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史演義
第六十七回 擒敵將梁軍大捷 逞淫威齊主橫行

    卻說吳興太守杜龕,系是王僧辯女夫,僧辯嘗改稱吳興為震州,即進杜龕為刺史。龕聞
婦翁被害,當即據城拒命,還有僧辯弟僧智,為吳郡太守,亦起應杜龕,義興太守韋載,本
是僧辯心腹,也與連盟,反抗霸先。霸先兄子陳蒨,助守吳興,已得霸先密書,令還長城故
裡,立柵備龕。蒨至長城,收兵才數百人,龕遣部將杜泰,率精兵五千人,掩至柵下,蒨眾
相顧失色,獨蒨談笑自若,毫不張惶,眾心乃定。泰攻撲數旬,不克乃還。霸先使周文育,
往攻義興,韋載募集弓弩手,射退文育,便在城外據水立柵,用兵扼守。霸先自督兵接應文
育,留高州刺史侯安都,石州刺史杜稜,宿衛台省。
    譙、秦二州徐嗣徽,有從弟名叫嗣先,系僧辯外甥,僧辯被殺,嗣先慫恿嗣徽,舉州降
齊。及聞霸先東攻義興,遂密結南豫州刺史任約,乘虛襲建康,掩入石頭。游騎至台城下,
侯安都閉門靜守,且下令軍中道:「登陴窺賊者斬!」嗣徽莫名其妙,不敢進逼,暫收兵還
石頭。詰旦,又進攻台城,忽見城門大啟,沖出壯士數百名,踴躍直前,銳不可當。嗣徽抵
敵不住,仍奔還石頭城。太不濟事。
    霸先到了義興,攻入水柵,使韋載族人韋翽,□書招載,載因情窮勢絀,不能堅持,沒
奈何偕翽出城,投降霸先。霸先好言慰撫,引置左右,特命翽監義興郡事,乃卷甲還建康。
移周文育兵救長城,更遣寧遠將軍裴忌,輕騎倍道,直趨吳郡。夜至城下,鼓噪登城,王僧
智從睡中驚起,疑是大軍到來,忙從後門逃出,輕舟奔吳興。忌遂入據吳郡,奉霸先命留為
太守。
    霸先擬急攻石頭,驀聞齊兵來援徐嗣徽,並運糧三十萬石,馬千匹,已至湖墅。霸先未
免耽憂,亟向韋載問計,載答道:「齊兵若分據三吳,略地東境,豈不可慮?今急宜至淮南
築城,保護東方糧道,再分兵絕彼輸運,使他進無所資,不出旬日,齊將頭顱,定可懸闕下
了!」霸先依議,即使侯安都夜襲湖墅,放起一把無名火來,把齊船千餘艘糧米,一炬成
空。仁威將軍周鐵虎,得擒住齊北徐州刺史侯領州,械送建康。韋載復至淮南築壘,使杜稜
駐守,借通餉道,建康各軍,才得無虞。霸先能善用叛人,因有此效。齊兵就倉門水南,設
立二柵,與梁軍相拒。侯安都出襲秦郡,攻破城柵,俘數百人,得徐嗣徽家琵琶及鷹,因遣
人送還嗣徽,且傳語道:「昨至老弟處得此,軍前不需此物,因特送還。」調侃得妙。嗣徽
大驚,急向齊營乞援。齊淮州刺史柳達摩,渡淮列陣,霸先督眾猛鬥,縱火燒柵,齊兵大
敗,溺死甚眾。嗣徽與任約再引齊兵,屯駐江寧浦口,侯安都又帶領水軍,襲破齊兵,嗣徽
等單舸脫走,柳達摩尚不肯去,留守石頭城,霸先召集水陸各軍,圍攻石頭,城中無水,達
摩無法可施,乃遣使求和,惟要求質子。霸先與百官會議,大眾以建康虛弱,糧運不繼,不
若易戰為和。霸先乃令從子曇朗,及永嘉王蕭莊,出質齊營,與達摩會盟城外。霸先此著,
未免太弱。達摩始引兵自去。徐嗣徽、任約偕出奔齊。齊主高洋,聞達摩擅與梁和,且喪亡
糧械馬匹,不可勝計,遂歸罪達摩,將他誅死,再令儀同三司蕭軌,調集大軍,克期南下。
