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篝火
    內大臣家這位新來的小姐,很快成為京都世人的話柄,種種譏評謠傳,鬧得滿城風
雨。源氏聞知,說道:「不管別人如何評說,只要是找出這麼個素不相識的深閨女子當
千金小姐看待,一不稱心,便逢人訴苦,故謠傳四起;如此作風,內大臣怎能作得出?
此人專在細小的事情上過分要求,以顯示其精明;又加上他考慮問題總不周全,未曾調
查清楚便作出貿然之舉。稍不如意,便鬧得不成體統。」他同情那近江君。玉是聽了此
話,想道:「我幸好未去投靠父親。雖說是親生父親,但久末相處,不知其稟性如何,
忽然前去親近,怕要受辱呢。」於是暗自慶幸。右近也大為贊同。源氏雖然心底對玉望
的戀情越來越熾,但仍很強忍著,只能在表面上關心她、憐愛她。玉髦也就漸漸親信他
了。初五六日的月亮早已西沉。天空昏暗,風瑟瑟地搖響獲花。這一切皆暗含著一種秋
意。夏盡秋來,涼風乍起,他想起了古歌「吹來我夫衣……」之句,目睹秋風落葉,一
派蕭條,淒清冷落之感頓生。連日來只得頻頻探視玉望,終日與之撫琴作伴。源氏與玉
望枕著和琴,齊首並臥。源氏喟然而歎:『加此並臥,竟然無任情而動的非禮行為,世
間還有誰能辦到呢?」夜已很深了,因擔心侍女看見,便起身準備回去。庭前已經熄滅
了幾處黃火,源氏便喚隨從右近大夫點火。湖邊的衛矛樹亭亭如蓋,送來一陣陣恰人的
涼風;雖疏疏朗朗地點著松明,但離窗較遠,熱氣不能入室。火光反倒顯得涼爽,映在
玉皇身上,姿態婀娜,艷麗動人。源氏輕輕撫摩這瀑布般的秀髮,光潔如玉,柔順幽香。
玉置小鳥依人般溫順可愛,源氏委實不願離去,故意說道:「這黃火應該有人添加才是。
如此無月之夜,倘連火光也熄滅了,孤獨無聊,真是害怕。」便賦詩贈與玉皇:「情焚
中胸似案大,濃煙盛焰不減滅。倒是何時可消呢?雖然不是『夏夜蚊香蕉,胸底清思不
斷燒』,但那是何等難忍的痛苦啊!」玉量覺得有非份之意,於是答詩道:
    「君心若如等火焚,煙飄長空永不返以免外人怪異。」源氏見他面色不悅,說道:
「如此看來,我該走了。」便出得門外。此刻東院花散裡有箏笛合奏之妙音傳來,笛聲
悠揚悅耳動聽。原來這是夕霧中將正與幾位形影不離的游伴在奏樂。源氏說道:「大概
是柏木頭中將在吹笛吧?吹得真是不錯!」他又不捨離去。便叫人前去轉告夕霧:「我
這裡黃火清風,很留人的。」不一會兒,夕霧同柏木頭中將及並少將三人翩然而至。源
氏說道:「秋風送來你們美妙的笛聲,倒勾起我滿腔愁緒了。」遂取過琴來,小弄一段,
也甚是動聽。夕霧以笛吹出的南呂調音樂尤為優美。柏木因念著五望,遲遲未能啟口。
源氏著急了,催他快唱。柏木的弟弟養少將便奏樂低吟,其音與金鐘兒的鳴聲酷似。源
氏也和著琴聲唱了兩遍,便讓琴與柏木。最為動人的是柏木彈的爪音,華麗而不失幽雅,
技法不亞於其父內大臣。
    源氏無限傷感地對三人說道:「隔簾怕有知音人。如此秋夜,舉酒澆愁只怕容易醉
啊!我這入秋之人,醉後難免觸景生情,垂淚以對,心中之言恐脫口而出。」玉望生怕
他說出什麼尷尬的話來。棺木和非少將與他有兄妹情份,因此格外親近,便在帝內向他
倆窺望,仁兄弟倆卻並不曾知曉。特別是柏木,他正一心思戀著這帝內之人,心中情思
如火燃燒。人前尚難自禁,哪有心思彈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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