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國藩第二部--野焚
五 含雄奇於淡遠之中

    安慶幕府聚集著眾多全國一時俊傑,使一向愛才惜才的曾國藩頗為以此自豪。他素來重
視對子弟的教育。長子紀澤今年二十四歲了。前次鄉試未中,作父親的不以為然,兒子的情
緒卻受到影響,來信中有些抑鬱之詞,父親覺得對兒子有虧欠。咸豐二年,紀澤十四歲,正
是求學的黃金年代,不幸離開了京師。這些年,他帶兵打仗,已置身家於不顧,更談不上對
兒子的教育了。兒子天資聰穎,也知上進,只是家鄉無良師。倘若因此而不能成才,不僅害
了兒子,作父親的也會後悔不已。現在這裡名師如林,嘉朋如雲,更兼父子可以朝夕相處,
時常加以點撥,真正是課子的好環境。為此,他要兒子割捨燕爾新婚的情絲,速來安慶求學。
    半月前,紀澤到了安慶,隨行的還有南五舅的獨子江慶才。江慶才小時候因家境不好輟
學務農,後來靠著曾國藩的接濟,又斷斷續續念了幾年書,但終因基礎太差,長進不大。
    江慶才一見作了大官的表哥,便痛哭不已,說父親臨終時一再要他來找表哥,謀一分差
使,免得再在鄉里受苦。表弟的能力,曾國藩大致知道些,看在南五舅的分上,沒有一口回
絕,心中也有三分成全的意思。總督幕府重金聘請、多方羅致四海才俊,對於前來投奔的,
只要有一技之長,也量才使用,不加拒絕,但對無能之輩,庸碌之徒決不收留。曾國藩的觀
點是:牛驥同槽,庸傑不分,必然使英雄氣短,才士齒寒。
    半個月來,曾國藩有意識地考察了江慶才,交給他幾件事,都不能辦好;性格又疏懶、
褊急,愛以總督表弟自居。尤其是昨天一起吃飯時,親眼看見他將飯碗裡的谷一粒粒挑出
來,丟到腳底下。曾國藩心裡很不舒服。他自己吃飯時遇到谷,總是去掉穀殼,把裡面的米
嚼碎嚥下,從未連米扔掉過。
    一個貧苦出身的人,才過了幾年好日子便忘了本,曾國藩於這件小事上看出江慶才不堪
造就。昨夜為此事思考很久,終於下決心了:儘管南五舅有恩於前,儘管江慶才是至親,也
決計打發他回家,安慶幕府不能留下這個闒冗。今天一大早,曾國藩跟表弟好說歹說談了半
個時辰,又從積蓄中拿出一百兩銀子,又親自寫了「世事多因忙裡錯,好人半從苦中來」的
對聯勉勵他,總算把表弟說通了。
    處理好這件事後,曾國藩開始做他每晨必做的功課——臨帖。這些日子臨的是劉墉的
《清愛堂帖》,這是紀澤帶來的。
    去年,卜居寧鄉善嶺山的唐鑒,以八十四歲高齡謝世。曾國藩接到訃告後十分傷心,命
紀澤代他到寧鄉吊唁。唐鑒的侄兒將一本字帖交給紀澤,說是伯父生前叮囑的,此帖留給曾
制台。這本字帖就是《清愛堂帖》。
    曾國藩接過這本字帖,唏噓良久,二十年前從鏡海師研習程朱理學、探討前代興亡的往
事,一一浮上心頭,宛如昨天。這本字帖,他曾在唐鑒的書齋裡多次見過。後來唐鑒致仕,
字帖被送回善化老家。曾國藩那年回家守母喪時,還特為到善化把它借來,細心臨摹過一段
時期。劉墉號石庵,謚文清,乾隆朝大學士,書法冠絕一時。《清愛堂帖》集中地體現了他
的書法藝術成就,是字帖中的珍品。對唐鑒了解甚深的曾國藩,知道老師如此鄭重地將這本
