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一百三十五
      【宋紀一百三十五】 起重光大荒落十月,盡十二月,凡三月。

       ○高宗受命中興全功至德聖神武文昭仁憲孝皇帝紹興三十一年(金大定元年)

    冬,十月,詔曰:「朕履運中微,遭家多難。八陵廢祀,可勝抔土之悲;二帝蒙塵,
莫贖終天之痛。皇族尚淪於沙漠,神京猶陷於草萊,銜恨何窮,待時而動。未免屈身而
事小,庶期通好以弭兵。屬強敵之無厭,曾信盟之弗顧,怙其篡奪之惡,濟以貪殘之兇,
流毒遍於陬隅,視民幾於草芥。赤地千里,謂暴虐為無傷;蒼天九重,以高明為可侮。
輒因賀使,公肆嫚言,指求將相之臣,坐索漢、淮之壤。皆朕威不足以震疊,德不足以
綏懷,負爾萬邦,於茲三紀,撫心自悼,流涕無從。方將躬縞素以啟行,率貔貅而薄伐,
取細柳勞軍之制,考澶淵卻敵之規。詔旨未頒,歡聲四起。歲星臨於吳分,冀成淝水之
勳;鬥士倍於晉師,當決韓原之勝。尚賴股肱爪牙之士,文武大小之臣,戮力一心,捐
軀報國,共雪侵凌之恥,各肩恢復之圖。播告邇遐,明知朕意。」

    四川宣撫使吳璘以檄告契丹、西夏、高麗、渤海、達勒達諸國及河北、河東、陝西、
京東、河南等路官吏軍民。

    江、淮制置使劉錡至盱眙軍。

    浙西副總管李寶以舟師至東海縣。

    先是魏勝既得海州,久之,官軍不至,城中之人始知其無援,然業已背金,不敢有
貳心。勝懼,乃推寶之子承節郎公佐領州事,自出募兵,得數千人,往攻沂州。有女真
萬戶之妻王夫人者,陽引兵避之;勝入城,遇伏,與戰,大敗,僅以身免。勝復還海州,
金兵圍之。寶聞,麾兵登岸,以劍畫地曰:「此敵界,非復吾境,當力戰!」因握槊前
行,接敵奮擊,士無不一當十。金人驚出意外,亟引去,於是勝出城迎寶。寶維舟犒士,
遣辯者四出招納降附。時山東豪傑開趙、明椿、劉異、李機、李仔、鄭雲等,各以義旗
聚眾。趙與耿京所部馬軍將王世隆合共攻城陽軍。城陽軍者,密州之莒縣,陷後改焉。
趙等聞寶來,遣使至軍前納款,寶以為修武郎。會金人自汴州遣五百騎至城陽軍解圍,
趙等散去,世隆以其軍屯日照縣境。寶舟至膠西縣,遣提舉一行事務曹陽佯借民馬,與
小吏徐堅往迎之,世隆以其眾降。後數日,開趙亦至。寶以世隆、趙並為山後都統制,
以侍官軍進攻,且為聲援。

    辛丑,金人自渦口系橋渡淮。

    先是池州都統制李顯忠提兵在壽春、安豐之間,欲回軍廬州,徐觀其變。至謝步,
諜報敵自正陽渡淮矣,參議官劉光輔曰:「若欲尋戰地,豈可退卻!宜據形勢之地,結
壘以待之。見利則進,策之上也。」顯忠從之,得低山深林,可以設伏。顯忠率心腹百
餘騎,轉山取路。敵直掩顯忠之背,顯忠覺之,率諸將邀截,獲數人。俄聞敵大至,遂
自峽山路渡大江以歸。顯忠軍中有中侍大夫至小使臣官告付身僅二十道,是役也,書填
悉盡,中侍大夫王光輔及統制官孔福等受之。

    癸卯,少保、四川宣撫使吳璘兼陝西、河東招討使,太尉、江淮浙西制置使劉錡兼
京東、河北東路招討使,起復寧遠軍節度使、主管侍衛馬軍司公事、湖北、京西制置使
成閔兼京西、河北西路招討使。

    金主至安豐軍,又破蔣州。

    秘閣修撰、淮南等路制置使司參議官陳桷,直敷文閣、荊湖北路轉運副使李植,並
兼逐路招討司隨軍轉運副使,應辦劉錡、成閔軍錢糧。

    乙巳,劉錡自盱眙軍引兵次淮陰縣,留中軍統制劉汜、左軍統制員錡守盱眙。

    時金人將自清河口放船入淮,錡列諸軍於運河岸以扼之,數十裡不斷,望之如錦繡。
金人以鐵騎列於淮之北,望之如銀。

    右文林郎曹伯達,改右宣議郎。

    伯達初權知虹縣簿,焚金詔不拜,上命改京秩,秦檜抑之不行。至是自陳而有是命。

    丙午,金人立其東京留守曹國公褒為皇帝。

    時金人困於虐政,洶洶欲為變。完顏默音詢以擁立留守,眾皆曰:「是太祖之孫,
當立。」於是入府求見。褒才出,則庭下悉呼萬歲,遂即位。丁未,改元大定,大赦。
數前主過惡,弒皇太后圖克坦氏,殺太宗及宗翰、宗弼子孫及宗本諸王,毀上京宮殿,
殺遼豫王、宋天水郡公子孫等數十事。以完顏默音為右副元帥,高忠建為元帥左監軍,
完顏福壽為右監軍。

    戊申,三省、樞密院奏招納歸附正人賞格:應接納金人萬戶或蕃軍千人者,補武翼
郎,下至蕃軍五人、漢軍十人者,補進勇副尉,凡十等。如蕃、漢簽軍自能歸附者,並
優補官資。有官人優加升轉,仍不次擢用。降黃榜曉諭。

    金主亮率師渡淮。是夜,漏下二鼓,王權自廬州引兵遁,屯昭關。

    初,金主亮在壽春,欲渡淮,系浮橋已成。邏者獲權軍擺舖數人,中有一曹司,金
主亮見之,問權所在,曹司曰:「在廬州。」又問:「有兵幾何?」曰:「五萬。」金
主亮曰:「是也,吾知之矣。」乃以金十餘兩遣曹司,且令附書與權。

    權聞金已渡淮,遂自廬州退兵,沿路作虛寨以疑敵。有游騎為權軍所執,權與之酒,
問其虛實,有都壕寨者曰:「大金起兵六十萬,以十萬出清河口,不戰,但為疑兵以當
淮東之軍;以二十萬分往京西;三十萬隨國主來,其十萬人出戰,十萬人護駕,十萬人
奪淮渡江。」權曰:「不可當也,宜引避之。」遂退保和州。

    己酉,金主褒以新立,饗將士,賜官賞各有差,仍給復三年。會尚書省請以從軍來
者補諸局承應人及官吏闕員,金主曰:「舊人南征者即還,何以處之?必不可闕者,量
用新人可也。」

    庚戌,直秘閣、知廬州、主管淮西安撫司公事龔濤棄城走。

    時諜報敵兵至北門外二十裡,濤聲言將本州人馬往無為軍等處措置捍御,委修武郎、
添差本州駐泊兵馬都監楊春權州事。

    辛亥,江淮制置使劉錡,令淮東副總管張榮選所部戰船六十五艘,民兵千人,赴淮
陰軍前使喚。

    先是有詔調淮東丁壯萬人付榮,於射陽湖等處緩急保聚。時淮東遭水災,民多乏食,
錡請日給民兵錢米及借補首領官資以為激勸,而轉運使楊抗令榮分其兵之半歸農,半給
錢米。至是調赴軍前者,皆潰逸不歸,榮卒不能軍。

    金人破滁州。

    初,金主亮既渡淮,令萬戶蕭琦以十萬騎自花靨鎮由定遠縣取滁陽路至揚州。琦至
藉塘,駐軍數日,先以百餘騎攻清流關,南軍無與敵者。又二日,遂長驅入關,直抵滁
州,右朝奉大夫、知州事陸廉棄城去。金兵所過,皆不殺掠,或見人,則善諭之使各安
業。有軍人遺火焚民居草屋一間者,立斬之,乃揭榜以令過軍。

    初,淮南轉運副使楊抗,令州縣鄉村臨驛路十裡置一烽火台,其下積草數千束;又
令鄉民各置長槍,崔督嚴切,人甚苦之。至是金入滁州界,方以乏馬芻為患,而所得積
草甚眾,又鄉民皆棄槍而去,盡為金人所取。琦之深入也,每過險阻,憂必有備,至則
全無守禦,如蹈無人之境,金甚笑其失計焉。

