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真假王子

(一)

    銀假面席爾梅斯,再次离開王都,擔任追擊亞爾斯蘭總指揮的任務,是在
十二月中旬以后的事情。
    亦即是奇斯瓦特打退辛德拉軍隊當天,查迪毀坏亞度哈奈橋的翌日。
    席爾梅斯眼前所統領指揮的部隊,包括查迪原先帶領的帕爾斯部隊;諸侯
荷迪爾原屬部下;為獲得巨額獎賞,而加入聲討捉拿亞爾斯蘭首級的眾多私人
兵團;加上向吉斯卡爾借用的魯西達尼亞士兵,僅就人數而言,即超出五千人
。然而,由于眾人無法步調一致協力合作,因此彼此聯系更為复雜。
    為此,先前的部隊追擊亞爾斯蘭一行人失敗后,并無通報另一支部隊赶上
。此种效率低落的追擊方式,反倒是亞爾斯蘭一行人的幸運。
    另一方面,為了躲避敵軍埋伏,亞爾斯蘭一稈人也只有盡量采取閃躲的作
戰策略。而奇夫和法蘭吉絲手上的弓箭已不足,不能隨便使用箭枝,看見敵兵
,也只有逃為上策。因此,馬匹就要容易疲勞。總而言之,這是一趟夠刺激卻
不夠好玩的跋涉。
    自王都返回邊境的席爾梅斯,知曉事態毫無進展時,一時之間,心情沉重
,复雜非常。心里不時有想罵部下“無能”的沖動,二方面,又很想自己親自
捉拿亞爾斯蘭一幫人。
    “查迪呀!這次傷勢可不輕,你的辛苦都看得見。”
    席爾梅斯話語當中,雖隱含著諷刺的意味,卻不夸張。
    因為,至今查迪的臉上手上,尚留著血凝固后無數小傷的痕跡。
    “為了席爾梅斯殿下,即使体無完膚也在所不惜。殿下,前天傍晚,發現
了亞爾斯蘭一幫人當中的軍師那爾撒斯一直尾隨于后,請殿下下令收拾。”
    席爾梅斯對查迪有了重新評价,覺得這年輕人似乎擅長差遣斥侯或間諜刺
探軍情,對情報的掌握還屬确實。對席爾梅斯而言,查迪若沒有這些長處,即
使他是卡蘭之子,亦不能無條件重用。
    等到沙姆完全康复之后,再命令他做軍師。他是個有智慧、具判斷力的勇
士。而查迪是個不惜生命,肯干實干的硬漢,若等到他漸漸累積經驗,或許能
超越其亡父,成為一名猛將。
    “好吧!先收拾那爾撒斯。”
    席爾梅斯道。