字帖作為遺物留給自己,決不僅僅只在臨摹觀賞,一定另有深意。但鏡海師死前兩年已不能
作字,又沒有遺言留下來,這中間的深意究竟是什麼?半個月來,曾國藩天天臨《清愛堂
帖》,天天對帖思考,卻始終沒有琢磨透。
    今天,他凝神靜氣地臨摹了兩刻鐘後,又對著字帖深思起來。劉石庵的字,粗看起來天
趣自然,有小橋流水、遠山淡墨之意境,細究則筆筆剛健,字字雄放,包含著黃河長江般豪
壯氣概。他將帖子又從頭至尾一字一字地鑒賞一遍,看完後,又對整頁整頁作一番鳥瞰。忽
然,如同一道陽光射了進來似的,他的心扉亮堂了。他趕緊拿出日記本來,記下今天這個不
尋常的頓悟:看劉文清公《清愛堂帖》,略得其自然之趣,方悟文人技藝佳境有二,曰雄
奇,曰淡遠。作文然,作詩然,作字亦然。若能含雄奇於淡遠之中,尤為可貴。
    寫完,又輕輕讀了一遍,在「含雄奇於淡遠之中」一句下畫了幾個圈。他十分欣賞這句
話,自認這是個很大的發現。一時思緒泉湧,不可遏止。他奮筆續寫:昔姚先生論古文之
道,有得於陽與剛之美者,有得於陰與柔之美者,二端判分,劃然不謀。然柔和淵懿之中,
必有堅勁之質、雄直之氣運乎其中,乃有以自立。
    想了想,又寫下去:作字之道須陽剛陰柔並進,有著力而取險勁之勢,有不著力而得自
然之味,著力如昌黎之文,不著力如淵明之詩,二者闕一不可,亦猶文家所謂陽剛之美、陰
柔之美矣。
    他覺得意猶未盡,於是又添了一段:大抵作字及作詩古文,胸中須有一段奇氣盤結於
中,而達之於筆墨者,卻須遏抑掩蔽,不令過露,乃為深至。
    曾國藩把這幾段聯起來讀了一遍,深感自己今天對字、對詩、對文的研究突然進到了一
個全新的境界。難道這就是鏡海師的深意嗎?鏡海師一生以國計民生為重,以培養學生的人
格為重,素來視詩文字畫為末技;而自己這幾年來位居總督,帶兵十萬,早已不再是翰苑舞
文弄墨的書生了。顯然,鏡海師的用意還不在於此。曾國藩離開書案,在房子裡慢慢踱步。
走了幾步,他驀然明白了。常言道字如其人,文如其人,作字作文與作人是相通的,既然字
可寓雄奇於淡遠之中,文可含陽剛於陰柔之中,那麼為人為什麼不可以如此呢?曾國藩明白
過來,也喜悅起來,在日記的結尾處,迅速添上兩句話:「含剛強於柔弱之中,寓申韓於黃
老之內。斯為人為官之佳境。」像一個高明的畫師終於完成了最後最得意的一筆,整個畫面
瞬時光彩奪目,曾國藩覺得今天這篇日記也因這兩句話而滿篇生輝。他心裡想,鏡海師送帖
的深遠意義,可能就在於此。
    今天的這個早晨過得太有意義了,曾國藩的心情很舒暢,想起兒子來安慶這麼久了,也
沒有好好地跟他談過話,吃過晚飯,他特地叫兒子到書房裡來。
    曾紀澤身子單薄,不及父親青年時代的厚實,五官與父親一個樣子,只是線條沒有父親
的硬朗,顯得柔和一些。待兒子坐下後,曾國藩說:「我這一向很忙,也沒和你多說幾句
話。那天到時,我忘記問你了,你在武昌以後坐的船是我原來的座船,船上有一面帥字旗,
沿途這面旗幟張掛沒有?」
    「沒有。」紀澤恭恭敬敬地回答,「表叔看到後說要掛起來,我沒同意。」
    「哦,要得。我還問你一句,我寫信要你不要驚動地方文武,你做到了嗎?」
    「兒謹遵父命,沿途所有地方文武的宴請一概謝絕,只在湖口彭侍郎的衙門裡歇了一