    壬子,皇子寧國軍節度使、開府儀同三司建王瑋為鎮南節度使,以明堂恩也。

    江淮制置使劉錡得金字牌,遞報淮西敵勢甚盛,令錡退軍備江。時錡在淮陰,與金
人隔淮相持已數日。至是清河口有一小舟順流而下,錡使人邀取之,有粟數囊而已。錡
曰:「此探水勢者也。」俄頃,金人各抱草一束作馬頭以過舟,舟約數百艘,有載糧往
濠州者,有載激犒之楚州、揚州者,溯流牽挽,其勢甚速。錡募善沒者鑿舟沈之,金人
大驚。

    先是淮南轉運副使楊抗,聚民為水寨,以土豪胡深充都統領。抗在淮陰,見錡與金
人相持,自言欲守水寨,且催督錢糧,應副大軍,乃棄其軍而去,遂渡江,居江陰軍。

    癸丑,金人圍廬州,修武郎、添差兵馬都監、權州事楊春,勒兵乘勢突陣以出,過
中派河,率鄉兵守焦湖水寨。

    甲寅,劉錡遣兵渡淮,與金人戰。

    先是錡遣前司策應右軍統制王剛等間以兵數百渡淮,金人退卻,官軍小勝。既而金
人悉眾來戰,錡不遣援,節次戰沒者以千數;至是又遣刀斧手千人渡淮,或進或卻,以
退無歸路,死者什七八。

    金主亮至廬州城北之五裡,築土城居之,道獲白兔,語李通曰:「武王白魚之兆
也。」

    江州都統司將官張寶復入蔣州。

    蔣州既為金人所破,詔戚方措置收復。金聞南軍且至,遂退去。

    金人侵樊城。

    先是都統制吳拱至襄陽,欲屯萬山小寨,或襄陽失利則西入蜀,諸軍皆洶洶不定。
時荊南軍新創,金將劉萼擁眾十萬,揚聲欲取荊南,又欲分軍自光、黃搗武昌。朝廷以
金昔嘗由此入江西,慮搖根本,令拱遣兵護武昌一帶津渡。拱將引兵回鄂,宣諭使汪澈
聞之,馳書止拱,而自發鄂之餘兵進戍黃州。拱還襄陽,嘗褊躁不自己。會劉萼取通化
軍,前一夕,牛首鎮莊家三人縋城入襄陽,告以金人且至,拱疑之,不為備。翼日,金
騎三千忽至樊城,欲奪浮橋,逕至城下。自講好後,樊城不修築,多缺壞,副將翟貴,
部將王進,時以兵二百戍焉。統制官張順通,以百騎巡逴,與敵遇,擊之。會系浮橋未
成,敵不得濟。二將引兵出戰,拱登城,漸出兵御之,敵少卻。金人三卻至竹林下,鐵
騎突出,官兵遂敗。拱以四舟渡師助之,阻風不至,二將俱死,士卒半掩入水中。至晚,
金兵退。是役也,以大捷聞;武功大夫張平未嘗出兵,亦以奇功遷中衛大夫。軍中謂之
「樊城功賞。」

    乙卯,命學士院撰祝文,具述國家與金和二十餘年,備存載書,今無故渝盟,師出
誠非得已之意,以告天地、宗廟、社稷、諸陵及岳瀆諸神。

    江淮制置使劉錡聞王權敗,乃自淮陰引兵歸揚州。淮甸之人,初恃錡以為安,及聞
退軍,倉卒流離於道,死者十六七。

    錡之未退也,檄淮東副總管張榮以所部人船盡赴淮陰,是日,榮被檄即發泰州,至
楚州則大軍已退,其所統民兵皆驚潰。榮收散亡僅千人,至邵伯埭,決運河水入湖以自
保焉。

    金主亮入廬州,召城外被擄百姓數十人,親自拊循,使之歸業,人賜銀十兩。

    興元府都統制姚仲遣忠義統領王俊率官兵義士至盩厔縣,遇金人於東洛谷口,破之。

    侍衛步軍司右軍統制邵宏淵以左右二軍至真州。

    金州都統制王彥遣統制官任天錫、郭諶等領精兵出洵陽,至商州豐陽縣,克之。

    侍衛馬軍司中軍統制趙撙引兵至蔣州。

    先是江州都統制戚方,奏以武德大夫、本司副將張存權知蔣州,以所部三百守之。
撙既至,以本軍將官蘭秉義權知州事,存力爭,不聽,遂與其眾之沙窩。

    左武大夫、建康府駐答刀、御前破敵軍統制姚興,與金人戰於尉子橋,死之。

    先是王權既屯昭關,將士猶有欲戰之心。權引兵先遁,金以鐵騎追及尉子橋,興以
所部三千人力戰。權置酒仙山上,以刀斧自衛,殊不援興。自辰至申,興出入三四,殺
敵數百。統制官戴皋下道避敵,敵遂假立權幟以誘,興奮入,與其徒拱衛大夫、忠州防
御使鄭通等五十人俱陷,死之。事平,贈興容州觀察使,即其地立廟。

    中書捨人、權直學士院虞允文,聞王權至濡須,知事急,度權與劉錡必俱退,遂率
侍從數人同見輔臣,言權退師,已臨江口,必敗國事。尚書右僕射硃倬、參知政事楊椿
皆曰:「權自言退師以導敵深入,身當其衝,令步軍司左軍統制邵宏淵出其右,池州都
統制李顯忠出其左,夾攻之。」允文等力辯其不然,且言權為走計,倬等猶以為不然。
丁巳,果得王權敗歸報,中外大震。

    帝召太傅和義郡王楊存中,同宰執對於內殿。帝諭以欲散百官浮海避敵,左僕射陳
康伯曰:「不可。」存中言:「敵空國遠來,已臨淮甸,此正賢知馳騖不足之時,願率
將士北首死敵。」帝喜,遂定親征之議。

    少保、奉國軍節度使、四川宣撫使吳璘,封成國公,以明堂恩也。

    閤門宣贊捨人、知均州武鉅,遣總轄民兵荀琛、將官李元等領兵進取,右奉議郎、
知房州司馬倬,遣鄉兵二千為援,且濟其軍食。琛等復鄧州。

    金主褒出東京內府之器物金銀贍軍吏。

    戊午,知樞密院事葉義問督視江、淮軍馬;中書捨人兼直學士院虞允文參謀軍事;
樞密院檢詳諸房文字洪邁,秘書省校書郎馮方,並參議軍事。

    權禮部侍郎黃中請為欽宗作主祔廟,從之。

    侍衛步軍司左軍統制邵宏淵,及金統軍蕭琦戰於真州胥浦橋西。

    琦自滁州引兵至瓦梁,扼滁河不得渡,執鄉民歐大者問之。大以紹興十一年韓世忠
以數百騎往定遠縣,虛驚而回,至瓦梁,盡毀民居以為浮橋,恐金人效之,乃答以有路,
自竹岡鎮可徑至六合縣,琦從之,俾為鄉導,遂迂路半日,故六合居人皆得逃去。

    宏淵在真州,方飲酒,有報金人且至者,亟率眾,相遇於胥浦橋。宏淵命將官三人
拒於橋上,金人弓矢如雨,我師多死。城中老弱皆竄避,惟守家強壯猶登城以觀。正爭
橋間,敵實草以渡河,三將皆死。宏淵率親隨軍入城,掩關以拒,軍民皆奔江上,得舟
渡江以免。宏淵毀閘板,退屯於揚子橋,真州遂破。金人得城不入,逕自山路攻揚州。

    江淮制置使劉錡軍還至邵伯埭,聞金攻真州,疑揚州已不守,未敢發。會探者報揚
州城上旗幟猶是官軍,錡曰:「真州雖失,揚州猶為國家守,當速進。」乃自北門入,
見安撫使劉澤。澤以城不可守,勸錡退屯瓜洲,錡令諸軍憩歇,徐圖所向。

