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回 聞噩耗群雄齊集王家店 要首級艾虎雙上疊雲峰
    白蓮花晏風乃是色中的魔鬼,花中的魔王。他三十來歲,糟踏的良家婦女不計其數。
他一見嚴英雲,長得如花似玉,美如天仙,這小子是魂飛魄散,兩眼樂得瞇成了一條線。
回過頭,跟他這些狗兄弟一樂:「哈,看見沒看見,在咱們面前站著一位大美人,把她
抓住,咱們開心解悶兒。」這幫小子都是一路貨色,呼啦啦往上一闖,就想動手。他們
哪知道嚴英雲是巾幗的英雄,女中的魁首,自幼受過名人傳授,高人指教,那是一名俠
客。嚴英雲一看他們沒安好心,不由得火往上撞,把二刃青鋼劍一晃,厲聲斷喝:「呔!
殺不盡的淫賊,我看你們哪個敢動手,快把徐良的人頭給我送來。」小韓信張大連縮著
脖子說:「唉,美人兒?你非要這腦袋,什麼意思?你跟他有什麼關係?」嚴英雲想:
沒必要跟他們費口舌,往上一縱,就要搶人頭,這幫小子把嚴英雲給圍住了。這個一刀,
那個一劍,打算把嚴英雲給累倒,然後佔便宜。哪知道一伸手,出乎他們的意料。小美
人尉遲善、小粉蝶田環、小蜻蜒張春、白蓮花晏風都為之一驚,「呀!挺棘手啊。我這
女子有兩下子,咱還得留神注意。」話音未落,就見亞俠女嚴英雲反手一劍,正砍在小
蜻蜒張春的脖子上,「噗!」人頭落地。這群賊可急了,「唉呀!她是個母夜叉,弟兄
們,上!別讓她跑了。」嚴英雲再厲害,跟徐良沒法比,況且是女流,如今又孤單一人,
怎麼能打得過這幫人呢?累得直喘氣。這時,白蓮花晏風虛晃一劍,拽出一支毒鏢來,
心說:「我給她一下,讓她昏迷不醒,我搶回大山,尋歡取樂。」他一抖手,直奔嚴英
雲,「噗」打上了。雖說不重,但這是毒鏢,姑娘稍微一愣,覺得半臂發麻,就知道不
好,「唉呀,我中了毒藥暗器。」為了給未婚夫報仇,亞俠女轉身就跑。白蓮花晏風從
地上把這支毒鏢撿起來,把尖上的血蹭了蹭,插到鏢囊之中,「哈——我看你還往哪兒
跑?不一會兒,你就沒勁了。追!」這幫人在後頭緊追不捨。嚴英雲從來沒到過這一帶,
面對大山,往哪兒跑呢?她就瞎跑,有道就鑽,有樹林子就進。仗著一股急勁,一口氣
就跑出十來裡地,但這陣跑不動了,不僅膀子麻,而且連這條腿都麻木了,「撲通」一
個跟頭摔在地上,寶劍也甩出手了,眼前一發黑,失去知覺。這幫賊還在後頭追呢。仗
著這個地方地形非常複雜,草深林密,很難發現。就在這時,從山坡上來了兩個道姑,
都繫著圍裙,挽著袖口,一只手拿著鐮刀和小鏟,一只手提著藍子,一個勁兒往地上看,
看樣子是找藥。這兩名道姑有說有笑,登上這個山坡,正好看見嚴英雲摔倒在草叢之中,
驚呼一聲,「啊!無量天尊!看見沒看見?」「師兄,看見了,這怎麼回事?」「快快
過去。」兩個道姑說著到了出事地點,分開草叢一開,「喲,是個女人,短衣襟,小打
扮,旁邊放著寶劍。」這女人臉色發青,嘴角吐白沫。這兩個道姑經驗還挺豐富,「她
中了毒藥暗器了,看左肩頭還出血呢。」師兄師弟說著話,往嚴英雲來的方向看看,這
陣,那幫賊還沒追到,所以她們也沒看見。怎麼辦?藥別采了,趕緊把她背到廟裡吧。
這樣,其中一個道姑把嚴英雲背起來,另一個道姑提著她那把寶劍,離開草地回廟。
    廟宇不大,橫匾寫著「九雲庵」三個字,正門關閉,角門開著。道姑把嚴英雲背進
去,反手把角門關上,喊道:「師父,師父!我們回來了。」從屋裡出來一名老道姑,
渾身上下是絳紫色的道服。看年紀在六旬上下。她向院裡一看,就一愣,「無量天尊,
徒兒,這是怎麼回事?」「師父,我們在山坡救了個人,您看,這人中了毒藥暗器,恐
怕這條命還夠嗆。咱們出家人慈悲為本,善念為懷,焉有見死不救之理呀!因此把她背
來,請師父妙手回春,給她醫治。」「噢,待為師觀看。」這個女道士來到嚴英雲近前,
哈下腰看了看,先號號脈,再看看傷口,然後把眼閉上,「善哉,善哉,造孽,造孽!
