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共和談演義   第四十回
國共合作曲終人散 蔣宋聯姻龍飛鳳舞


  卻說汪精衛拿到電報抄件,立即約見了外交部長陳友仁和其他幾位高級官員,
把電文交給他們傳閱。
  陳友仁驚訝地說:「這不是等於共產黨向國民黨開戰嗎?」
  在座的人紛紛指責共產國際,指責蘇聯,指責中國共產黨。
  汪精衛氣憤地說:「我看,斯大林的指示隨便實行哪一條,國民黨都得完。」
在座的人隨聲附和,都認為國共合作已經走到終點,以早日分共為好。
  6月5日,武漢國民黨中央政治會議突然宣佈解除鮑羅廷和加倫的聘約。在這次
會議上,國民黨左派們一個個神情嚴肅,目光炯炯。顯然,他們事先已知道了這—
決定。
  鮑羅廷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連問:「什麼?什麼?請汪主席再說一遍。」他臉
色漲得通紅。
  「解除聘約是中政會的決定。」汪精衛平靜地說,「過去鮑先生為中國革命彈
精竭慮,我們當然銘記於心。但現在既然政見不同,抱負殊異,只好請先生離開,
我們各奔前程。」
  鮑羅廷竭力揣測這一突變的原因,直到他知道羅易的洩密以後,才恍然大悟,
但一切都已經遲了。任何解釋都成為多余的了。潑水難收,形勢急轉直下。
  這時,北伐捷報頻頻傳來。5月30日,馮玉祥部占領鄭州。6月1日,庸生智部也
到鄭州。2日,南京方面北伐軍攻下徐州。至此,北伐軍與馮玉樣會師中原的預定目
標實現了。汪精衛為了解決面臨的嚴重的政治、經濟危機,決定和統轄豫、陝、甘三
省,虎踞中州戰略要地的馮玉祥舉行鄭州會議。
  6月8日,汪精衛、徐謙、顧孟余、鄧演達、譚延豈、孫科、王法勤、於樹德、
何鍵等人來到鄭州。9日下午,馮玉祥僧於右任由洛陽抵鄭州,車站上擠滿了歡迎他
的政府大員、軍事將領和各界。代表,興高采烈的工農群眾把他指了起來,送進轎
車。
  「那時,我們對馮玉祥的判斷比對蔣介石的失誤還大。共產國際不了解他的背
景,以為他是位農民軍領袖。」周恩來幾年後不無自嘲地說。鮑羅廷、加倫都曾直
接幫助過馮玉祥,李大釗、劉伯堅等共產黨人曾和他並肩戰鬥然而現在……
  6月10日,汪、馮兩方面要人在鄭州隴海公園舉行會議。大家享用著汪精衛專列
帶來的蘆筍罐頭、冰鎮汽水、新奇士橘汁和嘉萊巧克力,縱論天下大勢。武漢方面
與會人員一面譴責蔣介石獨斷專橫,把黨和政府置於他的軍權控制之下;一面指責
共產黨借口國共合作,搞階級鬥爭,弄得人心惶惶,秩序大亂。破壞了國民革命;
同時指責鮑羅廷,抨擊共產國際的指示。在會外談話中,更肆意發洩對共產黨的不
滿把個別事件加以誇大,聳人聽聞地加以演染。何鍵對馮玉祥說:「現在湖南的情
形真是一團糟,稍微有幾個錢的人,都無法安居了,連長、營長的父母兄弟。竟被
拘捕去當土豪劣紳懲辦。再不嚴厲制止,國民革命就完了。」馮玉祥連連點頭,聯
系到他在陝西時,農會帶領農民拒繳租稅、拘浦土豪劣紳的情況,對共產黨和工農
運動更加反感了。會議夜「分共」問題上取得了一致看法,但馮玉樣不同意「討蔣」,
而是規勸「息爭」,主張寧、漢聯合繼續北伐。會議開了兩天,馮想再討論一些問
題,但汪對馮十分戒備。急忙南返。原來有人給汪拍了電報,說馮與蔣已經勾結好
了。此次要在鄭州扣留他們。
  蔣介石更清楚這時他多麼需要馮玉樣的支持。只要把這個舉足輕重的人物拉到
手,就可以完全壓倒武漢的汪精衛。於是,蔣介石邀請馮玉樣到徐州會談。蔣介石
是個很有心計的人,當他用誰時就對誰十分謙恭。馮玉祥的專車預定6月19日抵達徐