    那爾撒斯与亞爾佛莉德各自策馬,繼續赶路。那爾撒斯有好一段時間都沉
默無言,即使同行的亞爾佛莉德問話,他也不想搭腔。狀似心事重重,若有所
思。
    對那爾撒斯而言,一些細節好似都出乎他計算之外。
    特別是眼前應該快抵達培沙華爾城,但卻一直在這附近山里打轉徘徊。而
在此危机四伏之地,經常不期遇上追擊他們的追兵。有好几次,他都被迫采取
迂回逃离之計。
    敵方的行動毫無秩序又不一致,反而讓那爾撒斯很難把握。此种結果,著
實在有些無奈及諷刺。敵兵行動若能統一,那爾撒斯很容易便能探出他們的動
靜。
    “我說呀,那爾撒斯,你不覺得有些不對勁?”
    說話者應可算是那爾撒斯最大失算的人物,也就是軸德族長之女。
    “有何不對勁?”
    “我深奧從剛才開始,我們一直在原路上打轉。你看,那座光禿難看的大
岩石,确實剛剛才看過。從這個角度看來,好像一只駱駝打哈欠似地。”
    “真虧你注意到了。”
    少女所作的比喻引人發噱,那爾撒斯微微點頭。當然,他早就發現了。發
現了又如何呢?
    因此,他只有默不作聲。
    一路上,斷崖山影危危聳聳,騎馬人影亦幢幢晃晃。抬頭一望,隱約可見
一隊騎兵,正慢慢向那爾撒斯靠攏過來。
    “這次,可沒那么容易逃脫了。”
    那爾撒斯警覺到眼前的處境。既然來者針對他,想光靠武力來逃脫恐怕會
造成更大的危机。
    正前方,山路大缺口處,有五十騎左右人馬聚集,那爾撒斯看得出,全數
皆為帕爾斯騎兵。可說是此趟行程所遇到的少數精銳,立于陣前的正是不太受
歡迎的人物--先前那位銀假面。正想調轉馬頭迅速逃离時,卻見后方亦有追
兵逼近,兩人只有硬著頭皮前行。
    雙方約距二十加斯(約二十公尺)處時,那爾撒斯決定制敵机先。
    “席爾梅斯王子!”
    那爾撒斯的叫聲猶如飛石般,擊中了銀假面。
    “……為何你知道?”
    若否認是席爾梅斯,等于否定自己的一生。因此,席爾梅斯不能听而不聞
。那爾撒斯既以此為題,必定与他進行舌戰。另一方面,那爾撒斯僅止于刺探
,“万一”探查的綹轉為事實,必須擬妥應對之法,也因此,表面看似平靜的
那爾撒斯,內心卻心跳加速。
    席爾梅斯猜不透那爾撒斯的心,因此他拍馬前近二、三步。
    “好,如此一來事情就好說了。世人皆說那爾撒斯智冠全國。如果你能唾
棄亞爾斯蘭那小子,成為我的部下,我必定重用你。”
    “如何重用?”
    “万騎長、宮廷書記或者宰相……”
    那爾撒斯听了大笑,看起來不像是做作的樣子。
    “笑什么?”
    席爾梅斯厭惡被笑,銀假面具后雙眼發出了殺气。
    那爾撒斯連忙訕訕地道歉。
    “好。如何,有無意愿投效我?”
    “承蒙您的器重,但我只能謝絕。”
    “哦,為何?”
    “既然舍棄從前隱士的生活,扶持一位器度的君主,是我終生的期望。現
今,我眼前已有人選,若是眼睜睜讓它溜過去,才是畢生的遺憾。”
    “你是說,我的器量比安德拉寇拉斯的小雜种差?”
    自尊心受到嚴重傷害,席爾梅斯聲音如狂風般怒吼著。
    “你是席爾梅斯王子的話,年齡和達龍一樣,大我一歲。而亞爾斯蘭才十
三歲足……”
    那爾撒斯繼續說道,口气平穩中帶點諷刺。
    “然而,亞爾斯蘭殿下的器量風度,已經在你之上。隨著亞爾斯蘭殿下逐
漸成長,將來兩者之間的差距可就更大羅!”
    此時,只見銀假面怒火上升,全身顫動。右手握著長劍手把,但并未拔出
。
    那爾撒斯再將話題扯開。即使是极短暫時間,也要找個敵方疏忽大意的空
隙逃离,或者拖延些時間,等待我方救兵來援。
    “你為了恢复王位,竟与魯西達尼亞人聯手。魯西達尼亞人在馬爾亞姆做
了些什么?他們在帕爾斯境內,又做了些什么?相信你不會不知道。就算您是
帕爾斯真正的統治者,難道就能允許你有如此殘虐手段,對待帕爾斯人民嗎?
”
    “帕爾斯人民又如何?那些人,十六年來一直敬仰著非正統的君主,一直
侍奉篡位者為國王!”
    “這些罪狀,由我這位正統王儲來糾正討伐,也是天經地義的事。”
    語尾好似噴火般,叱喝聲連連作響。
    “原來如此,只要不承認你為國王,帕爾斯人民連生存權力民沒有了,是
這個意思嗎?”
    那爾撒斯反唇相譏。
    十六年來席爾梅斯總以自己是正統國王自居,來支撐他繼續生存的意志。
在他心里,一直認為且深信,唯有他登上王位,才稱為正義。同時,對叔父安
德拉寇拉斯的憎恨,也無時無刻不在伴隨他走過從前。
    “現在,還有一點我不服气。”
    那爾撒斯繼續鼓起三寸不爛之舌。
    “亞爾斯蘭殿下,曾拜托我成為他的部屬。然而,你卻高高在上地下命令
。對我這种生性乖僻的人而言,實在甚覺無趣。”
    這是事實,也是真心話。然而,說話卻不對時机。此時,席爾梅斯冷笑著
拔劍出鞘,可說是完全中了那爾撒斯的計策。那爾撒斯看出他無法掌握自己的
主張,經不住別人撩拔的弱點。
    “我是歐斯洛耶斯五世之子,帕爾斯正統國王,階級在你之上的皇室貴族
,用命令的口吻,有何不當?”
    “‘我的’那爾撒斯,才不會成為你的部下呢!”
    至今為止,一直保持沉默的亞爾佛莉德突然大叫出來。听了此聲音,那爾
撒斯身体為之一震,但卻不讓席爾梅斯有下手的机會。
    “哦!戴拉姆的原領主,有如此高貴之身,卻与下賤強盜女儿燕好?”
    那爾撒斯表情依舊,不動聲色。吃惊的一方是亞爾佛莉德,圓滾滾的大眼
睛盯著那爾撒斯。
    “那爾撒斯,你是貴族?”
    “我的母親是庶民。和你一樣,沒什么好大惊小怪。王族或貴族,也沒多
長一只角或尾巴……”
    苦澀的對談之間,那爾撒斯又重整態勢,無論如何,決不能讓席爾梅斯有
隙可乘。
    “當然,那位仁兄就未必了。戴上那個面具,大概不是為了遮掩獨眼或三
只眼吧!”
    “貴為王者之身,如此做必有他的理由。”銀假面辯駁。
    “是你的卑鄙吧?”
    “什么?”
    “以面具遮臉,當魯西達尼亞人的走狗,等到有一天卸下面具,以解放者
姿態出現,然后自稱帕爾斯國王。這非但不是王者的智慧,簡直可說是奸詐狡
猾。你不覺得可恥嗎?”
    當頭棒喝,席爾梅斯銀假面之下的臉部僵硬。當初,他引領魯西達尼亞軍
進入帕爾斯境內,就一直戴著面具隱藏自己的身份。那爾撒斯可謂一語道破。
席爾梅斯內心搖撼不已。
    “你誹謗正統國王?”
    席爾梅斯緊抓住最后也是唯一的防線,咕咕噥噥道。兩眼迸裂出難以正視
的邪惡眼光。
    “正統也好,异端也罷。”
    那爾撒斯又轉回話題,一半是在找話拖延時間。而此時,亞爾佛莉德發出
令人吃惊的強烈語气。
    “即使沒有帕爾斯王家血統,施行善政,為民愛戴,也可以成為很好的國
王,除此之外,誰說還需要什么樣的資格?”
    “閉嘴!”
    席爾梅斯低聲尖銳地叱喝。
    “統治帕爾斯的,理應是凱•霍斯洛英雄王的子孫,難道這點也可以否定
?”
    “在凱•霍斯洛國王統治帕爾斯之前,是蛇王撒哈克,更以前則是圣賢王
加姆希德。凱•霍斯洛身上并無他倆任何一人的血緣吧?”
    冬風,如綿綿細雪般,飄來一絲絲沉默。那爾撒斯心想,只能到此為止了
,原本就不可能建立共識,內容愈深入,彼此的心理差距只會更遠。
    “听了你們一堆廢話后我明白了。那爾撒斯,你是陰謀破坏帕爾斯法統的
不法之徒。原本我還想借助你的智慧,收容你為我麾下的重臣,如此看來,還
真是我一時糊涂,鬼迷心竅。”
    “那爾撒斯,小心……”
    亞爾佛莉德低聲說道。乃因為她感受到銀假面爆發出強烈的殺气。
    對那爾撒斯而言,舌戰也已拖了相當一段時間,不能不心滿意足。
    盡管彼此意見极端分歧,話說開來,反倒覺得心情爽快。只要是一息尚存
,与席爾梅斯王子的對立狀態,必定是要持續下去的了。如此一來那爾撒斯也
領悟到,必須盡忠于亞爾斯蘭,幫助這位少年一步步地成長,將來成為政績斐
然的君主。果真如此,确實是人生一項充滿趣味的再出發。至少,不會再無聊
了!
    席爾梅斯的長劍映出霓虹般光芒。
    “你們不要出手,我要親手割下眼前這家伙的頭顱及舌頭。”
    “遵命,殿下。”
    碩大身軀大搖大擺,一旁應話的是查迪。這名字,那爾撒斯并不熟悉。
    “就由不來奉陪殿下……”
    那爾撒斯亦拔出長劍。
    “對了,那位大塊頭。”
    看到查迪听到這句話而忿忿不平,一副想要回嘴的樣子,那爾撒斯就平心
靜气地道:
    “在此為了殿下的命令做個補充。你也是帕爾斯的騎士,可不要對女人出
手,這關系到國王的名譽。”
    “就照他的話做吧!這是他最后的期望了。”
    言語中隱含嘲笑地命令之后,銀假面兩腳逕自夾住馬腹,人馬一体沖向那
爾撒斯。
    “死吧,那爾撒斯!”
    這時,那爾撒斯利用劍的表面讓陽光反射出一片光芒,使得席爾梅斯無法睜開雙眼。
    突然眼前一片昏暗。
    “啊……”
    席爾梅斯的長劍完全揮空。
    才只一瞬間,那爾撒斯的快劍俐落地切斷馬肚帶。即使是名騎手亦束手無
策,席爾梅斯自馬上滾落到沙地上。再想奮力站起來重整態勢,兩眼視力一時
卻無法恢复過來。
    “那爾撒斯,你!不是要正正當當地交手的嗎?”
    “我可不能對正統國王用劍呀!”
    原本那爾撒斯就不打算要一對一地交手。
    “逃呀,亞爾佛莉德!”
    一聲叫喊,他的馬已疾奔而出,亞爾佛莉德尾隨在后。一名騎士拔劍緊追
在后,那爾撒斯見狀,回頭擲出一把短劍,正中騎士臉部,騎士自馬背上翻滾
下來。
    奔逃者背后留下一片混亂、怒吼及沙塵。





(二)