該著此女子命不當絕,如果過了午時,此命休矣。來啊,快把她架到床上。」「是。」
小道姑挺熱心,把手裡的東西放下,一個抱頭,一個提腿,把嚴英雲架到屋裡,往床上
一放,老道姑用金盆淨了手,把外衣脫掉,然後把小藥箱子拿來。打開箱子蓋,裡面全
套工具,帶尖、帶刃、帶鉤,藥膏、藥瓶子、藥罐子,什麼都有。老道姑把嚴英雲的衣
服扒開,往傷口一看,只是扎了條口子,有一寸來長,要不是有毒,根本沒事。這位道
姑用雙手擠住傷口,狠勁往外擠血,黑紫色的,一股腥臭味。把黑紫血擠淨,露出鮮紅
色才停止。然後給敷上藥,包扎好,又撬開嚴英雲的牙關,給她灌了化毒散、止痛藥。
時間不長,收拾完了,這女道姑洗手時,嚴英雲甦醒了。她一皺眉,睜開眼睛。兩個小
道姑一看,樂得直鼓掌:「師父,師父,醒過來了。這位施主,你這是怎麼了?誰打
的?」嚴英雲明白是怎麼回事了,欲待張口,這時候,廟外一陣大亂,「啪……」「開
門,開門,就在這兒呢。」把兩個小道姑嚇得臉也變色了,「師父,你看怎麼辦?」
「不必驚慌,為師去觀看。」這女道士到底是上年紀的。她把藥箱子放到一邊,伸手把
拂塵拿起來,邁步來到院裡,高聲喊喝:「什麼人?」「快他媽開門,少說廢話。」
「光,光,光」道姑過來把角門一開,往外觀看,正是白蓮花晏風這幫賊。他們發現草
叢中有一攤血跡,就找到九雲庵。
    這幫賊連官府都不怕,何況是庵堂寺廟呢。等角門一開,晏風眾人一看,是個女道
姑,六十歲左右。往院裡一看,沒人。晏風把眼珠子一瞪,「喂!老道,方才有個受傷
的女人,你看見沒有?是不是跑到這裡來了?」「嗯,出家人不說瞎話,果然有一女人
被我們救進廟內。」「嘿,真在這兒呢!老道,我們不怪你,因為你不知道她是誰。現
在這個女人在何處,趕緊交給我們,好讓我們帶回山去。」道姑聞聽一樂,「施主,你
們是什麼人?我為什麼非把她交給你們呢?你們通報姓名。」「哈,哈!唉呀!實不相
瞞,離你這兒不遠的那座大山,那是八寶疊雲峰青松狼牙澗,我們乃是狼牙澗的寨主爺,
那個女的是我們的仇人,我們要把她帶回山去,交給總轄寨主發落。快把女人獻出來。」
這老道聞聽此言,把臉一沉,「噢,八寶疊雲峰,請問,你們的總轄寨主難道是半翅蜂
王典不成?」「嗯,對呀,你認識我們寨主?」「嗯,倒有一面之識。你不是說要把這
個女人交給總轄寨主發落嗎,待貧道同他交涉之後,再作定奪。各位寨主,那就請回
吧。」晏風一聽,「什麼?你去跟總轄寨主交涉,這不是笑話嗎。」他把眼珠子一瞪,
「少說廢話,躲開,躲開!」他用手一推這個老道姑,打算往裡闖。由於他太失禮了,
道姑不由得眼眉倒豎,動怒了,「無量天尊!孽障,你們太野蠻了,廟宇本是佛門靜地,
決非你們這樣的人隨便出入,趕緊給我走開。不聽良言相勸,休怪貧道無情。」「哇,
