 怎麼辦,她在心中暗暗祈禱……不知不覺中閉上眼睛,直到凱恩回來,搖搖她的肩膀。 「走吧,親愛的,只剩我們了。」 「剛才那兩個人呢?」她悄悄地說道。「還有拜託你,講話小聲點,我們在工作。 」 他沒有回答,帶著她走進中心檔案室,她脫掉斗篷,李昂又多點了一枝蠟燭,她才 注意到牆角地板上,躺了兩個人,她驚呼一聲。「他們死了嗎?」 凱恩擋住她的視線。「沒有。」她立刻如釋重負,凱恩不禁搖頭。「潔玉,難道你 的手下從來沒有……」 「他們最好不要,」她怒沖沖地打斷他的話。「否則我就剝他們的皮。我不許他們 殺人。好了,現在廢話少說,凱恩,你得快一點,如果他們醒來,事情就麻煩了。」 「他們要過很久才會醒。」凱恩拿過一把椅子,輕輕推著她要她坐下來。「你休息 一會兒,這要花不少時間。」 「你要我在工作的時候偷懶休息?不可能。」 「狄威廉的檔案不見了。」李昂突然說道。「真有趣,你們覺得呢?」 「街上點路燈的人大概也會認為有趣。」潔玉吼道。「拜託你小聲一點,李昂。」 「是很有趣。」凱恩輕聲說道。 「那我們可以走了嗎?」潔玉問,不禁又瞄了地板上那兩個人一眼。 「潔玉,你幹麼那麼緊張?」凱恩皺著眉頭。「你來過這裡好幾次了。」 「那時候我是和專業人士一起工作。」她說道。 李昂和凱恩相視而笑。「她不放心我們兩個。」李昂笑道。 他們繼續認真工作,在檔案櫃搜索了兩個小時,潔玉沒有說話,但是也不敢睡覺, 她全神貫注提防有沒有陌生人侵入。 「好了,大功告成。」凱恩合上最後一個檔案夾。 潔玉站起來到凱恩身旁,接過檔案夾,放回原處,她背對著兩個男人,乾淨利落地 抽出凱恩和李昂的檔案,裹在斗篷裡,跟著他們走到外面的辦公室。 「你不搜搜他們的口袋嗎?」她指著地上躺的兩個傢伙。 「早就搜過了。」凱恩回答。 她吹熄蠟燭,一行人走下樓,凱恩和李昂肆無忌憚地交談著。潔玉很不高興。「我 再也不帶你們來偷東西了。」她喃喃罵著。「假如外面有警察等著,我一點也不會驚訝 。」 他們沒有理會她的嘮叨,潔玉也累得不想再說什麼,迅速離開國防部。理察在一條 小巷裡等候。「我叫馬車在下條街底等。」 潔玉昏昏沉沉、搖搖擺擺地跟著他們穿過大街小巷,還跌了一跤,不過立刻被凱恩 抱起來。上了馬車後,她用斗篷把檔案和身體裹好,安心地沉沉睡去,有凱恩在身旁, 她什麼也不怕。 醒來後她發現自己躺在凱恩床上,他正想脫掉她的斗篷,她睡眼惺忪地說道:「他 們還在樓下等你嗎?」 「對。甜心,讓我幫你……」 「我自己會脫衣服。」她說道。「你需要我……」 她原來是要問他是否需要她跟他一同下樓,但是他卻打斷她的話。「我永遠需要你 ,潔玉,我愛你。」他低下頭來親吻她。「去睡,親愛的,樓下事情忙完了,我再來陪 你。」 說完後他走出房間。潔玉歎一口氣,實在太累了,她藏好凱恩和李昂的檔案,脫光 衣服,倒回床上。她本來還有點擔心今晚她一個人又會作噩夢,不過仔細一想,發現自 己已經沒有那麼害怕了,感謝凱恩。 凱恩一直到早上七點才回到床上。潔玉微微張開眼睛,看到他拉開被單,躺在她身 旁,緊緊摟住她的腰,一沾枕頭就呼呼大睡,像個醉鬼一樣。 快到中午時,她起身下樓,對凱恩的僕役自我介紹了一番,然後進餐廳用早點。 凱恩突然出現在門口,身上只穿著一條睡褲,一臉疲倦而且憤怒的表情。他招招手 。「過來,潔玉。」 「你是不是跌下床了,凱恩?」她邊走邊問。「還是你每天起床都這麼不高興?」 「我以為你走了。」 她睜大了眼睛,但是凱恩不給她抗議的機會,把她抱起來往樓上走去。她伸手愛撫 他胡渣渣的臉頰。「凱恩,我沒有離開你。」她笑一笑。「你該刮胡子了,老公。」 「沒錯,我是你老公。」他低聲吼道。把她丟上床,臉朝下躺在她身旁,用手臂圈 住她的腰,好像怕她逃走。 她全身穿得整整齊齊,他卻一絲不掛,潔玉覺得這幅畫面真荒謬。他怎麼會那麼不 信任她?潔玉真想好好訓他一頓。不過他現在睡得好熟,她不忍心他。 一直到下午兩點他才醒過來,心情也好多了,對她微笑著。可是潔玉卻滿面怒容地 詢問他。「你為什麼不信任我?」 「你也不完全信任我,」他反駁。「所以我也不完全信任你。以前你自己說過,你 一有機會就要離開我,不是嗎?」 他停在樓梯底下,轉過頭來看她,她卻已經淚眼模糊。「我現在不想談這個。」她 大說道,努力維持鎮定。「我餓了,而且……」 「那件事很困擾你,對不對?老婆。」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她想迴避。 