州。這天一大早,蔣介石就率李宗仁等在徐州的將領,乘專車西上20多裡,至郝寨
車站迎候馮的到來。蔣以總司令的高位,猶如此謙下,使馮深受感動,大有相見恨
晚之情。
  6月20日至21日,蔣介石和馮玉祥在花園飯店舉行會議,胡漢民、李宗仁、蔡元
培、張靜江、白崇禧等20余人出席,由吳稚暉主待。蔣允諾從7月起每月給馮部軍餉
250萬元,並立即饋贈50萬元硬幣稿軍,還預請馮將來任軍政部長之職。馮十分感動,
他知道,現在蔣介石的勢力是最大的,他和蔣介石聯合不會吃虧。他們互相恭維,
蔣稱馮為「繪中國帶來福音的基督將軍」、「民眾救星」,並高呼「馮總司令萬歲」,
馮則稱蔣為「彼得大帝和拿破侖的化身」,表示「本人當唯蔣總司令馬首是瞻」。
會議討論了8個問題,重點是達成了聯合「清黨」和繼續北伐的協議。蔣介石提出要
馮在軍隊及其管轄範圍內清黨,馮慨然答應。
  蔣、馮合作,武漢政府更加孤立。馮玉樣返回河南後,一連幾封電報致武漢政
府,敦促汪精衛等人加速分共,並實行寧漢合作。電報如最後通牒,大有如不照辦,
即派大軍壓境之勢。
  同時,馮玉祥一回河南就下令寫標語、撒傳單罵共產黨,在他的轄區實行「清
黨」。隨即將軍隊中200名共產黨員和轄區內中共地方黨員幹部州人調至鄭州。先請
他們吃飯。然後馮講話:他說:「你們到我這裡幫了忙,你們要反蔣,我是不能幹
的,我要和蔣介石合作反張作霖。在我的軍隊裡穿二尺半的不能反蔣。你們要反蔣,
願意到哪裡就去哪裡吧!」隨後,馮玉祥送給劉伯堅1000元,科長以上每人100元。
其余每人50元,用一個悶罐子車皮把240余人拉到武勝關,讓他們下車。這些人後來
多數去武漢,少部分到西北去了。
  國共兩黨的全面破裂,已如箭在弦上,到了很快就要攤牌的最後時刻。越來越
多的共產黨人意識到這一點。努力尋找出路。毛澤東、蔡和森一再建議中共中央注
意反動軍官磨刀霍霍的嚴峻形勢,認為坐此靜待人家來處置,直無異魚游釜底,提
議「中央及軍部應檢查自己的勢力,做一軍事計劃,以備萬一」。但陳獨秀等仍不
醒悟,面對咄咄逼人的反共氣焰,依然企圖以忍氣吞聲的退讓來避免國共的決裂,
並主動下令解散了工人糾察隊,拱手交出了武裝。
  周恩來以其在黨內的重要地位,曾經嘗試過進行一次最後的努力來挽救革命—
—發動湖南農民暴動。那時,湖南農民運動在毛澤東的領導下,力量頗為強大,並
且擁有不少武裝。由共產黨人掌握的葉挺部隊、擊敗夏斗寅部後正駐軍湘鄂邊境。
而唐生智主力的三分之二還在河南,沒有來得及回師兩湖。這是一個稍縱即逝的良
機。6月17日和20日,周恩來兩次在中央常委會議上提出湖南暴動計劃的報告,並准
備親自到湖南去指揮這次暴動。但這個計劃最後遭到國際代表羅易的反對而沒有實
現,不輕易發火的周恩來氣得和他大鬧一場。
  湖南暴動計劃被取消後,陳獨秀主持下的中共中央再也拿不出什麼好的主張來,
完全處在不知所措的慌亂境地。政治局對每個問題都是動搖的、猶豫的、不一致的;
對下一步該怎麼辦也感到迷憫。在這種沉悶空氣下,人心更加渙散。
  6月30日,中共中央舉行擴大會議,通過了一個所謂「國共合作十一條政綱」,
承認國民黨「當然處於國民革命之領導地位」,共產黨員參加政府工作「並不含有
聯合政權的意義」,「為圖減少政局之糾紛」,共產黨人可以用「請假」名義退出
政府。文件還說,「工農等民眾團體均應受國民黨黨部之領導與監督」,「工農武
裝隊均應服從政府之管理與訓練」,武漢現有的武裝糾察隊「可減少或編人軍隊」,
苦苦地哀求汪精衛不要「分共」。這個綱領不僅完全放棄了共產黨在國民革命中的
獨立地位,而且自動代替帝國主義、軍閥、資本家取消了工農民眾運動的合法存在。