你還無情,你想幹什麼?」他們仍往裡闖。道姑實在忍無可忍,把左掌往上一抬,對準
小美人尉遲善的腦袋,「啪」就是一掌。這一下,就見他「哎呀」一聲,退出兩丈多遠,
「咕咚」摔了個仰面朝天,起不來了,「汪——」直學狗叫。晏風一看,「唉呀,老道
手上有功夫啊,沒想到我們眼皮底下還有武林高手呢。來來來,我領教領教。」他打算
往上闖,因為人多勢大。這女道士一皺眉,眼珠子一轉有主意了。廟門外有根旗桿,挺
粗,下面有夾桿石,女道姑用手一指旗桿,「爾等住手,你們腦袋再硬,有夾桿石硬
嗎?」女道姑到了夾桿石前面,用左掌一劈,「卡叭」一聲,把青石打成兩半。晏風一
看,嚇得一縮脖子,「哎呀,我的娘呀,這老道姑不是個劍客,也是個俠客,會鷹爪力
鐵砂掌的功夫,乾脆快走。」他綽起小美人尉遲善狼狽逃竄。因為他們手裡提著徐良的
腦袋,要回歸疊雲峰請功受賞。女道姑長歎一聲,把角門關上。
    嚴英雲已經坐起來了,一見老道姑進來,她趕緊下了床,跪倒在地,「多謝恩人救
命之恩。」「起來,姑娘,你是什麼人?怎麼跟這幫強人相遇?若不是遇上我的弟子相
救,你可就危險了。」嚴英雲聞聽哭了,首先她說了她爹大刀鎮陝西嚴正方,然後說出
自己的名。女道士一聽,大吃一驚,「啊呀,孩子,你是嚴正方的女兒?」「正是。」
「唉呀,我跟你爹有交情。誰不知你爹乃是赫赫有名的遼東六老啊。我跟他們都不錯。
第一老鐵面金剛沙龍,第二老北俠歐陽春,第三老就是你父親,第四老鐵戟將魯仲賢,
第五老翻江海馬尚君義,第六老浪裡白條石萬奎,對不對?」「啊,老人家,你說得一
點都不假。」「唉,我跟他們都有交情,難道你沒聽你父親說過嗎,江湖上有一紅文女
劍客,那就是貧道我。」「哎呀。」嚴英雲真沒想到,紅文女劍客,那是赫赫有名的,
沒想到在這兒遇上了。嚴英雲再次行禮拜過,紅文女劍客把她攙起來,告訴小道姑趕緊
給準備飯。然後兩人在屋裡細談,紅文女劍客問道:「孩子,你怎麼只身一人到了荒山
野嶺之中?」嚴英雲哭著把經過講述一遍。當她說到山西雁徐良死在葵花岡,被方纔那
幫賊人把腦袋給砍下來了,紅文女劍客驚呼一聲,就站起來了,「哎呀!無量天尊,有
這等事。孩子,你要早說,我焉能放他們走。我只是認為他們不是好人罷了,這裡面還
有那些事情,便宜了這幫畜牲。」她只好勸說:「孩子,我知道你跟徐良的關係。記得
兩年前,我見過你父親一面,他言道,將你許配給白眉大俠徐良。因為徐良公務甚忙,
婚期一再拖延,時至今日,你們也未能完婚,看來這也是天意。孩子,你不要太傷心了。
人死不能復生,咱們想辦法給他報仇就是了。」「老人家,您說得對。我馬上就回去,
稟明包大人,召集天下的英雄,攻打青松狼牙澗,給我的丈夫報仇雪恨。」嚴英雲說到
傷心處,淚珠滾滾,痛不欲生。紅文女劍客聽了,心中一陣難過,看來人的一生道路坎