「你心靈深處一直覺得,我總有一天會離開你,所以你很害怕。」 他原以為她會激烈爭論,沒想到她只是點點頭。「沒錯,你使我非常害怕。而且我 可以告訴你,先生,我一點也不喜歡這種感覺,它使我……」 「脆弱?」 她又點頭,凱恩歎一口氣。「好吧,你需要多久時間才能祛除你的恐懼?」他的聲 音很柔和,可是表情卻十分認真。 「你要到什麼時候才會厭倦我?」她畏懼地問。 「真是荒謬的問題,我永遠不會厭倦你。現在告訴我,你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完全信 任我?」這回他是斬釘截鐵地問。 「我告訴過你我愛你。」 「沒錯,我還記得。」 「我在上帝面前念過誓詞。」她的聲音越來越高,他可以清楚感覺到她的驚慌,她 的不安全感。「怎麼樣?你還要我怎樣?」 「潔玉……」 「凱恩,我不希望你離開我。」她喃喃說道。「我知道你保護我、關心我;我知道 你愛我。但是……」她低頭看著地上,肩膀也垂下來。「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他把她摟入懷中,不忍心再看她痛苦的樣子。「我要告訴你一件事,親愛的。你第 一次離開我的時候……哈利告訴我你走了,我感到了一陣驚慌,這是從來沒有的事,而 且那種感覺很痛苦。現在我慢慢了解,你一直活在那種感覺中,對不對?」 她利用他的襯衫抹去淚水。「也許吧。」 「所以你一直在學習如何獨立自主。」他繼續說道。「你一直告訴自己不要去倚賴 任何人,對不對?」 她聳聳肩。「我不喜歡談這些事。」然後他們靜默了很久,潔玉讓自己慢慢靜靜下 來,凱恩則絞盡腦汁,想辦法要減輕她心頭的恐懼。 「如果我們的婚約只定一年呢?」 「什麼?」她抬起頭來看著他,確定他不是在開玩笑。「你想只跟我維持一年婚姻 ?剛剛你還說你愛我,你怎麼能……」 「不,不,你誤會了。」他殷切地辯解。「如果你只需要承諾和我在一起一年,這 樣你心裡是不是會好過一點?但是我絕不會主動離開你的。」 她又投入他懷抱中,不敢讓他瞧見她臉上的笑容。很奇怪的是,她突然覺得心頭的 負擔輕了不少,也不再有驚慌的感覺。 「趕快答應我,潔玉。」他催促著。 「我答應。」 凱恩也輕松多了,真想大叫一聲,他終於想到辦法可以讓她安心了。「把你要答應 我的事說出來,」他要求。「我不希望有任何誤會。」 「我會和你在一起一年,不離開你,現在換你了,你也要給我承諾。」 「一年之內我絕不會離開你。」他大聲說道。 他用大拇指抬起她的下顎。「這回你該相信我了嗎?」 「是的。」 「而且心情也輕松多了,對不對?」 「謝謝你,凱恩,你讓我舒服多了,我不再有害怕驚慌的感覺。」 他們共享了一個又長又甜的吻,當他抬起頭來,她全身微微地顫抖。「你想不想回 到樓上去?」他問。 她點點頭。「等我們吃過東西以後,凱恩,我快餓扁了。」 他牽著她走向餐廳。「你知道嗎?老公。我有種很奇怪的感覺。」 「是什麼感覺?」 「我感覺……自由了,你懂嗎?那就像我剛被人從一個鎖住的房間放出來,真荒謬 。」 凱恩替她拉出椅子,然後自己坐下來。「為什麼荒謬?」 她有點氣惱。「因為這世上根本沒有能鎖得住我的房間。」 凱恩點了早餐,等僕人離開房間,他就要潔玉說幾件她的冒險事跡。「我要知道關 於你的每件事。」 「你聽了會生氣的。」 「不會,不會。」他堅持。「我答應絕不生氣,不管你跟我說什麼。」 「好嘛。」她開始了。「不是我吹牛,我真的有一種特殊本領,任何地方我都能來 去自如,哈利叔叔說我是天生的小偷和騙子。」 「親愛的,我想他不是在批評你。」 「當然不是。」她不大高興。「他是在稱讚我,老公。哈利很難得贊賞人的,他說 那不是他的天性。」她微微一笑。「哈利一直很擔心別人會發現他真正的性格。」 「他真正的性格是什麼?」凱恩問。「其實他是一個很有教養的人,對不對?」 「你怎麼猜到的?」 「從你身上啊!如果他真的是那麼粗魯野蠻,你就不會這麼淑女了。」 她笑瞇瞇的。「你能注意到這點真不錯,而且叔叔還很有學問。」 「是他教你讀書識字的吧?」 她點點頭。「還好他及早教我,因為後來他眼睛就不行了,到晚上我要念書給他聽 。」 「你們哪裡來的書?」 「哈利每次出去打劫,都會帶一大堆書回來,他很喜歡看書的。」 「那他講話怎麼會那麼粗魯?」凱恩問。「都是他裝出來的,對不對?」 「對。」她承認。「這是他的面子問題;就算沒有別人在場的時候,他講話也從來 不用正規的文法,他擔心在手下前面說溜嘴。」 凱恩長吁一口氣。