鏖兵西北
15

             馬匪拚命逃竄,戰士們乘勝追擊:「繳槍不殺!」

    解放經川後,得知寧夏馬鴻逵的第128軍已退守三關口。瓦亭地區,妄圖阻止解
放大軍西進。為了消滅敵人,曾思玉軍長命令第191師離開西(安)蘭(州)公路,
取捷徑直插重鎮固原,迂迴二關口、瓦亭側後,協同沿西蘭公路前進的鄭維山第63
軍,殲滅寧夏馬鴻逵的盧忠良第128軍。

    黃土高原的山路崎嶇起伏,一會兒跌落深谷,一會兒又直上山巔。戰士們全副
武裝,沿著山路急速追擊。

    連續7晝夜急行軍,部隊已是人困馬乏,戰士們背上的步槍、手榴彈、圓鍬、干
糧和背包,也變得越來越沉重了。

    陳宜貴發現前面隊列裡一個小戰士,走路就像扭秧歌一樣搖搖擺擺,便讓警衛
員喊住了他。

    陳宜貴關切地問:「小鬼,是不是腳打泡了?」

    小戰士帶著山西口音,笑嘻嘻地回答道:

    「再有幾門『炮』,咱也拖得動。」

    陳宜貴半開玩笑地說:

    「荷!你那是山炮,還是野炮?叫咱們看看!」

    小戰士就勢往路邊一坐,脫下鞋把腳一伸,露出幾個圓鼓溜溜的白泡,調皮地
說:

    「看就看吧!當榴彈炮總夠資格了吧!」

    陳宜貴挺心疼這個小戰士。他讓警衛員揪下幾根馬尾巴,幫小戰士將水泡—一
穿破,用紗布簡單地裹了裹。然後,他讓警衛員把馬牽過來。

    小戰士挺機靈,見此情景,急忙站起來,一跛一拐地跑出幾步,回過頭來,做
了個鬼臉,衝著陳宜貴一笑,頑皮地說:

    「首長,馬留著給傷病員騎吧,咱保證掉不了隊!」

    這裡是黃土高原干旱地區,方圓數百裡沒有水井,連一條有水的小河溝也很難
找到。當地老百姓都是家家挖窖,冬雪夏雨,存入窖內,一年365天,用碗計算著用
水,水比油缺,比糧貴。解放軍大部隊行動,幾十裡很難碰上一個三五戶人家的小
村子,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找到一點窖水,真是杯水車薪,指戰員別說止渴,潤一
下喉嚨也不夠。

    炎陽灼烈,大地蒸發出熾人的熱浪。戰士們一個個口乾舌燥,渴得連話也說不
出來。有的戰士支持不住了,走著走著,便一頭栽倒在路邊,昏迷過去。有的戰士
渴得無法忍受,不得不接點尿來解渴。

    儘管口乾舌燥,喉嚨冒煙,但宣傳隊的同志站在高高的山坡上,打著竹板,敲
著搪瓷碗,用幹得嘶啞的嗓子,表演著臨時自編的節目,以活躍行軍氣氛。
        開展互助不疲勞,
        爭扛行李抱背包。
        你追我趕快步走,
        不怕乾渴路途遙。
        叫聲同志聽仔細,
        立功計劃要記牢。
        千里行軍追馬匪,
        爭當英模立功勞。

    7月引日凌晨,天剛放亮。山嶺卜,陣陣涼風送爽,吹拂著戰士們的面頰,掃去
了連日行軍的疲乏。

    當部隊追至鎮原縣一帶,前衛第572團尖刀連,突然發現東北方500米處的公路
卜,有一隊馬軍騎兵在徘徊。戰士們不等下命令便沖了上去。

    敵人見勢不妙,掉轉馬頭,邊打邊撤。

    戰士們架起重機槍,瞄準狼狽逃跑的敵人,狠狠打了一陣子,敵人丟下幾具屍
體,沒命地朝兩潰退而去。

    陳宜貴得到報告後,根據馬軍的作戰特點,分析道:

