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共和談演義   第五回
獨秀創辦《新青年》 群英火燒趙家樓


                
  你道孫中山為何臉色陡變?原來電話傳來的是個令人驚駭的壞消息:「海軍總
長程壁光,在海珠碼頭被刺身亡!」
  孫中山明白,暗殺程壁光,矛頭完全是指向他的,因為程壁光是堅持擁護他的
護法主張的。
  在同安艦上,孫中山、程夫人和水兵們向程壁光的遺體致哀。孫中山命令,放
炮21響,祭奠程總長的英靈。
  1918年5月,程璧光的死因終於查明,原來是陸榮廷花重金買下刺客,將程璧光
置於死地。陸榮廷曾與程璧光結下金蘭之好,他企圖拉攏程壁光反對孫中山,遭到
程的嚴詞拒絕。陸榮廷一怒之下。終於對程璧光下了毒手。
  程璧光一死,孫中山護法運動的主要軍事力量受到了沉重打擊。緊接著,陸榮
廷等人操縱非常國會,議定取消大元帥的首領制,改為七總裁合議制。
  孫中山明白,所謂改組軍政府,實際想砍掉護法的大旗,要從他手中把軍政府
的大權奪過去。5月4日,孫中山提出辭職,並發表宣言,沉痛指出:「吾國之大患
,莫過於武人之爭雄。南與北細一丘之貉。雖號稱護法之省,也莫肯俯首於法律及
民意之下。」
  改組後的軍政府完全由桂、滇軍閥及其附庸非常國會裡的政學會控制。護法運
動宣告失敗。5月21日,辦中山回到了上海。這時。他一籌莫展,意態消沉,對於
「外方紛紜,殊不欲過問」,陷入了苦悶、恍惚和絕望的困境。幸有慶齡陪伴身邊,
才在無邊的冷酷中感受到一些溫暖。繼而想到用心著書,以此啟發人民,喚醒社會。
遂著手繼續撰述過去未完成的《建國方略》,到1919年完成了全書。

  護法運動雖然以失敗而告終,然而對於孫中山自有公正之論:是他不肯與軍閥
同流合污而遭到的失敗,如果跟軍閥唱同調,還算什麼革命黨人!
  這一不同凡響的評價不是出自別人,乃是出自後來成為中國共產黨創始人的陳
獨秀。
  陳獨秀,宇仲甫,安徽懷寧人,曾與寫過《革命軍》的鄒容同期留學日本因反
清活動與鄒容等先後被遣送回國。武昌起義後,任過安徽都督府秘書長。191;年9
月創辦《青年雜誌》,自第二期起改為《新青年》,為民主革命大聲吶喊。
  1917年,蔡元培出任北京大學校長,提出了「思想自由」、「兼容並包」的辦
學方針,聘請陳獨秀、李大創、胡適等人為教授,並聘任他的老朋友陳獨秀為文科
學長,為進步思想的傳播創造了有利條件。
  隨著陳獨秀赴京就職,《新青年》的編輯工作也移往京荔城。
  1918年夏季的一天。陳獨秀邀請參與編輯《新青年》的同仁開會,商定下—期
稿件。坐在陳獨秀左邊的是寫過《文學改良芻議》的留美博士胡適,他清秀的面容
上帶著幾分微笑。右邊是北大教授、圖書館長李大創,他四方四正的臉上架著一副
老式眼鏡,唇上留著胡須,頭髮剪得短短的,目光沉穩。挨著李大創的,是身材不
高、面容瘦削、稜角分明的周樹人(魯迅),他時而深吸一口煙。對面坐的,依次是
劉半農、錢玄同、沈尹默幾位教授,其中還有周作人,他是魯迅的弟弟,長得與魯
迅頗有幾分相似。
  彼此寒暄之後,陳獨秀提出了新問題:「諸位,探求真理是一條艱難的路啊!
