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帝國

「稟報太后:綱成君請見。」

「教他到這廂來了。」華陽後思緒扯斷驀然醒悟過來。

蔡澤被侍女曲曲折折地領進了大池邊那片胡楊林。秋陽透過樹葉撒滿了古樸的茅亭,一個高挑嫵媚的背影沐浴著一片金紅立在亭下,絢爛得耀人眼目!倏忽之間蔡澤有些後悔,竟愣怔著不知該不該向前走了。

「曉得是綱成君了。」亭下曼妙的楚音飄了過來。

「老臣蔡澤,見過太后!」

「進山喊林麼?儂叫得好響。」絢爛金紅的背影轉過身來咯咯笑了。

「老臣有事稟報,敢請太后移步政事房!」

「喲!儂不會小聲說話麼?」見蔡澤一頭汗水滿面通紅,華陽後笑不可遏,「與丞相說話便得到政事房,是禮還是法?老夫子林下不會說話了?」

「老臣……」

「行了行了,進來坐了,亭下與政事房一樣了。」華陽後笑吟吟將蔡澤讓進茅亭,轉身一拍掌,「上茶,震澤新綠了。」隱隱地聽得一聲答應,片刻間便有一名侍女飄進亭來在靠柱石案上支好茶爐,一片木炭火特有的輕煙便淡淡地飄了起來。

「老臣不善飲,白水即可。」

「喲!儂是茶癡誰不曉得了?我的震澤茶不好麼?」

「老老臣是想說……」咫尺之內裙裾飄飄異香瀰漫,蔡澤皺著眉頭大是侷促,分明站在石墩旁卻硬是坐不下去。華陽後驀然醒悟,退後兩步逕自坐在了大石案對面的另一方石墩上笑道:「儂入座慢慢說了,何事?」

「老臣兩事。」蔡澤坐進石案前,稍顯從容地一拱手道,「其一,先王國葬已罷,太后對新君親政之事將如何處置?其二,比照先例,先王遺孀當由新君尊奉名號,目下太后沿襲王后之號,尚未有太后名號,不知太后做何想法?如此兩事,老臣欲先聽太后之意。」

「儂是奉命而來了?」華陽後冷冷一笑。

「非也。老臣自主請見太后。」

「曉得了,儂是關照本後了。」華陽後的微笑中不無揶揄。

「不敢。」蔡澤侃侃說出了自己早已經揣摩好的腹稿,「老臣暫署相權,身處國事中樞而承上啟下,若不明太后權力,便無以處置太后書令;若不明太后名號,所行官文涉及太后便難以措辭。念及先王與太后對老臣素有信託情誼,故而自行請見,此中苦心尚望太后明察。」

華陽後眼波流動閃爍,倏忽一臉憂戚關切:「毋曉得儂說的暫署相權何意了?先王顧命之時,本後與新君還有太子傅都聽得清楚,如何便是暫署了?」

「敢問太后,先王顧命時如何說法?」蔡澤精神驟然一振。

「是說,綱成君做丞相,秦國無憂也。」華陽後一字一頓,說得很是認真。

「史官可有錄寫?」

「儂不曉得了?痛不欲生之時,我顧得關照左右麼麼?」

良久默然,蔡澤粗重地一聲歎息:「如此說來,此事便是疑案也!」

「疑個甚了?我分明聽見了子楚呂不韋便聽不見麼?都聽見了史官寫不寫何用了!」華陽後憤激地嚷嚷幾句又突然一轉話頭,「我那兩事該如何處置?儂只謀劃個法子了。」

蔡澤正要說話,一個侍女卻從亭外匆匆進來在華陽後耳邊低語了兩句,華陽後笑著說聲他也來得真巧,便站起來對蔡澤嫣然一笑,綱成君且先回去,有事她便來見儂了。蔡澤一時大覺尷尬,站起身一拱手便走。那名侍女卻攔住他一笑,綱成君請隨我來,便將他從茅亭後的另一條林間小道領了出去。