「你叔叔好像對做海盜有一種狂熱,對不對?」 「不對。」她糾正他。「你誤會了,他真正熱中的是偽裝騙人。」她繼續談她叔叔 ,過了一會兒,她的話題轉到她最值得紀念的事跡。凱恩越聽越火,但是勉強忍住,因 為他答應過不可以生氣。可是他氣得手發抖,真想扼斷那個哈利叔叔的脖子。 他想還是不要知道這麼多。「好了,夠了,今天講到這裡就好。」 「怎麼了,你不是很想聽嗎?」 凱恩搖搖頭。「我的意思是,你每個月跟我講一個故事就好;否則我會受不了,我 答應我會好好回想你剛才講的故事。真要命,潔玉,我的頭髮都快變白了,你差點送命 ,你叔叔……」 「你不可以生氣,」她微笑著打岔。「你答應過的。」 凱恩靠回椅背。「我們最好換換話題,告訴我你是什麼時候愛上我的?」他問道。 「是不是被我強迫的?」 她笑了起來。「愛是不能強迫的。」她說道。「不過我相信,當我讀完你的檔案, 我已經愛上你了。」 他很驚訝。「潔玉,我做過不少我不得不做的事。」他說。「你真的看完全部檔案 ?」 她點頭微笑。「我當然讀完了,你是個信心堅定、精明幹練的情報員,可是絕不至 於缺乏人性。你從來不讓信任你、需要你的人失望,我很喜歡你這一點。」她停頓一下 。「後來我們見面了,你在不知不覺中偷去我的心。好了,現在換你告訴我,你是什麼 時候愛上我的?」 「在我們許多次熱烈的爭論之後。」 「應該說是吵架。」 「是爭論,」他重複一遍。「只不過聲音大了一點。」 「你是說你最早是被我的心智吸引?」 「不是。」 她大笑,很高興他這麼坦白。 「對了,滕斯怎麼沒跟我們來倫敦?他留在鄉下做什麼?」她突然想到那位有趣的 管家。 「滕斯從來不跟我到倫敦,大家都知道他最討厭倫敦,覺得這裡太擁擠了。」 「我很想念他。」她承認。「他跟你實在很像,獨斷獨行,而且很傲慢。」 「沒有人了解我為什麼要容忍他。」凱恩說道。「可是如果他們知道內情,就不會 那樣想了。他一直保護我,尤其在我小時候。我常常闖禍,每次都是他來收拾善後,他 甚至還救過我的命。」 凱恩接著說了故事,有一次他們駕船出游,他不小心落水,差點淹死,滕斯把他救 起來後,又立刻把他推下水,教他怎麼游泳。潔玉想到滕斯穿得整整齊齊,跳下水去教 他的小主人游泳,不禁笑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潔玉恢復平靜。「凱恩,你和朋友們昨天晚上有沒有研究出結論?」 「理察確定他跟蹤到家的一個人就是魏爾本,他原來是克林和納山的直屬上司。」 「嗯,我知道。」潔玉說道。「納山說他從來不完全信任魏爾本。」 「但是克林卻完全信任那個內奸。魏爾本已經為裁判庭工作了好多年,直到現在。 」凱恩搖頭歎息。「而且我們也已經確定狄威廉是裁判庭的一員,既然他和你父親都死 了,現在裁判庭的首腦只剩一個人。理察認為狄威廉的代號是『王子』,所以我們現在 的目標就是『冰塊』了。」 「我們要怎麼找『冰塊』?關於他的線索不多,信件中很少提到私人的事情。」 「線索還是有一點。」凱恩回答。「有一封信裡提到,『冰塊』不是牛津大學出身 的。而且『狐狸』和『王子』見到『冰塊』時很驚訝。」 「你怎麼知道的?」 「從你父親的一句話,在他跟『王子』的第三……不,第四封信提到的。」 「喔,我想起來了,只是我一直沒特別注意那句話。」潔玉承認。 「理察認為『冰塊』可能是個外國人。」 「那你呢?」 「我不認為。」他搖搖頭。「其實信裡面還有不少重要線索,我還需要一點時間把 它們拼湊起來。」 她對他有完全的信心,凱恩只要有時間,什麼問題都能解決。 「理察派了一個手下盯住魏爾本,他會引出『冰塊』。不過我覺得這個方法靠不住 ,還要想別的方法。」他信心堅定地說道。「對了,親愛的,我希望不管發生什麼事你 都不要離開這棟屋子,好嗎?」 「你也不准離開,好嗎?」 「沒問題。」 「那麼我們時間那麼多,要怎麼打發呢?」她天真地問。 「我們可以讀很多書啊!」他故意這麼說。 她站起來走到他身後。「對,我們可以讀書。」她摟住他寬闊的肩膀,手指滑進他 襯衫裡。「我可以學刺繡。」她低頭吮吸他的耳垂。「但你知道我現在最想做什麼嗎? 老公。」 「我有個好主意。」他的聲音沙啞而性感。 「你知道?那你教我?」 「沒問題,我什麼都可以做。」 他站起來摟著她。「那音樂怎麼辦?」她問。 他覺得這是個很奇怪的問題。「我們自己會制造音樂。」他拉她走到前廳,準備上 樓。 「怎麼制造?」她笑著問。 「每次你呻吟我就低吼。」他說。 「你不覺得在客廳比較適合嗎?」 