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共和談演義(第三部)   第二十回
勤政殿雙方議和平 傅厚崗一家起紛爭


  卻說4月15日晚9時,雙方仍在原地舉行第二次會議。
  會議一開始,周恩來先把定稿的修改之點,也就是接受南京方面代表團所提修
正之點,作了說明。他著重指出,在定稿所作修改中,最重要的是中國人民革命軍
事委員會的權力問題。他說:「文白先生和其他代表都希望能有變動。經過我們的
考慮,覺得為使和平事業能實現,我們願意讓步。在聯合政府成立之前,雙方成立
的機構,還是用一種合作的辦法,南京國民政府暫時行使職權,一直到自己宣告結
束之時,也就是聯合政府成立以後,同時與人民革命軍事委員會合作協商,以解決
過渡時期一切問題。在軍事方面,成立整編委員會,依照定案上所規定情形辦理,
上面不再冠以人民革命軍事委員會統率和指揮字樣。軍事整編委員會雙方合作,政
權方面則互相協商解決。這是我們一個重大讓步。」
  接著,周恩來又說明曾經討論而不能接受的兩處,那就是關於軍隊改編程序和
人民解放軍開往江南接收一部分地方政權之事。他說:「以上兩點我們決不能讓步,
若讓步就失掉了毛澤東主席所提八項條款的基本精神。」
  在作了這些說明後,周恩來提出:「這個《國內和平協定》,當然是中共代表
團最後的定案,現在提交南京國民政府代表團。我們認為,一個問題一定要有一個
結束。如果我們沒有最後的定稿,就使南京代表團無以說服南京當局;沒有這個最
後的定稿,就不能使它考慮同意與不同意的問題。我們提的最後方案,南京代表團
乃至南京當局都有它的自由,就是同意或者不同意。我們期待南京代表團同意這個
協定,接受這個協定,簽字在協定上,使全國人民所熱望的所關切的偉大和平事業,
能在我們雙方代表團合作如同一家人的精神上搞好。昨天文自先生已說過,要把我
們提出的最後稿子帶回南京,說服南京當局。但願能如此,不然我們解放軍就會向
前推進,因為他們正在等待著向江南推進的命令。人民解放軍沒有宣佈過停戰。南
京政府曾經要求停戰議和,我們沒有同意。我們只同意這個協定簽訂之後永無內戰。
為了使談判更順利,所以我們願在談判進行期間,命令人民解放軍暫時不渡江。但
是我們不能無限制地受到約束,所以我們今天正式地告訴文白先生,請南京代表團
回去南京的先生轉告李德鄰先生和何敬之先生,我們只能約束到本月20日為止。到
那時還不能獲得協定簽字,那我們就只有渡江,不能再拖延到20日以後了。」
  說到最後,周恩來提高聲調強調說:「再說一遍,我們歡迎李德鄰先生、何敬
之先生、於右任先生、居覺生先生、童冠賢先生能到北平來參加簽字儀式。但無論
簽訂或不簽訂,到本月20日為止,人民解放軍百萬大軍立即渡江!」
  周恩來的宣佈,猶如晴空一聲霹雷,使南京政府的代表們感到十分震驚。但是
情緒又很快安定下來,意識到這是水到渠成、瓜熟蒂落的事情,原無足怪,心情馬
上轉變為一喜一懼。喜的是中國問題將由此得到解決,中國人民幾十年來的沉重災
難將由此得到解脫;懼的是個人今後怎麼辦,命運難以捉摸。
  接著,張治中首席代表發言。他談的不是《國內和平協定》的意見,而是抒發
自己的思想感受:
  「國共兩黨的鬥爭,到今天可告結束了。誰勝誰敗,誰得誰失,誰是誰非,當
然有事實作證明,將來也有歷史作評判。
  「孫中山先生去世24年了,我們還沒有把中國變成自由、平等、獨立的國家,
我們的同胞,在國外受人家的鄙視、輕視,我們實在感到慚愧和恥辱!