坷。就拿徐良來說,赫赫有名,威震武林,剛一露頭角,就慘遭毒手。老劍客擦了擦眼
淚,問道:「孩子,你下一步怎麼辦?」嚴英雲口打唉聲,「老劍客,您能不能派人把
我送到葵花岡,我想辦法把徐良的屍體成殮起來,給他操辦後事。」「無量天尊,此事
你不說,貧道也得幫忙。」紅文劍客一點手,把徒弟們叫進來,挑選了六名精明強幹的,
跟她保護嚴英雲,趕奔葵花岡。
    嚴英雲把當地的地方官找到,一問他姓趙。這個人還挺負責,把嚴英雲等人帶到出
事地點,一看,屍體原封未動,上面蓋著席子,周圍用草繩子攔著。老百姓交頭接耳,
指手畫腳。這地方官把老百姓分開,把車輛趕到裡面,叫幾個伙計把徐良的屍體抬到車
上。進了葵花岡鎮裡,找到王家老店,跟店房說:「你不要招待別的客人了,這位女子
是山西雁徐良的妻子,她要把這店房全包下來,不久開封府就來官人,到這捕盜抓賊,
還要破案捉拿兇手。」掌櫃的一聽,連說:「好好好。」
    嚴英雲和紅文女劍客來到店裡,把這前院臨時變做靈堂,命人買了花頭棺材,把沒
腦袋的徐良屍體成殮起來,雇人高搭靈棚,請了幾名鼓手,吹吹打打,給徐良超度。同
時,嚴英雲寫了數封信,飛報開封府,要求眾人速到葵花岡會面。
    嚴英雲發出書信不久,開封府的玉面專諸白雲生、劈靂鬼韓天錦、粉子都盧珍、小
義士艾虎及細脖大頭鬼房書安、小俠龍天彪,就第一批趕到葵花岡。幾個人進了王家店,
嚴英雲往外一走,正好打了個對面。艾虎像瘋了一樣,「三嫂,我三哥他……」嚴英雲
哭了,丫鬟代替說:「各位英雄,趕緊進裡面吧。」小哥兒幾個到了後院一看,高搭席
棚,裡面板凳上放著一口棺材,頭前有供桌,擺著供品,靈牌上寫著徐良的名字。艾虎
爬過去,「三哥呀……」「咚咚咚」用手捶著棺材。哭到傷心之處,他就昏過去了。白
雲生、韓天錦、盧珍也全昏過去了。房書安和龍天彪雖然沒昏過去,也是跺腳捶胸。嚴
英雲止住哭聲,挨個勸呀,昏過去的趕緊搶救,好不容易把艾虎等人勸過來了。艾虎嗓
子都哭啞了,眼淚裡都帶血。艾虎一邊哭,一邊念叼:「三哥,你死得太慘了。當初你
我結拜說,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願同年同月同日死。」他拽
出龜靈七星寶刀要抹脖子,白雲生拽出魚腸劍,韓天錦拽出匕首,粉子都亮出傢伙,都
要在棺材前頭抹脖子。嚴英雲攔了一個又一個。房書安急了,「我說叔叔大爺撒手,別
那樣。」他們不聽,房書安只好把供桌掀了,「唏哩嘩啦」,這一下大伙都不抹脖子了。
艾虎一瞪眼,「房書安你瘋了!」「老叔啊,你們這是怎麼了?頭腦要冷靜啊,抹脖子
有什麼用?我比你們誰都難過,我應當第一個死,可我不能死啊,我得給我干老報仇。
你們這樣做,正稱賊人的心願。人家盼著咱們都死絕了才樂呢!咱們能幹這種傻事嗎?