晚。」
    「要得,要得。」曾國藩點點頭,「甲三,我一再跟你說過,我不望子孫做大官,只望
做明理曉事的君子。鄉試中不中,不是重要的,關鍵是把書中的道理參透,這一陣子心情舒
坦些了嗎?」
    「兒子在家時,接讀父親手諭,已開朗不少。這次千里乘船來安慶,沿途見山川形勝,
風光綺麗,心胸大大開闊了。」
    曾紀澤高興地笑著,臉上露出孩童般純真的光輝,使曾國藩十分欣慰。
    「這便是古人說的,不僅要讀萬卷書,還要行萬裡路。蘇子由說得好:太史公行天下,
周覽四海名山大川,與燕趙間豪傑交遊,故其文疏蕩,頗有奇氣。心胸一開闊,人的見識也
就自然高了。從來功名乃天數,非強求可得,唯聖賢可學而至。我要你摹畫三十二位聖賢
像,用心便在此。這三十二位聖賢,你都記在心中嗎?數出來給我聽聽。」
    「文王、周公、孔子、孟子、左丘明、莊子、司馬遷、班固、諸葛亮、陸贄、范仲淹、
司馬光、周敦頤、程頤、張載、朱熹、韓愈、柳宗元、歐陽修、曾鞏、李白、杜甫、蘇軾、
黃庭堅、許慎、鄭玄、杜佑、馬端臨、顧炎武、秦蕙田、姚鼐、王念孫。」
    紀澤每數一個,曾國藩就扳下一個指頭,數到「王念孫」時,恰好三十二個。曾國藩感
到滿意,說:「我寫了一篇《聖哲畫像記》,你拿去好好誦讀,以這三十二個聖哲為榜樣,
時時鞭策自己。」
    「是。」紀澤答,那恭敬嚴肅頗像曾國藩祗領聖旨時的樣子。
    曾國藩又問了兒子關於叔祖父當時出殯安葬的情況,以及母親、四叔父和各位嬸母的飲
食起居。
    「紀耀今春出嫁,我也跟紀靜一樣,只付二百兩銀子回家,陳家沒講空話吧?」
    「陳家倒是沒說什麼,旁人都不相信,說是大學士嫁女,只有二百兩銀子嫁妝,天下哪
有這樣的怪事!」紀澤笑笑說,「二妹出嫁的前一天,她的一把金耳挖被賊偷了。」
    「紀耀哪有這種東西?」曾國藩皺著眉頭問。
    「是母親偷偷替她打的,只有七錢重,用去二十兩銀子。為了這個金耳挖被偷,母親一
連三個夜晚未睡好覺,淚流不干。這事傳出去,大家都說大學士夫人竟為一個金耳挖這樣傷
心,可見家中金銀不多。於是,二百兩銀子嫁女也就相信了。」
    「今後紀琛、紀純、紀芬出嫁都以此為定例,一律二百兩。」
    過一會,曾國藩又問,「你們兄弟最近讀些什麼書。」
    「紀鴻跟鄧先生讀《詩經》《爾雅》,我在讀《漢書》。」
    「我生平最愛讀《史》、《漢》、《莊》、《韓》四書,你能讀《漢書》,我很欣
慰。」曾國藩順手從案桌邊拿起一本《漢書》
    翻了翻,「我每天不管事情多忙,都堅持讀史書十頁。你現在無事,至少要讀七八十
頁。讀《漢書》有兩種難處,一是假借奇字多,一是難解的句子多。你必須先通小學、訓詁
之學,先習古文辭章之學,才能把《漢書》讀通。」
    「父親指教的是。兒子於小學、古文辭章之學基礎都不深厚。」
    「錢警石老先生、俞蔭甫、莫子偲等人都精於小學、訓詁之學,你遇有疑難,可多向他
們請教。黎純齋、吳摯甫他們,年齡和你差不多,古文根基卻比你深厚得多,你要放下大公
子的架子,平素多與他們相處。」
    「兒子讀書十多年了,總像還未得到讀書的奧妙似的,父親,這讀書到底有沒有訣