  「近幾年,國民黨以國內第一大黨的地位,對待中共實在太狹隘了,胸襟和態
度都狹隘,應該首先做一個自我反省,認識錯誤,感到慚愧,轉變過來。
  「今後世界的前途,我們對繼往開來的歷史責任,實在遠大得很,我們應該適
應時代,創造時代,使中華民族永遠自由獨立於世界之上。
  「祝願兩黨過去的一切芥蒂,一切誤會,一切思怨,永遠結束,過去的一切讓
它過去,我們極願把眼光放遠些,胸襟放寬些,來迎接這個時代,共同擔當偉大的
新的歷史任命。」
  這些話,是說給周恩來及中共代表聽的,也是說給國民黨代表聽的,更是說繪
他自己聽的。
  周恩來不無贊賞地靜心聽著。
  最後,張治中又說:「中國有一句古話,也許恩來先生會覺得有封建意昧,就
是『兄友弟恭』,我覺得其中有真理存焉。打個比方,國共兩黨之爭好比兄弟之爭,
同是中國人,同是一個民族,今天誰吃了虧,誰討了便宜,不必太認真。大哥管家
管不好,讓弟弟管,沒有關係,便宜不出外。做大哥的不但對於弟弟的能幹,能擔
當重大責任,表示敬重、高興,而且要格外幫助他,使他做好。這不但站在兄弟的
立場應該如此,就是基於人類之愛、同志之愛、同胞之愛、民族之愛,也應該如此。
我們同一民族裡。兄弟手足裡,出來很好的兄弟,有能耐、有魄力把家當好,使全
國人民得到解放,使國家得到獨立自由,使人家看得起我們,這是一家子的光榮,
也是做哥哥的光榮。」
  對於張治中的這段話,周恩來不以為然,馬上加以糾正道:「剛才文白先生對
於兄弟的比方,如果是指兩個代表團的立場,那麼我們都是為和平而努力的,我們
狠願意接受。過去大家雖有不對,今後仍可一道合作。但如果是指過去20多年來國
民黨壓迫中共及人民的歷史,尤其是拿這兩年又九個月的蔣介石朝廷、蔣宋孔陳四
大家族和一切死硬派來說,這就不是兄弟之爭,而是革命與反革命之爭。當年孫中
山先生對清朝那拉氏的鬥爭,對袁世凱的討伐,對曹、吳的聲討,就不是兄弟之爭,
而是革命與反革命之爭,如果說是兄弟之爭,孫中山先生是不會同意的。對於這一
點,中國共產黨不能不表示它的嚴肅性。」
  會議在10時20分結束。
  張治中後來在回憶錄中寫道:「回到住處後,經過代表團鄭重的研究,認為這
個定稿已經接受了我們所提修正意見40余處的過半數,特別是關於戰爭罪犯一項刪
去『首要次要』宇樣,原來把南京政府和所屬部隊置於人民革命軍事委員會指揮統
轄之下一旬也改換了,所以代表團一致的意見,認為儘管條件過高些,如果能了然
於『敗戰求和』、『天下為公』的道理,不圍於一派一系的私利,以國家元氣、人
民生命財產為重,那麼,就只有毅然接受;以誠心承認錯誤,以勇氣接受失敗,則
對國家、對人民、對國民黨保全者實多,總比頑固到底、失敗到底的好。大家表示
只有接受這個《國內和平協定》為是。並決定在16日派黃紹閎代表和屈武顧問帶了
文件回南京去,勸告李、何接受。」

  4月16日這天清早,黃紹閎和屈武分別乘車來到西苑機場。他倆昨天深夜被南京
政府代表團推舉,攜帶中共的和平條款,飛回南京去請示。推舉他的原因,自然是
認為黃紹閎曾是桂系三巨頭之一,希望他說得動李宗仁、自崇禧接受條款。推舉屈
武,是因為屈武是國民黨元老於右任的女婿,便於在南京做說服工作。
  黃紹閎沒有想到,周恩來一大早就趕來機場為他和屈武送行。與周恩來同來的,
還有中共的和談代表林伯渠、林彪、葉劍英、李維漢等人。張治中、邵力子、章士
釗、劉斐、李蒸等南京方面的代表也都聚集在機場。大家都說著祝願的話,祈願和
平早日實現,使機場上的氣氛顯得十分熱烈,與半個月前南京代表團抵達這個機場
時受到的低規格冷清接待形成了鮮明的對照。黃紹閎還在人群中認出了白崇禧的外
甥海競強。海競強是桂系精銳部隊第46軍第188師師長,在山東萊蕪戰役中被解放軍
活捉,這次被中共寬大釋放,今早周恩來讓其隨黃紹閎同機返回。顯然,這是中共
對桂系表示友好的一種方式。
  這次黃紹閎到北平時間不長,卻感觸良深,終生難忘。本來他見到南京和平空
氣冷淡,想置身事外而於2月底飛到香港道逐暫住。但李宗仁屢發電報催他回南京作
和談代表北上,面子上難以推卻,只好於3月29日才趕回南京,4月1日就匆匆隨代表
團到北平來了。其實他對和談並沒有多少信心,因為他早就看透蔣介石想利用李宗
仁出面進行和談來喘一口氣,哪裡會同意中共的八項條件呢?他剛到北平就病了,
心髒間歇性舊疾復發,被從六國飯店送進北京醫院。他在北平期間,有兩件事對他
觸動最深,一件是傅作義的談話,一件是毛澤東的接見。傅作義是在家裡請他吃飯
的,兩人是舊相知,無話不談,聽了介紹北平和平改編的經過,他對於傅先生為了
減輕人民痛苦、保存千年古都的所作所為,深為敬佩,認為這是對國家對民族所作
的重大貢獻。他亦最是難忘毛澤東的香山接見。毛澤東的偉人風範,那艱苦樸素的
作風、博古通今的學識、談笑風生的氣度。使他受益匪淺,感溉萬端。毛澤東風聞
他擅詩詞,更使他感到吃驚。
  那天他見過毛澤東回來,佐在北京醫院的病房裡,興致很高,激情難抑,遂填
了兩首《好事近》,題名《感時》:

                其 一
  翹首睇長天,人定淡煙籠碧。待晚一弦新月,欲問幾時圓得?