嬴異人來見華陽後,實在有些不不得已。

自從呂不韋那次「心說」之後,嬴異人倒是當真做起了「心齋」。秘密入宮的蒙武親率二十名鐵鷹劍士晝夜守護,蔡澤一班老臣全力以赴處置國喪,老桓礫與給事中當著宮廷事務,守喪的嬴異人倒當真清淨了好幾個月。深居簡出,他便屏息心神深自吐納,平心靜氣地仔細琢磨那些不堪回首的往昔歲月,即便是獨守父王靈柩之前,也沒有停止過「心齋」漫遊。疲憊臥榻之時,飲下一盅老太醫配置的安神湯,便渾然忘我地睡去了。幾個月下來,原先那種莫名其妙的焦躁心悸與時不時突然襲來的莫名恐懼竟漸漸消失了,無休止的噩夢也沒有了。及至秋天父王安葬,嬴異人的神色已經大為恢復,面色紅潤步履穩健談吐清晰,與那個恍惚終日一驚一乍的嬴異人實在不可同日而語了。依著古老的服喪傳統,孝子服喪期間是要憔悴失形才能顯示哀思孝道的,若有孝子服喪而容光煥發,便是大大地不可思議了;對於君王之身,則幾乎必然要引起朝野非議,便是公然質詢王者德行也未可知。然則,嬴柱的不可思議的恢復卻截然相反,非但沒有引起朝野非議,反倒使朝野泛起一片慶幸賀聲。
秦國再也不能弱君當政了!老秦人竟是異口同聲。

當嬴異人很為自己的容光煥發慚愧的時候,各郡縣官署與大族村社的賀王康復書卻紛紛飛到了案頭,為太醫令請功的呼聲更是不絕於耳。嬴異人忐忑不安地請教呂不韋該當如何處置,呂不韋淡淡笑道:「執公器者無私身,王者強弱繫於天下,故天下人賀之。我王只須貴公去私力行正道,蕩蕩然定國理政,何慮之有也?」

然則一旦直面國事,當真是談何容易!

嬴異人仔細閱讀了老長史桓礫專門為他梳理的《國事要目》,這才驚訝地發現,自長平大戰後秦國累積的待決難題當真是一團亂麻!大父昭襄王的晚年暮政原則是萬事一拖,除了後繼立嫡與當下急務,幾乎一切國事都留給了後人,老長史理出來的批有「待後緩處」四字的各種上書竟有四百六十三件之多!父王當政一年,可能是自知不久人世,竟然也是傚法大父,批下了一百三十四件「待後緩處」的上書!這將近六百件的官文涉及了秦國朝野大大小小不知多少人多少事,饑荒賑災、溝洫水利、官市賦稅、郡縣分界、朝局人事、王族事務、獄訟曲直、邦交疑難、戰功遺賞、流民遷徙等等等等,看得嬴異人頭昏眼花心驚肉跳!

「國事之難,竟至於此也!」拍案之下,嬴異人的心又亂了。

便在此時,老長史桓礫默默捧來了一隻銅匣。嬴異人終於不耐了:「你便拿來再多,我看了又有甚用!」桓礫卻一拱手道:「此乃先王密詔。先王薨前一月留給老臣,叮囑非到新君理政之時,不能出也。」嬴異人驚訝了,撫摩著銅匣仔細打開,三層隔板之下的一卷羊皮紙展開在案頭,竟然只有寥寥數語:

國有積難,非強臣當政不足以理之。汝非雄主,領政之臣須與上將軍

同心方能聚合國力,補君之弱。蒙氏有公心,人事之要,可問蒙驁。

驀然,嬴異人眼前現出父王在自己認祖歸宗後的那次長談,一時竟是淚眼朦朧。知子莫若父,誠所謂也!父親自知不是雄主,也深知兒子不是雄主,那次已經推心置腹地說了,日後要做好兩件大事:一是要尋覓強臣輔佐,一是要留下一個堪為雄主的嫡子。「君弱三代,秦國便要衰微了!」父親的那句話對他的震撼是無法說得清楚的,然則冥冥之中有天意,兒子的事他能做得主麼?倒是目下的強臣領政最要緊,否則連個守成之君也做不好了。