    金州統制官任天錫復商洛縣。

    己未,鑄樞密行府之印。

    詔翰林學士何溥祠馬祖,又命招討使榪祭於軍中。

    侍衛馬軍司中軍統制趙撙,引兵渡淮,攻蔡州。撙在信陽軍,聞金人已至淮右,曰:
「此可以進兵搗其虛矣。」遂行。

    金州統制官任天錫等復商州,獲其守將昭毅大將軍完顏守能;同知州、武騎尉馬彥
降。

    時關陝空虛,華州密邇商、鄧,人心驚搖,金所命蒲城令與尉皆遁去。丞喬扆召耆
老告之曰:「事勢若此,南軍且至,爾等何以御之?」皆曰:「有降而已。」扆曰:
「即偏師至,南軍奔潰不暇,從之而去者死於蹂躪;其不能出者,責以背叛,孥戮之。
莫若一心固守,此萬全策也。」既而有謀翻城內附者,扆執而戮之,眾乃止。

    庚申,太傅、寧遠軍節度使、醴泉觀使和義郡王楊存中為御營宿衛使。

    初,王權之未敗也,權禮部侍郎黃中為帝言:「淮西將士不用命,請擇大臣督諸
軍。」至是又率同列言存中不可遣狀甚力,不聽。

    趙撙破褒信縣。

    建康府都統制王權自和州遁歸。

    權聞敵且至,給其眾曰:「已得旨,棄城守江矣。」遂引兵登車船渡江,屯於東采
石。

    金人入和州。

    初,金兵至近效,猶未知王權棄軍而歸也。後軍統制韓霖最後出城,乃縱火,城中
喧亂,金人聞之曰:「南軍遁矣!」遂進兵入城。城中糗糧、器械,並委於路。敵勢奔
突,軍民自相蹂踐及爭渡溺死者,莫知其數。將士憤怒號呼,指船詆詈,皆以權不戰誤
國為言。統制官時俊殿後,以弩伏道傍,敵騎稍止。潰兵往往棄甲,抱蘆葦浮江而渡,
得生者什四五。

    壬戌,詔以金人背盟好,勞我將士,蒙犯矢石,自今月二十四日,當避正殿,減常
膳。

    尚書戶部侍郎劉岑兼御營隨軍都轉運使,先往沿江措置。寧國軍節度使、池州駐答
刀御前諸軍都統制李顯忠為御營先鋒都統制,隨州觀察使、主管侍衛步軍司公事李捧為
前軍都統制,右武大夫、高州刺史苗定為右軍統制,武經郎、閤門宣贊捨人、殿前司摧
鋒軍統制郭振為左軍統制,翊衛大夫、利州觀察使劉銳為中軍統制,仍命顯忠屯蕪湖以
扼裕溪口之沖,且為王權聲援。

    捧嘗請斷吳江橋以扼金,或又欲塹常熟之福山以斷其騎軍,徽猷閣直學士、知平江
府洪遵曰:「審爾,是棄吳以西邪?」凡堂帖、監司符移,皆收不行。

    成忠郎、閤門祗候、東南第二副將都遇知濠州。召降授武顯大夫、吉州刺史、知濠
州劉光時還行在。時州已不守,光時寓治橫澗山寨。

    殿中侍御史杜莘老,請令勳臣、戚裡、內侍之家,獻家財以助國,仍加優賞,從之。

    資政殿學士、知建康府張燾始至視事。先是建康居民驚移而去者十五六,及燾至,
人情稍安。

    侍衛馬軍司中軍統制趙撙至新蔡縣。金人所命令佐率眾迎敵,撙一鼓破之。

    江、淮、浙西等路制置使劉錡,退軍瓜洲鎮。金破揚州。

    初,邵宏淵既失利,金人徑攻揚州,屯於平山堂下。宏淵亦退在揚子橋南,毀閘板
而渡,揚州軍民皆傾城而奔。錡乃退軍,自南門外拆民屋,為浮橋,諸軍過絕,即毀橋,
由東門而去。守臣武功大夫、榮州刺史劉澤亦奔泰州,往通州渡江,入平江府。

    金主褒以前臨潢尹完顏晏為左丞相。旋以詔諭南京太傅、尚書令張浩。

    癸亥,詔侍從百官更互赴行在所供職。先令翰林學士何溥、吏部侍郎凌景夏、張運、
給捨金安節、劉珙、台諫梁仲敏、杜莘老、吳芾、禮官王普、尚書郎徐度、薛良朋、余
時言、柳大節、姚寬從行,仍命景夏等分攝六曹職事。時權兵部侍郎陳俊卿措置海道,
而戶部侍郎劉岑、中書捨人虞允文先往建康,從官兩省留臨安者,惟汪應辰、徐嘉、黃
中、路彬、許尹、唐文若六人而已。寬,舜明子也。

    始,有司辨嚴,用紹興七年故事。杜莘老為帝言:「今親征與曩日事異,宜皆從簡
以幸所過郡縣。」帝曰:「此行中宮及內人不往,止與建王行,欲令遍識諸將耳。」乃
命王府直講史浩從行。自金人侵攻江、淮,一時宿將,莫不震怖惕息,獨王處之恬然不
懼,廷臣有奏請王為元帥者。及扈行,邊遽日至,王預料某所可守,某所可攻,某人可
用,後率如所言。

    王權自采石夜還建康,既而復如采石。時金主亮率大軍臨西采石楊林渡已數日,權
與左朝請大夫、知太平州王傅,猶庇匿不以聞,州學諭汪餘慶與教授蔣繼周同往見傅責
之,傅氣奪,一日發八奏。初奏言金人已攻采石而不言東西,朝廷大驚,三省、樞密院
吏皆挈家出,都人驚疑不可止。次報金人已到楊林而不言楊林渡,朝廷莫知其在江之南
北,益懼;因遣人於閭巷間求當塗、歷陽人,問楊林所在,夜二鼓,乃得一士人,言楊
林,西采石之渡口也,於是驚疑稍定。

    甲子,特進、提舉江州太平興國宮和國公張浚,復觀文殿大學士、判潭州;左大中
大夫、提舉臨安府洞霄宮湯鵬舉,復資政殿學士,知太平州。

    趙撙下平興縣。

    忠義統領柳萬克伏羌城。

    右武大夫、興州前軍統制兼主管中軍軍馬吳挺,邵州防御使、知文州、節制軍馬向
起,敗金人於德順軍之治平寨。

    先是金遣兵之涇原,宣撫招討使吳璘,命起、挺率所部捍御,過德順,遇金游騎二
千餘與官軍接,遂駐於治平。統領官劉海,將官曹建,以數百騎掩擊之,斬其將潑察,
生俘數百人,入其郭,金恐,乃得去。宣撫司第賞,首先出陳破敵者為奇功,進官四等,
其下各有差。挺,璘之子也。

    金主褒遣伊喇扎巴招契丹部耶律斡罕。

    乙丑,鎮江府左軍統領員琦,及金人戰於揚州皁角林,敗之。

    初,金人既得揚州,即遣兵逐劉錡,與南軍相尾。至是全軍來爭瓜洲渡,錡命統制
官賈和仲、吳超等拒之於皁角林。琦陷重圍,下馬死戰數十合。中軍第四將王佐以步卒
百有四人往林中設伏,金兵既入,強弩俄發。金人以運河岸狹,非騎兵之利,稍引去,
遂大敗之,斬統軍高景山,俘數百人。

    時諸處以捷旗報行在者絡繹於道,市人語曰:「日聞報捷可喜,但一報近如一報亦
可憂。」

    督視軍馬葉義問讀錡捷報,至金兵又添生兵,顧謂侍吏曰:「生兵是何物?」聞者
皆笑。當時謂之「兔園樞密」。

    丙寅,浙西馬步軍副總管李寶,與金舟師遇於密州膠西縣陳家島,大敗之。

    初,金主亮用降人倪詢、商簡、梁三兒等計,造戰船數百,使工部尚書蘇保衡等統
之,約以十月十八日至海門山,入錢塘江,事畢,來江上迎報。

    金舟泊唐家島,寶舟泊石臼山,相距三十餘里,而北風日起,寶憂之。有大漢軍水
手數百來降,大漢軍,所簽上等戶也,皆富豪子弟,寶問之,得北軍事實。裨將曹洋請
逆戰,知朐山縣高敞曰:「不可。彼眾我寡,宜避之。」洋曰:「彼雖眾,皆不諳海道。
且降人雲女真在船中惟匍匐而睡,略不能動,雖眾何為?況我深入至此,前逆大敵,欲
退,其可得乎?」寶伺金人未覺,遣洋與裨將黃端禱於石臼神祈風,夜漏將盡起碇,南
風漸應,眾喜,爭奮。俄頃,薄敵船,鼓聲震壘,金人失措。金帆皆以油纈為之,舒張
如錦繡,綿亙數裡,忽為波濤卷聚一隅,窘蹶無復行次。船中有火起者,寶命以火箭射
之,著其油帆,煙焰隨發,延燒數百艘。火不及者猶前拒,寶進軍躍登其舟,短兵擊刺,
殪之舟中,其簽軍脫甲而降者三千餘人。獲其副都統、驃騎上將軍、益都府總管完顏正
嘉弩等五人,斬之。保衡舟未發,亟引去;獲倪詢等三人及金詔書印記,與器甲、糧斛
以萬計。