    「騎兵機動性強,進退迅速,這股騎兵很可能是馬家軍的警戒部隊,看來,敵
人主力離我們不會太遠了。」

    孫樹鋒把手一揮,說:

    「不管敵人是什麼部隊,彭老總要我們一定抓住敵人!」

    部隊緊緊盯住敵人的蹤跡,跑步前進,隊伍裡除了一片呼哧呼哧的喘息聲,唰
唰的腳步聲,手榴彈、步槍、鐵鍬的撞擊聲外,沒有別的聲響。

    一路上,到處可見敵人的帽子、鞋子和馬刀等物。敵人把兩名重傷兵,遺棄在
馬路上。他們一見解放軍追來,並沒有傷害他們的意思,便指著敵人逃跑的方向,
急忙邀功似地報告說:

    「長官,前面是他媽的騎兵第20團,都他媽不是人養的,快追!追上狠狠揍他
一傢伙!」

    指戰員追得渾身大汗淋漓,仍然不見敵人的影子,有的同志實在跑不動了,看
見張懷瑞,就氣喘吁吁地說:

    「團長!敵人騎著馬,咱靠兩條腿,一氣難追上,還是喘口氣吧!」

    張懷瑞望著滿臉汗水的戰士們,心一橫:

    「正因為騎著馬跑,敵人才容易麻痺大意,大夥兒咬咬牙,

    他說著,索性小跑起來。戰士們也跟他憋上了勁兒,疾走如風。

    馬軍的騎兵一邊潰逃,一邊朝著身後張望,只要他們能瞅見一點兒人影,就連
口氣兒也不敢喘一下。

    敵人拚命地打馬,一口氣跑了數十裡。中午時分,來到文家溝,他們估計把解
放軍已經甩得很遠了。這陣兒,他們早已人困馬乏,便停下來,喂馬的喂馬,支鍋
的支鍋,打算吃點東西,再向西繼續撤退。

    敵人的鍋還沒有架起來,解放軍的先頭部隊已經追來了。敵人嚇得驚慌失措,
連槍也顧不得拿,爬上馬背四下裡奔逃。

    部隊從凌晨到中午,一口氣追了叨多裡,步兵追上了敵騎。兵,而且沒費吹灰
之力就全殲了逃敵。

    太陽剛剛偏西,當大部隊沿著鎮(原)固(原)公路追至古城川以西時,前方
突然傳來一陣重機槍和迫擊炮的響聲。

    原來先頭部隊,在任山河地區的南北山頭上,發現了敵人構築的工事,已經和
敵人接上了火。

    指戰員們聽說前面抓住了敵人,高興得忘掉了饑餓和疲勞,人人挽起袖子,個
個拔出鋒利的刺刀,興奮地說:

    「800多裡路沒白跑,這次該讓刺刀見見紅了!」

    陳宜貴和孫樹鋒當機立斷,令572團和573團,向敵人據守的山頭分別發起進攻。

    師指揮所就設在離敵人不太遠的一個小村頭的打谷場上。

    陳宜貴和孫樹鋒站在地勢開闊的土坎上,用望遠鏡觀察著戰場情況。

    572團1營,冒著敵人密集的炮火,剛剛攻到半山腰,突然天降暴雨,一陣如杏
子般大的冰雹劈頭蓋腦地傾瀉下來,砸得戰士無處躲閃,身上佈滿了青腫的疙瘩。

    頃刻,泥水順著水溝,嘩嘩地湧流下來。

    有的戰士躲閃不及,被山洪沖倒在地。

    有的戰士向山上爬,一連幾次都被泥水滑得溜下來。

    這時,敵人的機槍又趁機狂叫起來。

    戰士們奮不顧身,冒著敵人猛烈的炮火,頑強地向上攀登。

    山陡路滑,彈雨紛飛。戰士們手握刺刀、鐵鍬和吃飯用的小搪瓷碗,一邊挖坑,
一邊抓住草,一步、一步……終於接近了敵前沿陣地。戰士們投出成排的手榴彈,
在煙火的掩護下,攻入了敵人前沿陣地。