  昨宵小睡夢江南,野火燒寒食。願得一帆風送,報燕雲消息。

                其 二
  北國正花開,已是江南花落。剩有牆邊紅杏,客裡漫愁寂寞。
  此時為著這冤家,誤了尋春約。但祝東君仔細,莫任多漂泊。
  他借寫景以抒情,欲問新月幾時圓得,分明表達了對和談早日成功的向往和祈
盼。
  劉斐看了,贊不絕口,連說:「絕妙好詞!絕妙好詞!」
  黃紹閎對這次和談的進展是滿意的。《國內和平協定》這八條二十四款,雖由
中共代表團提出,但也采納了南京代表團不少意見,作了重要的修改和補充,中共
堅持其所必須堅持的,忍讓其所可以忍讓的,其態度無可厚非,其誠意無可懷疑。
在戰敗求和的形勢下能夠得到這樣一份條款,已經很不容易了。
  昨夜兩點左右,周恩來得知黃紹閎被推舉回南京請示,立刻在六國飯店裡單獨
會見了他。
  一見面,周恩來關心地問:「季寬先生,你的心髒病好些了嗎?」
  黃紹閎說:「大約今晚有些激動,心髒間歇得更加厲害了。不過我明天還是要
銜命前去的。」
  「你辛苦了!明天還要帶病乘飛機。為了保險起見,我準備囑咐北京醫院派一個
大夫陪同你前往。」
  「周先生想得太周到了,謝謝,太謝謝了!」
  「你肩上的擔子不輕喲!我們等你回來。我告訴你,即將成立的中央人民政府,
已經選定在中南海這個地方辦公。這幾天,我們在裡面的勤政殿商議了和平協定。
我希望協定簽訂後,國共兩黨的領導人今後還將長期在勤政殿一起共商國是,去建
設一個人民自己的強大的新中國。你把這個意思,再次轉達給李德鄰先生。希望他
能飛到北平來簽字。」
  「照我看,協定簽不簽得成,至多是五十對五十的希望,或者還要少一些。我
總努力去進行就是了。」
  周恩來點點頭,然後說:「剛才我跟毛主席通了電話,他祝你和屈武先生一路
平安。毛主席說跟你相約過,等簽訂了協定你們要填詞唱和吶。」
  黃紹閎有點激動:「周先生,不管協定簽不簽得成,我都要回來的。」
  周恩來最後說:「為了表示我們對和談的誠意和對桂系的希望,我們釋放了白
先生的外甥海竟強師長,你明天帶他一起回南京吧。」
  黃紹閎辭別了周恩來,離開六國飯店回到北京醫院,已經三點多鐘了。幾個小
時後,便是16日早晨,當他和北京醫院派出的趙大夫坐汽車到西苑機場時,沒想到
又見到了前來送行的周恩來……
  當天中午時分,飛機飛抵南京。黃紹閎和屈武一同到傅厚崗李宗仁官邸住下,
趙大夫住到了首都飯店。
  4點多鐘,李宗仁就在公館召開了一個小型會議,只有李宗仁、白崇禧、何應欽、
黃旭初、黃紹閎、屈武六人參加。黃紹閎掃了一眼與會幾個人的神態,知道都希望
他攜回適合於他們口味的和平條款。他從皮包裡取出那份文件,說:「中共首席代
表周恩來再三說明,這個《國內和平協定》是不可變動的最後稿,簽字時期是4月20
日,如政府同意就簽字,否則他們馬上就渡江。協定簽字後,中共將選定長江上下
游10個縣由解放軍和平渡江,接收江南地區。如政府同意於4月20日前簽字,中共方
面希望李德鄰先生、何敬之先生、於右任先生、居覺生先生、童冠賢先生同來北平
參加簽字儀式。文白先生委派我和屈先生將這份最後定案帶回南京來請示,他和諸
位代表希望協定早日簽訂。」
  他簡要報告了和談經過,隨即將《國內和平協定》交給李、何、白等人傳閱。
這幾個人聽了他的介紹,急促地看了文件,個個面面相覷,不發一言,空氣極為沉
悶。
  白崇禧忍不住了,首先怒氣沖沖地指著黃紹閎說:「虧難你呀,像這樣的文件
也帶得回來!這樣苛刻的條款我們能接受嗎?!」
  何應欽冷冷地說:「甚於敵國受降喲!這麼重大的問題,怎好草率決定,好好