    自己實在不是個干軍師或策士的材料,那爾撒斯心中想著,不禁苦笑。果
真自己是位謀略之士,在那時候,實應多加隱藏自己的真心本意才是。
    不管對方是國王也好,王子也罷,想說的話不能不說。否則以后遭忌恨,
反而事大。這也是那爾撒斯的本性。
    突然想起一件事。那爾撒斯回頭看著軸德族長女儿說道:
    “亞爾佛莉德,听好,決不可對任何人提起銀假面的本名就是席爾梅斯,
以及他今天所說的話,好嗎?”
    亞爾佛莉德為了強調自己可信,頻頻點頭。
    “知道了。既然那爾撒斯提出來,決不對任何人提起,保証。”
    “以軸德族的名譽?”
    “以軸德族的名譽!”
    少女開怀大笑,語气极其認真。這當中還包含對那爾撒斯完全的信賴及親
愛。
    “這是那爾撒斯和我兩人之間共有的秘密。”
    如此深情款款的話,只是為了博得心情低沉的那爾撒斯一燦,但他只淺淺
地苦笑,并未答腔。
    后方,達達馬蹄聲逼近。
    那爾撒斯表情為之一變。不回頭也知道是席爾梅斯這一幫追兵。既又遭追
兵,此次奇策、舌辯已不适用。雖不認為与席爾梅斯一對一會敗,但這邊有亞
爾佛莉德在場,加上敵兵人數眾多,兩人只好快馬加鞭。
    “那爾撒斯在那邊!”
    敵軍前鋒的騎兵大叫,并遙指欲繞崖邊而過的那爾撒斯。追兵叫嚷著,急
急追赶。
    就在這一瞬間。
    咻咻生風地飛來的黑羽快箭,射中了前頭騎兵的身軀,騎兵隨即自馬上滾
落下來。接著飛來的三枝箭,連續讓三位騎兵中箭猝死。快箭之強勁,甚且几
乎連箭尾羽毛皆深達胴体內。
    眼見抱頭鼠竄的逃兵一陣慌亂,手持長弓的黑衣騎士,轉過背來,瀟洒大
笑。正是一路找尋那爾撒斯的達龍。
    “那爾撒斯,你欠我一份人情了。”
    “差點你就赶不上了,可別再自吹自擂。”
    那爾撒斯反駁道,心頭卻依然劇烈跳動。
    “那爾撒斯主人,真高興您平安無事。”
    耶拉姆露出喜悅的笑容。
    將弓收回,挂于馬鞍旁的達龍,對一旁的亞爾佛莉德產生興趣,看了她一
眼。
    “喂,那爾撒斯,這位女孩是?”
    問者無心,听者有意,那爾撒斯面露難色。
    “不,這是……”
    “我是亞爾佛莉德,那爾撒斯的妻子。”
    出人意料之外的自我介紹,使得所有惊訝的眼光皆投向那爾撒斯身上。
    “才不是!”
    那爾撒斯大叫。一副調皮模樣的亞爾佛莉德,面不改色,繼續說道:
    “嗯,其實,是還沒正式結婚。所以,只能算是情婦。”
    “情婦?”
    “那爾撒斯大人……”
    達龍及耶拉姆四只眼睛,直盯那爾撒斯,他几乎都快一反常態地發脾气了
。
    “不,不,我什么也沒做。妻子也好,情婦也罷,都是這女孩說的。”
    “不要太緊張嘛!”
    “啊,我才沒緊張。這女孩是軸德族長之女,受到銀假面襲擊,我救她脫
險,僅只這緣份而已。”
    “那爾撒斯不必要隱瞞呀!”
    亞爾佛莉德又加油添醋。
    “你別多說。真的,沒做什么!我們分房睡。我可沒做任何虧心事。”
    達龍眼見煞有其事、努力辯解的那爾撒斯認真的模樣,強忍住大笑,只輕
咳一聲。
    “算了,過去的事就不說了,那爾撒斯……”
    “什么意思?我又沒做什么事。”
    “知道,反正是以后的事。你,要帶這女子去培沙華爾城?”
    達龍冷靜地問道。那爾撒斯也冷靜了下來。
    “是呀!差點忘了。亞爾佛莉德,因你是軸德族長的女儿,應該代替已死
的父親統領族人。你就回去你們族里,好嗎?”
    那爾撒斯的聲音和表情,充滿了明顯的期待。但亞爾佛莉德舉起纖細的手
,搖晃著拒絕道:
    “哦!這個你不用擔心。我上有兄長。他和我同父异母,頭腦好但個性怪
异。我如果回去的話,說不定會和他打架,而后被逐出家門。所以呀,這個你
不用了操心了。”
    “那你不就會讓我操心嗎?”
    那爾撒斯吼道。突然,他的視線轉移,表情惊訝。
    因為,耶拉姆不說一句話,逕自快馬加鞭,先行离去。
    “喂,耶拉姆……”
    那爾撒斯大聲喊道,小侍童轉過頭來,冷冷看了他一眼。
    “達龍大人,快走吧!馬上又有追兵過來,而且亞爾斯蘭殿下一定在等我
們回去。”
    耶拉姆故意無視于主人存在,獨自又快速策馬向前。

    翌日,達龍、那爾撒斯等四人,終于与亞爾斯蘭會合。
    “那爾撒斯、那爾撒斯,你安全回來,太好了!”
    亞爾斯蘭王子坐在馬上,伸手握住戴拉姆原領主的手。
    “讓殿下操心,實在抱歉之至。既已約定在先,在被封為宮廷畫家之前,
決不輕易就死,請您放心。”
    听了此話,達龍暗自竊笑,一邊輕咳。
    亞爾佛莉德頓時也變得淑女起來,在一國王子面前,她不禁有些緊張。“
我也愿意在殿下旗下,為國效勞。”當然,与亞爾斯蘭敵對的銀假面,是她的
弒父仇人;再者,她也的确憎恨魯西達尼亞人。
    “是嗎?就隨你所好吧!”
    亞爾斯蘭如此說,就認可了亞爾佛莉德加入作戰行列。
    真是個善良的王子,那爾撒斯心想。真希望他永久保有這顆善良的心。
    設若亞爾斯蘭也如席爾梅斯一樣,成為視國比民重,視王位比國家為先的
支配者,則帕爾斯人就沒救了。席爾梅斯的仇視、憎恨、复仇,其來有自,這
一點頗值得同情。然而,豈可為滿足他個人的复仇心,而犧牲其他所有的人或
事。
    “這樣說來,安德拉寇拉斯也是罪孽深重。為了得到泰巴美奈王妃,出此
下策,搞得傷痕累累。真可說是自作自受……”
    事實上,那爾撒斯對于自己的選擇,并無絕對把握,不告訴亞爾斯蘭或達
龍有關銀假面的身份,到底是對是錯?
    眼前這位王子,如果知道自己身世秘密,又將如何?不單只是臆測,那爾
撒斯直視得憂心忡忡。