要留得三寸氣在,給我干老報仇,這是至關重要的。等我報完仇,我們在靈前排隊一站,
大夥兒一塊兒死。」房書安正說在刀刃上,艾虎一聽也對,「唉,好吧!給我三哥報完
仇,咱們一塊兒死。」「對!」大伙都不死了,有人趕緊把供桌扶起來,收拾東西。嚴
英雲請大家外面說話,等坐下之後,艾虎說:「我們接到你的信就趕來了。開封府的人
把事情料理完了,分批趕赴葵花岡,用不了三五天就都來了。」嚴英雲這才放心了。這
些日子,裡裡外外的事情都由亞俠女出面,畢竟是一個女流,多有不便呀。這時,嚴英
雲就把一切事情交給他們,自己退歸內室,守著靈堂。
    大夥兒又問事情的經過,嚴英雲把以往的事情說了,艾虎恨得咬牙切齒,「嘿嘿,
晏風,好小子,是你殺的我三哥,早晚我抓住你,我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房書
安提問道:「這麼說,這棺材裡只有我干老的身子,腦袋還沒了?」嚴英雲點點頭。
「那可不行,不管怎麼說,我干老得有個全屍呀,哪怕把腦袋請回來縫到腔子上,也不
能把屍首分兩處。」艾虎點頭,「書安,你說得太有理了。先想法把我三哥的頭請回來,
要不,咱太對不起他在天之靈了。」白雲生一晃腦袋,「老兄弟,你說這話談何容易,
人頭讓人家整到八寶疊雲峰青松狼牙澗去了,聽說人家還要祝賀人頭會,咱們怎麼能拿
得來呢?」艾虎冷笑一聲,「大哥,這還用說嗎,往回搶也得搶回來。你們大家在店房
料理後事,等待開封府的老少英雄,我今天晚上就去,豁出命來,也得把我三哥的頭請
回來。」艾虎有個倔勁,他說出來,就能做到。房書安說:「老叔呀,咱們路上太乏了,
你眼窩都塌陷了,好幾天沒吃東西了,怎麼能打仗呢?為我干老,你也要好好睡覺,養
足了精神,明兒一早,我陪你上山,你看怎麼樣?」「書安你跟我一起去?」「對!我
陪著老叔到疊雲峰青松狼牙澗。我可不是吹,想當初,我是這座山上的四寨主,這座山
當年還是我開闢的,山上的總轄大寨主半翅峰王典很講義氣,我打算當面跟他交涉,把
我干老的人頭要回來,您看怎麼樣?」嚴英雲一聽直晃腦袋:「書安啊,此言差矣。當
初是當初,現在是現在,那會兒你是綠林人,現在你是開封府的官人啊!跟他們水火不
相容,這樣做太危險了。」「唉呀,我的娘呀,為了我干老的事就是赴湯蹈火,沒有二
話可說,再說,我跟王典交情特殊。當年我要不救他,他早就餵狗了。王典曾經說過,
早晚要報恩,我始終沒讓他報。現在機會來了,我不求別的,他把腦袋給我就行,論真
格的,他能駁我的面子嗎?退一步說,他即使駁我的面子,不給我,我頂多腦袋掉了到
頭了。大丈夫寧死陣前,不死陣後。為我干老我掉腦袋也心甘情願。」「好!」艾虎拍
拍房書安的肩頭:「好小子,有骨氣。明天老叔陪你一塊兒去。各位,此事已定,不必
多說了。該吃飯就吃飯,該睡覺就睡覺,養精蓄銳,跟這幫王八蛋好拚命。」
    第二天日頭升起很高,他們才起來,艾虎找到房書安,爺倆飽餐一頓,帶著應用之
物,起身奔疊雲峰青松狼牙澗。白雲生、韓天錦等人送到門外,白雲生拉著艾虎的手說:
「老兄弟,此去兇多吉少,你可千萬留神,別疏忽了,主要靠書安,他去講理。如果能
把人頭要來,當然好,一旦要不回來,你也不要跟他們動武。因為你人單勢孤,咱們另