    江淮制置使劉錡在瓜洲四日,無日不戰。錡恐人心不固,乃遣人自鎮江取妻子以安
人心。至是有詔令錡專防江上。會錡病已劇,遂肩輿渡江,留其從子中軍統制官汜,以
千五百人塞瓜洲渡。

    知均州武鉅遣將與忠義軍復盧氏縣。侍衛馬軍司中軍統制趙撙出金人不意,於宿草
間乘風縱火,鼓噪而進,金兵披靡。撙率親兵衝擊,斬其總管楊寓,遂整眾入城,秋毫
無犯。宣諭使汪澈以撙提舉諸軍。

    先是朝命湖北、京西制置使成閔統諸軍為王權之援,武昌令薛季宣獻策於汪澈,謂:
「閔軍已得蔡,有破竹之勢,宜守便宜勿遣,令閔乘虛下穎昌,趨汴京,金人內顧,必
驚潰。」澈不果用。

    丁卯,詔:「蔡京、童貫、岳飛、張憲子孫家屬見拘管州軍,並放令逐便。」用中
書門下省請也。於是飛妻李氏與其子霖等皆得生還焉。

    知樞密院事葉義問至鎮江,權立行府。

    中書捨人兼參謀軍事虞允文見太尉劉錡,問兵敗狀,錡曰:「錡當上還制置、招討
二印耳。」允文曰:「國事如此,公持是印欲安所歸乎?」錡慚不能答。

    金州統制官任天錫自商州遣兵會虢州忠義首領辛傅等取硃陽縣,降其知縣事、奉議
大夫劉楫、商洛都監、供奉班祗應王元賓,俘女真九人。

    初,金主褒既立,遣通事蕭恭持赦詔撫定州縣。及中都,權留守拒而不從,恭立誅
之,大興尹李天言懼而聽命。於是自黃河以北皆下之。

    左丞相張浩自汴京錄赦詔,馳以報金主亮,亮歎曰:「朕欲候江南平,復取一戎衣
大定之義以紀元,是子乃先我乎!」即遣右議軍郭瑞孫回眾還攻,令盡誅黃河以北之叛
己者。

    十一月,己巳朔,詔:「樞密院招效用二千人,令忠銳第五將張耘措置。」

    是日,金州統制官任天錫攻虢州。金守臣兼信迎敵不勝,遁去,遂復虢州。

    知樞密院事葉義問在鎮江,得知建康府張燾狀,言金人侵采石為渡江計,勢甚危,
乞急保江、淮。時制置使劉錡還屯鎮江,病已劇。義問乘大舟,以二校執器械,立馬門
左右,至鎮江,聞瓜洲軍與金人相持,惶遽失措。時江水低淺,沙洲皆露,義問役民夫
掘沙為溝,深尺許,沿溝栽木枝為鹿角數重,曰:「金人若渡江,姑此障之。」鄉民執
役,且笑曰:「樞密肉食者,其識見乃不逮我輩食糖籺人。一夜潮生,沙溝悉平,木枝
皆流去矣。」會建康告急,義問乃遵陸而進。

    金主褒以左丞相晏兼都元帥;辛未,以尚書李石參知政事。

    壬申,觀文殿大學士、新判潭州張浚,改判建康府兼行宮留守。召資政殿學士、知
建康府張燾赴行在。

    寧國軍節度使、池州駐答刀御前諸軍都統制李顯忠為建康府駐答刀御前諸軍都統制,
親衛大夫、常德軍承宣使、侍衛步軍司右軍統制邵宏淵為池州駐答刀御前諸軍都統制。

    詔:「進納授官人,並損其直十分之二,與免銓試,仍作上書獻策名目,理為官戶,
永不沖改。」自下鬻爵令半年,願就初品文階者才一人,言者請損其直以招來之。

    鎮江府中軍統制劉汜,及金人戰於瓜洲鎮,敗績。

    時金人以重兵搗瓜洲,權都統制李橫引諸軍迎戰。葉義問督鎮江駐答刀後軍渡江,
眾皆以為不可,義問強之。未著北岸,義問懼怯見於顏色,即令向西去,曰:「欲往建
康府催諸軍起發。」市人皆媟罵之。汜提本部兵先走,諸軍皆不進。橫以孤軍不可當,
亦遁,失其都統制印。金人鐵騎掩至江上,左軍統制魏俊,後軍統制王方,戰死柳林中,
皆金瘡被體。汜性驕惰,不習軍事,至是卒敗。

    義問離鎮江三十裡,至下蜀鎮,有急遞雲:「官軍敗退,瓜洲渡為金人所據。」義
問大驚,問:「山路可通浙東否?」諸將皆喧沸曰:「樞密不可回,回則不測。」左右
亦懼,乃請義問速趨建康。

    江州右軍統制李貴引兵至穎河,焚金人糧舟,獲金帛甚眾,遂進攻穎昌。

    金人以百騎至無為軍,左朝奉大夫、知軍事韓髦先遁去,井邑悉為惡少所爇。

    癸酉,淮寧陳亨祖執金同知陳州完顏耶嚕,以城來歸。亨祖,州大豪也,詔以為武
翼大夫、忠州刺史、知淮寧府。

    侍衛馬軍司中軍統制官趙撙去蔡州以援成閔,留從義郎、鄂州駐答刀御前軍正將李
詢知州事。詢,蔡州人也。於是金人所命刺史蕭懋德,復入城據之。

    甲戌,罷王權赴行在,以李顯忠代之;命中書捨人、參謀軍事虞允文往蕪湖,趣顯
忠交權軍,且犒師采石。

    時知建康府張燾,至府才十餘日,夜漏下二鼓,允文扣府門求見曰:「此何時,而
公欲安寢乎?」燾曰:「日來人情洶洶,太守不鎮之以靜,必不安。雖然,捨人何以見
教?」允文曰:「諜者言敵以明日渡江,約晨炊玉麟堂,公何以策之?」曰:「燾以死
守留鑰,遑恤其它!捨人平日以名節自任,正當建奇功以安社稷。」允文曰:「此允文
之素志,特決公一言耳。」

    先是金主亮為內變所撓,自將細軍駐和州之雞籠山,用內侍梁漢臣議,將自采石濟。
乃攜千餘騎謁西楚霸王祠,歎曰:「如此英雄,不得天下,誠可惜也!」

    乙亥,金主亮臨江築壇,刑白、黑馬各一以祭天,以一羊一豕投於江中,召都督昂、
副都督富裡琿謂之曰:「舟楫已具,可以濟江矣。」富裡琿曰:「臣觀宋舟甚大,我舟
小而行遲,恐不可濟。」金主亮怒曰:「爾昔從梁王追趙構入海,豈皆大舟耶?明日汝
與昂先濟!」昂聞欲令之渡江,悲懼,欲亡去。及暮,金主亮遣人諭之曰:「前言,一
時之怒耳,不令先過江也。」

    丙子,中書捨人,督視江淮軍馬府參謀軍事虞允文,督舟師敗金兵於東采石。

    允文未至采石十餘里,聞鼓聲振野。允文見官軍十十五五坐路傍者,問之,眾曰:
「王節使在淮西聲鼓,令棄馬渡江。我曹皆騎士,今已無馬,我曹不解步戰也。」

    從者皆勸允文還建康,曰:「事勢至此,皆為它人壞之。且督府直委公犒師耳,非
委督戰也,奈何代人任責!」允文不聽,策馬至采石,趨水濱,望江北敵營,不見其後,
而權餘兵才萬八千人,馬數百而已。