「到床上會更舒服。」他回答。「但是如果你堅持要……」 「學跳舞。」她打斷他的話。「你還沒弄懂我的意思吧?」 說了這個謊後,她甜蜜地對她微笑著,看他會有什麼反應。不過凱恩遠比她想像中 狡猾;他還是帶她到客廳裡,把門反鎖,然後開始教她跳舞。但是不管他說得如何頭頭 是道,潔玉還是不肯相信,上流社會的男女在跳華爾滋之前,會把衣服先脫光。 他們一直嬉戲到黃昏,夜幕逐漸低垂,他們又開始爭論。 「你說什麼?你要出去?」她大聲抗議,看著他穿上外套。「我們協議過誰都不准 離開這……」 「我會很小心的。」凱恩親她的額頭。「李昂和理察在等我,而且在這件事結束之 前,我恐怕每天晚上都要出去。好了,別擔心,晚上你先睡,別等我。」 「我要等。」她大聲說道。 「我知道你會等。」他歎一口氣。「但是你就不能撒個謊讓我安心一點嗎?」 她皺緊眉頭,用最認真的表情說:「凱恩,如果你有了任何事情,我都會非常、非 常生氣。」 「我會非常、非常小心的。」他微微一笑。 她關他到後門,他打開門,轉身問她。「潔玉?」 「怎麼樣?」 「我回來時,你會在家裡等我,會不會?」 她十分驚訝他還會這樣問,要不是他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那她一定又要大動肝火 了。「難道我讓你那麼沒有安全感嗎?」 「回答我。」 「我會乖乖在家裡等你。」 後來每天晚上他要出去時,潔玉都跟他這麼說。 在漫長的黑夜中,她耐心等候丈夫回來,不時想到,凱恩脆弱的一面。起初她認為 她是唯一的原因,凱恩深怕會失去她。但是她慢慢感覺到,他個性脆弱的一面也許跟他 的背景有關,尤其是他的童年生活。記得何大夫說過,他母親是個可怕的潑婦,甚至要 兒子跟自己的丈夫作對。他的童年一定很不快樂。 她想得越多,越覺得凱恩需要她,就像她需要凱恩一樣。她十分欣慰。 ********* 熾天使書城
【第十八章】 包萊兒夫人派人送來過好幾封請柬,邀請潔玉到她家做客。但是凱恩哪裡也不准她 去,還捏造了一個她生病的藉口,以資搪塞。 最後,她父親的老朋友只好過來看她。潔玉已經記不得她長什麼樣子,可是當她看 到包夫人那麼衰老,不禁感到強烈的歉意,不應該勞駕這位老太太的。 包夫人雖然老了,但人還是很漂亮,有一雙藍色清澄的大眼睛,銀白色的頭髮,而 且她腦筋也十分清楚,不輸年輕人。 潔玉在客廳裡用茶點招待她,凱恩也在場,他似乎對這位包夫人十分感興趣。他們 聽她哀歎納山的慘死;潔玉當然要扮演一個傷心的妹妹,但是她心裡很不安,因為包夫 人對她的同情十分真摯。 「當我從報上讀到那則消息,簡直是嚇壞了。」包夫人說。「我一點也不知道納山 為政府工作。凱恩,我也很難過令弟的遭遇,那個海盜實在太狠心了。雖然我不認識他 ,不過他一定是個很優秀的青年。」 「我也沒機會認識克林,」潔玉插嘴。「但是凱恩跟我講了不少他的事,他是個好 青年,為國家犧牲性命。」她正經八百地說道。 「裴根是怎麼害死他們的?」包夫人問。「我還不清楚經過細節。」 凱恩回答:「從國防部送來的資料顯示,納山和克林是在一次秘密行動中被人攔截 殺害。」 「結果你們兩個卻在一起了。」包夫人淡淡一笑。 「後來潔玉來找我,我們談彼此的親人,互相安慰,而且立刻就互相吸引。」凱恩 對潔玉眨眨眼睛。「我想應該說是一見鐘情。」 「我了解。」包夫人說。「潔玉,沒想到你長大以後這麼美,」她搖頭歎息。「真 不知道哈利為什麼那麼快就把你帶走。我一直想要個女兒,而且我想你跟著我也會比較 好。」 「哈利叔叔堅持我們在葬禮後立刻動身,」潔玉解釋。「他知道他不是我和納山的 法定監護人,而且你一定會來跟他搶。」 「沒錯。」包夫人點點頭。「你知道嗎?我覺得納山的死我也有責任。如果他跟我 住在一起,我絕不會允許他出海航行,太危險了。」 「納山早已經成年,是他自己決定要報效國家,」凱恩插嘴。「恐怕誰也攔不住他 。」 「但是,」包夫人看著潔玉說。「我還是不了解你父親,他為什麼不把你們兩個托 付給我……」 「我想我知道為什麼,」潔玉回答。「哈利告訴我,父親對當時英國國內的情形很 反感。」 「這我就不知道了。」包夫人搖搖頭。「他從來沒對我提起過。」 潔玉聳聳肩。「我們大概永遠都不會知道他究竟是怎麼想的,哈利覺得父親是自己 心裡有鬼。」 「也許吧。」包夫人歎一口氣。「好了,不要再談你父親了。潔玉,告訴我你早年 的生活。住在小島上的生活真是令人難以想像。有人教你讀書嗎?你平常都做些什麼? 有社交活動嗎?」 潔玉大笑。