時已殘冬,雨雪盈途,急切裡不便行軍,暫命展緩。
    那震州刺史杜龕,尚據住吳興,未曾除去。梁將周文育與霸先兄子蒨,屢攻杜龕,龕固
守不下,相持逾年。文育暗結龕將杜泰,作為內應,一面誘龕出戰。龕與杜泰出城,兩下交
鋒。泰按兵不動,害得龕獨力難支,奔回城中。泰亦隨入,勸龕出降。龕遲疑未決,商諸妻
室王氏,王氏道:「我與霸先,仇隙甚深,何可求和?」倒還是個烈女。因取奩中金銀首
飾,及所藏布帛等類,悉數犒軍,與決一戰。軍士得了重賞,統是感激得很,情願效死,開
城出鬥,一當十,十當百,果將梁軍殺敗,退至十裡外下寨。
    龕素嗜酒,每飲輒醉,此時幸得勝仗,便放心暢飲,整日裡醉意醺醺,幾忘朝晚。哪知
杜泰已勾引梁軍,開門納入。龕尚高臥床中,沉醉未醒,妻王氏屢喚不應,也顧不得結髮深
情,當下將萬縷青絲,付諸並剪,變了一個禿頭婦人,混出府捨,往做尼姑去了。王僧智尚
在吳興,忙與弟僧愔,從後門出走,奔投北齊。陳蒨等殺入府中,搜捕杜龕,龕鼾聲直達,
還在黑甜鄉中,做那癡夢,當由梁軍把他舁出,扛至項王寺前,一刀了事。不在劉伶祠,而
在項王寺,未免殺錯地方。
    東揚州刺史張彪,向為王僧辯黨羽,不附霸先,霸先更遣陳蒨、周文育往襲會稽。即東
揚州。彪迎戰大敗,走入若耶山中,被蒨將章昭達追及,梟首報功。南方已平,只北方警信
日亟。徐嗣徽、任約進襲采石,執去明州張懷鈞,霸先聞報,急遣帳內蕩主主勇士,以蕩突
敵人,故稱蕩主。黃叢率兵往堵。適齊大都督蕭軌,引兵南下,與徐嗣徽、任約合軍,眾至
十萬,趨向梁山。黃叢仗著銳氣,迎頭痛擊,殺死齊兵前隊數百人,齊兵不覺驚駭,退至蕪
湖。十萬大軍,不敵黃叢,其後日之覆亡已可想見。當下致書霸先,但言奉齊主命,來召建
安公蕭淵明,並非與南朝爭勝。霸先乃具舟送淵明,偏淵明背上生疽,病不能興,未幾竟
死。齊兵待淵明不出,即從蕪湖出發,入丹陽,至秣陵。霸先亟遣周文育出屯方山,徐度出
屯馬牧,杜稜出屯大航,抵禦齊軍。齊人跨淮築橋,立柵渡兵,自方山直進倪塘,游騎竟至
都下,建康大震。
    霸先忙召周文育等還援,自督軍出屯白城。周文育亦率兵來會,與齊軍對壘列陣。兩下
相交,正值西風大起,撲入梁營。霸先擬收軍以待,獨文育請戰,霸先道:「用兵最忌逆
風,奈何出戰?」文育道:「事已急了,何用古法?」遂抽槊上馬,鼓勇先進。眾軍一齊隨
上,風亦轉勢,得俘斬齊兵數百人。徐嗣徽分擾耕壇,由梁將侯安都截住。安都麾下只十二
騎,左衝右突,無人敢當,齊將乞伏無勞,獨撥馬來截安都,戰不三合,即被安都運動猿
臂,活擒了去。無勞要想有勞,當然敗事。嗣徽駭退,齊兵亦斂跡回營。
    已而復潛至幕府山,霸先早已防著,密遣別將錢明,帶領水師,繞出齊軍後面,截擊齊
人糧船,劫得數十艘,齊軍乏食,至宰食驢馬充饑。未幾又入逾鐘山,霸先與眾軍分屯樂游
苑東,及覆舟山北,斷敵沖要。齊兵復轉趨玄武湖,將據北郊壇,梁軍也從覆舟山移駐壇
北,與齊兵相持。可巧連日大雨,平地水深丈餘,齊人晝夜立泥淖中,足指腐爛,懸釜以
炊。惟梁軍居處高原,尚得無虞。不過因霪雨連綿,糧運不繼,未便枵腹從戎。會由陳蒨饋
運米三千斛,鴨千頭,到了梁營,霸先亟命炊米煮鴨,各令用荷葉裹飯,夾入鴨肉數臠,分