    金主亮遣武平軍都總管阿林、武捷軍副總管阿薩率舟師先濟,宿直將軍溫都沃喇、
國子司業梁欽等皆從戰。金主亮登高台,張黃蓋,被金甲以觀戰。

    南師已為遁計,允文召其統制張振、王琪、時俊、戴皋、盛新等與語,謂之曰:
「敵萬一得濟,汝輩走亦何之?今前控大江,地利在我,孰若死中求生?且朝廷養汝輩
三十年,顧不能一戰報國?」眾曰:「豈不欲戰,誰主者?」允文曰:「汝輩止坐王權
之繆至此,今朝廷已別選將將此軍矣。」眾愕立曰:「誰也?」允文曰:「李顯忠。」
眾皆曰:「得人矣!」允文曰;「今顯忠未至而敵已過江,我當身先進死,與諸軍戮力
決一戰。且朝廷出內帑金帛九百萬緡,給節度、承宣、觀察使告身皆在此,有功即發帑
賞之,書告授之。」眾皆曰:「今既有主,請為捨人一戰!」允文即與俊等謀,整步騎
陳於江岸,而以海鰍及戰船載兵駐中流擊之。時水軍將蔡甲、韓乙各有戰艦,皆唯唯不
動,乃急命當塗民兵登海鰍船踏車。軍人說諭民兵曰:「此是必死之地,若齊心求生,
萬一有得歸之理。」民兵皆然之。

    布陳始畢,風大作。金主亮自執小紅旗,麾舟自楊林口尾尾相銜而出。金所用舟,
皆撤和州民居屋板以造,及掠江兵渡舟,舟中之指可掬。敵始謂采石無兵,且諸將盡伏
山崦,未之覺也,一見,大驚,欲退不可。敵舟將及岸,南軍小卻。允文往來行間,顧
見時俊,撫其背曰:「汝膽略聞四方,今立陳後,則兒女子耳。」俊回顧曰:「捨人在
此。」即手揮雙長刀出陳。江風忽止,南軍以海鰍船沖敵舟,舟分為二。南軍呼曰:
「王師勝矣!」遂並擊金人。金人所用舟,底闊如箱,行動不穩,且不諳江道,皆不能
動,其能施弓箭者,每舟十數人而已,遂盡死於江中。有一舟漂流至薛家灣。薛家灣者,
采石之下數裡,有王琪軍在焉,以勁弓齊射,舟不得著岸,舟中之人往往綴屍於板而死。
是役也,戰艦終不出,允文追蔡、韓二將,各鞭之百。金士卒不死於江者,金主亮悉敲
殺之,怒其舟不能出江也。

    初,金主亮問:「頃年梁王何以得渡江?」或答曰:「梁王自馬家渡過江,江之南
雖有兵,望見我軍即奔走,船既著岸,已無一人一騎。」金主亮曰:「吾渡江亦猶是
矣。」

    楊林口出舟,當塗之民在采石上下登山以觀者,十數裡不斷。金主亮望之曰:「吾
放舟出江,而山上人皆不動,何也?」

    方敵舟未退,會淮西潰卒三百人自蔣州轉江而至,允文授以旗鼓,使為疑兵。敵既
敗去,允文即具捷以聞,且椎牛酒以勞軍。夜半,復布陳待敵。

    琪,德子。新,亳州人。張俊下亳州,新挈家來歸,嗣奏授正使兼閤職,漸升為正
將,隸中軍,至是為水軍統制。

    金州統制官任天錫取商洛、豐陽諸縣。

    丁丑旦,虞允文、盛新引舟師直楊林河口,戒曰:「若敵船自河出,即齊力射之,
必與爭死,毋令一舟得出。如河口無敵船,則以克敵神臂弓射北岸。」新即駐舟江心,
齊力射敵,敵騎望見舟師,遽卻,其上岸者悉陷泥中斃,南軍復於上流以火焚其餘舟。
允文再具捷奏,且言:「敵軍鼎來,臣不當便引去,且留此與統制官同謀戰守,須俟一
大將至,乃敢還建康。」

    金主亮既不得濟,乃口占詔書,命參知政事李通書之,以貽王權曰:「朕提兵南渡,
汝昨望風不敢相敵,已見汝具嚴天威。朕今至江上,見南岸兵亦不多,但朕所創舟,與
南岸大小不侔,兼汝舟師進退有度,朕甚賞愛。若盡陪臣之禮,舉軍來降,高爵厚祿,
朕所不吝。若執迷不返,朕今往瓜洲渡江,必不汝赦!」遣瓜洲所掠鎮江軍校尉張千,
拏舟持書至軍前,將士皆變色,允文亟曰:「此反間也,欲攜我眾耳。」時新除都統制
李顯忠亦自蕪湖至,謂允文曰:「雖如此,亦當以朝廷罪王權之事答之,庶絕其冀望。」
允文以為然,遂作檄曰:「昨王權望風退捨,使汝鴟張至此。朝廷已將權重置典憲。今
統兵乃李世輔也,汝豈不知其名?若往瓜洲渡江,我固有以相待。無虛言見怵,但奮一
戰以決雌雄可也!」遣所獲女直二人賚往。

    金主亮得書,大怒,遂焚宮人所乘龍鳳車,斬梁漢臣及造舟者二人,於是始有瓜洲
之議。

    戊寅,詔殿前司差官兵千人往江陰軍,馬步軍司各差五百人往福山,並同民兵防拓
江面。

    己卯,觀文殿大學士、醴泉觀使兼侍讀湯思退為行宮留守。

    三省、樞密院上將士戰死推恩格:橫行遙節九資,橫行遙刺八資,遙郡七資,遙刺
正使、橫行副使皆六資、副使五資,大使臣三資,小使臣二資,校副尉及兵級皆一資。
詔以黃榜曉諭諸軍。

    金主亮以其軍趨淮東。

    辛巳,金主褒以如中都期日詔群臣。壬午,詔中都轉運使左淵曰:「凡宮殿張設,
毋得增置,毋役一夫以擾百姓。」

    癸未,四川宣撫使吳璘自仙人原還興州。

    時西路之軍已得秦、隴、洮、蘭州,而金州王彥軍東取商、虢、金人以重兵據大散
關不下。會璘疾病,及暫歸,留保寧軍節度使、興元諸軍都統制姚仲在原上節制。

    初,金主亮既往淮東,中書捨人虞允文謂建康都統制李顯忠曰:「京口無備,我今
欲往,公能分兵見助否?」顯忠曰:「惟命。」即分主管侍衛步軍司公事李捧軍一萬六
千人及戈船來會京口。

    允文至建康,留守張燾謂曰:「金約八日來此會食,使燾安往?」眾議熟可以往鎮
江者,皆有難色。燾曰:「虞捨人已立大功,可任此責。」允文欣然從之。至鎮江,謁
招討使劉錡問疾,錡執允文手曰:「疾何必問!朝廷養兵三十年,大功乃出書生手,我
輩愧死矣!」

    甲申,威武軍承宣使、知舒州張淵權主管淮西安撫司公事,拱衛大夫、和州防御使
淮南東路馬步軍副都總管賈和仲權知揚州兼主管淮東安撫司公事,候收復日續赴本任,
皆用葉義問奏也。

    揚、廬既失守,義問言:「東路通、泰州,密邇鹽場,利源所在,見有忠義寨三二
萬人。西路舒、蘄州,流民所聚,正可廣行招募以壯軍聲。」乃以便宜選用二人,仍令
和仲權於泰州置司。

    金主亮至揚州。

    乙酉,武略郎、閤門宣贊捨人、鎮江府駐札御前中軍統制劉汜,特貸命,除名,英
州編管。

    王權及汜既敗軍,乃先罷權為在外宮觀。及吳芾奏權罪,帝怒甚,將按誅權以厲諸
將。同知樞密院事黃祖舜密言於帝曰:「權罪當誅,然權誅則汜不可貸,若貸汜而誅權,
是謂罪同罰異。顧錡有大功,今聞其病已殆,汜誅,錡必愧忿以死。是國家一敗而自殺
三大將,得毋為敵所快乎?」帝納其言,二人得不死。

    金州都統制王彥所遣第七將邢進復華州。

    彥既得商、虢,乃進屯虢州,令統制官兼知巴州吳琦以其軍應援。琦至虢州之板橋,
遇敵,與戰,其子漢臣死之。統制官任天錫引兵至,擊華陰,殺其縣令,進攻華州,不
克,彥更遣進以所部往。時金兵分屯渭南,城中兵少,進乘勝克之,獲其同知、昭武大
將軍韓端願等二十餘人。