    一行人終于到達培沙華爾城東。山岩茂林對面,隱約可見紅沙岩城牆及高
塔。距离約八阿馬距(約二公里)。然而,眼前深谷綿延,無法通行。只得沿
著河流,往下流尋找可渡河之處,一伙人順著河流,慢慢往前走。
    好不容易找到了河流較淺、坡度較小之處,卻撞見埋伏的敵兵。
    亞爾斯蘭、耶拉姆、亞爾佛莉德三人立于中央,其他四人圍繞于外,拔起
快劍准備。
    長劍一揮一閃,鮮血哀鳴迸出,敵兵隨之滾落馬下。
    “活捉亞爾斯蘭!其他給我殺!”
    達龍直盯吶喊的年輕騎士,兩眼瞪大,眼神逼人。又查上查迪!
    “所受的教訓還不夠嗎?卡蘭的不逍子!”
    “在取下你首級之前,我決不放棄!”
    “好,我讓你永遠地死心。”
    達龍雙腳夾緊黑馬腹部往前沖,五、六名騎兵欲阻止達龍前進,卻馬上被
斬落左右了。
    達龍順勢沖過血沫橫飛之境,先前放出大話的查迪,卻不知去向。是否他
心想敵不過達龍--事態理應不會如此單純。為了引開護衛亞爾斯蘭的達龍,
查迪故意來個調虎离山之計。
    原想乘勢猛進的達龍突然悟出查迪的計謀。立即調轉馬頭,回到太子身邊
,當下一刀砍下欲襲擊亞爾斯蘭的騎兵的腦袋,而另一騎兵,正揮舞大刀對准
亞爾斯蘭頭頂。
    此時,自天空乘風而下一團黑影掠過亞爾斯蘭眼前,敵兵臉上有一大鷹掠
過,接著一聲慘叫。敵兵被尖銳鳥喙及鷹爪抓破臉部,臉上迸出鮮血。痛楚不
堪的騎士往后仰傾,達龍長劍立時于士兵身上又補上一刀,為大鷹所立下的功
勞作個了結。
“告死天使?”
亞爾斯蘭喊叫,救了王子一命的大鷹,在天空上划個小弧,飛了下來。停
在王子伸出的右臂上輕叫一聲,狀似撒嬌。
    “告死天使!啊,好久不見。告命天使如何?你的兄弟還好嗎?”
    這只鷹,自它是雛鳥時,亞斯斯蘭便郵過。而且,此鷹為一可靠的主人所
有。
    “各位,奇斯瓦特就在附近,他已帶領大批援軍到來!”
    此話喊出,使敵兵士气動搖,也振奮了已方不少士气。于是眾人左右橫掃
敵兵,一時血煙彌漫。
    峰頂上,黑騎軍蜂擁而至,人數多達數千。
    查迪大吼,因他左右部下各人調轉馬頭。
    “不要逃!”查迪大聲吼叫,仍止不住紛紛逃亡的士兵。
    “捍衛太子殿下,全軍突擊!”
    奇斯瓦特舉起雙刀下令。
    “殺!”
    五千騎兵齊聲吶喊,尾隨奇斯瓦特策馬沖下斜坡。
    此五千騎兵即是前些天与辛德拉軍交戰時,駐守培沙華爾城的一組軍隊。
無法參加先前作戰的,好似要將那股不滿宣泄殆盡,各個沖鋒向前。
    情勢至此為之一變。
    惊慌、气憤、懊惱、咬牙切齒,查迪乘著快馬,此次是真的想逃了。眼見
戰敗欲逃的查迪,達龍一手拿著連護手亦沾滿鮮血的長劍,驅策黑馬追擊。
    “這家伙,讓我來!”
    奇夫舉著沾滿血跡的快劍,從側面追擊。
    突然,查迪左臉頰鮮血如注。坐于馬上搖搖晃晃的查迪死命緊抓馬轡,避
免落馬,然后大刀一揮,打退了奇夫的第二擊,迅速奔逃而去。
    “真是頑強!”
    奇夫贊嘆聲中,略帶諷刺,此時達龍擦拭著長劍,苦笑道:
    “确實是,那家伙是不死之身。”
    亞爾斯蘭旁,一名騎士趨近。
    “哦!果真是亞爾斯蘭殿下......”
    奇斯瓦特立即下馬,甲胄鏗鏘有聲,高跪于地。
    “恭迎殿下平安地來到東方邊境。培沙華爾城,騎兵二万,步兵六万,赤
誠效忠殿下。”
    四周的戰亂、討伐、追擊已告一段落。亞爾斯蘭确認過部下六人--或者說
是同行者,全部無事后才心安。他自馬背上一躍而下,向前牽起奇斯瓦特的手
。
    “好久不見,奇斯瓦特。因為是告死天使救我,所以我知道你會到來。果
然,你正好赶到。”
    奇斯瓦特深深地一鞠躬,看著亞爾斯蘭左右部下,流露出事隔多日許久不
見的怀念真情。
    亞爾斯蘭一行人,終于到達目的地。






(三)

    高大寬厚的紅沙岩城牆聳立于眼前,從任何角度看來,培沙華爾都是座處
處流露帕爾斯武風的建筑物。絲毫無任何一處為無用所設。
    大城門由四塊厚木板相疊,夾上大鐵皮而成,且為雙層打造。東城牆下鑿
一深濠溝,因此方位正面恰与鄰國邊境交界。
    亞爾斯蘭等人在奇斯瓦特及其眾多部下保護之下入城。眾人在鋪滿石磚的
廣場上下馬,并受邀請入玄關。奇斯瓦特行了一禮道:
    “另一位万騎長等著晉見殿下。”
    亞爾斯蘭的面前,下是巴夫曼。
    亞爾斯蘭覺得他比印象中更蒼老了許多。
    “是......太子殿下。”
    雖然行禮如儀,但歷經百戰的老將臉上,其表情、聲音似乎隱藏若干复雜
情緒。亞爾斯蘭周圍的戰士們,彼此暗自交換眼神。然就目前亞爾斯蘭的眼力
而言,尚無法看穿此事。反而同情他因年老而動作遲鈍所致。
    “辛苦了!”亞爾斯蘭親切地回答。
    “恭請殿下至休息室,昔日安德拉寇拉斯陛下遠征東方時,光臨此地所坐
的椅子尚在,懇請太子上座。”
    奇斯瓦特引介道。
    王子入休息室的同時,奇斯瓦特亦忙著吩咐交辦事項,包括隨行人員房間
的安排,慶功宴准備事宜,皆一一耳提面命。
    七人分成四間房間睡。亞爾斯蘭個人、達龍及奇夫、那爾撒斯及耶拉姆、
法蘭吉絲及亞爾佛莉德四組。亞爾斯蘭寢室,為昔日安德拉寇拉斯國王休息房
間,几乎集此城堡中最豪華之設備,甚至還附設石砌陽台。其他三間,都在此
房間的左右及對面。可以看出奇斯瓦特設想之周到。
    另一方面的巴夫曼卻......
    “如果不知道就好了。如果我什么都不知道,或許可以宣誓永遠效忠那看
來聰明的王子......”
    几位部下看見在微暗的休息室里,來回踱步、口中喃喃自語的老万騎長,
各個心中納悶不已。

    此時,血滿滿面尚未拭去的查迪。回營向主君報告事情原委,并連連俯首
請罪。
    “席爾梅斯殿下,那一伙人,已成功地逃進培沙華爾城。事情搞砸了,真
是該死。”
    “不用道歉。即使道歉,也無法讓他們再出培沙華爾城。” 
    席爾梅斯口气不快。
    他想,若由他自己親自指揮,也許尚有些收獲。他亦非認為查迪無能,只
是不合他意。
    之前与那爾撒斯交鋒落馬后,產生一些跌打損傷后遺症,特別是左手腕扭
傷,直到今天早上才能再度上馬。
    “那爾撒斯讓我落馬丟臉,又說安德拉寇拉斯的小雜种的器度在我之上。
等我宰了那小雜种,再讓你死得凄凄慘慘。”
    下定決心之后,席爾梅斯甩甩左手,仿佛已經不痛了。
    亞爾斯蘭一行人,終究還是進了培沙華爾城。然而并非就此了結,應該還
有失而复得的机會。
    自己不就在那烈火中重生嗎?