想辦法。」「大哥你放心吧,我不是小孩子,我心裡有數。」龍天彪、韓天錦也要跟著
去。艾虎攔住說:「人多了也沒用。另外,家裡缺人也不行。」
    艾虎和房書安,兩個人騎兩匹快馬,趕奔疊雲峰青松狼牙澗。艾虎問道:「書安,
你覺得有把握嗎?」「八九不離十吧,老叔呀,咱爺倆處長了,你就知道你侄子是有能
耐的人,別看我武藝平常,咱人緣兒好,交了好多的朋友。王典這個人,說實在的還不
錯,他有一個毛病,就是耳軟心活,為這事,當年我們倆鬧翻了,我一氣之下離開疊雲
峰青松狼牙澗,你別看那樣,我們倆的交情始終沒斷。那二寨主電光俠霍玉貴也不錯。
我想,要見到他們,好好說說,也許有希望。老叔,假如不行,你可別伸手,咱爺倆就
回來,我保證咱的生命安全,他不會把咱怎麼樣,咱們再另想對策。」「好,書安,我
一切都聽你的。」「嗯,聽我的。咱們君子動智,可別動手。」他們快馬加鞭,往前飛
馳。葵花岡離疊雲峰十八里地,但都是山道。房書安在這兒當過寨主,對地形相當熟了,
他們很快就來到頭道山口。房書安抬頭一看,戒備得很嚴,他告訴艾虎,「老叔,到那
兒,您聽我的。」叫艾虎在這兒等著,房書安往前面走,到那兒喊道:「哎!哪位值班
呢?」山坡上,木柵欄門後探出個腦袋來,這人有四十多歲,一眼看出房書安,「哎呀,
這不是四寨主嗎?」「不錯,正是房書安。哎呀,你是老王啊!」「是啊,我值班。」
「嘿嘿,太好了,遇上老熟人了。老王,勞你的大駕,到裡面給我大哥送個信兒,你就
說老四回來了,找他有重要的事情相談。」「好,房爺你等等,我現在就去送信兒。」
這王頭撒腿如飛送信兒去了。房書安撥轉馬頭來到艾虎近前,「老叔,你看怎麼樣,人
緣兒熟了就是一寶,要不認識的話,你往前一湊合,人家開弓放箭,再往前一湊合,檑
木礌石,咱都不能靠近。」「嗯,書安,你真有兩下子,我服了。」「嘿,等著瞧吧。」
他們一直等到晌午了,也沒有人露面,「唉!」艾虎就覺得事情有點不妙,「書安,從
這兒到山裡頭有多遠啊,怎麼還沒回來?」房書安一晃腦袋,「不遠。這裡頭有緣故,
一定是半翅蜂王典聽說我要見他,就起了疑心,他得跟手下的狗頭軍師商議商議,再來
對付我,所以拖延了時間。老叔,您別著急,大概一會兒就能有信兒。」這時,就聽山
坡上有人說話,「四寨主,對不起,我回來遲了。總轄大寨主有令,讓你裡邊說話。」
木柵欄門開了,嘍囉兵往左右一分,把道路閃開。房書安跟著艾虎拉馬到了裡邊,那個
王頭過來,「嘿喲,四寨主,你發福了,腦門子珵亮,聽說你這兩年混得不錯,托福托
福。」「嘿,就那麼回事吧,湊合著活著唄。啊呀,我大哥在哪兒呢?」「大寨主公務
甚忙,聽說你來了挺高興,正在聚義廳恭候。」「那好,這是我帶的一個朋友,你們還
檢查嗎?」「不不,你的朋友就是山上的朋友,這還用檢查嗎,你裡面請。」這王頭陪
著他們往裡走。房書安偷眼一看,山裡做了準備,樹木的後面,樹上頭,瞭望台上,山
坡上全準備好嘍囉兵,一個個手拿利刃,怒目橫眉,嚴陣以待。房書安心說:當初,我
跟王典交情多好啊,現在我當了官人,我們無形中成了仇人。看,他們都準備好了。難
道說王典你還忍心對我下毒手不成,嘿嘿,笑話!姓房的我也不在乎,怕我也不來。他
一邊往裡走,一邊給自己鼓勁。轉過二道山口,又越過第三道山口,又轉過巡捕寨,來
