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 錄

                 重刻舊唐書序

    李唐氏有天下三百年,三代而降,英君明辟若唐文皇,功德固在首列。厥後子孫迭
興,雖中更喪亂,猶不失為盛朝。而玄、憲二宗至配貞觀,與漢七廟同稱,何也?其典
章法度貽謀之善,不可及已。蓋作唐史者有三人焉:吳兢、韋述、令孤峘,此皆金閨上
彥,操筆石渠,而未竟一代。至石晉朝,始敕中書劉等因峘舊文,增為百九十卷,然後
有唐事跡悉載無遺,而撰述詳贍,妙極模寫,足以上追史漢,下包魏陳,信乎史之良者,
無以加於是矣。奈何宋之慶歷,又出新編,大有增損,至使讀者不復得睹唐朝一詔令。
歷年五百,舊書湮滅,君子不能無病諸。皇上右文弘道,化被四遠,由是縉紳士夫,鹹
以修緝典墳為己任。此書故有刻本在吳中,惜亦未全。先任提學侍御北江聞人公聞之,
慨然欲壽諸梓,與菁莪共擇可托者,得蘇學司訓沈君,有問學干局,良儒師也。因授之,
俾董厥事,且命廣搜殘逸,足其卷數。及募士出貲,佐經費,君鳩工堂西大捨中,無啻
三十手,硃墨讎校,不捨晝夜。成未及半,而北江公以憂去,以貲不紹,白之巡撫大中
丞右江歐陽公,公命掌郡事別駕鐘侯助其役。未幾,府主王侯至任許相以完大巡侍御西
郭陳公尤加贊相,樂書之成,而其事則總於今任提學侍御午山馮公焉。蓋學政之台,書
之所由起也。工將畢,士子袁貞輩相率扣子,請先序諸後。子惟三古聖人作為經書,人
極立矣,十九朝史官述為史書,往事鑒矣,去聖既遠,後儒蠹經,經不可蠹,猶雲翳白
日,日行空自如也,吏又可以新掩舊哉!且文章之作,率視共區宇之全缺。巨唐疆域幅
員萬裡,其廣大與軒後等,是以詞華蔚茂有至光焰萬丈者,郎捨相踵,既出螭坳親見,
又遇劉司徒之博洽,乃克成書,其難如此,忽有改圖,殆不其然。今日群公雲萃,留神
盛舉,蓋匪創則無以始,弗繼將莫能終,至於中間經畫,尤艱其任此。殆至寶將出之,
幸會其數天也,偉矣哉!惜子耄矣,而不能卒業,抑不知青雲士能觀以否。所謂前朝國
勢,先賢行事,故黎命脈,班班具存,推之於政,古今一也。有能捨其新而舊是圖,將
來挾以為國家用,吾知事業發揮,必當煒燁崢嶸,勝常而不凡也,詎止以資見聞談說而
已哉!沈君名桐,字大材,號春波,嘉禾望族,學通壁經,累試場屋,知名,以超貢入
冑監,屈就今官,其於斯績甚勤,且出私帑不之校,斯文不墜,系其承理,之功多也。
因並及之。時在嘉靖十七年秋仲,東吳耄生楊循吉謹序。

                  重刊唐書序

    嘉靖己亥,吳郡重刊唐書,成書凡二百卷,本紀卷二十,志三十,列傳百有五十。
石晉宰相涿人劉雰撰。初,御史紹興聞人公詮視學南畿,以是書世無梓本,他日按吳,
遂命郡學訓導沈桐刊置學宮。工未竟而公以憂去。及是書成,以書來屬徵明為敘。按唐
興,令狐德棻等始撰武德、貞觀兩朝國史八十卷,至吳兢,合前後為書百卷,而柳芳、
韋述嗣緝之,起義寧,訖開元,僅僅百余年,而於休烈、令狐峘以次增緝,訖於建中而
止,而大歷、元和以後則成於崔龜。從厥後韋澳諸人又增緝之,凡為書百四十有六卷,
而芳等又有唐歷四十卷,續歷二十二篇,皆當時紀載之言,非成書也。晉革唐命,昫等
始因舊史,緒成此書。然《五代史》昫傳不載此事,豈其書出一時史館,而昫特以宰相
領其事邪?然不可考已。或謂五代搶攘,文氣卑弱,而是書紀次撫法,詳略失中,不足
傳遠。宋慶歷中,詔翰林儒臣刊修之。自慶歷甲申至嘉祐庚子,歷十有七年,成新書二
百二十五卷,視舊史削六十一傳,增傳三百三十有一,續撰儀衛、選舉及兵及藝文四志,
別撰宰相、方鎮及宗室世系、宰相世系四表,所謂其事則增於前,其文則省於舊,實當
時表奏之語,而第賞制詞,亦謂閎博精覈,度越諸子,良以宋景文、歐陽文忠皆當時大
手筆,而是書實更二公之手,故朝野尊信,而舊書遂廢不行。然議者則以用字奇澀為失
體,刊削詔令為太略,固不若舊書之為愈也。司馬氏修《通鑒》,悉據舊史,而於新書
無取焉。惟周益公稱其刪繁為簡,變今以古,有合於所謂文省於舊之論。而劉元城顧謂
事增文省,正新書之失。唐庚氏尤深斥之,乃極言舊書之佳,其所引決海救焚、引鴆止
渴之語,豈直工儷而已,自是一代名言也。然則是書也其可以無傳乎!雖然,不能無可
議者。段秀實請辭郭晞,有吾戴吾頭之語,新書省一吾字,議者以為失實,是矣。而舊
史秀實傳乃都不書。夫秀實大節固不以此,而此事亦卓詭可喜。柳宗元敘事尤號奇警,
且鄭重致詞,上於史館,若是而不得登載,則其所遺亦多矣。甚者詆韓愈文章為紕謬,
謂順宗實錄繁簡不當,拙於取捨,異哉,豈晁氏所謂多所闕漏,是非失實者邪!甚矣作
史之難也!心術有邪正,詞理有工拙,識見有淺深,而史隨以異,要在傳信,傳著不失
其實而已。今二書具在,其工拙繁簡,是非得失,莫之有揜焉。彼斥新書為亂道,誠為
過論,而或緣此遂廢舊史,又豈可哉?此聞人公所為梓行之意也。是書嘗刻於越州,卷
後有教授硃倬名。倬忤秦檜,出為越州教授,當是紹興初年,今四百年矣。其書復行,
而公又出於越,其事豈偶然哉?先是書久不行,世無善本,沈君僅得舊刻數冊,較全書
才十之六七,於是遍訪藏書之家,殘章斷簡,悉取以從事校閱,惟審一字或數易,歷三
暑寒乃克就緒,其勤誠有足嘉者。因附著之。是歲三月望,前翰林待詔長洲文徵明序。