    以“吟游詩人”自居的奇夫,入完浴之后,獨自在房間飲用葡萄酒,剝食
胡桃及橄欖。与昨夜不同,今晚應該是個平安夜,但心里總覺得不快活。
    “不公平!” 
    奇夫心想。
    這几天,達龍一直与法蘭吉絲同行。那爾撒斯也有貌美清純的少女為伴。
未曾有此好遭遇的只有奇夫。
    “法蘭吉絲說,我是個不太有膽識的人。”
    達龍否認,那爾撒斯亦連連搖頭,“沒有,沒發生什么呀!”他們雖非柳
下惠之類的男人,但大概真的沒有做任何事情吧!
    只是,話說起來又難說了。這些人,竟錯失了美好良辰,就奇夫而言,他
們真不懂得人生樂趣;及時行樂,才是明智之舉。不過,罷了,今后或許奇夫
會比他們有更佳的机會。有所追求,有所向往,才是人生的樂趣。
    那爾撒斯在隱居巴休爾山之前,身為宮廷中人,多少有些浮名。而在達龍
出使絹之國時,亦曾与該國名門淑媛相戀。詳細情形,奇夫自不得而知,但他
倆都足以當他的戀愛勁敵。

    与奇夫一樣,不,要更不快活的是耶拉姆。
    “那爾撒斯不在嗎?”
    亞爾佛莉德串門子時,耶拉姆心里很不高興道:
    “不要對那爾撒斯大人那副親密模樣,才認識沒几天。”
    亞爾佛莉德毫不理會。
    “交往時間的長久,与交情深淺是兩回事。這一點也不懂?”
    “你連那爾撒斯主人的喜好是什么都還不知道。”
    “對我煮的料理,他沒有提出任何批評。”
“那是因為那爾撒斯大人心腸好,并不是你的料理合他的胃口。“
軸德族長的女儿橫眉豎目道:
“你說什么?論輩份,我可多了你好几歲,你父母沒有教導你如何對待長
上?”
“教了呀!只說論禮儀要看對象。那爾撒斯大人有雄心壯志在,如果你來
打扰,我可不能原諒。”
“我才不需要你原諒呢!”
兩人一言不和,你來我往,大吵大鬧起來,最后,亞爾佛莉德沖出房門,
心中仍難掩憤怒之情。她實在不愿与那爾撒斯的同伴發生任何爭執。況且,她
也想從耶拉姆身上得知有關那爾撒斯的事。
亞爾佛莉德回到自己房間時,法蘭吉絲已入完浴,換好衣服,在地毯上擦
拭長劍。突然間,看到貌美女神官專注的神情,不禁在她身旁坐下,法蘭吉絲
綠色的眼眸望著少女。
“你,喜歡那爾撒斯?”女神官面帶微笑問道。
法蘭吉絲的美,著實令亞爾佛莉德折服。軸德族長的女儿姿色亦不差,但
与法蘭吉絲相較,美的深度及廣度,仍略遜一籌。
“**不行嗎?”
語气中帶些不平。法蘭吉絲微笑道:
“如果你喜歡那爾撒斯,就不要成為阻礙他的人。那位仁兄,現在眼中只
有國家,熱衷于如何重建國家,任何女人都不放在眼里。你再觀察他一陣子不
是較好嗎?”
亞爾佛莉德認為美女審官的話沒錯,只是一時無法令人接受。
“造國興邦,真沒意思。不過日又形成新的貴族和奴隸。像那爾撒斯頭腦
這么好的人,應該不會不注意到此事才對。”
少女气勢之強及反應之快,令女神官不禁莞爾。
“也許吧!不過,‘你的’那爾撒斯,或許可以找尋到如何克服這層障礙
的道路吧!”
“**”
“你就是認為他是這樣的男人,才喜歡上他的,不是嗎?”
“知道了。”
亞爾佛莉德回答,多少有些懊惱与挫敗感。
“不過,你也真愛管閑事,為何這么多嘴?”
“如果你覺得我多話,那就請你原諒了。我确實是多管閑事,只說了些個
人的經驗談,不過,我倒不認為是事不關已。”
看見法蘭吉絲的表情,亞爾佛莉德也不好意思多說。美麗的女神官甩甩長
發,繼續擦拭她的長劍。

“告死天使”高興地鳴叫著,因為它的“少年好友”-太子亞爾斯蘭為它
拿了塊肉來,以答謝它的救命之恩。
“奇斯瓦特,另一只呢?告死天使与告命天使一直都在一起的呀!”
“這件事是這樣的**”
奇斯瓦特聲音略為沉重。
“我曾派遣部下潛入王都刺探軍情,并由這二只大鷹往返通訊。這名部下
雖然是一名黑奴,但因盡忠可信,就讓他成為平民。他著實認真于這項工作。
不過,好像落入敵人的手中,連日來音訊杳然。”
“告命天使也**?”
“或許**”
奇斯瓦特表情凝重,輕撫著告死天使的頭部。大鷹啄著肉,心情愉悅地拍
動翅膀。
“比起告死天使,告命天使可能是差了一些。但兩只鷹感情非常要好,我
對它們倆亦一視同仁。現今,希望我所擔心的不會言中。”
亞爾斯蘭點頭。
多年前,自西方邊境回王都,報告戰績的奇斯瓦特,即帶了兩只雛鳥。看
到這對鳥,亞爾斯蘭愛不忍釋,但想到這對兄弟不好相离,也就作罷**。
亞爾斯蘭將話題扯開。但不是眼前的事情,而是針對自己新臨主政時,有
意思廢止奴隸制度,請教奇斯瓦特有何見解。
“您是說解放奴隸?”
奇斯瓦特睜大雙眼。
亞爾斯蘭點頭。自逃出諸侯荷迪爾的城堡之后,一路山中逃難時,王子一
直思考這問題。那爾撒斯說的是,僅一時感情用事,解放一部分奴隸,是沒有
任何效果的。
若能擬定好詳細計划,花費時間整理出各個條件,再舉國同時施行,是較
為可行的辦法。
奇斯瓦特若有所思,望著啄肉就食的告死天使。
“那爾撒斯所言及殿下的決定,都相當了不起。我個人并無任何异議。不
過,設若通令實行此制度,或恐大半諸侯不与殿下為伍。”
“那爾撒斯亦如此說。”
亞爾斯蘭笑道。年紀雖輕,但略有苦澀的情緒浮現在他五官端正的臉上。
“然而,我想赶走了魯西達尼亞人之后,不能讓帕爾斯故態复萌。既無法
使國家比戰前更進步,那么,戰爭便毫無意義。”
“當然。您父王陛下對此事有何看法?至今尚未听說,安德拉寇拉斯國王
有意廢止奴隸制度。”
“如果我能救出父王,我的發言權增強,必能勸服父王。”
語气似乎有自我惕勵意味。



(四)