到大廳,往大門一看,左右站著二十名彪形大漢,臉都沉著,見房書安來了,過來施禮,
「四寨主,你回來了。」「各位都挺好吧!」「托你的福,大夥兒都挺好。」「我大哥
呢?」「在大廳裡面,都等急了,你趕緊去吧。」「那好吧,把道閃開,老叔,跟我
走。」兩個人下了馬,肩並肩走進大廳。
    房書安一看,還是原來的樣子,沒什麼變化,只是比當年油漆得鮮艷了,裡頭的設
備比當初豪華得多了。正中央有一座三尺高台,轉圈有欄杆,高台上並排兩張桌子,有
兩把虎皮高腿椅,上首坐著總轄大寨主王典,下首坐的是電光俠霍玉貴,身邊站著偏副
寨主。往他們兩旁一看,雁翅形,擺了兩溜桌案,上首有幾位客人,第一個是白胡子老
頭兒,房書安嚇得一縮脖子,這個人是飛劍仙朱亮。挨著他,坐著個禿頭和尚,咧著蛤
蟆嘴,瞪著怪眼,身後背著一塊金棋盤,這人正是三世陳摶陳東坡,他們後面還站著幾
個生人。下首,頭張桌上坐著一個人,房書安越看越像徐良,正是紫面金剛王順。他背
著假牌的金絲大環刀,斜跨鏢囊,撇著嘴,盯著他和艾虎。王順旁邊是白蓮花晏風。原
來這個晏風,在這兒屬於小毛賊,別人坐著,他得在一邊站著。因為他殺了徐良,為山
上立了大功,這才給他一個座兒。他瞪著兩只狼眼,撇著嘴,好像泥胎一樣,也盯著房
書安和艾虎。大廳裡還有一百多人,不必一一介紹。房書安看了一眼,把衣服收拾收拾,
往前緊走幾步來到台前,「二位哥哥,一向可好,小弟房書安禮過去了。」說著躬身下
拜。王典皮笑肉不笑:「嘿嘿,老四,自家弟兄,何必客氣,免禮平身。」「謝大哥、
二哥。」電光俠霍玉貴也點點頭,「老四你來了,看座。」說著給房書安搬了把椅子。
房書安一抱拳,「二位哥哥,我還帶了一位客人呢,大概不認識吧,我介紹介紹,就是
開封府的四品帶刀御前護衛,小五義之中的老兄弟小義士艾虎,是我老叔,對不起,也
給他來個座吧。」其實有幾個不認識艾虎的。王典點了點頭,「看座。」真給房書安面
子,又給搬了把椅子。小義士一句話也沒說,往椅子上一坐,就看房書安的。再看房書
安,也坐好了,晃著大腦袋,一句話不講。大廳裡靜了半天,王典才說:「老四,我得
跟你道喜呀。」「大哥,喜從何來?」「哈哈,你怎麼還跟我裝糊塗啊,你現在把賊皮
扒了,當了官了,吃了開封府的飯了,這不是可喜可賀的事嗎?等有了空的時候,我還
得給你送八彩禮物呢。」「得了,大哥,別拿我取笑了,其實在哪兒不一樣吃飯呢!嗯,
不過,人呀,所見不同,走的路也不一樣,我就覺得當官不錯,故此才走到開封府。哥
哥,這事咱先放在一邊,你知道今兒個我為什麼來見你?」「不知道,你說吧。」「哥
哥,我求你來了,無論如何,你得把這個臉賞給我。前些時候,白蓮花晏風在葵花岡把
徐良的腦袋給砍下來了,我就是為這事來的,我求大哥能把徐良的腦袋交給我。有道是
人死不結仇啊。不管徐良活著時你們怎麼恨他,綠林人跟他有多大仇,可他現在死了。
死了,死了,一死都了。」「你干什麼還要他的腦袋?」「我受人之托,來取徐良的人
頭,不知大哥能不能賞臉。」房書安一言未盡,就見王典把桌子一拍,「啪」的一聲勃
然大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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