    金主褒追尊其父豳王宗輔為皇帝,謚簡肅,廟號睿宗,改名宗堯;妣富察氏曰欽憲
皇後,李氏曰貞懿皇後。群臣上尊號曰仁明聖孝皇帝。

    丙戌,權禮部侍郎黃中言:「本朝仿唐之制,創為九廟,今日宗廟,自僖、宣二祖
以及祖宗,凡九世而十一室,請遵已行典故,遷翼祖神主而祔欽宗。」詔恭依。

    丁亥,太尉、威武軍節度使、鎮江府駐答刀御前諸軍都統制、江南、淮南、浙西路
制置使兼京東、河北路招討使劉錡,提舉萬壽觀,以疾自請也。

    翊衛大夫、利州觀察使、御營宿衛中軍統制劉銳,權鎮江府駐答刀御前諸軍都統制。

    湖北、京西制置使成閔,自京西還,見葉義問於建康,翼日,至鎮江。閔在京西,
承金字牌令策應建康江面。閔喜於得歸,兼程疾馳,士卒冒大雨,糧食不時,多死於道
路。閔率馬軍出戍,沿途犒勞之物不可勝計,盡以歸己,不散士卒。及還至鎮江,軍士
有因醉出怨言於市者,閔斬之。

    戊子,四川宣撫使吳璘,復力疾上仙人原。

    御營宿衛使楊存中,建康府都統制李顯忠,言見率將士戮力一心,期於克敵,乞少
緩進發之期,從之。

    初,上以瓜洲失利,亟命存中往鎮江措置守江,且命官埋鹿角暗樁,自鎮江至於江
陰境上。時江岸才有車船二十四艘,既而虞允文與李顯忠所遣戈船亦至。

    浙西副總管李寶以所部泛海南歸。

    寶既捷於膠西,會聞金主亮已渡淮,乃還軍駐東海縣。既而山後統制官王世隆、開
趙皆來會,寶命趙率其眾傍海而行,而與世隆同舟赴行在。

    己丑,金主褒如中都,次小口,使中都留守宗憲先往。

    庚寅,金主亮在瓜洲鎮。御營宿衛使場存中,中書捨人、督視府參謀軍事虞允文,
以敵騎瞰江,恐車船臨期不堪駕用,乃與淮東總領硃夏卿、鎮江守臣趙公偁臨江拽試,
命戰士踏車船徑趨瓜洲,將泊岸,復回,金兵皆持滿以待。其船中流上下,三周金山,
回轉如飛。金人駭愕,亟遣人報金主亮,亮觀之,笑曰:「此紙船耳!」因列坐諸將,
一將前跪曰:「南軍有備,不可輕。且采石渡方此甚狹,而我軍猶不利,願駐於揚州,
力農訓兵,徐圖進取。」金主震怒,拔劍數其罪,命斬之。哀謝良久,及杖半百,釋之。

    癸巳,慶遠軍節度使、龍神衛四廂都指揮使、主管侍衛馬軍司公事、充湖北、京西
制置使成閔,兼鎮江府駐答刀御前諸軍都統制、充淮南東路制置使、京東西路、河北東
路、淮北泗、宿州招討使;以寧國軍節度使、建康府駐答刀御前諸軍都統制李顯忠為淮
南西路制置使、京畿、河北西路、淮北壽、毫州招討使;以潭州觀察使、捧日天武四廂
都指揮使、鄂州駐答刀御前諸軍都統制吳拱為湖北、京西制置使、京西北路招討使。

    甲午,金人分兵侵泰州。

    初,金主亮軍令慘急,迫欲渡江,驍騎高僧欲誘其黨以亡,事黨,命眾刀答刀之。
乃下令:「軍士亡者殺其領隊,部將亡者殺其主帥。」由是眾益危懼。是日,期以明日
渡江,敢後者死。眾欲亡歸,決計於浙西路都統耶律元宜,於是明安唐古烏頁曰:「前
阻淮水,過渡即成擒矣,不若共行大事。」元宜曰:「待吾子旺祥至,謀之。」時旺祥
為驍騎都指揮使,在別軍,元宜密召之至,遂相與定約,詰旦衛軍番代即為變。元宜先
紿其眾曰:「有令,爾輩皆去馬渡江。」眾曰:「奈何?」元宜曰:「新天子已立於遼
陽,今當共行大事,然後舉軍北還。」眾許諾。

    乙未,黎明,元宜、旺祥與武勝軍總管圖克坦守素、明安唐古烏頁等率眾犯御營。
金主亮聞亂,以為南師奄至,近侍大慶善曰:「事急矣,當出避之。」金主亮曰:「避
將安往?」方取弓,已中箭僕地,亂兵進刃,手足猶動,遂縊殺之。驍騎指揮使大磐整
兵來救,旺祥出,語之曰:「無及矣。」大磐乃止。軍士攘取行營服用皆盡,乃取大磐
衣巾,裹其屍焚之。元宜行左領軍副大都督事,以南伐之謀皆起於尚書右丞李通、近侍
局使梁珫,而監軍圖克坦永年乃通之姻戚,浙西路副都統郭安國眾所共惡,皆殺之,並
殺大慶善。

    金人破泰州。

    先是泰州守臣請祠去,通判王濤權州事。九月,濤以移治為名而去,留州印付兵馬
都監趙福。金人侵淮甸,水寨都統領胡深與其副臧珪棄水寨,率鄉兵二千入泰州,以兵
勢凌福。福具申於葉義問,以深權知州,深以珪權通判,福權本路軍馬都監。淮南轉運
副使、提領諸路忠義軍馬楊抗,又以其右軍統領、成節郎沙世堅權海陵縣丞兼知縣。深
聞金人欲攻泰州,與世堅率其眾棄城先遁。珪掘斷姜堰,盡洩運河水。至是金細軍至城
下,遂徑登其城,縱火鹵掠,福死於亂兵。城中子女強壯,盡被金兵驅而去。

    戊戌,顯仁皇後禫祭,帝行禮於別殿。

    金都督府遣人持檄來鎮江軍議和。

    初,金主亮既殞,諸軍喧囂不定。戶部尚書梁球聞亂,馳入,曰:「已如此,固無
可奈何。然方與敵國相持,不知何以善後?」眾皆不言。球曰:「當撫定諸軍,勿使囂
亂,徐思計策可也。」眾稍定,球乃取紙筆草檄,言班師講好事。檄成而未有人,訪得
瓜洲所俘成忠郎張真,即遣之南渡。

    十二月,己亥朔,侍衛馬軍司中軍統制趙撙復蔡州。

    初,撙自蔡州引兵南歸後三日,至麻城縣,復被詔與鄂州都統制吳拱、荊南都統制
李道並力攻取。二人未至,撙疾趨城下。金人所命刺史蕭懋德聞撙至,披城為寨,相距
兩月,不出戰。至是夜漏未盡,撙命將士潛師入城。城無樓櫓,不可守,懋德遁去。

    成忠郎張真自揚州金寨至鎮江,出所持金檄雲:「大金國大都督府牒大宋國三省、
樞密院:國朝太祖皇帝創業開基,奄有天下,迄今四十餘年,其間講信修睦,兵革寢息,
百姓安業。不意正隆失德,師出無名,使兩國生靈,枉被塗炭。奉新天子明詔,已行廢
殞。大臣將帥,方議班師赴闕,各宜戢兵以敦舊好。須至移牒。大定元年十一月三十日
牒。」

    督視行府回牒金人軍前雲:「今月一日承來文,照驗正隆廢殞事,除已繳奏外,須
移文牒照會。紹興三十一年,十二月一日。侍衛馬軍都指揮使、御前諸軍都統制成閔,
太傅、御營宿衛使、和義郡王楊存中。」