達龍、那爾撒斯、奇夫、法蘭吉絲四人并排走過石磚長廊。為了商討對魯
西達尼亞的作戰計划,四人被召至巴夫曼的房間。
“老巴夫曼的態度,我很在意。”
邊走著,達龍抱胸說道:
“就連我伯父亦是,這個國家的老人,似乎很喜歡對年輕人有所隱瞞。老
實說,真不是滋味。”
“他打算叛變嗎?”
“果真如此,我會除掉他。”
奇夫閃著藍眼珠,法蘭吉絲搖搖頭,長發隨之飄動。
“如果能這樣直接采取行動,老巴夫曼也就不會苦惱了。該怎么做,我也
不知道。不過,像巴夫曼這類老將,為何會心有動搖呢?”
此時,不僅法蘭吉絲、達龍及奇夫都將視線集中在那爾撒斯身上。那爾撒
斯獨自陷入沉思,最終仍無發表任何意見。
巴夫曼的房間中,奇斯瓦特亦在場。商討交談中,几乎未產生任何結論。
對于年輕人熱烈討論,巴夫曼顯得相當不耐煩。
“貿然行事一點利益也沒有。目前尚未查明國王陛下是否安然無恙。至
少,今年之內動兵的話,我絕對反對。首先應先觀望國內各勢力之動靜之后再
行事不遲。”
達龍眉頭緊豎看著身軀碩大,說話振振有詞,致使黑甲胄微微聳動的巴夫
曼。
“讓亞爾斯蘭殿下立于陣前,號召恢复帕爾斯王權,乃天經地義之事,我
們若不先發動兵事,國內各勢力將群龍無首。就不知巴夫曼將軍,為何心存猶
豫?与其說慎重其事,倒讓人覺得您心不在此。”
“達龍,好了,到此為止。”
那爾撒斯制止好友。此乃此次會議之中,那爾撒斯第一次發言。他看著巴
夫曼的眼神,心怀他想。
“哥達爾塞斯國王治世開始,在戰場上,從不懼任何敵人、不落人后的巴
夫曼將軍,現已面臨年老年衰之苦,俠義之心完全磨滅,只想安樂度過晚年,
享受清福吧!已和我們這些有滿心期待、滿腔熱誠的一群人有所不同羅!”
受到嚴重刺激的老將軍滿臉漲紅,气咻咻道:
“你說什么!乳自未干的小子!“
巴夫曼聲音轉為激昂。本想再反駁几句,最后還是忍了下來,忿忿不平地
站了起來,背對大家,走出自己的房間,僅丟下一句,“我要出趟遠門“,隨
即离去。
如此,作戰計划并未獲得具体結論,便草草結束。
“**生气了?”
達龍苦笑地說道,乃因為他早知那爾撒斯挑拔老將軍的理由。那爾撒斯原
想藉激將法,讓巴夫曼說出真心話,沒料到最后,老將軍仍然克制住自己,不
說出原委。
“這老人相當難纏,故意一副气咻咻模樣离席,來逃避問題。”
那爾撒斯說道。
奇斯瓦特輕聲將故巴夫利斯將軍交給巴夫曼一封信的事告訴達龍。
“伯父的信?”
達龍抬高眉頭,面露惊訝表情。奇斯瓦特點頭。
“亞特羅帕提尼平原會戰之前,這封信到達巴夫曼將軍手上。至于內容,
就不得而知,巴夫曼將軍心有所慮,似乎心事重重,就從收到那封信之后開
始。可能是极其嚴重的內容吧!”
達龍聞言,精悍表情蒙上一層薄紗似地。推想起,會戰之前,他亦曾莫名
奇妙地向伯父宣誓保証,即使發生任何事,必赤誠效忠亞爾斯蘭王子“個人”
。伯父到底知道什么事?又向老戰友交代些什么秘密?
“那爾撒斯,你猜得到嗎?”
女神官問道。
“如果知道的話,就不用這么辛苦了,法蘭吉絲小姐。我又不是千里眼。“
那爾撒斯回答,面有難色,陷入苦思狀。奇夫神情自若,看看大家,不說
半句話。

出了城的巴夫曼,獨自策馬走在岩山叢林間。這些年輕小鬼,豈知我心中
苦澀?巴夫曼心中吶喊。不知人辛苦的年輕小鬼們,拿太子當擋箭牌,盡是無
的放矢。如果知道真相,又作何感想?
正想著,突然一山岩后有人馬晃動。經驗老到的万騎長早注意到了。
“誰?”
巴夫曼大聲叱喝。
近五十年歲月都在戰場上打滾的老戰士,聲音宏亮,令人聞之肅然。
昏暗中,一股股風從年邁的万騎長周遭流動,并無人回應。
巴夫曼立即拔出腰身上的劍,動作不僅快速且毫無間隙。完全是沙場老將
的架勢。
“帕爾斯万騎長巴夫曼,賜你這愚人應有的死期!”
“**竟直呼我巴夫曼?”
薄霧昏暗中,從巨大山岩后,出現一名騎士。巴夫曼屏息。昏暗中浮現
的銀色面具,讓豪壯的老戰士升起陣陣厭惡感。
“你的臉我的确是有印象。”
從銀假面里發出的聲音,傲慢中帶些奇异的怀舊感。見此情狀,巴夫曼
略為遲疑迷惑。
“我不認為像你這樣的人妖。”
“說話放肆無禮,就念你是舊識,原諒你一次。想想十六年前吧!你將
過去种种,忘得一干二淨了?”
說話者言語怪异,巴夫曼緊蹙灰眉。
“我是不能放過安德拉寇拉斯的心腹巴夫利斯。但留你在世,安享晚年
倒無不可。況且再怎么說,你也是教我劍弓技的恩師之一。”
頓時,巴夫曼灰眉大動,灰須之下,气息噓喘道:
“那、那、你是**”
“哦,想起來了?還好,好像沒那么健忘。”
“你是**你就是**”
老戰士聲音顫動。
“巴夫曼大人!”
此時,喊聲震天,隆隆馬蹄聲響起,陰暗中,奇斯瓦特帶領十多名騎兵
,策馬前來。
席爾梅斯靜靜地調轉馬頭。巴夫曼未及阻止,對方已迅速拉起馬轡,策
馬离去,再次回頭看巴夫曼時,銀假面晃動,頷首示意。奇斯瓦特欲緊追其
后,巴夫曼立即制止道:
“不,奇斯瓦特大人,不必追。不能追。”
“為什么?巴夫曼大人。看見我們就逃,必定是与太子殿下為敵之人。”
拉住馬轡的奇斯瓦特,當然想問明原因,但巴夫曼又不能把自己的想法
直接說出來,只好強作說詞。
“不,我想,那假面男子,一定只是誘餌。”
“誘餌?”
“沒錯。你我兩人若帶兵追擊,培沙華爾便鬧空城。雖然不會立即淪陷
,但城壘若遭圍攻,恐怕我們返回之后,就難以收拾了。”
“**說得是。”
奇斯瓦特點頭,眼神中充滿不滿与疑惑。不,或者說巴夫曼本身因對奇
斯瓦特有所隱瞞而心虛,才如此覺得。
“城堡里還有亞爾斯蘭殿下。安德拉寇拉斯國王下令我們必須堅守好崗
位,千万不可草率疏忽,是吧,奇斯瓦特大人。”
奇斯瓦特望著快速策馬回城,漸漸消失在薄夜中的巴夫曼的背影,不禁
皺眉,自己亦御馬离去,部下則尾隨于后。
事實上,奇斯瓦特為探巴仿j 校船操迕狣襶s鵓s筧慈 聳鋇南蟯硎狽鄭晱栺撮v怠


潛入培沙華爾城----
席爾梅斯決意如此做的唯一理由是,方才万騎長巴夫曼的反應。
那位老將与那爾撒斯不同。應知尊崇王家血統及王位正統性的道理。他
与他所帶領的一万騎兵,若能投效席爾梅斯旗下,殲滅魯西達尼亞軍,恢复
故土的日子必不遠矣。
席爾梅斯打算單槍匹馬潛入培沙華爾城,查迪持反對態度。
“殿下,這可危險了。現今那座城,是亞爾斯蘭一党人的巢窟。”
查迪之所以反對,有其原委,但持慎重看法,便不太像這充滿勇猛气勢
的年輕人的作風。
“我想有冒險的价值,說做就做,已經決定,不用再多說。”
“好就請殿下帶我一起前去,若不善盡保護殿下之責,將有愧先父在天
之靈。”
“不,你在城外等候。無人指揮士兵也是不行的,同時,可能的話,尚
可內外呼應,一舉拿下培沙華爾城。”
席爾梅斯內心并無此把握。只是為了把查迪留在城外才說的。這种行動
,并不适合查迪。同時,不隨便下命令,亦是對查迪已故之父卡蘭有個交代
。