竅?」這幾年來,曾紀澤一直在想這個事,今天可以當面向父親請教了。
    「讀書沒有訣竅,就在於熟讀深思,但要說一點沒有也不是。」曾國藩思索了一下,
說,「依我之見,讀書的訣竅在看、讀、寫、作四字緊密配合,每日不可缺一。這話我以前
好像對你說過。」
    「我還想請父親詳加指點。」紀澤瞪著兩眼聚精會神地望著父親。這雙眼睛的外形與父
親極像,但明顯缺乏父親那種威凜逼人的神采,而顯得柔軟溫和,它來自母親歐陽夫人的遺
傳。
    「看,指的默觀,如你去年看《史記》、《韓文》、《近思錄》、《周易折中》,今年
看《漢書》。讀,指的高聲朗誦,如《四書》《詩》《書》《左傳》諸經,《昭明文選》、
李杜韓蘇之詩,韓歐曾王之文,非高聲朗誦則不能得其雄偉之概,非密詠恬吟則不能探其深
遠之韻。譬如富家居積:看書則好比在外貿易,獲利三倍;讀書則好比在家慎守,不輕花
費。又譬如兵家戰爭:看書好比攻城略地,開拓士宇,讀書則好比深溝堅壘,得地能守。二
者不可偏廢。至於寫和作——」
    「寫和作不是一回事嗎?」紀澤插話。
    「不是一回事。」曾國藩溫和地對兒子說,「寫,是指抄寫。對於好的文、句和章節,
不但看、讀,還要寫,將它抄一遍,記得就更牢了。真行篆隸,你都愛好,切不可間斷一
日,既要求好,又要求快。我生平因寫字遲鈍,吃虧不少,你須力求敏捷,每日能作楷書一
萬,那就差不多了。」
    「我一天到黑坐著不動,還只能寫八千。」
    「努力練,可以做得到的。羅伯宜抄奏折,一天能抄一萬二,晚上還可以陪我下圍
棋。」曾國藩拿出一份羅伯宜剛抄好的普通奏折給兒子看,「羅伯宜不但抄得快,而且沒有
差錯,一篇奏折抄下來,一個字不改,我每個月給他三十兩銀子薪水,跟其他幕僚差不多。
有人不服氣,說羅伯宜年輕,沒有別的長處,就這點能耐也拿這多銀子。我說,他這點長處
就值得拿三十兩銀子,用人如用器,這個長處對我很有用,我就重用他。」
    曾紀澤細看奏折,字果然寫得好,一個個蠅頭小楷,又端莊又秀美,令人歎為觀止。他
心裡想,這裡人才的確不少。
    「至於作,是指的作詩文,作四書文,作試帖詩,作律賦,作古今體詩,作古文,作駢
體文,這些都要一一講求,一一試為之。作詩文宜在二三十歲前立定規模,過三十則難長
進。少年不可怕醜,須有狂者進取之趣。這時不試為之,則此後年紀大了,愈發不肯為了。」
    「父親教導的是。」紀澤說,心裡想:「難怪四叔父從不作詩文,遇有應酬,總是推給
我,大概是年輕時沒有立定規模,現在年歲大了,怕醜的緣故。」
    「父親,剛才你所教導的看、讀、寫、作四字訣竅,為兒子迷途指津。兒子素日讀書,
對於書上講的,常常覺得似乎是明白了,但仔細思想起來,又無甚心得,這不知是什麼原
因?」
    「你的這個困惑,我在年輕時常常遇到。」曾國藩又擺出他慣常的姿態,伸出右手慢條
斯理地梳理胡須,「朱子教人讀書,曾講過八個字:虛心涵泳,切己體察。虛心,好理解,
即不存成見,虛懷若谷。涵泳二字最不易識,我直到四十上下才慢慢體驗出。所謂涵者,好
比春雨潤花,清渠溉稻。雨之潤花,過小則難透,過大則離披,適中則涵濡而滋液。清渠之
溉稻,過小則枯槁,過多則傷澇,適中則涵養而勃興。泳者,則好比魚之游水,人之濯足。