「那小島還不大文明,大多數島民都不穿鞋子的。哈利也找不到人教我 讀書寫字,他自己也沒空。」 她那樣說是和凱恩事先約定的;最好讓外界都以為她是文盲,那麼她就不可能知道 那些信的內容了。 然後她又編了幾個有趣的故事,說給包夫人聽,其中當然不包括她的海盜生涯,反 而把她的童年生活描寫得十分平靜安詳,甚至有點無聊。話題轉到最近他們結婚的事, 凱恩回答大部分的問題,其中又是一大堆謊言,可是凱恩說起來十分自然,一點也聽不 出破綻,令潔玉很驚訝。她的丈夫也有說謊的天分。 「你為什麼一直不結婚?」潔玉問這個可愛的老婦人。「對不起我問得太突兀了, 不過我想你年輕的時候一定很美,包夫人;而且一定有一大群男人圍繞著你。」 包夫人似乎很得意,摸摸自己漂亮的銀髮,不過手卻有點發抖,真是歲月不饒人。 「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把希望寄托在你父親身上,親愛的。你爸爸年輕的時候好帥,我 一直都還記得他那神采飛揚的模樣。不過我們後來還是成了好朋友,他送我的小禮物, 我一直都還留著,我實在太念舊了。」她歎一口氣。「你父親有沒有留下什麼特殊的紀 念品給你?」 「沒有,我父親所有的東西都被一場大火燒掉了。」 「大火?」 「你大概還不知道,包夫人,就是你幫納山翻修好的那幢房子,已經被大火燒得一 乾二淨。」 「喔,真可憐,」包夫人驚呼一聲。「你一定很難受,對不對?」 潔玉點點頭。「還好有凱恩,要不是有他在。我真不知道要怎麼活下去。」 「是啊,你真幸運。」包夫人把茶杯放在桌上。「所以你沒有一樣東西可以紀念你 父親的,一樣都沒有嗎?連一本家傳聖經,或一只懷表,或幾封信都沒有?」 潔玉搖搖頭,凱恩握住她的手用力捏一下。「親愛的,你忘了那個皮箱。」他打岔 。 她轉頭看看凱恩,不知道他在玩什麼把戲。「喔,對了,那個皮箱。」她還是平靜 地說道。 「那還好,你還是有東西可以紀念你父親。」包夫人滿意地點點頭。「不過我還是 要送你一些紀念物。我想起來了,我十六歲生日的時候,你父親送我一個可愛的瓷娃娃 ……」 「喔,我不能拿你的東西。」潔玉打岔。 「對,她不能,」凱恩在旁邊幫腔。「而且她已經有那個皮箱了。雖然我們還沒打 開來看看裡面有什麼東西,過去這幾個星期,潔玉一直在發燒。」他轉頭對他太太笑一 笑。「親愛的,我們下星期去納山在倫敦的房子好不好?如果你身體還許可的話。」他 轉向包夫人。「我們要幫納山處理一些事。」 潔玉心想,凱恩大概是瘋了,她只好用微笑掩飾心中的不安。 「也許你願意陪我們到納山家,」凱恩又對包夫人提議。「一起打開那個皮箱看看 。」 包夫人婉拒這項邀請,她要求潔玉盡快來看她,然後就告辭了。凱恩送她上馬車。 潔玉在客廳裡踱步,等他回來後,她立刻質問:「你到底在玩什麼把戲?」 他先把門關好,潔玉注意到他滿臉微笑,很得意的樣子。「我一點也不喜歡對包夫 人說謊,凱恩。」她很不高興。「而且我才是這裡的騙人專家。你為什麼要捏造皮箱的 事?難道只是要安慰她?你知道嗎?我越想越不對,我不喜歡你說謊。」 「謊話有時候是必要的。」 她搖搖頭。「不對,沒有謊話是必要的。這話可是你自己說的,還記得嗎?」 「親愛的,你真的因為我說謊而不高興?」他十分驚訝。 「我當然不高興。」她說道。「我本來以為你很誠實的。既然你說謊言是有必要的 ,那麼你一定有什麼計劃。你是不是認為包夫人會對別人提起那個虛構的皮箱。」 「不是。」 「不是?那你真該慚愧,居然欺騙那位可愛的老婦人。」 「請你聽我解釋……」 她雙手抱胸。「你最好解釋清楚,否則我就要你好看!」 他大笑著把她摟入懷中。「怎麼樣?」她仍然緊追不捨。「你為什麼對一個親愛的 老朋友說謊?」 「她不是什麼親愛的老朋友。」 「她當然是。」潔玉抗議。「你又不是沒有聽到她說的話,她愛我爸爸。」 「她殺了他。」 潔玉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過了許久,她抬起視線看他,緩緩搖頭。 他點點頭。 她覺得兩腿發軟,還好有凱恩倚靠。「難道你要告訴我,包夫人是……」 「她是『冰塊』。」 「不可能!」她叫道。「怎麼可能,她是個女的。」 「女人就不能當殺手嗎?」她很同情她的困惑。「所有的線索都符合。現在坐下來 ,聽我源源本本解釋給你聽。」 她呆若木雞,凱恩領她到長沙發上坐著,要她坐在柔軟的椅墊上。「其實很合理。 我重讀那些信件的時候就開始懷疑,而且我從來不犯同樣的錯誤。」 