  然而,投降主義者的這種哀求除了捆住自己助手腳以外,並不能打動汪精衛集
團的心。6月26日,康生智公開宣佈反共,這顯然是得到汪精衛默許的。三天之後,
三十五軍軍長何鍵從河南前線開回漢口,殺氣騰騰地發出反共訓令。他說工農運動
便是「指有飯吃有衣穿的人為土豪,指有學問有道德的人為劣紳,私擅逮捕,任意
殘殺……佃戶壓迫田東,店員壓迫店主,農不耕田,工不作事商不經營,士不讀書。
提倡獸化,毀棄人倫,天昏地黑,人人自危,古來大亂。未有如此。」認為這「純
系共產黨中暴徒之策略,並非幼稚過火之錯誤」,叫喊剷除「屠殺良民的暴徒」、
「擾亂後方的暴徒」,要求汪精衛、唐生智「明令與共產黨分離」。事實上,何鍵
已經指使其部下在街頭拘捕共產黨人,並伙同武漢衛成司令李品仙派兵占領了全國
總工會等機關。
  這時。傳來了共產國際關於中國革命問題的緊急訓令,不指名地批評了陳獨秀。
隨即派來羅米納茲作為國際代表接替鮑羅廷、羅易、維經斯基的工作。7月12日,中
共中央實行改組,陳獨秀停職,成立了由張國燾、周恩來、李維漢、張太雷、李立
三5人組成的臨時中央常務委員會。經過這歐改組,主張武裝反抗國民黨屠殺政策的
力量在中央取得了領導地位,從而為後來南昌起義、秋收起義的發動和「八七」會
議的召開開闢了道路。
  次日,中共中央發表對政局宣言,指斥汪精衛等人「近日已在公開的準備政變,
以反對中國人民極大多數的利益及孫中山先生之根本主義與政策」,宣佈撤回參加
國民政府的共產黨人。但不拋棄與國民黨合作的政策。隨即,中國共產黨的全部工
作轉為應付突然事變,大批共產黨員緊急撤退,處於公開狀態的共產黨組織迅速轉
入地下。
  這時,有入企圖毒死加倫將軍。在一次宴會上,其他蘇聯顧問中有一人中毒而
死,但是加倫被救活了。
  美國記者希恩去看鮑羅廷,這位到中國已歷四載、經受過後殿風雨的老顧問依
然慷慨激昂。他說:「我將堅持別最後一分鐘。到非得離開時,我才離開。但是,
不要以為中國革命行將完結。或者徹底垮了。它將轉入地下。它將成為非法運動,
會受到反革命的鎮壓,被反動勢力和帝國主義擊敗;但是它學會了如何組織,如何
鬥爭。或遲或早,從現在起一年、兩中、五年,它將再次公開。這可能遭受多次失
敗,但是最終將會勝利。這裡發生的一切,人們是不會忘記的。」
  7月13日,堅定的國民黨左派鄧演達發表辭職宣言,譴責汪精衛等人「與共產黨
分離」、「殘殺農工」、「向蔣圖謀妥協」。然後,他裝扮成農民模樣,悄悄離開
了武漢。
  嚴峻的時刻,宋慶齡講話了。7月14日,她發表《為抗議違反孫中山的革命原則
和政策的聲明》,嚴厲斥責蔣介石、汪精衛「違背了孫中山的意思和理想」,「不
再是孫中山的真實信徒」「不過是這個或那個軍閥的工具」和「一條利用現在的奴
隸制度以自肥的寄生蟲」!她說:「我對革命並沒有灰心。使我失望的,只是有些
領導過革命的人已經走上了歧途。」面對洶湧圍滾的反共濁流,她大義凜然地表示:
將不再參加「本黨新政策的執行」。宋慶齡的聲明被國民黨的報紙禁止發表,但是
她安排《密勒氏評論報》刊登了。
  國共決裂的最後日子到來了。7月14日,一次決定性的秘密會議開了幾個小時。
汪精衛神情默然地坐在長形會議桌的一頭,緊張的辯論使他感到疲憊不堪。參加過
共產黨首次代表大會、後又與共產黨為敵的陳公博咬牙切齒地說:「目前若再不分
共,恐怕大家都跟著共產黨跳水!」陳友仁表示反對,但孫科當即和他大吵大鬧。
直到深夜,他們的意見才基本一致:立即實行分共。
  「合作了這麼幾年,說反就反了嗎?」陳友仁最後不無遺憾地說。
  「該反就得反」汪精衛冷漠地回答。