給將士。大眾飽餐一日,遂於翌日黎明,麾眾出幕府山。侯安都為先鋒,語部將蕭摩訶道:
「卿驍勇有名,千聞不如一見。」摩訶答道:「今日當令公親見便了!」蕭摩訶見六十三
回。說著,即偕安都殺入敵陣。齊兵見他來勢兇猛,急命軍士迭射,安都不肯少卻,冒矢向
前,身上受了數箭,尚非致命要穴,卻還熬受得住,偏馬眼中著了一矢,馬竟狂躍,將安都
掀落地上。齊人見安都墜馬,爭來擒捉,猛聽得一聲大呼,突入一位少年將軍,用槊四撥,
把齊人紛紛殺退,救起安都。這少年不必細問,便可知是蕭摩訶。安都易馬再戰,齊軍披
靡,霸先令部將吳明徹、沈泰等,首尾齊舉,縱兵大戰。安都引兵橫出,沖散齊軍,齊人大
潰。徐嗣徽及弟嗣宗,先被梁軍擒住,斬首示眾,復鼓眾力追,直至臨沂,沿途屢有擒獲,
連齊大都督蕭軌,也逃走不及,由梁將活捉了來。只任約、王僧愔跑得較快,倖免性命,余
眾無舟渡江,各縛荻茷北渡,中流沉溺,不計其數,流屍塞岸,棄械盈途。
    梁軍凱旋還都,由霸先下令,把齊帥蕭軌以下,凡將吏四十六人,悉數處斬,然後請旨
大赦,內外解嚴。霸先得進位司徒,加中書監,封長城公,余官如故,他將各封賞有差。霸
先以侯安都為首功,願將徐州刺史兼職,讓授安都。梁主方智當然依議,尋且加授霸先為丞
相,錄尚書事,兼鎮衛大將軍揚州牧,封義興公。霸先乃躊躇滿志,要想帝制自為了。
    獨廣州刺史王琳,前曾北援江陵,行次長沙,聞元帝殉難,自己家屬,亦被西魏軍擄
去,不禁涕淚交並;遂為元帝發喪,三軍縞素,且遣別將侯平,率舟師攻後梁。侯平連破後
梁軍,兵威頗振,遂不受王琳命令。琳遣將討平,平走依江州刺史侯瑱。琳所有精銳,本已
盡給侯平,平已叛去,軍勢遂衰,不得已奉表降齊。又因妻子皆為魏虜,復獻款長安,乞請
取贖。魏太師宇文泰,許還妻子,琳又請歸元帝及太子元良棺木,亦邀宇文泰允許。琳迎葬
元帝父子,報聞梁廷,仍然稱臣,自是王琳一人,變做了三國臣僕,這好算是狡兔三窟呢。
太覺聰明。
    且說齊主高洋,聞齊師覆敗,蕭軌等被梁擒斬,當然大怒,亦命將質子陳曇朗,置諸極
刑。惟永嘉王蕭莊,非陳氏子,准令免死。本擬興兵報怨,適值大修宮殿,無暇再舉,乃將
兵事擱起,專務佚游。原來高洋自蕩平山胡,致生驕侈,應五十九回。漸漸的荒耽酒色,肆
行淫暴。或躬自歌舞,盡日通宵,或散發胡服,雜衣錦彩,或袒露形體,塗傅粉黛,或乘牛
驢橐駝白象,不施鞍勒,或盛暑炎熱,赤膊游行,或隆冬嚴寒,去衣馳走,從吏俱不堪苦
虐,洋獨習以為常。有時覺得疲倦,令崔季舒、劉桃枝扶掖而行,勳戚私第,朝夕臨幸,閒
街曲市,常見足跡。既而淫恣益甚,遍召娼妓,褫去衣裳,令從官相嬲為樂,自己淫興勃
發,即使娼妓雜臥榻上,任意姦淫。甚至行及宮中,凡元氏、高氏兩族婦女,悉數徵集,亦
視如娼妓一般,先擇幾人上前,逼令卸裝露體,供他淫污,稍或違拗,即拔刀殺死。除與己
交歡外,把婦女分給左右,概使當面肆淫。左右樂得從命,可憐這班婦女,為了一條性命,
只好不顧羞恥,任他所為!父兄好淫,子弟必從而加甚。
    高澄妻元氏,由洋尊為文襄皇後,居靜德宮。洋忽猛憶道:「我兄昔戲我婦,我今須
報。」遂將元氏移居高陽宅中,自入元氏臥室,用刀相迫。元氏不敢逆意,沒奈何寬衣解