孫文先生護法的失敗,世界大戰的升級,使我們不能不問一下。西洋的思想和國家
制度,是否是最先進的,是否適合於中國?《新青年》應如何引導國人,走向真理的
彼岸?對於下步如何辦好本刊,諸位有何高見?」
  胡適將圓圓的眼鏡摘下,輕輕揩了揩,又架到鼻樑上,不急不慢地說:「一本
刊物,主義談得太多,怕要弄昏了頭的。政治上的事最好由政府去管嘛。《新青年》
應當帶頭研究學問,整理國故。我看把青年帶進研究室比帶上大街游行好。我目前
正準備研究古今小說,作些考據,作為探路吧。」
  魯迅看了一眼胡適那高深莫測的表情,開口說道:「古今小說是需要研究的,
適之兄也確是這方面的專家。但這在適之兄一人則可,作為《新青年》刊物則是不
可的。刊物是面對最富生氣的中國青年的,應當辦得切近這時代,觸動這脈搏,感
應這神經。即便是作研究,也要有一點時代氣息才好。」
  陳獨秀一邊點頭一邊說:「豫才(魯迅字)兄的話很對。比如他的小說新作《狂
人日記》,便有振聾發聵的力量。沒有『救救孩子』的時代聲音,我們的文學革命
便沒有了實績。」
  李大釗清了清嗓子,用那濃重的冀東口音說:「我以為《新青年》應當有宣傳
馬克思主義的內容。以前,我們對這個主義所知甚少。去年11月俄國革命的勝利,
使我們看到了它的光輝。這是指導庶民勝利的學說,也是挽救中國的良藥。」
  胡適微微皺起了眉頭。魯迅和其他人都陷入了思索。陳獨秀素常十分欽佩李大
釗思想敏銳、見解深刻。這時接下來說:「守常(李大釗字)兄的意見極為重要,我
完全贊同。《新青年》要辦出特色。真正成為中國青年的向導,就應當大力宣傳馬
克思主義學說。我看可以出一期馬克思主義研究專號。」
  這批中國新文化運動的先驅者,此刻他們也許還沒有清楚地意識到,他們以《
新青年》和稍後創辦的《每周評論》為陣地,以科學、民主為旗幟,大張旗鼓地批
判舊思想、舊文化、舊禮教,宣傳新思想、新道德、新文化,會使廣大青年產生多
麼深刻的忌想裂變,鑄造出多麼新鮮的信仰和品格,從而為即將來臨的五四運動奠
定多少堅實的輿論基礎。
  在《新青年》眾多的竭誠的追隨者中,有一顆正在冉冉上升的政治新星,他就
是後來成為舉世矚目的中國共產黨最高領袖的毛澤東。毛澤東後來回憶說:「我在
師範學校學習的時候,就開始讀這個雜誌了。我非常欽佩胡適和陳獨秀的文章……
一時成了我的楷模。」
  1918年8月15日,出生手溯南湘潭韶山沖的毛澤東和蕭子升、張昆弟、李維漢、
羅章龍等24名青年,坐火車離開長沙,奔赴向往已久的北京。這是他們第一次走出
湖南。他們是為了組織赴法勤工儉學的事。
  到京後,朋友們分赴各預備班學習,毛澤東為找一個托足之地,以獲得生活來
源,經他的老師、此時已到北大哲學系任教的楊昌濟介紹,認識了北大圖書館主任
李大釗。李大釗安排他到圖書館當一名助理員。每天的工作除打水掃地外,便是管
理15種中外報刊,登記閱覽者的姓名。北大教授們的月薪大多為二三百元,毛澤東
卻只有八元。但他仍然感到稱心,因為可以閱讀各種新出書刊,結識名流學者和有
志青年。
  新文化運動的濃厚氛圍,使毛澤東產生了從未有過的興奮和刺激。他參加了北
大兩個學術團體:一個是由《京報》社長邵飄萍發起組織的新聞學研究會,一個是
由楊昌濟、梁漱溟、胡適、陳公博等人發起組織的哲學研究會。
  他組織在京的十幾個新民學會會員,在北大同蔡元培、胡適座談,請教學術和
人生觀問題。
  對陳獨秀,他是崇拜的,認為陳是「五四運動時期的總司令,整個運動實際上
是他領導的」。以前只讀其文。此時終於見到了其人。
  他既在李大釗手下工作,李大釗當然更給他以直接的影響。這時,馬克思主義、
社會主義作為一種新學說開始受到社會的關注,李太創是在古老的中國熱情謳歌俄
國十月革命的第一人。1918年11月,毛澤東到天安門廣場親耳聆聽了李大釗的《庶