她微微一笑,慢慢恢復了平靜。「你一有機會就吹噓你這個優點。」 「以前我一直以為裴根是個大男人,壓根兒也沒想到他會是個女的,所以這回我學 乖了。」 「趕快告訴我你是怎麼確定『冰塊』的身份?」她又搖搖頭。「這真難以想信;『 冰塊』殺過人,而且還威脅要取我們的性命,簡直是個殺人狂。」 「你還記得一封早期的信嗎?當他們被取上代號,『冰塊』對他的名字很不滿。很 少有男人會在意這個問題,但女人卻會。」 「也許吧。、「還有更具體的線索,納山別墅裡的僕役,全都是包夫人替納山僱用 的,他們當然是效忠她的人,所以他們可以肆無忌憚地搜房子,最後還放一把火燒了。 我想包夫人回去後,一定會派人去搜納山在倫敦的房子,看看有沒有我提到的那個皮箱 。」 她點點頭。「那麼赫森一定也是她的人,我一直不喜歡那個管家,他一直要我喝茶 ,茶裡面一定下毒了。」 「別胡思亂想,潔玉。不過你碰到的那些怪事大概都是赫森和他手下的傑作,他們 掘你父親的墳,看能不能找到那些信。」 「納山的駿馬也是他殺的嗎?」 「不,是魏爾本。」 「我會告訴我哥哥。」 凱恩點點頭。「赫森負責收拾善後,你離開後他就派人用馬車把馬的屍體運走。」 「你怎麼知道?」 「我手下調查出來的,那匹馬在兩英里外的山谷被人發現。」 她點點頭。「你真厲害,還有呢?」 「一旦我開始懷疑包萊兒,我就開始調查她的背景,結果發現一些有趣的事情。」 「例如呢?」 「她的旅行記錄可真多,對一個女人而言,這是很不尋常的。她至少去法國七次… …」 「也許她有親戚在那裡……」 「沒有。」他肯定地回答。「而且她都是在戰爭時期去的,還有其他很多線索。」 「我想信我嫁的是全天下最聰明的男人。」她贊美凱恩。「我已經被你說服了,但 是理察和李昂呢?他們怎麼想?」 「我還沒告訴他們,」他回答。「我要先完全確定。在聽過包萊兒的問題後,我就 沒有任何疑問了。」 「什麼問題?」 「她問你會不會讀書寫字,對不對?她這個問題很突兀。」 「那是因為她以為我沒受到很好的教育,而且……」 「而且她很在意你父親留下什麼東西給你。」 她垂頭喪氣。「我還以為她是誠心的。」 「我們得加派人手來看好納山在倫敦的房子,」他微微笑著。「否則你可憐的老哥 ,又會損失一幢好房子。」 「你不用笑得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她說道。「而且赫森還在那裡,有足夠的時 間去搜,犯不著用火燒。」她突然驚呼一聲。「凱恩,完了,包萊兒知道我對她說謊了 。」 凱恩的笑容立刻消失。「為什麼?」 「赫森知道我會讀書。在納山鄉間別墅的時候,每天吃過晚餐,我都會到納山可愛 的書房裡看書,赫森會幫我把壁爐的火點起來。他一定會告訴包萊兒夫人。」 她輕拍他的肩膀,叫他別太失望。「沒關係,現在我們下一步要做什麼?」 「對照筆跡,等我們從『翡翠號』上拿到信件原本。」 「不用,我這裡有兩封她的邀請函。不過和看過的信,筆跡都不同。」 「邀請函大概不是她自己寫的,」凱恩說。「她一定很謹慎不會輕易留下證據。」 「你是不是要我去偷……」 「我要你乖乖待在家裡。我還有許多工作要做,你不要惹麻煩。」 「好嘛,」她回答。「拜託你對我要有點信心,現在告訴我你的計劃。」 「李昂一直想對魏爾本施加壓力,我想也該是時候了,他不能再一天到晚躲在家裡 不現身,我們要去找他談一談。」 「我不喜歡你每天晚上都出去,凱恩。你最好還是留在家裡,等『翡翠號』焚毀和 裴根死掉的消息傳到倫敦再說。而且如果倫敦市民為這個消息慶祝,我會很難過的。」 他的微笑很溫柔。「他們會難過的。」他安慰她。「而且現在也沒必要燒船了。」 「為什麼?」 「因為『冰塊』的身分已確定,她一定會來找我,既然她已知道我們在調查她。」 「是啊!」潔玉揶揄他。「都是你害的,誰叫你要我撒謊說不會念書。」 「親愛的,智者千慮,必有一失。」 「哈利一定很高興他不用燒船,你趕快派人去通知他,好不好?」 沒問題,我馬上派人去夏洛灣。」他答應。「不過你得先告訴我那地方在哪裡。夏 洛灣也是假名,對不對?」 「你真聰明。」她的臉頰貼著他的胸膛。「你出去派人的時候一定要特別小心,凱 恩,你是我唯一的支柱。」她喃喃細語。 「你也是我唯一的支柱。」他微笑著說,一邊輕輕搔她的頸窩,使她打了一個冷顫 。「你還想不想跳舞?」他的聲音沙啞。 「我是不是又要跪下來?」 「你不喜歡嗎?你的嘴好甜……」 「我喜歡。」她衝口而出。 「到樓上還是在這裡?」 