    右武大夫、吉州刺史、知通州崔邦弼,聞泰州破,欲棄城去,恐百姓不從,夜二鼓,
遣人於城內縱火,乘喧鬧徑出,渡江之福山。

    庚子,詔:「淮東制置使成閔,元帶到鄂州軍馬,日下發還。」言者論:「金人自
擁重兵,身臨淮東,日生奸計,意欲渡江,胡朝廷督責諸帥,嚴為捍御。今鎮江已有元
來屯駐軍馬,見系都統劉銳所管,並步軍李捧、都統邵宏淵及殿前司諸軍精銳,盡集京
口一帶。近日制置使成閔又自襄、漢率軍來赴鎮江防遏,及摘帶鄂州所屯人馬同來鎮江。
既有諸帥軍馬湊集在彼,今又益以成閔之軍,則軍勢不為不盛;據天險以拒金人,自足
以制敵取勝。然聞金人見有十餘萬眾屯聚汴京,深慮敵人知我重兵盡集鎮江,則襄、漢
一帶必虛。倘以精兵襲我上流,吳拱雖有軍馬在彼,勢力單弱,倉卒沖突,我雖欲應援,
溯流數千里之遠,豈能旦夕而至!請將成閔帶到鄂州軍馬速發還本處,仍戒諭吳拱明遠
斥堠,嚴切捍御,常為待敵之策,庶幾首尾不落敵人變詐。」故有是詔。

    先是閔以鄂州水軍及勝捷軍統制張成、後軍統制華旺所部偕行,乃令成等還鄂州屯
駐。

    太傅、御營宿衛使、和義郡王楊存中,淮東制置使成閔,中書捨人、督視江淮軍馬
府參贊軍事虞允文,司農少卿、總領淮東軍馬錢糧硃夏卿等奏報金兵已殺其主亮,帝曰:
「此人篡君弒母,背盟興戒,自采石與海道敗後,知本國已為人所據,乃欲力決一戰。
今遽滅亡,朕當擇日進臨大江,灑掃陵寢,肅清京都,但戒諸將無殺,此朕志也。」

    初,金騎闞江,朝臣震怖,爭遣家逃匿。權禮部侍郎黃中獨謂其家人曰:「天子六
宮在是,吾為侍臣,若等欲安適耶?」比金兵退,獨中與左僕射陳康伯家屬在城中,眾
皆慚服。

    時存中與允文議偕至江北岸以察敵情,將士憚行,允文、存中獨以輕舟絕江而北。
帝嘗謂康伯及留守湯思退曰:「楊存中忠無與二,朕之郭子儀也。」

    金人以舟師攻茨湖,官軍擊卻之。茨湖在漢水之南,與光化軍相對,有鄂州副都統
制李勝、荊南副統制張進之軍在焉。至是金人以舟渡師,欲攻襄陽,會風勢不利,不得
著岸。鄂州前軍旗頭史俊麾旗涉水,直登一舟,呼曰:「前軍得功矣,諸軍宜速進!」
金人初不虞其登舟,遂大驚失措,行隊不整,有墜水而死者。諸軍繼進,俊殺其千戶一
人,奪舟數十,金人乃還。

    辛丑,右武大夫、宣州觀察使、添差兩浙西路馬步軍副總管兼提督海船李寶為靖海
軍節度使、兩浙西路、通、泰、海州沿海制置使、京東東路招討使。

    詔御營宿衛使楊存中以右軍統制苗定所管步軍前來扈從。

    初,帝將如建康撫師,而欽宗神主未祔廟,行宮留守湯思退欲省虞速祔而釋服以行,
既十日矣,至是權禮部侍郎黃中言不可,帝納焉。議者猶謂兇服不可以即戎,帝曰:
「吾固以縞素詔天下矣。」卒從之。

    樞密行府議遣兵過江,乃檄淮西制置使李顯忠速選精銳甲軍至鎮江府會合,所有采
石一帶留下軍馬,令池州都統制邵宏淵權管。

    金統軍劉萼,聞茨湖軍敗,遂班師,軍無行陳,多失路,為鄉民所殺。細軍之在泰
州者,亦棄而去。

    壬寅,觀文殿大學士、醴泉觀使兼侍讀、充行宮留守湯思退,乞鑄行宮留守印,仍
就尚書省置司,行移如都省體式,合行事務從權便宜,施行訖奏。又請以敷文閣待制、
知臨安府趙子潚兼充參謀官,尚書右司員外郎吳廣文充參議官,秘書省正字芮曄主管機
宜文字,樞密院編修官鄭樵、諸王宮大小學教授吳祇若,司農寺主簿韓元吉並干辦公事,
皆從之。

    崇信軍節度使、開府儀同三司、領殿前都指揮使職事趙密為行宮在城都總管,利州
觀察使、殿前司策選鋒軍統制張守忠為行宮在城都巡檢,武功大夫、侍衛馬軍司右軍統
制、權主管本司職事張予為行宮城北巡檢,右武大夫、忠州團練使、侍衛步軍司神勇軍
同統制、權主管本司公事王存為行宮城南巡檢。

    是日,主管侍衛馬軍司公事、淮東制置使成閔,自鎮江引兵之揚州,御營宿衛使楊
存中,亦遣右武大夫、權殿前司右軍統領李人及自江陰軍引所部渡江之石莊進發。時葉
義問遣使臣李彪伺金人回軍動靜,閔令報曰:「成太尉大軍在楊子橋相持,來日當大戰
矣。」道路喧言金人已去,揚州空虛,閔計不行,乃以馬軍司之兵自天長追襲,主管侍
衛步軍司公事李捧亦以神勇軍襲之。敵軍凡數萬,其行如林,軍皆不敢與相近,但遙護
之出境而已。

    癸卯,詔:「金人渝盟,侵攻上界,屬茲進發,躬往視師,文武群臣,各揚闕職,
輯寧中外,共濟大功。」

    詔:「四川宣撫司統率軍馬隨路進討,恢復州縣,雖曰分路調發,亦仰常相關報,
互相應援,不得輒分彼此,務要協力,共成大功。諸路招討使司准此。」

    詔樞密行府行下沿江諸大帥,各條陳進討恢復事宜。資政殿學士、知建康府張燾首
陳十事,大率欲預備不虞,持重養威,觀釁而動,期於必勝。

    拱衛大夫、和州防御使、權知揚州賈和仲聞敵去,乃以單騎入城,猶未有官吏。

    池州都統制邵宏淵自蕪湖以親兵至采石。

    甲辰,省臣進呈金都督府牒。帝曰:「金主亮既已被殺,餘皆南北之民,驅迫而來,
彼復何罪!今即日襲逐,固可使只輪不返,然多殺何為!但檄諸將迤邐進師會京畿,收
復故疆,撫定吾人足矣。」左僕射陳康伯請率百僚稱賀,帝曰:「未須爾,候到汴京,
與群臣共慶。」

    殿前司右軍統制、權知泰州王剛,以所部至本州。

    均州忠義統領昝朝等復據鄧州。

    初,敵將劉萼之敗於茨湖也,還軍及鄧州,駐於城北八里,其武勝軍節度使、威略
軍都總管蕭中一亦挈屬出城,駐於萼軍之南,其同知、節副皆以屬去。中一以留州事付
監倉王直,中一與白千戶、三戶穆昆言曰:「今日鄧州屯駐之兵,悉為都統帶去。城中
之兵皆士人,萬一為宋兵內應,如何?」眾皆知中一有順南之意,唯唯而已。坐中忽不
見白千戶者,中一疑走告於萼矣,乃率其奴婢將家屬南走,迷失道,中夜,屢曹鄉村土
豪驚散。至州北百餘里,中一被殺,翼旦,金人皆北去。

    錄事參軍高通聞萼兵已退,乃集軍民謂曰:「今南兵已近,此時不決,城中之人皆
不可保,請遂決之。」眾請通權節度副使,通曰:「鄧州本大宋所有,今金國已棄我官
吏、軍民矣,與諸公同歸大宋,如何?」眾皆聽命。忽報城下有十餘騎至,問之,則昝
朝也,遂納款。朝,本鄧州射士,聚眾在山中,投均州守臣武鉅。

    乙巳,淮西制置使李顯忠自蕪湖引兵渡江。

    時金人尚屯雞籠山,而顯忠兵在沙上。觀文殿大學士、判建康府張浚,自長沙聞命,
即日首塗,過池陽往勞,以建康激賞犒之,一軍見浚,以為從天而下。浚諭顯忠曰:
「聖駕將巡幸,至而敵未退,得無虞乎?」顯忠乃以大軍濟江,去和州三十裡,與之相
持,然金兵亦未退。

    池州都統制邵宏淵,自采石復還蕪湖,仍於大信、裕溪河口措置捍御。

    丙午,淮東制置司統制王選等復楚州。

    丁未,鄂州統制官王宣至鄧州。

    先是昝朝既入城,遣人告捷,京湖制置使吳拱俾宣以七百騎赴之,拱繼至,又遣訓
練官硃宏、王彥忠等率忠義人入汝州。

    均州鄉兵總轄莊隱等入河南府。

    先是金人以兵二千駐長水縣,金州都統制王言遣將官楊堅、黨清引兵會忠義人往擊
破之,殺其將二人,獲部將王保以歸,遂復長水縣,堅以深入陳,死之。清引其兵進攻
嵩州,克之,又克永寧、壽安二縣,遂進兵入河南府,吏民皆迎降。