    敵人丟下陣地,連滾帶爬地朝著主峰潰逃。

    突然,從主峰上擁下來一股兇惡的敵人,個個光著膀子,手提大馬刀,野狼一
般瞪大血紅的眼睛,嚎叫著:

    「天門開了,沖呀!」

    「真主保佑,殺呀!」

    敵人山洪一般反撲下來,企圖乘解放軍攻擊部隊立足未穩,重新奪回前沿陣地。

    沖上去的指戰員就像一顆鋼釘,牢牢地釘在陣地上,接連打退了敵人的多次沖
鋒,又一鼓作氣攻佔了主峰,迫使殘敵逃向1868高地。

    雨越下越大,山洪暴發,渾黃的泥水沿著黃土山坡漫流下來。指戰員冒著大雨,
頂著彈火。踩著泥水,艱難地與守在工事裡的敵人鏖戰。

    陳宜貴和孫樹鋒站在指揮所裡,身上被暴雨打濕的軍衣,仍然在滴著水。

    陳宜貴用手摸了一下臉上的雨水,說:

    「真糟糕!追了8天8夜,剛把敵人抓住,偏又遇上了這種鬼天氣!」

    孫樹鋒生氣地擺弄了幾下掛在胸前水淋淋的望遠鏡,將它摘下來,重重地放在
一邊,揪開衣服上的領扣,說:

    「突擊部隊剛攻上去,後續部隊卻接應不上,嗨!真急人!」

    陳宜貴心裡比孫樹鋒還著急,但他強壓住急躁情緒,盡量使自己平靜下來,以
商量的口氣說:

    「在這種天氣裡,如果強攻,必然給部隊造成重大傷亡,我看,不如讓主力部
隊暫時撤下來……」

    孫樹鋒長出了一口氣,說:

    「只能這樣了。再說,ˍ我們一追上來就與敵人打,也有點盲目。主力撤出戰
鬥,讓571團留1個營繼續警戒監視敵人。同時,立即派偵察部隊盡快弄清敵情!」

    天黑後,偵察部隊終於查明了敵情:任山河一線的敵人,是7月30日剛剛由長武、
平涼一線倉皇撤退下來的馬鴻逵的第11軍和第81軍,約4個師的兵力。敵人企圖在任
山河地區組織防御,掩護敵第128軍在瓦亭、三關口一線防御的側翼安全。

    為了迅速殲滅或驅逐任山河地區的敵人,切斷盧忠良第128軍與青海馬步芳部隊
的聯繫,為西進大軍打開通路,解放軍第64軍軍長曾思玉和政委王昭研究決定:8月
1日,以3個師的兵力,同時向任山河村、鸚鴿嘴、羅家山和哈拉山等處的守敵發起
總攻。

    曾思玉對陳宜貴和孫樹鋒說:

    「你們第191師的任務是,攻佔羅家山和哈拉山,得手後向敵縱深陣地猛插,迅
速占領黃帽山,切斷敵人第128軍的退路。」

    8月1日,中午12時,總攻開始。

    野炮、山炮、迫擊炮,萬炮齊發。敵人的第1道防線,被這有組織的猛烈炮火,
轟得像一鍋滾開的水,陣腳大亂。

    硝煙瀰漫,泥塵飛揚,炮彈炸起一團團黑色的煙火柱,豎起數十丈高。

    在強大炮火的掩護下,解放軍第64軍全線出擊,向敵人發起猛攻。

    陳宜貴和孫樹鋒始終站在指揮所的前面,用望遠鏡觀察著這場激戰。

    不大一會兒,作戰科長報告道:

    「左翼572團,右翼571團,已先後攻佔敵人的警戒陣地!」

    陳宜貴和孫樹鋒不約而同地說:

    「好傢伙,真是一群猛虎!」

    炮火在延伸。突擊部隊向敵主陣地反覆發起衝擊。槍炮聲和喊殺聲響徹山谷,
戰鬥異常激烈。

    過了一陣,前面沖殺聲漸漸地減弱了,槍聲隨之稀疏下來。

    孫樹鋒提著望遠鏡,滿臉陰雲,從一道黃土楞坎上跳下來,急步走了過來。

    陳宜貴感到情況不妙。

    孫樹鋒聲音沉重地說:

    「右翼哈拉山主峰敵火力很強,571團連續攻擊受挫,部隊傷亡很大。」

    陳宜貴一聽,焦急不安地問:

    「真糟糕,主攻部隊呢?」

    孫樹鋒眼睛裡噴射出兩股怒火,說:

    「2營傷亡嚴重,被敵人火力壓在主陣地前抬不起頭,已沒多少攻擊力量了。」

    陳宜貴毫不猶豫地說:

    「應該馬上派第2梯隊支援他們,要不惜一切代價拿下哈拉山!」

    孫樹鋒說:

    「好,我同意!」

    他轉過身,對作戰科長大聲道:

    「命令571團3營和573團3營立即投入戰鬥,配合哈拉山的攻擊!」

    恰在這時,一位參謀跑過來,叫孫樹鋒接電話。

    孫樹鋒抓起話筒,耳邊傳來曾思玉軍長的聲音:

    「怎麼,撞牆了,」

    孫樹鋒摸著頭說:

    「是呀,敵人火力太猛……不過,我們已經把第2梯隊拿上去了!」

    話筒裡傳來曾思玉清晰的聲音:

    「對!要盡快把右翼山頭拿下,側擊任山河的敵人,配合你們左翼第192師的正
面攻擊。你們要親自到前面去!」

    孫樹鋒聽到這裡,習慣性地雙腳併攏,立正回答道:

    「是!請軍長放心!」

    陳宜貴和孫樹鋒,帶著幾個參謀和通信班,來到了前沿陣地。

    敵人從羅家山上打來的炮彈,不時地在他們的前後爆炸。殘泥碎石,暴雨般地
灑落在他們的頭上和身上。

    沿途,不斷遇到擔架隊從羅家山方向抬下來的重傷人員。

    一個機槍射手,胳膊被炮彈炸斷了,還苦苦央求著抬擔架的老鄉:

    「求求你們,不要把我抬下去,我還有一條胳膊,還能甩手榴彈,還能打敵人……」

    陳宜貴和孫樹鋒在前沿分頭行動。

    又一副擔架抬過去。擔架上的人已奄奄一息,半個身子被炮彈炸得血肉模糊,
鮮血順著擔架往下淌。

    陳宜貴一時辨認不清,連忙攔住跟在擔架後面的一個戰士問:

    「他是誰?」

    小戰士用手抹著眼淚,說:

    「我們指導員楊鳳良。」

    楊鳳良彷彿聽出陳宜貴的聲音,睜開眼睛,用低微的聲音,十分吃力地說:

    「政委,敵人……很兇猛,部隊……傷亡大,我……我……讓我到陣地上去……」

    陳宜貴心裡一陣激動,禁不住眼眶濕潤了。他連忙安慰楊鳳良道:

    「敵人很頑固,但我們一定會戰勝敵人的。你傷得很重,安心養傷吧!」

    楊鳳良掙扎著想爬起來,但努力了幾次都失敗了,一條負傷的胳膊無力地垂在
擔架外面。他張著嘴想要說些什麼,卻連一點聲音都沒有。也許,他是到不了救護
所了。

    陳宜貴用手背抹了一下淚,將楊鳳良那條垂下來的傷臂輕輕地扶起來,小心地
放在擔架上,然後對抬擔架的老鄉說:

    「快!告訴救護所,想盡一切辦法救活他!」「

    572團指揮所設在一個小山頭上,這裡離敵人的陣地很近,不過500米,肉眼可
以清清楚楚地看見敵人陣地上的一切。

    指揮所裡,團長張懷瑞正用炸雷般的嗓門,對著電話筒大聲嚷著:

    「什麼?攻不動?限你半小時拿下,要是再拿不下,我就把你這個主攻營換下
來……」

    他見陳宜貴來了,簡要地匯報了戰鬥情況後,說:

    「政委,你放心,羅家山陣地他們一定能拿下來,3營長劉東起是個不打勝仗不
罷休的硬漢子,罵將不如激將嘛!」

    果然,沒過5分鐘,前面的槍炮聲激烈起來,第3營又發起猛攻。

    戰士們端著被血染紅的刺刀,英勇頑強地同敵人反覆拼殺著,爭奪著每一寸陣
地。

    敵人將十幾挺輕重機槍集中起來,瘋狂地掃射著。飛蝗般的子彈,組成了一道
密密的扇面火網,封鎖著陣地的正面,蠓蟲飛過也得掉兩張翅膀。

    第8連傷亡慘重,全連沒有一個完整的建制班。5挺機槍打壞了4挺,六零炮彈早
已打光。但是,指導員將剩下的30多人重新組織起來,準備向敵人發起第4次沖鋒。

    指導員拍了拍唯一的機槍射手,一字一頓地說:

    「這一次能不能攻上去,就看你的了!」

    機槍手用袖頭抹了一下臉上的泥塵,咬著牙發狠地說:

    「只要我死不了,機槍就不會啞!」

    指導員挨個兒看了一下30多位戰友,他們中間的一半人都負了傷,子彈所剩不
多了。但戰士們心裡都憋足了勁,人人咬緊了牙關,等著指導員發出沖鋒的命令。

    有幾個戰士高聲說:

    「指導員,快說打呀!這一回再沖不上去,我們就死在陣地上,決不退下來!」

    指導員左手端著一支大張機頭的駁殼槍,右手將剛從敵人手中奪過的一把馬刀
在褲腿上擦了擦,高舉起來,朝敵人的陣地上一揮,喊道:

    「衝!」

    戰士們跟在指導員的身後,向敵人發起了沖鋒。

    槍聲震耳欲聾。喊殺聲被炮彈和手榴彈的爆炸聲震得時斷時續。

    陣地上只剩下機槍手一個人了。他操起全連唯一的一挺七九機槍,一邊揀起敵
人丟下的子彈,一邊咬著牙在打。槍身在他懷裡急劇地左右擺動著,一串串仇恨的
子彈,打得敵人不敢抬頭。

    正打到節骨眼上,連續發射了4千多發子彈的槍管發熱變紅,機槍突然不響了。
機槍手靈機一動,往槍管上撒了一泡尿,機槍又重新「嘎嘎嘎」地狂叫起來。

    在機槍的掩護下,指導員率領突擊隊,順著左側交通壕,迅速接近敵主峰工事。

    恰在這時,山下的迫擊炮及時地將炸藥包打到敵工事上,趁著爆炸掀起的煙幕,
突擊隊一躍跳出交通壕,沖向敵人的工事。

    這突如其來的情況,使敵人恐慌萬狀,慌忙找出一排子手榴彈。隨著一陣轟隆
轟隆的爆炸聲,10多個戰士倒了下去。

    指導員見只剩十幾個戰士參戰了,心裡一驚,擔心拿不下敵人陣地。與此同時,
仇恨的火焰從胸中一燃自丈,他渾身增添了無窮的力量。他顧不得許多,猛地臥倒,
對戰士們大喊道:

    「臥倒!手榴彈!」

    於是,十幾顆手榴彈同時飛向敵人的陣地。立時,便有敵人的殘肢碎屍和機關
槍的零星部件隨著手榴彈爆炸後的煙火騰空飛起。

    指導員趁煙火瀰漫猛地躍身站起來,吼道:

    「上!拼刺刀!」

    戰士們一齊從泥土中爬起來,端著刺刀沖進敵人的戰壕。

    好幾個敵人大叫著,揮著馬刀,圍住指導員廝殺。指導員一手用刀砍,一手用
駁殼槍打,接連打倒兩三個敵人。就在這時,一個敵人撲上前,一刀砍在指導員的
右臂上,鮮血直流。他的一截手臂和刀一起落在了地上。

    兩個戰士一見指導員負了重傷,接連刺死幾個敵人,沖過來刺倒正圍著指導員
亂砍亂殺的頑敵,連忙給指導員包扎傷口。

    指導員一邊讓戰友幫他包扎傷口上血,一邊用駁殼槍給撲上來的敵人點名。他
的傷口剛包扎完,子彈也打完了。他只好將槍別在腰間,用左手抓起馬刀,大喊一
聲,沖上去又與敵人廝殺。

    戰士們又有幾人陣亡,陣地上只剩下不到10人了。大家在指導員的帶領下,越
戰越勇,越殺越猛,敵人連連被刺死,漸漸招架不住了。

    血戰了約摸一刻鐘,敵人死的死,傷的傷,剩下的幾個,連驚帶嚇,扔掉馬刀
和步槍,沒命地朝山下連滾帶爬地逃命。

    戰士們一槍一個地擊斃了幾個逃敵,完全佔領了陣地。陣地上只剩下幾個渾身
染血的勇士了。

    敵人一個重機槍火力工事被搗毀了,戰士們這時才發現,渾身是傷的指導員已
經倒在血泊中犧牲了。

    趴在陣地前沿的部隊,見突擊隊打開了缺口,從地上一躍而起,高聲呼喊著沖
殺上來。

    戰壕裡滿身泥土的敵兵,見解放軍戰士如同上山的猛虎,齊攻上主峰陣地,端
著明晃晃的刺刀猛撲過來,槍掃刺刀捅,如人無人之境,嚇得屁滾尿流,扭頭就往
山下逃。

    敵人一邊胡亂放著冷槍,一邊四散逃命。

    戰士們追殺敵人,一邊同那些繼續頑抗的敵人拼刺刀,一邊喊著:

    「繳槍不殺!」

    一陣激烈殘酷的肉搏戰後,敵人屍橫滿山,血流遍地。剩下沒死的,嚇得跪在
地上,哭著求饒道:

    「大爺們饒命,我們也是漢人呀!」

    戰士們喊道:

    「不管是回民還是漢民,只要繳槍,我們一律寬待!」

    陳宜貴隨著後續部隊,緊跟上來,山坡上坐著一群光著頭,渾身泥土,被懾服
的馬軍俘虜兵。解放軍一個宣傳人員,正在給他們講寬待俘虜的政策。幾個衛生員,
在為帶傷的俘虜包扎傷口。

    登上羅家山主峰,放眼四望,可以清楚地看到敵人整個防御工事的全貌:羅家
山和對面的鸚鴿嘴互成犄角,控制著經任山河通向固原的公路。山上,。敵人構築
了一道道馬蹄形塹壕,交通溝環山繞樑,每個山頭都構成支撐點,各點能相互火力
支援,形成了一個密集的交叉火力網體系。

    鏖戰到下午5時許,馬家軍開始全線潰逃。敵縱深30裡寬10裡的野戰防御體系,
全部被解放軍徹底摧毀了。

    解放軍各路勇士們如虎撲食,似鷹捕兔,乘勝展開勇猛追擊。指戰員不顧連續
行軍作戰的疲勞,一氣追過帽山,直抵固原城下。

    敵人一路潰逃,狼狽不堪,背包、馬匹、傷兵、帳篷、鞍具、汽車、軍鍋、肩
章符號……丟得洪地都是,烏七八糟,混亂不堪。

    任山河之役,激戰6小時,殲敵5千餘人。馬鴻逵深恐解放軍直搗其空城銀川,
忍痛放棄瓦亭、固原一線,不顧青海馬步芳部,星夜向寧夏逃竄,殘風亂雲似地敗
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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