  7月15日,汪精衛召集國民黨中央常務委員會擴大會議,通過了所謂《統一本黨
政策案》,正式宣佈同共產黨決裂,公開背叛革命。至此,第一次國共合作徹底破
裂了轟轟烈烈的大革命失敗了。隨之而來的是國共兩黨兵戎相見,進行長達10年的
國內戰爭。這是後話,按下不表。
  再說汪精衛集團宣佈分共反共之後不久,就對共產黨人和工農群眾展開大屠殺,
其瘋狂殘忍程度一點也不比蔣介石遜色。汪精衛聲言:「寧可征殺一千、不可使一
人漏網!」
  宋慶齡喬裝打扮,乘船順江而下,來到上海。她在莫裡哀路稍事停留,匆匆地
將自己的事情安排妥當,便開始了下一個公開同蔣、汪分道揚鑣的引人注目的行動
——她接受鮑羅廷的建議,公開訪問莫斯科。她在一位原來幫助國民黨辦報的美國
人雷娜·普羅梅小姐陪同下,上了一艘蘇聯貨船。接著,陳友仁帶著兩個女兒也來
到這艘船上。在早晨的浪潮中,大船向海參戰駛去。
  7月27日,鮑羅廷和美國記者安娜。露易絲·斯特朗一道,離開武漢,返回蘇聯。
一個多月前,鮑羅廷和140多位蘇聯顧問的職務已被汪精衛解除。但是當他離去時,
汪精衛等人卻給子極為隆重的歡送。汪把鮑送上專列,又把國民黨中央一封表示「
友好感情」的信交給她。鮑羅廷向歡送的人表示感謝,揮手告別。站台上的中國人
有眼含淚花的,也有冷嘲熱諷朗。此前不久,鮑羅廷的夫人差一點被張作霖殺害,
因多方營救才逃出魔掌、此刻正躲在蘇聯大使館。當鮑羅廷途經鄭州時,汪精衛秘
密致電馮玉樣,要馮將鮑殺害。馮不忍下手,反而以禮相待,親率高級官員到車站
迎送,送上大紅絹紗一匹,並派出張允榮、李連山等人將鮑羅廷一行由潼關經蘭州
送至庫倫,使他們得以安全返回蘇聯。

  寧、漢雙方終於在反共問題上合流了。但他們積怨太深,合流卻不能合作,而
且蔣、汪都想當國民黨的一號人物。於是,他們就不得不利用各自所掌握的力量,
較量一番了。雙方先是文電往返,吵來罵去。漢方稱他們反對南京的鬥爭是「黨權
運動」,而寧方則自稱反對武漢是為了「維護國民黨」。接著,漢方以唐生智為總
司令東征討蔣,在江西增兵;蔣介石急調李宗仁在安徽佈防,長江中下游厲兵秣馬,
嚴陣以待。馮玉祥出面調停,未果。
  7月28日,汪精衛把江南的第二方面軍總司令張發奎及第四軍軍長黃琪翔、參謀
長葉劍英等人召到廬山開會,企圖說服他們東征討蔣。江北的第一方面軍唐生智討
蔣是積極的,自然不要去說服。
  「為什麼你們剛開抵南得線就駐足不前呢?」汪精衛質問。
  張發奎對北伐、東征均已毫無興趣,一心只想打回廣東老家。他冷笑一聲說:
「南京方面戰將如雲,我們不是往死裡碰嗎?」
  「是啊,」黃琪翔謹慎地說,「第四軍都是廣東人,現在老家讓李濟深奪去了,
還有什麼心思打仗?我看我們還是先打回廣東去。「你們不打南京也罷,」汪精衛
強忍怒火說,「但賀龍和葉挺的部隊幾乎成為共產黨的大本營了,我希望你們能迅
速解決。」
  張發奎保證說:「他們不是共產黨。儘管他們同情共產黨,但我擔保他們不會
違抗我的命令。」
  汪精衛把身子往後一靠,說:「既然如此,那就請你把賀龍、時挺召到山上,
我們共同商量一個解決的辦法。」
  「行!」
  張發奎當日便發了一封電報,請賀、葉上山。不料第四軍參謀長葉劍英是個秘
密的共產黨員,他擔心汪精衛不懷好意,連夜下山趕到甘棠湖煙水亭的二十軍司令
部。告訴賀龍和葉挺千萬不要上山。他們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移防開往南昌,聯合
那裡的周恩來、朱德、劉伯承、聶榮臻等人發動起義去了。
  8月1日凌晨,一聲槍響劃破了長夜的靜寂,完全由共產黨控制的軍隊在南昌起
義了。從此,共產黨有了自己的武裝。