帶,惟命是從。婁太后聞洋昏狂,召洋訶責,且舉杖擊洋道:「當效汝父,當效汝兄!」洋
不肯認錯,受杖數下,即起身奔出,回指太后道:「當嫁此老母與胡人!」婁太后大怒,遂
不復言笑。洋頗知自悔,屢向太后前謝罪,婁太后怒氣未平,終不正視。洋自覺乏趣,唯飲
酒解悶,醉後益觸起舊感,復趨至太后宮中,匍匐地上,自陳悔意。婁太后仍然不睬,洋不
由的懊惱起來,把太后的坐榻,用手掀起。太后未嘗預防,突然倒地,經侍女從旁扶起,面
上已有傷痕,當時怒上加怒,立將洋攆出宮外。未幾洋已酒醒,大為悔恨,又至太后宮請
安。婁太后拒不肯見,洋使左右積柴熾火,欲投身自焚。當有人報知太后,太后究系女流,
免不得轉恨為憐,乃召洋入見,強為笑語道:「汝前酒醉,因致無禮,後當切戒為是!」洋
乃命設地席,且召平秦王高歸彥入宮,歸彥系高歡從祖弟。令執杖施罰。自跪地上,袒背受
杖,並語歸彥道:「杖不出血,當即斬汝!」婁太后親起扶持,免令加杖。洋流涕苦請,乃
使歸彥笞腳五十,然後衣冠拜謝,嗚咽而出。因是戒酒數日,過了旬余,又復如初,甚且加
劇。
    歸彥幼孤,寄養清河王高岳家,岳為高歡從父弟,見前文。岳待遇甚薄,及歸彥長成,
輒懷隱恨。岳嘗將兵立功,頗有威望,起第城南,很是華膴。歸彥向洋進讒,說岳僭擬宮
禁,洋由是忌岳。岳性愛酒色,曾召入鄴下歌妓薛氏姊妹,侑酒為歡。後來薛氏妹得入後
宮,邀洋寵愛,洋遂往來薛氏家。薛氏姊為父乞司徒,洋勃然怒道:「司徒大官,豈可求
得?」薛氏姊亦出言不遜,竟被洋飭人鋸死。且因薛氏妹嘗侑岳酒,疑岳通姦,便召岳入
問。岳答道:「臣本欲納此女,因嫌她輕薄,所以不取,並未與她有奸。」洋終未釋嫌。及
岳辭歸,即令歸彥□鴆賜岳。岳自言無罪,歸彥道:「飲此尚得全家。」岳乃服鴆而亡。洋
仍葬贈如禮,惟令改岳宅為莊嚴寺。薛氏妹尚是得寵,冊為嬪御。嗣忽憶她與岳通姦,親斲
薛首,藏諸懷中,自赴東山游宴,餚核方陳,群臣列席,洋探懷出薛氏頭,投諸盤上,一座
大驚。又命左右取薛氏屍,把她支解,以髀骨為琵琶,且擊且飲,且飲且泣,喃喃自語道:
「佳人難再得。」乃載屍以歸,被發步行,哭泣相隨,待親視殮葬,然後還宮。
    實是喪心病狂。
    已而嫌宮室卑陋,乃發工匠三十余萬,修廣三台宮殿。殿高二十七丈,兩棟相距二百余
尺,工匠危怯,皆系繩防躓,洋登脊疾走,毫不畏怖。旁人代為寒心,他卻身作舞勢,折旋
中節,好多時方才下來。
    平時出游,好作武夫裝,兵器不離手中,嘗在途中見一婦人,面目伶俐,便召問道:
「你道今日的天子行為如何?」婦人未曾相識,猝然答道:「癲癲癡癡,成何天子!」語未
畢,已被洋一刀兩段。
    洋乘便入李後母家,後母崔氏出迎,不防洋突射一矢,正中面頰。崔氏驚問何因?洋怒
叱道:「我醉時尚不識太后,老婢問我何為?」遂復用馬鞭亂擊,至百余下,打得崔氏面目
青腫,方才馳去。轉入第五弟彭城王浟家,浟母即大爾朱氏,當然出見。洋瞧將過去,覺得
爾朱氏雖值中年,尚饒豐韻,不覺慾火上炎,竟牽住爾朱氏,欲與交歡。爾朱氏難以為情,
未肯照允,惹得洋易喜為怒,立即拔刀砍去,爾朱氏無從閃避,頭破身亡。前時已經失節,
此時偏要顧名,死不值得!