「樓上,」她喃喃說道,呼吸急促。她站起來牽著他的手。「但是這一次換我主動 。」 他們在彼此的懷抱中過了大半天,到了傍晚,她才依依不捨地送凱恩出門。然後她 繼續睡,因為太累了,她一直睡到半夜才醒來,凱恩卻不在。 她沖下樓檢查書房,還是找不到他的人。他從來沒有這麼晚還不回來,她開始緊張 了,立刻穿好衣服,口袋裡藏了一把匕首,一只特殊的髮夾別在她頭髮上,然後又開始 踱步。 凱恩留下了兩個警衛,一個在前門,一個在後門。她走到前門,正好看到一個人拿 一張紙交給警衛西瑞,西瑞立刻轉身沖進來,對她說道;「是給你的信。」 「希望是凱恩寫來的。」她緊張地說道。「快進來,西瑞,把門栓上,事情不大對 勁。」她拆開信封。「凱恩從來沒有這麼晚還不回來。」 她抽出信紙,臉色立刻變得蒼白。西瑞連忙問;「夫人,發生什麼事了?」 「凱恩遇到麻煩,」潔玉低聲說。「我必須在一個小時內趕到萊索街的一家雜貨店 。」 「我知道那地方,」西瑞回答。「不過這可能是個陷阱。如果我們不去呢?」 「他們會殺了凱恩。」 「我去叫亞登過來。」西瑞往後門走去,但是被潔玉叫住。 「我不能去。」 「但是……」 「我不能離開這裡。凱恩今天晚上可能去找一個叫魏爾本的人。你知道他住哪裡嗎 ?」 「我知道,離這裡不遠。」 「派亞登過去,凱恩和李昂可能在那裡。」 「如果不在呢?」 「我要你先去李昂家看看,再去理察家,可以嗎?」 「沒問題,」西瑞回答。「但是我們不在的時候,誰來保護你?」 「我會把門窗關好。」她急切地說道。「我們必須在一個小時內確定凱恩在哪裡, 你們趕快去。」 「好的,我們盡快。」西瑞從後門離開。 她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然後沖上二樓回到她的臥房,再把門鎖起來。 不久之後,前門傳來重重的敲門聲,包萊兒的人來了,接著是一陣玻璃破碎聲,他 們似乎早就知道她會派警衛去找凱恩,這樣也許證實了凱恩根本不在包萊兒手上,她覺 得安慰多了。 她暗自祈禱她沒有猜錯,同時也祈求上帝原諒,因為她可能要被迫動手殺人了。樓 梯上已經響起腳步聲,潔玉從抽屜裡拿出一把手槍,上好膛,退到牆角,等到他們闖進 來,她要射殺那個領頭的倒楣鬼。 她穩穩拿著槍,一點也不驚慌。然後房門被撞開,門口站了一個人。 「點枝蠟燭。」那人吼道。 潔玉扣動扳機,擊中那個人的腹部,他慘叫一聲倒在地上,她贏了第一回合。 但是另個三個人包圍住她,一個人奪去她的槍,另一個被她殺傷,最後一個一拳把 她擊昏。她不知道過了多久才醒過來,發現自己在一幢又暗又濕的建築物裡面,周圍點 了幾根蠟燭,包萊兒穿著一身白衣,站在她前面,潔玉揉著疼痛的下顎,搖搖晃晃的站 起來。 包萊兒的眼神令人不寒而慄。「我知道你為什麼叫做『冰塊』了。」潔玉說道。「 你根本沒有人性。」 潔玉臉上挨了一拳。「信在哪裡?」包萊兒吼道。 「在一個很安全的地方。」潔玉鎮靜地回答。「你真的以為偷回那些信就能救你? 太多人知道你幹的好事了,太多……」 「笨蛋!」她大吼一聲,潔玉覺得自己好像碰上了魔鬼,有股衝動想在胸前畫十字 。「我要那些信,小賤人,它們是我豐功偉業的證明;總有一天,全世界都知道裁判庭 的偉大貢獻。只要我繼續干下去,總有一天我會成為英國女王。」 她瘋了,潔玉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她絞盡腦汁想跟這個瘋女人講點道理。「如果 我把信給你,你是不是可以放過凱恩?」 包萊兒發出尖銳的笑聲。「放過他?你到底懂不懂我是誰?我是……」 「我當然知道,」潔玉大罵。「你是殺我父親的兇手,你是英國的叛臣,你是魔鬼 生的孽種,你是一個一文不值的瘋女人!」 潔玉臉上又挨了一掌,她退後一步。「放凱恩走,姓包的,我會把信交給你。」 包萊兒吩咐兩邊的手下。「把她關起來。」然後她轉向潔玉。「你要當我的餌!親 愛的,釣凱恩上鉤,他非死不可。」她輕松地說道。「當然是在他把信交出來之後,然 後你也得死,到陰間去陪他。把她帶走!」她對手下大吼。 包萊兒的手下把她拖到後面的一個小房間,她暗暗祈禱他們不要綁住她的手。她開 始哼哼哀嗚,裝出一副怕得要命的樣子,降低他們的戒心。房門一打開,她立刻跌跌撞 撞跑進去,倒在地上哭泣。 房門重重關上,她繼續發出哭聲,直到他們的腳步聲消失。他們一定以為這樣關住 她就可以高枕無憂,潔玉暗暗高興。 她從頭髮上摘下那枚特殊的髮夾,開始對付門上的鎖,她急著要逃出去通知凱恩, 結果欲速則不達,耗了十分鐘才打開鎖。