    戊申,帝發臨安府。

    江南東路轉運判官李若川、柳大節言:「金人反盟黷武,上天降殃,其主被弒,兵
眾遁走。乃傳其子見留京東,軍馬頗眾,有親信以統之,勢須邀擊,以報擅殺之仇。今
過淮敵兵,敗亡雖多,尚有十餘萬眾,寧肯束手就死,亦須窮鬥。及金人巢穴,多有完
顏族類,豈無守國軍馬,必不能奉舊主之子,亦不肯助弒主之眾,定圖自立,更相攻殺,
盡而後已。當此釁隙,契丹起而乘之,過於五單于爭國,各自救不暇,豈暇尚占中原!
百姓被祖宗德澤之深,日思簞食壺漿以迎王師,此誠天啟恢復之時,不可失之機會也。
然王師大舉,尤務慎重,以成萬全之功。一乞少憩將士,以養銳氣;二乞預備錢糧,無
致少闕;三乞添器甲,以備分給中原義兵,緣義兵雖眾,唯闕器甲使用;四乞敵人欲敦
舊好,誘以好言以款之;五乞多遣人密結中原義兵,以為應援;六乞厚賞募人探知敵情,
以便進取;七乞召集諸大帥共議軍事,勿致臨時異同。然後諸路並進,非特恢復中原有
反掌之易,亦可一舉而空朔庭也。」

    左朝奉大夫、提舉江南東路常平茶鹽公事洪適言:「金主亮既殞,大定改元,未必
諸國服從。若能仰順天時,遣使歸疆,則王師不血刃而得土宇,實天下之幸。萬一敵眾
尚強,自淮以北,別無爭立之人,則宜多遣有膽力人,密傳召檄,使中原義士,各取州
縣,因以畀之。王師但留屯淮、泗,募兵積粟以為聲援,不必輕涉其地以務力爭。俊漢、
蜀、山東之兵數道聚集,見可而進,遲以歲月,必有機會可乘,恢復故地,何翅破竹!
庶幾兵力不頓,可以萬全。」

    庚戌,帝次秀州。

    是日,金人大軍自盱眙度淮,盡絕。

    初,淮東制置使成閔以所部追襲金師。閤門宣贊捨人、知泗州夏浚聞敵歸,遂焚其
城而南,金人乃遣千戶先至泗州,撤桴為三浮橋,頃刻而成,翼日軍到,皆下馬乘橋而
過。既渡絕,閔軍至盱眙,排列於岸之南,金人笑曰:「寄聲成太尉,有勞相送。」是
時龜山路途,金人遺棄粟米山積,往往有科山東、河北民戶,令赴平江府、秀州送納者,
官軍糧運方不繼,賴以自給。

    辛亥,帝次平望。壬子,帝泊姑蘇館。權樞密院事葉義問自建康,太傅、御營宿衛
使場存中自鎮江還,皆入見。守臣徽猷閣直學士洪遵獻洞庭柑,帝不受,自是所過無入
獻者。

    癸丑,帝乘馬至平江府行宮。時御營宿衛使司右軍統制苗定以所部至平江,乃以定
兼權主管行在殿前司職事。

    鄂州水軍統制楊欽以舟師追金人,至洪澤鎮,敗之。夜,鎮江府統制官吳超,遣部
將段溫等追金人至淮陰縣,又敗之,獲其舟船糧食甚眾。

    是夜,淮東制置司劉銳、陳敏等引兵入泗州。

    金人既渡淮,有三百人長告其千戶曰:「三百人皆有歸心,不可彈壓,奈何?」千
戶曰:「主雖死,豈無王法!」其弟曰:「兄言失矣,彼有父母,人心難留,豈可以法
繩之!」千戶默然,各上馬,即馳去,由是西城之兵皆上馬馳,不可遏,俄而東城之人
亦去。成閔聞金人盡去,乃遣銳等自東城之東渡淮,又令統領官左士淵等自南門入,以
收復告。金人所掠老弱在泗者,皆委之而去。

    甲寅,帝至無錫縣,宰執奏敵人已去淮西,尚餘三萬眾據和州。

    陳康伯等依旨撰到招安旗榜,不惟諸國之人,雖女直亦一概與補官。內萬戶許以節
鉞,其餘視爵秩高下更超等換授,白身特命以官,奴婢亦優賞,示之生路,庶使束手來
歸。帝曰:「彼亦人也,比引見所招捉到金人,朕亦悉貸死,送諸軍役使。若盡殺之,
則不勝其多,朕不忍也。」

    是日,淮西制置使李顯忠,與金人戰於楊林渡,卻之,將士死者千四百人,殺傷相
當。翼日,金人乃去。

    乙卯,帝次常州。

    金主次三河縣,左副元帥完顏固雲來朝。

    金人破汝州。

    先是京西制置使吳拱,遣訓練官牛宏等率忠義人據汝州,會統軍劉萼自鄧州北歸,
宏等邀之於七里河。敵兵甚盛,忠義人皆無甲,遂敗走。金兵圍之五日,乃城破,殺戮
殆盡。拱在鄧州,遣統制官周贇將八千人往援之,已不及。

    丙辰,帝次呂城鎮。

    金主次通州。

    丁巳,帝次丹陽縣。

    淮西制置使李顯忠,遣統制官張榮逐敵至全椒縣,敗之,得敵所獲老弱萬餘口。日
暮,顯忠入和州。

    金主至中都。

    戊午,帝至鎮江府,未就捨,先乘馬幸江下觀划船。

    金主謁太祖廟。

    己未,帝幸鎮江府行宮。

    興州左軍統制王中正等引兵再攻治平寨,拔之。

    初,劉海既去治平,金以兵堅守。中軍統制吳挺遣中正及知秦州劉忠共擊之,殺其
知寨,降其招信校尉張季甫等四人。既而金人謀復據治平,中正引兵於千家堡迎敵,戰
十餘合,敵敗走,官軍進擊,大獲其俘,中正為飛槍中其左頰者二。

    金主御貞元殿,受群臣朝。

    壬戌,金主詔:「軍士自東京扈從至京師者,復三年。」

    同知河間尹高昌福上書陳便宜,金主覽之再三,命內外大小職官陳便宜。

    甲子,釋淮南、京西、湖北路雜犯死罪以下囚。

    武信軍承宣使、淮南東路馬步軍副都總管李橫移江南西路,常州駐答刀。

    金穎、壽二州巡檢高顯率所部民兵千餘人據壽春府,遂來降。

    丙寅,金主詔左副元帥完顏固雲規措南邊及陝西等路事。

    丁卯,金河北安撫制置使王任,天雄軍節度使王友直,自壽渡淮來歸。任,東平人,
嘗以罪亡命,敵重賞捕之急,友直方聚眾往大名,歸之。友直喜,假契丹以舉事,遂破
大名。金主既立,下令友直之眾,並放罪歸業為平民,其眾聞之,皆散去,友直乃與任
等自山東尋路來奔。比入境,有眾三十餘,遂自淮西赴行在。

    初,金主亮既為其下所殺,參知政事敬嗣暉欲立其太子光英於南京,左丞相張浩不
可。耶律元宜遣人害光英。亮之後圖克坦氏後歸於母家。

    金伊喇扎巴之報諭耶律斡罕也,斡罕約降,已而復謂扎巴曰:「若降,爾能保我輩
無事乎!」扎巴曰:「我知招降耳,其它豈能必哉!」扎巴見斡罕兵強,車帳滿野,意
其可以有成,因說之曰:「我之始來,以汝輩不能有為。今觀兵勢強盛如此,汝等欲如
群羊為人所驅去乎?將欲待天時乎?若果有大志,我亦不復還矣。」賊黨或曰:「往者
古紳丞相,神人也,嘗言西北部族當有事。今日正合此語,恐不可降也。」於是斡罕決
意不降,扎巴亦留賊中。斡罕攻臨潢,敗其守兵,進圍之,眾至五萬。是月,斡罕遂稱
帝,改元天正,復攻泰州,屢敗援師,勢益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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