民的勝利》的演說。這篇演說和李大釗另一篇文章《布爾什維主義的勝利》,使毛
澤東開始具體地了解十月革命和馬克思主義。毛澤東後來對斯諾說:「我在北大當
圖書館管理員的時候,在李大到手下,很快地發展,走到馬克思主義的路上。」
  毛澤東還認識了譚平山、王光拆、陳公博、張國燾這樣一些後來頗為著名的人
物,並同來自湖南的北大學生鄧中夏建立了真誠的友誼。
  在北京,毛澤東起初暫住在鼓樓後豆腐池胡同9號楊昌濟先生家中,後來和蔡和
森、蕭於升、羅章龍等七人搬進景山東街三眼並吉安東夾道7號,八個人擠住在三間
民房小屋裡,「隆然高炕。大被同眠」(毛澤東語)。
  在清苦而緊促的生活中,楊先生的女兒楊開慧給了她情感上的慰藉。毛澤東進
湖南一師讀書時,楊開慧還是個14歲的小女孩,如今已出落為18歲的大姑娘了眉清
目秀,文靜嫻雅。21歲的毛澤東經常來往於楊先生家裡,和開慧的認識逐漸加深,
遂建立起戀愛關係。他們一同漫步在故宮河畔和北海公園。看到了潔白的梅花盛開、
還有倒垂湖面的楊柳枝頭懸掛的冰柱。在詩情畫意中,互相傾訴著綿綿愛語。
  1919年春,毛澤東因母親病重。帶著剛剛學到的新思想和活動經驗,離開北京
返回長沙。不久,即創辦了引人注目的《湘江評論)。

  上海莫利愛路29號。
  孫中山護法失敗,與夫人住在此處整日閉門謝客,對國家的前途,對自己幾十
年的道路,陷入苦苦的思索。看來。靠軍閥來推行革命是建築在沙灘上的夢。目前
老牌官僚徐世昌又被徐樹錚炮製的安福國會選為總統,他和剛剛被攆下台的馮國璋
一樣,都不過是段棋瑞的傀儡。今後的路該怎樣走呢?孫中山在徘徊中度過了一個
又一個不眠之夜。俄國十月革命的勝利給了他不小的震動,再次刺激了他興奮的神
經。他把這一事件看作人類偉大希望的誕生。1918年5月,他通過美洲華僑,向列寧
和蘇維埃政府電賀十月革命的勝利,並希望「中俄兩國革命黨團結一致,共司奮鬥」。
這期間,孫中山貪婪地閱讀各種各樣的書、有馬克思、思格斯的著作,陸海軍年鑒、
工業、財政、貨幣、運輸、城市建設、土壤、農作物、地質、外語等書,匝有盡有。
屋內四壁掛滿地圖,冬日爐火熊熊,夏日短衣伏案,不讀就寫,不稍間斷。他談泊
地生活,每日菜金不過二元。有次外出購書竟然連團家的車費都沒有了。《孫文學
說》、《實業計劃》,以及20萬字的《建國方略》,都是這期間完成的。他希望能
用自己的思想更廣泛地喚起民眾,實行「全民政治」。在他內心深處,正期待著一
場新的、更大規模的革命風暴來臨。
  1918年11月。歐戰結束了。中國因為參加了戰爭,也算是一個戰勝國:北京政
府大肆鼓噪段總理對德宣戰如何英明,段棋瑞本人更是以中國的救星自居。孫中山
對此不以為然。但對英、美、法、意、日五強主持召開巴黎和會還是抱有希望,因
為按照公理,德國在山東的一切特權均應廢除。孫中山為此感到興奮。
  但是,後來傳來的消息令孫中山怒不可遏:
  在巴黎凡爾賽宮舉行的「和平會議」上,日本代表提出荒謬的無理要求:歐戰
前德國在膠州和青島的特權,包括鐵路、礦產、海底電纜等一切動產、不動產以及
築路開礦權。均將無條件歸日本所有,所持理由是袁世凱接受過「二十一條」,段
祺瑞與日本政府有個「山東問題的秘密換文」。
  巴黎和會本來是列強的戰後分髒會議,在列強的眼裡根本沒有中國人的利益,
和會竟把日本的無理要求明文規定下來。北京政府代表、外交總長陸征詳求告美國
總統威爾遜無效,遂準備簽字認賬。
  這樣的局面,怎不令孫中山怒火滿腔、痛斷肝腸!
  這天,正在孫中山坐臥不安、踱來踱去的時候。朱執信興沖沖地走進孫中山的
書房,一進門就揮舞著一張報紙,大聲喊著:「先生,你看!喜訊,喜訊!」
  孫中山接過報紙,迫不及待地看起來,未及看完,拍案叫好。
  你道為何?