外面一片漆黑,她悄悄溜出去,溜到街上時卻 分不清東西南北,繞了半天才搞清楚方向。 潔玉心中十分恐慌,深怕包萊兒夫人真的傷害了凱恩。她暗自向上帝祈禱許願,她 永遠不會再偷東西撒謊騙人,只要它肯保佑凱恩。「我知道你賜與我那些特殊才能。主 啊,你該知道我從來不背棄諾言,我不會像我父親一樣走上邪路,請相信我的許願,求 求你,上帝,凱需要我。」 她全力跑著,腰部開始疼痛,不得不停下來喘息。她又開始祈禱。「如果你多給我 一些力氣,上帝,我答應你再也不說粗話。」 腰痛似乎好多了。「謝謝你。」她喃喃說道,提起裙子又開始快跑。 她一直跑到他們房子的對街才停下來,她躲在陰影裡,潛近門口的台階。她發現有 三個長相兇惡的傢伙倒在草地上,似乎睡得很熟。 凱恩一定回來了。她走上門口,聽到凱恩的咆哮。「她在哪裡?」 她推開前門,悄悄溜進前廳,他們都聚集在正廳。李昂扳住凱恩的肩膀,理察和兩 個警衛站在包萊兒後面押著她。 「她會在被人發現前就餓死,」包萊兒大吼。「你永遠找不到她,永遠找不到。」 「喔,他找得到的。」潔玉在客廳門口現身。包萊兒尖叫一聲,差點沒昏倒。 凱恩看著她,臉上露出微笑,眼中淚光閃爍,她自己也淚眼模糊。 李昂驚訝地問。「潔玉……你怎麼能……」 她看著凱恩說道:「他們把我鎖起來。」 李昂大笑。「他們居然想鎖住你。」 凱恩緩緩走到她身前,用手指輕撫她的臉龐,她突然痛哭失聲,飛奔上樓。 她跑進第一間臥房,倒在床上痛哭。凱恩尾隨著她進入房間,立刻摟住她。「親愛 的,沒事了。」他軟語安慰。 「我沒有離開你,我一直守在這裡,直到他們闖進來把我拖走,我沒有違約。」 「乖,潔玉,我知道你沒有……」 「凱恩,我好害怕。」她靠著他的胸膛哭泣。 「我也是。」他緊緊抱住她。 ********* 茱麗ぽ嘉伍德《天使》紀星宇譯海遙錄入本書版權屬出原版社及作者, www.xunlove.com浪漫一生獨家OCR,只作私人珍藏,僅供會員內部欣賞,請會員和其它 網站不要轉載、外傳,以免引起版權糾紛,謝謝合作! 終曲裁判庭整個組織被瓦解,包萊兒被送進瘋人院,凱恩和潔玉從此過著平靜快樂 的生活。不久之後,潔玉就發現自己懷孕了,日子一天一天過去,離預產期越來越近, 她和凱恩全心全意期待小寶寶的降臨。 李昂特地帶莉娜來幫忙,她待潔玉就像親姊妹一樣,兩個人無話不談。李昂則傳授 了不少做父親的經驗給凱恩。 終於到了預產期那一天,潔玉開始陣痛,凱恩一直陪在她身邊,而且十分鎮靜地握 住她的手,陪伴她度過最難忍受的痛楚,不斷乞求她原諒,都是他害她這麼難受。 儘管莉娜勸阻,他始終不肯離開。又過了幾分鐘,寶寶終於出世了,是個女嬰兒, 凱恩笨手笨腳地抱住她。 滕斯一直在產房外等候,一聽到嬰兒的哭聲就沖進來,而且立刻從凱恩手中抱過小 嬰兒,不斷贊美她,然後帶她去洗澡。 莉娜照顧潔玉,凱恩幫她換好床單,他的手仍微微顫抖,前額都是汗水,臉色蒼白 ,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不過還是苦撐著。 等到一切都清理好,他卻不行了,莉娜才剛走出房間,滕斯抱著小嬰兒回來,他就 砰地一聲倒下來。 「他還好嗎?」潔玉虛弱地問滕斯,她甚至沒有力氣轉頭去看。 「他昏過去了。」 「我知道他昏過去,」潔玉回答。「他有沒有撞到頭或是哪裡?」 「他沒事。」滕斯忙著逗小嬰兒,根本懶得瞧凱恩。 「拜託你扶他起來。」潔玉忍不住要笑。 「他好像還不想起來,」滕斯說道。「現在小嬰兒比較重要。夫人,你今天的表現 很好,我相信男爵醒來後一定會同意的。」 潔玉露出滿意的微笑,眼中滿是淚水。凱恩發出一聲呻吟,提醒她一事。「我們不 可以把凱恩昏倒的事告訴任何人,他會羞死的。」 「別擔心,夫人。」滕斯點點頭。「我什麼都不會說。」 可是三天後,這個可惡的管家居然投稿到報社,將凱恩男爵昏倒的經過源源本本地 寫出來。但是凱恩一點也不介意,坦然接受祝福者善意的嘲笑。他再也不會發脾氣了。 他的使命成功地完成,他已經永遠抓住那個神秘的海盜……潔玉永遠是他的人。 <全書完> 熾天使書城 踴躍購買他們的書籍,用實際行動來支持你欣賞的作者 www.xunlove.com浪漫一生獨家OC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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