(五)

奇斯瓦特的特別接待室里,在青銅油燈照射之下,屋里籠罩著淡淡的橘紅
色。地毯上,坐有亞爾斯蘭、達龍、那爾撒斯、奇夫、法蘭吉絲及奇斯瓦特等
人,展開東方國境一帶地圖,進行商討研究事宜。假若直接攻破王都,又該如
何防御一旁虎視耽耽的辛德拉國的軍隊等等問題。他們丟下老邁如又老又病的
水牛般的巴夫曼,一伙年輕人逕自進行研商。
現今辛德拉國,卡迪威及拉杰特拉兩位王子派系爭相討伐。余波漾及東方
國境,就如几天前,奇斯瓦特才与辛德拉交鋒過。
兩位王子當中,任何一位未獲完全胜利之前,辛德拉政局必不安定,亦將
威脅到帕爾斯東方國境。另一方面,該對哪位王子施恩,援助哪位王子,才無
后顧之憂?亦是此次商討的重點。据奇斯瓦特探查軍情結果,拉杰特拉王子這
方較居劣勢**。于是,亞爾斯蘭詢問那爾撒斯的意見。
那爾撒斯很爽快地回答。
“幫助強者,并無意義。援助弱者,打倒強者,才算是施恩。”
“那么,那爾撒斯言下之意,就是應該援助拉杰特拉王子?”
“基本上是。不過,盡可能的,應先了解拉杰特拉的為人。”
那爾撒斯轉向奇斯瓦特。
拉杰特拉并不一定是位知恩圖報之人。設若他是位認為施恩是种負擔的
人,則他可能打破約定或失信,反倒入侵帕爾斯。甚且,如他是位梟雄之類
或貪求無厭之人,則他可能利用曾經援助他的帕爾斯軍,安心收兵返回故土
之際,來個背后襲擊。
此點,不僅是奇斯瓦特,在座其他人應更具此常識。
几天前,他從辛德拉士兵處得到的口信,拉杰特拉王子,既有野心,欲
望亦大,好似不太能信任之人。況且,就王位繼承順序論,拉杰特拉乃在卡
迪威之下。由此,亦可証明他确實是位覬覦王位制造事端的野心家。
“這么說來,援助拉杰特拉王子,毫無用處了?”
“不,我想援助拉杰特拉王子還是較妥當。”
那爾撒斯說著,看了大家一回之后,說明理由。
“當我軍撤退時,拉杰特拉來襲,此時,杰特拉認為我軍已松懈士气,
胜利必屬于他自己。我軍正可利用對方過于大意之心。”
“哦**”
“反之,卡迪威若獲胜,對國境地帶亦有野心,也可能入侵來襲。因此
,讓拉杰特拉得胜,事情或許單純些。拉杰特拉即使獲胜,亦無法立即統一
全國。我方若從背后突襲一次,對方一旦失利則此后暫時會將重點擺在國內
統一方面。”
“确實,在此其間,我方無后顧之憂,可全軍進軍王都。”
達龍補充道。其他三人深表贊同。只有奇斯瓦特心有不安。假設巴夫曼
不合作,奇斯瓦特只有自己的部下一万騎兵,如此兵力,恐難對付辛德拉及
魯西達尼亞東西兩方強敵。
亞爾斯蘭看看那爾撒斯,那爾撒斯以手指戳戳自己的腦袋。
“不用擔心。這里有十万的兵力。”






(六)