  原來巴黎和會上中國外交失敗的消息傳到國內後,一片憤怒,處處沸沸揚揚。
  1919年5月2日,濟南3000工人聚集在北崗子舉行講演國共和談演義(第一部)會,
要求收回青島。
  5月3日,北京國民外交協會開全會,決議在5月7日召開國民大會,同時通電全
國各界共同行動,阻止北京政府代表簽約。
  3日晚,北京大學法科禮堂擠滿了學生,除北大學生外,還有北京高師等校代表。
每人都是一副激憤的表情,有人吶喊,有人揮拳。一個青年入站到講台上、高聲說:
「同學們,不能再等待了。北京政府是個賣國政府,只會討好日本主子。明天我們
就行動,舉行學界大示威,制止簽約!」這個青年人就是北大學生鄧中夏。禮堂裡
一時靜下來,他的堅毅的聲音在迴盪。隨後,禮堂裡響徹「對呀」、「同意」的聲
浪。
  陳獨秀和李大創,是這次運動的組織者和領導者。陳獨秀就在當晚,為第二天
出版的《每周評論》寫了號召人民「直接解決」的評論。他說:「若是靠著分贓會
議裡那幾個政治家外交家,在那裡關門弄鬼,定然沒有好結果。」
  5月4日下午,北京大學、北京高師等13所大學學生3000多人匯集到天安門城樓
下,像大海的潮水湧向外國使館區東交民巷。他們高呼「還我山東」、「保我主權」、
「拒絕和約簽字」、「取消二十一條」、「外爭國權、內懲國賊」等口號。更有那
無數面彩色小旗揮動著,許多面橫幅高舉著。其中一面大白旗上寫的兩行黑字頗為
醒目:
  賣國求榮,早知曹瞞遺種碎無字;
  傾心媚外,不期章淳余孽死有頭。
  那曹瞞遺種系指曹汝霖,時任交通總長,章淳余孽系指章家祥,時為駐日公使。
他倆人所以激起公憤、蓋因從前中日各種合同,多經曹、章經辦、署名。曹曾是「
二十一條」簽約代表,章則是「中日軍事秘密換文」的經辦人。此外還有一個陸宗
輿,現任幣制局總裁,簽訂「二十一條」時任駐日公使。對此三人。海內人士共目
為漢奸、日本走狗。
  當游行隊伍被使館區的警察阻攔,不能通過東交民巷時,學生們無比激憤,轉
而撲向趙家樓,找老牌賣國賊曹汝霖算賬。趙家樓曹公館院子裡擠滿了人,「誅賣
國賊曹汝霖、章宗祥、陸宗輿」的怒吼聲震天動地。正巧,曹、章二人剛從總統府
飲宴回來不久,這時嚇得面無人色,體似篩糠。他們棲棲惶惶地溜到後院大牆下,
企圖越牆逃走。曹汝霖在前,靠著僕人的幫忙,好不容易才爬上牆頭。他往下一看,
不由一陣頭暈眼花。可前院一片呼喊聲,逼得他不敢再猶豫,一閉眼一咬牙跳了下
去,歪著身子摔倒在地,痛得直哎喲,僕人連忙攙扶他逃向六國飯店。
  聽到曹賊的慘叫聲,章宗樣再也不敢翻牆頭,在牆下像熱鍋上的螞蟻,欲逃無
路。一個跑在前邊的學生發現了他,上去一把揪住,人群蜂擁而至,以為他就是曹
汝霖,連聲喊打。他連說自己是章宗祥,學生們叫道:「打的就是你!」轉眼間,
章賊已是鼻青脆腫,趴在地上營苦求饒。
  學生們雖說打了章宗樣,但未抓到曹汝霖,心頭怒火難消,遂放火點著了趙家
樓。剎那間風助火勢,濃煙滾滾,火舌飛竄……
  愛國學生火燒趙家樓,痛打章宗樣,北京市民無不拍手稱快。軍閥政府則惱羞
成怒。警察總監吳炳湘和步兵統領李長泰率大批軍警開到曹家門前,抓走了三十多
名學生。緊接著發佈禁令。取締一切集會游行。
  第二天上午,北京各大學學生代表開會議決,即日罷課,並通電全國各地,請
求聲援。
  轟轟烈烈的五四愛國運動迅速席捲全國。這時的孫中山,眼觀時勢風雲,重新
燃燒起希望之火,再度煥發出充沛的活力。
  局勢正如林伯渠的詩句所描繪:
    登高一呼群山應,
    從此神州不陸沉。
  究竟孫中山有何舉措,請看下回續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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