  第二天,聽到南昌起義消息的汪精衛從廬山跑回武漢。他一面大罵「一個共產
黨徒和一條毒蛇、一只猛獸一樣,決不能聽他留種於人世」;一面和譚延豈、唐生
智、孫科、程潛、米培德於8月3日聯名給馮玉祥摘電報,表白他們已經徹底反共了,
並表示如有和平統一方法,戰爭可不必有,遷都南京也是可以的。
  經馮玉祥溝通,8月8日,由李宗仁領銜,白崇禧、蔣介石等附名,向武漢發出
求和電,聲稱「共黨全退出黨部,則黨之只有整個善後,並無兩派爭執」,要求武
漢政府要人及早蒞臨南京。
  不料第二天,在汪精衛的支持下,唐生智再次發出討蔣通電,稱蔣介石「以軍
治黨,以黨竊政」,揚言「一切均可磋商,對蔣氏個人,絕對不能相諒」。顯然,
汪精衛集團是在逼迫蔣介石下野。
  蔣介石急忙把李宗仁、白崇禧、何應欽、李烈鉤請到他的官邸。他開門見山地
說,「雙方派兵東下,進逼首都。你們有什麼看法?」
  「這叫『君子引而不發,躍如也』。他們並非真的要來打南京,只是想為今後
合作準備籌碼,好討價還價。所以我們大可不必管他。」白崇禧滿不在乎地說。
  蔣介石不以為然,神情嚴峻地說:「南京既為首都,漢方進攻首都,就是叛黨
叛國,我們一定要先平定武漢,然後再北伐。」
  李宗仁反覆強調,武漢問題完全可以和平解決,都是國民黨,沒有必要一定兵
戎相見。爭論了一個多小時,最後蔣介石怒不可遏地說:「如果你們一定要和談,
我只好辭職了。」
  白崇禧以一種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冷靜態度回答:「總司令征馬勞頓,能作短期
休息也好。」李烈鈞也順水推舟,隨聲附和白崇禧。
  蔣介石渾身都僵硬了,他的目光急切地朝何應欽射去,他想何應欽肯定會出來
轉圜。哪知何應欽卻低頭悶坐在那裡一言不發蔣介石明白了,原來他們是互通聲氣
的,此刻都希望他下野。
  蔣介石知道,國內各方面對他的意見都很大,武漢方面的矛頭主要對準著他,
他這時若戀棧不走,就會成為眾矢之的。權衡得失,他決定「以退為進」。追根溯
源,他最恨的還是汪精衛。他在口記中寫道:「余以為對同志應退讓,對敵人需堅
持。而江乃異其是,誠非人類也。」
  8月12日,蔣介石確定下野。在這天的中央執監委會議上,何應欽說:「蔣是自
己要走的。他走了很好,從此我們也可以愛一愛這個國家。」白崇禧說:「革命是
大家的事,蔣走了很好,我們大家聯合起來,做革命工作。少了他,我們一樣可以
做。」
  蔣介石宣佈下野之後,寧、漢和在滬的老西山會議派之間依然龍爭虎鬥,紛爭
不已,亂哄哄你未唱罷我登場。
  蔣介石悠然於故鄉溪口的山水亭台之間,讀書賞景,作閒雲野鶴狀。實際上,
他時時刻刻做著卷土重來的準備。一天,他特意去雪竇寺裡請方丈算命。報過光緒
十三年丁亥九月十五日午時的年庚後,再油紙簽。老方文掐指推算後說:「恭喜總
司令,從此逢兇化吉了!論總司令的八字,今年流年是丁卯,犯天狗星,據說交狄
之後衝動,不死也受傷,但正在行運,後福無量,決無妨礙,遠則兩年,近則一年,
必然東山再起。明年流年戊辰,非常順利,那時總司令的權位,要比現在高,貴不
可言哪!」蔣介石眉開眼笑,親手向方丈送上謝儀。方文笑納,並說:「這是貧僧
憑總司令的八字命運推算出來的,決無虛言:」
  9月下旬,蔣介石利用國民黨各派互相廝殺、爭吵不休的肌會,決定去日本一游,
目的有二:一是了解日本意圖;其二,也是更重要的,是拜見正在日本養病的宋老
夫人,請求其同意他和美齡的婚事。
  蔣介石於9月29日抵達日本長崎,10月3日即與宋子文乘車到神戶馬大旅社,拜