依著嬴異人,這個領政丞相自然該是呂不韋。他信服呂不韋的德行才幹,更敬佩呂不韋的韌性與勇氣,可是,他只是一個漂泊歸來的無根之君,他沒有逕自封任領國丞相的那種威權。蒙氏一族能支持呂不韋麼?太后能支持呂不韋麼?老蔡澤能認同呂不韋麼?蒙氏是舉足輕重的大軍將領勢力,太后是宮廷連帶王族外戚勢力,老蔡澤是朝臣與郡縣官吏勢力,那一方面掣肘都是要命的。呂不韋一介商旅孤身入秦,能有甚根基?說起來可能還不如自己,縱是憑著才幹功勞有了一些人望,可要執掌這開府丞相的大權,些許人望算得了甚?除了他與呂不韋的相互支撐,兩人幾乎都沒有與之呼應的勢力,當真奈何?

反覆思忖,嬴異人還是決意先來見太后。只要太后認可呂不韋,蒙驁縱有阻力也容易周旋一些。在嬴異人看來,父王與太后在當初立嫡時都對呂不韋很是激賞,直到呂不韋做了太子傅,父王太后還是十分倚重呂不韋,至少嬴異人從來沒有從太后這裡聽到過對呂不韋的任何微詞。惟其如此,嬴異人決意拋開對這個糾纏著要將生母治罪的太后的私怨,來了卻這樁最大的朝局人事,先將國政推動起來再說。嬴異人自信對女子頗有洞察,如華陽後這般柔媚女子,只要有得些許讓步與場面禮儀的親情尊奉,該當不會有甚差池。強悍精明通曉政事如大母宣太后者,天下能有幾人?

「喲!毋曉得子楚會來看我,坐了。」華陽後站在亭廊下淡淡地笑著。

「子楚拜見母親……」嬴異人哽咽著拜倒在了滿地黃葉之上。

華陽後拭著淚水一副不忍卒睹的悲傷:「快莫多禮了,曾幾何時,天曉得竟成孤兒寡母了……來,這廂坐了說話。」

亭下坐定,嬴異人拱手痛心道:「章台還都之後,子楚守喪,心神迷亂,未能在母親膝下多行孝道,今日特來請罪。」華陽後眼波流轉不禁噗地笑道:「曉得了曉得了,子楚還當真了?有事直說了。」嬴異人頗是尷尬,卻也紅著臉道:「無甚大事。只是幾位老臣動議立冬之日大行朝會,不知母親意下如何?」華陽後道:「只曉得歷來朝會都在開春,今次卻要在立冬,不覺怪誕了?」嬴異人歉然一笑道:「老臣之心,無非急於立新而已,大約沒有慮及時節是否適當?」華陽後道:「急匆匆朝會,毋曉得何事等不得了?」嬴異人道:「素來新朝會,都是以拜相為大。子楚之見,大約也脫不得這老法程。」華陽後驚訝道:「喲!儂毋曉得父王顧命當晚儂說得,蔡澤做丞相了?」嬴異人笑道:「子楚還說了呂不韋共領相職。母后明察:當時乃國喪期權宜之計,依著法度,丞相只能一個了。」華陽後笑道:「喲!毋曉得丞相只能一個了。儂只說,一個是誰個了?」嬴異人一拱手道:「子楚敢請母親示下。」