                 重刻舊唐書序

    書以紀事,諛聞為聵;事以著代,間逸則遺。是故史氏之書,與天地相為始終,
《六經》相為表裡,疑信並傳,闕文不飾,以紀事實,以昭世代。故《六經》道明,萬
世宗仰,非徒文藝之誇誕而已也。《尚書》壁存,典訓不篸;《魯史》麟絕,杞宋失征。
繼而有作,其惟司馬氏及小司馬,以迨班、范諸家。八書十志,經緯天人;八志十典,
紘維政事。藏山刊石,繁紹聖經;歷漢躋隋,炳發靈憲。是故王教之要,國典之源,代
有征考,若睹蓍蔡。李唐嗣興,萬目畢舉,其經畫之精詳,維持之慎密,雖未上躡周軌,
亦足並驟漢疆。晉史臣劉昫氏者,爰集館寮,博稽載典。纂修二十一本紀,首高祖以迄
哀帝,而汶哲具昭。旁修十一志,始《禮儀》以終《刑法》,而鉅細畢舉。列傳一千一
百八十有奇,內以紀後妃之淑慝,外以悉文武之臧否。《宗室》族屬,互以時敘;《外
戚》、《宦官》,各以類別。《良吏》、《酷吏》,鑒戒具昭;《忠義》、《孝友》,
褒論悉當。《儒學》、《文苑》,表以著達;《方伎》、《隱逸》,兼以察微。詳傳
《列女》,以彰婦順,分傳蠻狄,以立大防。卷凡二百一十有四,統名之曰《唐書》。
識博學宏,才優義正,真有唐一代之良史,秦、隋以下,罕有其儷,固後世之刑鑒具在
也。有宋迭興,分職書局,載輯《唐鑒》於祖禹,繼纂《唐書》於昌朝,王、宋諸賢,
相繼匯輯,復成一代之新書,遂亡劉氏之舊帙。詮謬司文學,遍歷輔畿。爰校《六經》,
兼讎諸史,始知漢、晉以迄宋、元,皆有監本,司成甬川張公,嘗奉旨校勘,總為《二
十一史》。刊證謬訛,粲然明備,惟劉氏《唐書》,郁絕不傳,無所考覓。積集再期,
酷志刊復,苦無善本,莫可繼志。竊惟古人有雲:「層台雲構,所缺過乎榱桷;為山霞
高,不終逾乎一簣。」憫哉斯言,益用惶怵。乃旁謀學屬,博訪諸司,間禮儒賢,以探
往籍,更歷三載,竟莫有成。末復弭節姑蘇,窮搜力索,吳令硃子遂得列傳於光祿張氏,
長洲賀子隨得紀志於守溪公,遺籍俱出宋時模板。旬月之間,二美璧合,古訓有獲,私
喜無涯。乃督同蘇庠,嚴為校刻,司訓沈子,獨肩斯任,效勤四載,書幸成編。匱直千
金,刻未竟業。石江歐陽公聞而助以厚鎰,午山馮子、西郭陳子以迨郡邑諸長貳,鹹力
輔以終事。數百年之闕典,於是乎始有可稽矣。物之成毀,信各有數,是書之成,夫豈
偶哉!肇工於嘉靖乙未,卒刻於嘉靖戊戌。珠璣璀璨,亥豕盡刊;玉薤精嚴,塵葉罔翳。
煥新一代之舊文,遐續百王之訓典,追配諸史,允備全書。因布多方,以惠多士。余姚
聞人詮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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