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這天清晨,晴信帶上石和甚三郎和鹽津與兵衛去笛吹川的上游騮馬。3個人沿河跑
了好一陣子,然後勒住馬,讓馬喘喘氣。晴信跳下馬,坐在路旁的石頭上,望著奔騰
的河流。兩個家將守在他的身旁。 

    這時,晴信聽到馬蹄聲,回頭看了一眼。騎馬的年輕人由河的下游而來,從晴信
身後馳過。速度雖說不快,但也不慢。他們原以為那馬上的年輕人會行一個禮然後通
過。即便不認識晴信,光看那一身服裝也能知道是個有身份的人,所以理應下馬行禮
,可那人竟然視而不見。 

    「追上那年輕人﹗」晴信並不是因為那人無視自己而生氣,而是注意到了他的坐
騎。那不是農用的馱馬,而是一匹戰馬,看上去比自己的馬還要好。 

    石和甚三郎伏在馬背上追趕那人去了。晴信帶著鹽津與兵衛也跟著追來。晴信他
們對馬很有自信,可是追著追著卻把人給追丟了。 

    出了溪谷,前方不遠處有一個村落。只見六尺多高的土牆圍成一個大院。四下里
不見一個人影。 

    這時,幾個人急匆匆地出門來迎接晴信。 

    「在下倉科三郎左衛門。」一個老人迎了上來,他指著身旁的年輕人說,「這兩
個是我的孫子源九郎和重兵衛兄弟。」 

    那名叫源九郎的年輕人,正是晴信一行追丟掉的那人。 

    晴信點點頭。「他叫源九郎﹖多謝你為我們帶路,你馬騎得很好,打過仗嗎﹖」 

    源九郎不知該如何回答。三郎左衛門替他答道:「還沒打過。他本領不行,去了
也沒用,所以我沒讓他去。」 

    「源九郎的馬術我在路上看到了,重兵衛的馬術還沒見過。他們不但騎馬,槍術
也不錯吧﹖可以的話,這鄉里的其他人的馬術我也想看看。」 

    「那讓您看看倉科手下的槍術。如果中意的話,就請太子把他們收在麾下。」 

    「到時候,我一定收下源九郎和重兵衛」。 

    這時,一個和源九郎一樣衣服破爛的年輕人跑過來,告訴三郎左衛門准備好了。 

    「太子,請到馬場去。」 

    「馬場﹖」晴信疑惑地看著三郎左衛門。 

    一行人登上後山的一個小山丘。眼前有兩座小山,山下流著一條小河。待晴信看
好地形,倉科三郎左衛門高高地舉起右手中的八仙花的樹枝,只見左右兩個山頭上各
出現一隊 20人的兵馬。人馬一動不動,就像化石一般。 

    「右邊山上領隊的是哥哥源九郎,左邊山上領隊的是弟弟重兵衛。」三郎左衛門
說道。然後他把八仙花樹枝往下一揮,紫色的花瓣紛紛落下。兩隊人馬得到號令,一
齊沖下小山。左邊的源九郎和右邊的重兵衛手中都握著長槍,眼睛盯著晴信。 