程子謂魚躍於淵,活潑潑地,莊子言濠梁觀魚,安知非樂,此魚水之快樂。左太沖有『濯足
萬裡游』之句,蘇子瞻有夜臥濯足詩,有浴罷詩,也是說人性樂於水。善讀書,須視書如
水,而視此心如稻如花如魚如濯足,則大致能理解了。切己體察,就是說將自身置進去來體
驗觀察。好比《孟子﹒離婁》首章『上無道揆,下無法守』,年輕時讀這兩句話無甚心得。
近年來在地方辦事,乃知在上之人必遵循於道,在下之人必遵守於法。若每個人都以道揆自
許,從心而不從法,則下將凌上了。我想你讀書無甚心得,可能在涵泳、體察二語上注意不
夠。」
    曾國藩對兒子的這番詳盡的指示,完全是他自己讀書幾十年來的切身體會,對兒子極有
啟發作用。曾紀澤認為這是他今天與父親長談中獲益最大的部分,他決心按照父親所教的,
將過去所讀的書再好好溫習一遍。
    「早兩天,李壬叔要我為他翻譯的《幾何原本》作一篇序言,把我難住了。」隔了一
會,曾國藩又對兒子說,「我生平有三恥:天文算學毫無所知,雖恆星五緯亦不認識,這是
一恥;作事有始無終,這是二恥;練字不能成自己的一體,又慢而廢事,這是三恥。現已過
五十,要洗去這三恥,已不可能了,希望寄托在你們兄弟身上。壬叔的這篇序,就由你去
寫。你通過寫序,好好向壬叔、雪村、若汀等人學習天文歷算。他們都是海內最負盛名的專
家,學好了,也就為父親洗去了這個恥辱。你做得到嗎?」
    「兒子一定努力做到。」望著父親慈愛期望的目光,曾紀澤硬著頭皮答應了。
    「好吧,夜很深了,你去睡吧,明天還得早起。」曾國藩說著站起來,曾紀澤隨後站
起,向父親行了禮,轉身出門。
    「甲三!」曾國藩叫住兒子,「我在信中一再跟你講,你的毛病在舉止太輕,語言太
快,要你舉止穩重,發言訒訥。今夜你的發言倒還可以,但走路仍是輕飄飄的,一點都沒有
改。」
    紀澤垂手低頭,接受父親的教訓。曾國藩盯了一眼兒子身上穿的衣服,又說,「你這身
打扮也太鮮麗了,明日要換掉。凡世家子弟,衣食起居無一不與寒士相同,方可望成大器;
若沾染富貴氣習,則難望有成。我現在忝為將相,所有衣服加起來值不得三百兩銀子,你們
兄弟要謹守我家世代儉樸之風,這也是惜福之道。懂嗎?」
    「懂!」紀澤恭恭敬敬地答。
    「去睡吧!」曾國藩輕輕地對兒子一揮手。
    待紀澤的背影完全消失在黑夜中,他才關好門窗,走進臥室。陳春燕提來一桶熱水,幫
他脫去鞋襪。他把雙腳伸進熱度適中的水裡,慢慢地搓擦著,腦子裡又想起東進金陵的九弟
來:半個月沒有信來了,他今夜駐營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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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文東西網 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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