訪宋老夫人。他比當年孫中山幸運,由於他表示信奉基督教,所以很順利地通過了
老夫人的嚴關,他當天就把與美齡的訂婚戒指送上老夫人。隨後,他與宋美齡合影
留念,到各處名勝游玩。蔣介石又拜訪了日本軍政界官員和社會名流,活動了44天,
於11月10日躊躇滿志地回國。
  11月26日,蔣介石在報上刊載啟事,聲明與姚焰誠、陳潔如均無婚約;與毛氏
離婚,今後斷絕一切關係。
  關於蔣、宋聯姻,有各種各樣的說法。《大公報》創始人之一胡霖分析道:
  蔣的再婚是一個深思熟慮的政治行動。他希望同美齡結婚後能把孫夫人和宋子
文拉過去。此時,蔣還開始考慮到需要尋求西方的支持。美齡成為他的夫人後,他
就有了同西方人打交道的「嘴巴和耳朵」。另外,他對宋子文這位金融專家評價很
高。但是,要說蔣不愛美齡,那是不公正的。蔣顯然把自己看作英雄。在中國的歷
史上,英雄往往愛美人。為了政治目的,蔣什麼事都能幹出來。在那種情況下,另
娶新婦對蔣來說是理所當然之舉。
  12月1日,蔣介石和宋美齡先於宋宅舉行基督教婚儀,由牧師余日章主持,觀禮
者只有上海少數近親。然後又在大華飯店舉行中國式婚禮。參加婚禮的有1300多人。
介紹人為譚延閻、王正廷。證婚人原聘何香凝,為何拒絕,復請蔡元培。大廳裡懸
窪著孫中山的大幅肖像和國民黨青天白日旗。40歲的新郎蔣介百首先人場。容光煥
發,樂不可支。之後,30歲的新娘挽著哥哥宋子文的手,在四位女儐用的陪伴下,
在《新娘來了》的樂曲聲中步人大廳。她身穿銀白色的旗袍,手待一大柬白色和粉
紅色的玫瑰花。蔣介石則穿著一身筆挺的黑禮服,與宋美齡的穿著形成鮮明的色彩
對比。婚禮之後,舉行了盛大的慶祝舞會。
  次日,各報均在顯著位置刊登了蔣、宋婚禮的報道。《上海時報》說:「這是
近年來的一次輝煌盛舉,也是中國人的一個顯赫的結婚典禮。」因蔣介石又名中正,
故當時有的報紙以「中美聯合」為大標題報道他們的婚禮盛況。
  蔣介石以能和宋美齡結婚,視為平生最得意之事。他在當天寫下的《結婚感言》
中說:「余今日得與最敬愛之宋美齡女士結婚,實為余一年以來最快慰之一日……
余確信,今日與宋女士結婚以後。余之革命工作必有進步。余能安心盡革命之責任,
即自今日始也。」
  這時的政治形勢,也對蔣介石十分有利。在你爭我奪的混亂之中,各派都想拉
攏他,請他出面調停。婚後第三天,就在他的新居上海拉都路3ll號召開了國民黨二
屆四中全會預備會議。此後,他先後擠走了汪精衛、胡漢民等人。1928年2月初,四
中全會決定恢復蔣介石國民革命軍總司令之職,並改組國民黨中央、國民政府和軍
事委員會,由蔣兼任中央政治會議主席和軍事委員會主席。半年後,蔣又兼任國民
政府主席。從此,蔣介石成了中國的最高統治者,獨攬了黨、政、軍大極。
  這時,中國共產黨正在總結大革命失敗的教訓,在異常艱難而嚴酷的環境中奮
起,尋求和探索新的革命道路。在挽救革命的關鍵時刻,毛澤東獨具慧眼,率先提
出了「上山」和「槍桿子裡面出政權」的思想,開創了一條「農村包圍城市、武裝
奪取政權」的新路,展示了他作為革命領袖的非凡的膽識和卓越的才能。
  此後十年,國共兩黨之間沒有合作。只有生死搏鬥,沒有和談,只有武器和武
器的「對話」,人們共同卷進了烽火硝煙之中。
  正是:
    塵世難逢開口笑,
    萁豆相煎一何急!
    十年一覺風雨夢,
    何日劍嘯換鶯啼?
  欲細十年後將會如何,將在下部書中續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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