「要我說麼,王無戲言,原本說誰便是誰了!」

「那,那次說了兩人。」

「一個首相,一個假相。孰前孰後都記不得了?」
 

「母后之意,蔡澤為開府丞相?」

「君命既出,好朝令夕改了?」

嬴異人頓時默然。他已經清楚地明白,這個太后是認準要蔡澤做丞相了。既然如此,目下也只能不置可否,回頭揣摩一番再做計較了。華陽後見嬴異人默然不言,便淡淡一笑道:「還有麼?只一件事了?」嬴異人道:「再有,大約就是定母后尊號了。」

「喲!儂盤算如何處置母后了?」

「敢請母后示下。」嬴異人硬生生憋住了他原本打算做出的退讓:只要華陽後贊同呂不韋做丞相,他便許太后「並國」臨朝,至少頂半個宣太后。如今這位太后硬是揣著明白做糊塗,竟以維護君命為由頭與自己為難,自然要給她個軟釘子,看她如何開價了。

「還要說了!」華陽後咯咯一笑,「毋曉得先王顧命,拉著誰三人手了?」

「父王要母后與呂不韋同心襄助子楚,子楚心感父王……」

華陽後一雙柔媚的大眼驀然冷冰冰盯住了嬴異人,一陣默然,長袖一甩冷笑著逕自出了茅亭。嬴異人對著華陽後背影深深一躬:「秋日轉涼,母后善自珍重,子楚告退。」

出得胡楊林在太后寢宮區漫步良久,嬴異人終是無可奈何地長歎了一聲。

咸陽王城很大,總格局是六個區域:中央大殿與殿前廣場為朝會區,其後正北靠近北阪的松林地帶為太廟區,西部為王室官署區,東部為國君理政區,此三區之後的西北地帶是王室作坊與倉儲區,東北地帶有一大片佔地三百餘畝的園林為寢宮區,朝野俗稱後宮。這後宮又分為兩大區域:西部為現世國君與王后以及各等級王妃的寢宮區,東部為太后寢宮區。前者小,後者大。期間原由在於:戰國之世的國君的全部后妃至多二十餘人,連帶侍女內侍,總數也只在兩三百人;而太后寢宮區卻是積世而居,人數便遠遠超過了王后寢宮區,佔地自然就大了。也就是說,依著王室法度,太后寢宮區並非一個正位太后(先王正妻)的專有居住區,而是所有已逝國君的所有后妃的居住區。嬴柱為國君,華陽後自然便是王后寢宮的主人。嬴異人做了國君,華陽後成了太后,自然便搬進了太后寢宮區。王者多有不測風雲,盛年驟然去世者比比皆是。然國君去世,大多數后妃卻都正在盛年,自然便都要搬入太后寢宮區居住。如此累積,這太后寢宮區便要容納所有沒有隨著先王過世的后妃,其龐大與複雜便也遠遠超過了王后寢宮區。

來見華陽後之前,嬴異人特意召來掌管宮廷的老給事中,要他在太后寢宮區遴選一座最是幽靜的居處。誰知老給事中皺著一雙白眉直搖頭,君上有所不知,太后寢宮最是龐雜,難矣哉!嬴異人很是不耐,偌大寢宮三百餘畝園林,連一處幽靜居所也沒有麼?甚個事體!連連苦笑的老給事中抱來了一箱簡冊,一卷卷翻開說叨了半個時辰,聽得嬴異人直是目瞪口呆了。老給事中說,太后寢宮共住先君后妃五十三人,最年長者是秦惠王當年一個十六歲的少使,至今年已八十餘歲;秦武王妃子尚有六人,均已是耄耋之年;昭襄王遺孀最多,二十三人,除了沒有「後」,其餘爵妃都有;孝文王嬴柱遺孀雖少,卻是后妃齊全,整整二十六人;依著王室法度,先王遺孀一律加爵兩級孝敬尊奉,如此便幾乎是人人一座獨立庭院;全部太后寢宮的庭院只有四十二處,外加三片侍女內侍大庭院,幽靜寬敞所在早已被佔,卻到何處去擠騰得出一座?