會議告一段落后,亞爾斯蘭并未直接回臥室,反而走向通往城壘上的長廊。
達龍和法蘭吉絲原想隨行護衛,卻遭拒絕。
“讓我一個人靜靜,這座城中應不會有危險。我想呼吸一下晚間的空气。”
既然如此說,兩人只好退下。
站上東城壘,亞爾斯蘭輕輕地伸下懶腰。空中的星光,無聲無息地向王子撒
下來,就如青羅紗窗布般緊緊地包裹住他。
雖然寒冷,心情卻舒暢的夜晚。原因之一,是因連夜的逃亡生活,終獲解放
。既入完浴,也用完丰盛的一餐。就寢之地,不再是草地或地面,而是寬敞舒适
的大床,實与今晚以前完全不同。
當然他并非期待如此安樂的生活。明天起才可謂真正進入完全的戰斗。非得
擊退魯西達尼亞大軍,收复王都葉克巴達那,救出父王安德拉寇拉斯及母后泰巴
美奈不可。十四歲的少年,身負的重任不可謂不大。
幸好,他擁有不可多得、能干有為的忠實部下。有他們的鼎力相助,必能幫
亞爾斯蘭完成复國太子的任務。
他想,或許這就是他一生崎嶇命運的轉机。自幼,并不知自己是王子。宮廷
生活僅只二年,如今遠离王都,來到此邊境要塞**
突然間,王子全身一顫,附近,隱約可听見甲胄嘎嘎響聲。
“來者是誰?”
自己的聲音,听起來好似他人的聲音。
夜气彌漫,侵襲著王子的臉。
亞爾斯蘭屏住气息。城壘旁,有一人影晃動。
身材如同達龍或奇斯瓦特般高壯均稱。唯一不同的是,頭部戴著銀色面具
,直逼亞爾斯蘭而來。
“原來是安德拉寇拉斯的小雜种?”
一直互為傳聞中人物的銀假面与亞爾斯蘭,第一次面對面。從達龍与那爾
撒斯曾与他交鋒過的人口中說過,有足以令人心惊劍技的男子。
“你這安德拉寇拉斯的小雜种!”
重述一次的話中帶有极欲見血的飢渴。亞爾斯蘭全身戰栗起來。
“我正是安德拉寇拉斯之子,帕爾斯的太子亞爾斯蘭。你也報上名來!”
“王太子?那只是僭稱。你只不過是那厚顏無恥的篡奪者所生下的可怜
的小雜种。”
銀假面眼中充滿熊熊毒火,無聲地燒向亞爾斯蘭。
席爾梅斯感覺到全身上下,激情沸騰。這該是天神護佑于他吧?安德拉
寇拉斯之子就在眼前。而且,身旁無勇武部下,僅只一個人。
事實擺在眼前,席爾梅斯不能再隱瞞,真想讓對方知道自己的身份。与
巴夫曼不同,亞爾斯蘭并沒有隱藏自己而感覺敵所在的能力。
席爾梅斯手持長劍。
“我不會馬上殺你。十六年來所受的辛苦折磨,不能就此一擊結。首先
,先斬下你這小雜种的右手腕。”
“**”
“下次見面時,再拿下你的左手腕。如果命大還活著,就再砍下你的右
腳踝。”
長劍出鞘聲中充滿了死的威脅恐嚇。亞爾斯蘭亦拔刀,但聲音就像野兔
面對張牙舞爪的猛獅般的弱勢。
“生而為安德拉寇拉斯之子,就是你的原罪。怨恨你的父親吧!”
銀假面的斬擊,正如亞爾斯蘭料想般勇猛。亞爾斯蘭防衛著,但离完全
防衛尚差一大段距离。論力气与劍技,即使再多加五十個亞爾斯蘭,亦無法
与席爾梅斯對抗。
長劍被扯上夜空,亞爾斯蘭猛然往后倒,背部貼近了望台城牆上,呼吸
急促。痛苦恐怖的眼神中,充滿了銀假面逐漸逼近的影子。死命地想抓住任
何可供利用武器的手,似乎摸到他想要的東西。城壘上,挂著照明用的火把
,恰巧被亞爾斯蘭的右手碰触上。
銀假面揮舞長劍。
“讓你知道厲害!安德拉寇拉斯的小雜种!”
第二次斬擊,一如預告般地斬向亞爾斯蘭的右手腕。然才只半瞬間,亞
爾斯蘭右手抓起壁上的火把,使勁往前刺去。
火把撞上銀假面,火屑紛紛散落下來,在銀假面前激撞出來的火把光芒
,就如滿月一樣的光亮。慘叫聲突起,銀假面踉踉蹌蹌,跌跌撞撞往后退。
亞爾斯蘭眼見這幕而不知所措。一支小火把刺到他面前,卻讓這位气勢
凌人的強敵畏縮不前。
    調整好呼吸,強忍住背腰部的疼痛,亞爾斯蘭站了起來,兩手緊抓住火把
。而相反的,銀假面雙肩聳動,呼吸急促。
“小雜种**”
呻吟聲中,充滿了极度憎恨。席爾梅斯一直以為,他已經完全克服了十
六年前對火的恐懼感。
事實上并沒有。如此恐懼感顯露在小雜种面前,是何等的侮辱?
這男子怕火!
亞爾斯蘭緊抓火把,一步一步地向銀假面逼近。銀假面一面哀鳴,一面
呻吟咆哮,身子卻直往后退。且心中不停地詛咒潛藏許久的脆弱,因怕火而
不斷畏縮。
此時,零零亂亂的腳步聲向此趨近,可听到呼喊亞爾斯蘭王子的聲音,
人影逐漸朝兩人所在的位置逼近。
“就是這家伙!”
眾人异口同聲道。
左方是達龍、奇夫,右方是法蘭吉絲、奇斯瓦特。四位勇士,手持五把
刀劍,團團圍住銀假面,筑成一道白晃晃的刀柵。
眼前無一是弱敵。本想斬殺亞爾斯蘭的席爾梅斯,如今卻身陷危机四伏
之地。此時,銀假面席爾梅斯反而不再咬牙切齒。
奇斯瓦特看看其他三人,之后往前走了半步。
“這男子交給我。入侵雙刀將軍奇斯瓦特之城者,就由奇斯瓦特親自料
理。”
亞爾斯蘭,在稍遲到來的那爾撒斯庇護下,距离決斗現場十加斯(約十
公尺)的城壘邊處一旁觀望。眼神中還冒著烈火的席爾梅斯,重新舉起長劍
,气勢凌人地說道:
“四人全部圍過來吧!要不然,你們不可能打倒我的。”
“口气真大,就讓我來堵堵你的喉嚨,死得痛痛快快。”
奇斯瓦特手持兩把刀,腳尖輕輕滑行,向席爾梅斯逼近。
其他三人,各退一步,不約而同地圍成圓圈,防止席爾梅脫逃。席爾梅
斯背后离城壘不遠,其他方位,皆有勁敵持劍相向。
就在此時,四人背后傳來巴夫曼的叫聲。
“不行,不能殺他!”
老巴夫曼的制止聲几近哀求。
“殺了他,便斷了帕爾斯王室的正統血脈,不能殺他。”
一瞬間,四人原備好的五把劍,就像在冬夜寒气中,凍結起來。
席爾梅斯藉机一躍而起。
奇斯瓦特的雙刀,只在月光中斬擊到對方的影子。席爾梅斯的劍,鏗鏘
一聲,抵住奇斯瓦特左手的刀。而奇斯瓦特右手的刀,僅碰触到席爾梅斯的
胸甲。
接著刀聲四起。跳躍而下的席爾梅斯的長劍,此次与法蘭吉絲的快劍交
鋒,才一轉身,又与奇夫的利劍激戰。刀鋒相斥,激起陣陣火花,一時刀鋒
鋼燒味彌漫。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力道強、速度快的達龍長劍,擊触到席爾梅斯的
肩膀。不,正确地說,就在瞬間,閃過席爾梅斯的肩處。同時,為了躲閃達
龍強勁的進擊,席爾梅斯因而順勢往靠近背后的城壘處,縱身一躍。
銀假面的身影,在黑暗中飄起,墜下,隨后听到落水聲,跳入濠溝了。
“逃跑了**”
往城壁邊漆黑的濠溝底下,觀望一陣之后的奇夫叫道。等到他轉過頭來
時,發現其他三人,定睛注視著巴夫曼。巴夫曼的叫聲,對他們而言,到底
是不能置之不顧的。
殺了銀假面之男子,會斷了帕爾斯王家的血統!巴夫曼如是說。這番話
,使他們四人劍下多所顧忌,否則,席爾梅斯必難逃脫四人的圍攻。
巴夫曼之所以說此話,得有二大要因。
其一,銀假面有帕爾斯王家正統血緣。
其二,亞爾斯蘭王子与帕爾斯王家正統血緣無關。
若無此二大要因綜合之,巴夫曼是不會如此叫的。
**在巴夫曼叫喊時,最早感覺到此事的要屬那爾撒斯。不過其他人在
不久后也一定發覺到了。巴夫曼到底知道何事?有何隱瞞之處?
“巴夫曼大人,您剛才說什么?”
達龍的聲音,早已不含對年長者的尊敬,完全是盤問的口气。
如今,四位戰士改變方才守備方向,對巴夫曼采半包圍形式而立。不知
何時爬上城壘的耶拉姆及亞爾佛莉德,睜大了眼,注視著這情景。
“巴夫曼大人!”
這次是奇斯瓦特粗暴的聲音。
此時,亞爾斯蘭走上前來。
“我也想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巴夫曼。”
亞爾斯蘭的聲音,透露著些許不安。王子亦意識到老人話語中,隱含著
令人惊心動魄的內幕。陣陣顫抖傳上了扶著王子肩膀的那爾撒斯的手。
那爾撒斯后悔,心想早該宰了眼前這位令人挂心的巴夫曼。他沒有想到
,在此關鍵時刻,巴夫曼竟說出要命的話。
“請饒恕,請饒恕我,殿下。我是一時心亂,才說出此話。自己也不知
該如何是好?”
巴夫曼雙手雙腳伏跪在城壘石磚上。俯看他鬢發灰白的模樣,亞爾斯蘭默然不語。既然王子不表示意見,其他勇士亦不便置喙,只有看著王子及巴夫曼。那爾撒斯發覺到自己在無意識中緊握著長劍的以手此時放松下來。
一名騎兵赶來城樓上,面對奇斯瓦特大聲報告。
“大事不好了。方才,數万辛德拉軍隊,乘著黑夜,沖過國界來襲!”
新的緊張局勢,打破了此處寂靜。奇斯瓦特嘆了一口長气,收起雙刀,大步快速地奔下城樓階梯。
亞爾斯蘭亦長長嘆了口气。心想,与其現在勉強打破老戰士的頑固,倒不如先用心思在如何防御辛德拉軍的侵略。或者說,亞爾斯蘭心中亦害怕從巴夫曼口中听到某种事實。
“巴夫曼,改天再仔細地告訴我這件事。”
王子奔下樓階,隨后戰士們亦尾隨下樓。那爾撒斯回過頭去,看了巴夫曼一眼后,亦無言地步下城樓。
眾人离去后,只留下巴夫曼一人,跪在城壘上,表情木然。
再過半個月,帕爾斯歷三十零年即將結束。
漫漫長冬,就如巨大且厚實的壁壘,企圖截斷亞爾斯蘭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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