    「上當了。」晴信見他們朝自己夾擊而來,心中直發毛。逃是逃不了的,對方的
騎術比己方高出太多了。 

    兩隊人馬漸漸靠近晴信了。四十騎,看上去有四百騎,四千騎。馬蹄聲宛如雷鳴。 

    倉科三郎左衛門又揮了一下樹枝。朝晴信襲來的馬隊在晴信眼前十來丈的地方停
下,並改變方向,挺槍向草原上的青梅挑去。戰馬全速飛奔,出槍准確無比。 

    看到青梅全部被挑盡之後,三郎左衛門又揮了一下樹枝。 

    「這叫青梅舞。」三郎左衛門向晴信單腿跪下施禮。四十騎戰馬整齊地列隊站在
晴信眼前。 

    「太好了。這是我甲斐國的榮譽。」 

    「滿意嗎﹖今後,倉科幫聽憑太子調遣。還有一些人想拜見太子。能賞光嗎﹖」
話說得很恭敬,他的眼神卻是非帶晴信去不可。 

    「俗話說,入鄉隨俗,是吧﹖」晴信看著石和,鹽津的臉說道,也算是對倉科三
郎左衛門的回答。 

    一行人簇擁著晴信繼續向笛吹川的上游進發,來到了幾十年來以溫泉療傷的川浦
鄉。他們走進一家大宅院,晴信在上首坐下。眼前跪著一大幫人。 

    「太子,久違了。」其中一個滿頭白發的武士說道。 

    「哦,是今井兵部﹗」晴信不禁喊出聲。小時候,晴信就是跟他學騎馬的。早些
年,他不滿信虎的所作所為憤然棄國出走了。 

    「太子,在下有個請求。」今井往前膝行幾步說道。 

    他會說的。晴信心想。眼前的這個原來是大臣的人會對自己說的。晴信閉上眼。
他聽到了河流的聲音。那里的人全都屏住呼吸,似乎在等待晴信睜開眼。 

    晴信一睜開眼,就看到了今井兵部期待的目光。 

    「太子,請在此舉起流放信虎大王的義旗吧。若太子挺身而出,全國上下一定都
會支持太子的。」 

    「你要我反叛父親﹖」 

    「不然的話,甲斐國就要滅亡,就會遭受他國塗炭之災。如今正是好時機。這山
谷之中有五百騎兵。若一舉進攻躑躅崎公館,也會得到內應,不出一二日,這甲斐國
就是太子的了。」 

    晴信再次合上眼。以方才在倉科莊見到的那四十騎馬兵,要沖進父親的公館並不
困難。 

    但晴信不想殺父親。他想著想著,頭腦里浮現出跪在跟前的這些原大臣,國人(
土豪)們的臉。他們共有三十多人。若自己說一聲行,那麼當即就發生內亂。若說不
行呢,這些人會放他走嗎﹖說不定會把他困在這里。 

    晴信心跳加快,呼吸亂得連自己都感到可怕。他聽到這些人和他一樣呼吸急促。
「他們和我一樣感到不安﹗」晴信稍微鎮靜了一些。 

    忽然,他發覺其中有一個人呼吸平穩。是誰﹖是倉科三郎左衛門,是石和甚三郎
,還是鹽津與兵衛﹖他逐個聽過去,都不是。他身邊就這3個人,不是他們又是誰呢﹖ 

    晴信忽地睜開眼。一個陌生男人躲在鹽津與兵衛的身後。 

    「那人是倉科莊的嗎﹖」晴信厲聲說道。 

    那人一驚,拔腿便跑。鹽津與兵衛一把抓住了他。眾人大驚失色,竟然有奸細混
進來﹗ 

    「是誰指使你的,快說﹗」鹽津把那人綁好推上來。 

    「他不會說的。只有把他殺了。不過,這人殺了很可惜。這溫泉之鄉,來往的人
很多,他利用了這一點,很聰明。」 

    「我要回府了﹗」突然,晴信斷然說道。「你們勸我反叛父親,這樣重大的事,
居然混進了奸細,可見根本無秘密可言。今井兵部曾經教我,說籌划要保密。既然有
人能混進來,誰知道外面還有多少人。如果我答應了你們,說不定人馬還沒聚集起來
,我父親的軍隊早把這山谷給圍起來了,我若敗了,武田家真的就要滅亡了。」 

    全場鴉雀無聲。看來全給晴信鎮住了。 

    「這奸細,」晴信稍稍放低聲音,「殺了你可惜,放你走吧。看樣子,你是相模
或駿河的人,你回去說晴信不會反叛父親。有緣的話,還會見面的。」 

    晴信看著松了綁後離去的奸細,覺得有朝一日他會成為自己的部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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