研究討論一下再說吧。」
  李宗仁緩緩地離開座位,沉重地搖頭歎息,卻又未置一詞。黃旭初也始終沒有
發言。會議不歡而散。
  第二天,李宗仁派張群飛赴溪口,將《國內和平協定》交給蔣介石過目。
  蔣介石不看猶可,剛一看完,頓時勃然大怒,七竅生煙,拍桌罵道:「文白無
能,喪權辱國!」
  蔣經國拿過來一看,也臉色大變,神情沮喪地說:「怎麼到了這種地步?」
  蔣介石狠狠地揚起手,又狠狠地劈落下去,吩咐俞濟時:「快發電給廣州的中
常會和中央政治會議,絕不能接受共產黨的條件!叫中宣部程天放向報界發表聲明!」
  蔣介石又問張群:「南京是如何行動的?」
  張群說:「最後如何答覆,當然要聽總裁的。不過李代總統正召集緊急會議,
增強佈防,又調集了海軍和空軍力量。」
  蔣介石點點頭,親授機宜道:「必要時在江面上放汽油彈進行封鎖,要多出動
飛機轟炸共軍重兵陣地和他們的指揮機關。馬上給李德鄰講,要他繪北平發報,盡
量拖延簽字期限。噢,長江水勢怎樣?」
  張群說:「近日由於上游連降雨水,長江水位有所上漲。」
  蔣介石眉頭一挑:「如果能拖延到洪汛到來,對我們會更有利。」
  張群苦笑一下,沒有說話,顯然,他認為這是不可能的。
  張群、俞濟時剛轉身出去,王世和拿著一份電報跑了進來:「報告總裁,南京
來電。」
  「什麼事情?」
  「張治中和邵力子的家謄已不在南京和上海……」
  「什麼?」蔣介石臉色陰沉,呵問,「他們的家眷什麼時候離開的?快追查!」
  「來電說,去、去向不明。」
  「太麻痺了,太麻痺了!」蔣介石痛心疾首地說,「可見他們是有預謀的。屈
武回南京是不是也要把家搬走?快通知毛人風,把於右任監視起來,莫讓屈武把他
弄走。」
  「我這就通知毛人風,把於右任送到台灣去!」蔣經國說。
  蔣介石表示同意。
  再說4月17日晚上,李宗仁把早日召到南京的桂系集團的要員白崇禧、黃旭初、
李品仙、夏威、韋永成、邱昌渭、程思遠找到傅厚崗官邸來開會,聽取黃紹閎的報
告,商討對策。
  黃紹閎見是桂系自己開會,在座均是熟人,就開門見山,更敞開地說道:「這
兩天來,關於和談的輿論很多。有人認為《國內和平協定》是無條件投降的協定,
是喪權辱國的協定,這就要看我們從什麼角度來對待它。現在我們面對的形勢,既
不是民國十四年(即1925年)在廣州時國共兩黨的局面,也不是抗戰開始時國共兩黨
的局面。我們現在是敗軍求和。當前在軍事上既不能保持均勢,從而在政治上也不
可能取得絕對的平等地位。吾人迫於形勢,絕不能同蔣介石共呼吸、同命運。蔣介
石還可以退守台灣,苟延殘喘,我們形格勢禁,沒有別的道路可走,只有和局才足
以自保。我們要靠蔣介石,是靠不住的,不但是我黃紹閎有體會,在座諸位也都深
有體會吧。」
  他向周圍掃了一眼,繼續說:「我們如果及早下決心,德公出面與中共簽署和
平協定,德公可以出任中央人民政府的副主席,我們廣西的子弟兵也可以保存下來,
兩廣在兩年內不實行土改。這幾項條件,對我們還是有利的。事到如今,我們應該
面對現實,思謀自全之道了。」
  李宗仁這時說話了:「我對個人去留出處並不計較,我是力主和平而上台的,
所謀所作當是為國家為大多數人利益。如果求和不成,我將毫不猶豫地卸職歸田,
以謝國人。所以今晚開會,我們還是從國家和大局出發來商討。」
  白崇禧為和談問題前不久已和黃紹閎爭吵過,這次,早已聽得不耐煩了。他頗
帶火氣地說道:「什麼廣西部隊可以保留,什麼兩年不搞土地改革,講得好聽而已,
我們遲早是人家碟子裡的菜,只是早晚上席罷了!季寬,你們代表團北上時,明明