    洋既殺死爾朱氏,復別往魏安樂王元昂家,昂妻李氏,即李後之姊,頗有姿色,巧值元
昂外出,由李氏出迓車駕,洋入室後,便將李氏擁住,李氏憚他淫威,無法擺脫,勉承主
歡。嗣是洋屢次往幸,並欲納為昭儀,恐昂不肯捨,先召昂入便殿,使他匍伏,自引弓射昂
百余箭,凝血滿地,乃使舁歸家中,即夕畢命。洋反自往吊喪,就喪次逼擁昂妻,與他續
歡。一面命從官脫衣助襚,號為信物。李後終日哭泣,不願進食,但乞讓位與姊。婁太后俟
洋入宮,面加訓導,方不納昂妻為昭儀。
    洋又作大鑊長鋸剉碓等類,陳列殿庭,每醉輒殺人為戲,刲解屠炙,成為常事。左丞盧
斐、李庶,及都督韓哲,俱無罪遭戮,惟宰相楊愔,始終倚任,但亦視若奴隸,使進廁籌,
或用鞭笞愔背,流血盈袍。有時令愔露腹,欲執小刀劙皮,還是崔季舒托為誹言,從旁笑語
道:「老小公子惡戲。」因把刀掣去,才免剺腹。愔因洋嗜殺人,嘗簡鄴下死囚,置諸仗
內,號為供御囚,三月不殺,方才赦宥。開府參軍裴謁之,上書極諫,洋語愔道:「謁之愚
人,怎敢如此!」愔答道:「彼欲陛下加刑,使得傳名後世。」譎諫語。洋笑道:「我不殺
他,怎得成名!」正要你說此言。一日,泣語群臣道:「黑獺不受我命,奈何!」都督劉桃
枝道:「臣願得三千壯士,西入關中,牽縶以來。」洋聞言大喜,賜帛千疋。侍臣趙道德進
言道:「東西兩國,勢均力敵,我可擒彼,彼亦可擒我;桃枝妄言應誅,陛下奈何濫賞!」
洋幡然道:「道德言是!」乃收回桃枝賜絹,轉賞道德。會洋使道德從游,至漳水旁,欲躍
馬馳下峻岸,道德攬轡勸阻,洋恨他逆旨,擬拔刀刺道德,道德從容道:「臣死不恨,當至
地下啟奏先帝,謂此兒淫兇顛狂,不可教訓!」
    滑稽得妙。洋亦為默然,回馬徑歸。
    典御丞李集面諫,比洋為桀、紂,洋當即怒起,令縛置水中,好多時才命引出。復問
道:「我究竟與桀、紂相同否?」集正色道:「恐尚不及桀、紂!」卻是真話。洋又令入
水,三沉三問,集對答如初。洋大笑道:「天下有如此癡人,方知龍逢、比干,未是俊
物!」乃揮集使去。嗣復被引入見,又欲進言,洋窺知集意,竟令左右驅出腰斬,一道忠
魂,趨入地府,往尋那龍逢、比干,證引同調去了。小子有詩歎道:

    為臣原貴格君非,君太狂昏耍見幾;
    強諫徒然罹一死,何如先事學鴻飛!
    洋淫惡未悛,還虧楊愔主持政務,百度修飭,才得粗安。那西魏及南朝,篡弒相尋,真
是泥泯棼棼,不可紀極了。看官欲知詳情,待小子逐節敘明。
    -------------------------------
    陳霸先戰敗齊兵,為後來篡梁預兆。齊、魏為南朝勁敵,齊或勝梁,霸先猶有懼心,乃
全軍覆沒,令霸先得以逞志,其不肯受制於蕭家小兒,已可知矣。然齊主高洋,方淫昏失
德,所任將帥,如蕭軌等類皆庸闇,亦安能制勝疆場耶!齊兵敗覆,高洋乃不遑報怨,但沉
湎酒色,興役土木,任意淫烝,逞情殺戮,儗以桀、紂,誠有過之無不及者。李集雖忠,徒
死無益,本回結束一詩,最得李集定評。「事君數,斯疏矣,」況其為暴君乎!古訓之不可
不遵也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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