嬴異人終是半信半疑,藉著進太后寢宮之機索性親自查看一番,若能給喜好幽靜的生母選擇一處可心庭院,一片孝心也有個著落處了。然則轉悠一個時辰,走遍了這片庭院層迭相連的園林,他最終還是失望了。整個太后寢宮除了這片胡楊林與一片大池,實在是找不出空閒之地了。盡孝難矣!莫非清心一世的可憐生母當真沒有登堂入室進太后寢宮的命麼……

「君上,長史大人請速回東殿!」

方出胡楊林道口,隱身隨行的鐵鷹劍士驟然從一棵大樹上飄了下來急促稟報。嬴異人本欲出王城到呂不韋府上商議今日之事,一聽老長史傳言卻立即登車回了王城前區。等候在東偏殿書房的老桓礫見嬴異人進來,立即打開了王案上的銅匣:「稟報君上:上將軍蒙驁緊急上書。」嬴異人心下頓時一緊,老蒙驁要做甚?不及入座便從銅匣中拿出一卷竹簡嘩啦展開,瞄得幾行,心頭便噗噗大跳起來!

老臣蒙驁頓首:秦國政事荒疏久矣!流弊叢生,吏治鬆弛,朝野散漫,

奮發惕厲之心已流於無形也!昭襄王著意守成,先王未及著力,新君即位,

任重而道遠。當此之時,整飭朝局刷新吏治理順政事為當務之急,否則東

出中原將遙遙無期矣!惟其如此,老臣請以呂不韋為開府丞相,總領國事,

力行新政。老臣遍觀國中大臣,德才兼備而能總攬全局者,非呂不韋莫屬

也!老臣之心,惟王明察,當於朝會立決之,跌宕蹉跎,大道之忌也!上

將軍蒙驁秦王元年秋。

「上書報太后了麼?」愣怔之間嬴異人驀然問了一句。

「太后攝政未成定制,是故未曾報太后宮。」

「備車。上將軍府。」

「君上要見上將軍,宣召入宮較比妥當。」

嬴異人搖搖手,回身從案下拿出一件物事塞進腰間皮袋回身便走。

突然造訪的新君顯然使上將軍府大感意外,閤府上下莫不腳步匆匆神色惴惴。老太子先王嬴柱當年是府上常客,一應僕從無不識得。這新君少時也在府上修學五六年,然則從趙國歸來便從來沒有再來過,一朝為君,豈能與少時小公子等閒視之?更要緊的是,以上將軍與先王的篤厚之交,先王彌留時竟然未召上將軍顧命,此中玄機誰能說得清楚?新君突然駕臨是禍是福誰又能說得清楚?

嬴異人制止了要去通報的家老,一邊打量著尚有朦朧記憶的路逕庭院池水林木,一邊咀嚼著那些遙遠的往事。令他驚訝的是,這座與武安君白起府邸同樣厚重古樸而又宏闊簡約的府邸,除了磚石屋瓦在歲月風雨中已經變黑,當年與他等高的小胡楊樹已經長成了金燦燦的參天巨木,覆蓋一片大池的綠蓬蓬荷葉也做了的片片殘荷外,幾乎沒有絲毫變化!過了這片胡楊林,便是當年與蒙武同窗共讀的小庭院了。晨功午課暮秦箏,他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竟都點點滴滴地刻在了這片庭院,灑在了這片胡楊林,以致三十多年的王子生涯中,只有這寄身籬下的上將軍府對他處處透著親切,透著溫暖。不知不覺地,嬴異人癡癡地走進了暮色中金紅的胡楊林,耳畔瀰漫著叮咚箏聲,當年那稚嫩滾燙的歌聲竟是那般真切,蕭蕭雁羽,訴我衷腸,子兮子兮,道阻且長!呵,胡楊林,異人回來也……

「老臣蒙驁,參見君上!」

嬴異人驀然轉身,暮色之中淚眼朦朧,蒙驁一時竟驚訝得無以應對了。

「老將軍,異人本該早來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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