帶著行政院討論過的『腹案』,怎麼帶回來的是這樣的投降協定?張文白怎麼就糊
塗到這種地步?連我們的基本立場都不要了。我早就講過了,『漢曹不兩立』!」
  白崇禧說罷,怒氣沖沖地揚長而去。會議不了了之,眾人垂頭喪氣而散。
  18日晚,桂系的這些要員們仍在李宗仁宮邸繼續密商,仍是白崇禧和黃紹閎激
烈交鋒,末得出任何結果。據參加會議的程思遠回憶:「李宗仁提出應將和議協定
交由『和談指導委員會』討論。這就是說,他個人不願負拒簽和議的政治責任,把
球拋到對方的陣營裡(國民黨保守派)去。」
  黃紹閎見此情形,十分氣惱,便借口心髒病犯了,住進美國人辦的鼓樓醫院去
了。他知道,和平肯定沒有希望了。
  4月19日,行政院在國防部會議廳召開秘密會議,對和平條款作最後決定。黃紹
閎被從醫院請到會上作報告,介紹和談經過。黃到會一看,覺得會議的形式很奇怪:
會議由行政院長何應欽主持,行政院的秘書長黃少谷和幾個部長到會,吳鐵城以中
央黨部秘書長的身份從廣州飛來參加,參謀總長顧祝同和剛從太原飛逃出來的閻錫
山也被邀參加,而代總統李宗仁卻是列席旁聽。會上,對《國內和平協定》一片反
對之聲。
  黃紹閎望見李宗仁靜坐一旁,臉色尷尬,一句話也不說。他很了解李宗仁現在
的處境:要是李發言反對和平條款,等於自食其言,因為李不久前還發表過聲明,
承認中共提出的八項條件為談判基礎,然而內心又覺得那個和平條款與其代總統的
既得利益是有矛盾的。他也知道李宗仁還有更大的顧慮:如果表示贊成和談代表的
意見,勢必與黨方軍方發生沖突,只要蔣介石在溪口發一句話,李就很可能被拘禁
或被轟下台,甚至有生命危險。因而李宗仁只好呆坐一旁,默不做聲。
  最後何應欽宣佈:「這個和平條款是不能接受的,由行政院作答覆,決定明日
電告張治中要求中共延展時間,使雙方仍可就若干基本問題繼續商談。」
  黃紹閎已經知道會是這種結果,所以並不覺得意外。散會時已是12點鐘。吃過
午飯後,他和李宗仁一起回到傅厚崗公館。兩人心情都很沉重,又覺無話可說。他
感到南京是不能逗留了。他又想到明天是中共限定簽字的最後時間,張治中正在北
平焦急地等候回音,便在李公館給北平掛了一個電話。
  張治中接到電話間:「情形怎麼樣?」
  黃紹閎說:「詳細情形不便在電話裡談,行政院今天晚上或明天就會有正式答
復,到時候你就知道了。我打算今天下午就飛去香港。」
  他聽得話筒裡停了一會兒,接著就傳來張治中「啊、啊、啊」的聲音。
  他知道張治中已經從他的暗示裡明白和談決裂了。
  他去意已定,放下電話就對李宗仁說:「德公,我在這裡沒有什麼事了。上個
月你召我從香港回來當和談代表,我已經盡了自己的努力。」
  李宗仁望了他片刻,答應了。並當場把總統府參軍長劉士毅找來,得知下午送
吳鐵城的「自由」號飛機飛廣州,便讓劉士毅安排車,拉上黃紹閎直奔明故宮機場。
兩位桂系首領,握手時黯然神傷。
  黃紹閎在機場碰見前來送人的屈武,屈武很詫異,忙問:「黃先生,那事怎麼
樣了?」
  機場上人雜,黃紹閎不便多說,只說:「我要回香港去了,希望你也快些回西
北去吧,在南京久住是沒有什麼好處的。」
  經此一點,屈武恍然而悟,連聲說好。
  黃紹閎當晚飛抵廣州,第二天轉飛香港。剛剛住下,就接到消息:人民解放軍
已經全面渡江!
  正是:
    人各有志難強勉,
    識時務者為俊傑。
  要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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