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分裂与再會

(一)

    帕爾斯歷三二零年初冬時節,從英雄王凱•霍斯洛登基,建立帕爾斯王國
以來,最大的混亂開始。
    在此之前,帕爾斯歷史不乏動蕩興衰。盡管如此,帕爾斯就是帕爾斯,這
具有統一性及實力的泱泱大國仍屹立不搖。帕爾斯王都從未被強敵占領,王位
亦不曾龍座無人。
    現今,原本所向無敵的帕爾斯騎兵軍團,于亞特羅帕提尼平原慘遭敗績;
國王安德拉寇拉斯三世行蹤不明;王都葉克巴達那淪陷;王妃泰巴美奈落入魯
西達尼亞人手中;太子亞爾斯蘭出亡……然而,這些情報未必全部正确,其中
摻雜著許多謠言虛報,何者足以采信,實難判斷。
    已儼然成為征服者的魯西達尼亞軍,攻占王都葉克巴達那及西北國境一帶
,只占領帕爾斯三分之一的國土。其他分据一方的軍隊、領主及諸侯,至今仍
然擁有自己決定向誰宣誓效忠的權力。
    魯西達尼亞可不能讓帕爾斯境內諸勢力團結一致,揭竿而起与之為敵。必
須趁他們還搖擺不定,未下判斷之前,加以各個擊破。
    亞爾斯蘭,這名年僅十四歲,不成熟的少年,所具有的政治意義即在此。
總數不到十人的亞爾斯蘭一行,正往東方邊境前行,亞爾斯蘭入培沙華爾一事
,兼具大義名分及充實戰略意義在,魯西達尼亞軍与其同伙必須加以阻止的原
因也在此。
    同時,組成追擊隊的席爾梅斯,在那爾撒斯及亞爾佛莉德巧用妙計逃脫之
后,決定暫時將追擊任務委托查迪,自己先回轉葉克巴達那。
    “安德拉寇拉斯的小雜种,竟有那几個他不配擁有的臣下。”
    与查迪的隊伍會合之后,席爾梅斯譏諷感慨的說。這次行動除了他自己讓
那爾撒斯意外逃脫外,查迪亦敗在達龍等人之手,另一隊追擊亞爾斯蘭三人的
人馬則落空,三隊皆無功而返。
    “我實在難辭已咎,殿下。”
    “罷了,傷勢如何,要不要緊?”
    “多謝您的關心,這點小傷算不得什么。”
    查迪大聲答道,并非在虛張聲勢,兩眼仍閃動著不挫的斗志。
    “即使被達龍砍下一手一腳,我也要帶回那人的首級,請再給我些時間。”
    此等豪語,席爾梅斯相信,与其說相信,不如說不能不信。因為,除他之
外,已無可信賴之人。
    “我回葉克巴達那一趟,吉斯卡爾親王似有事相求。在此期間,你代我領
兵追擊。”
    再沒有比席爾梅斯此刻對查迪所說的這番話,更耐人尋味。事實上,席爾
梅斯并無一兵一座;若有,也是當初卡蘭的部下,如今轉為查迪所有。本無下
令查迪指揮部隊的必要。
    然而,不論席爾梅斯或查迪,都是認真的。對兩人而言,帕爾斯正統國王
及其宮廷是實際存在的。基于此,查迪亦僅暫時統管國王軍隊,自非他個人所
有。
    “愿英雄王凱•霍斯洛加護席爾梅斯殿下。”
    在查迪及其部下畢恭畢敬、行禮如儀下,席爾梅斯策馬北上葉克巴達那。
    席爾梅斯徹夜奔馳,一邊想著,他已逐漸不耐屈居魯西達尼亞護翼之下。
狂如潑猴的波坦,及以糖水代酒、气色漸失的伊諾肯迪斯七世國王等,隨時都
可收拾掉。唯有精明如吉斯卡爾,是不可掉以輕心的。
    席爾梅斯是在利用他,保住其于魯西達尼亞軍中之地位。就魯西達尼亞人
眼光來看,大概亦無一人會對“銀假面男子”順眼的。但礙于吉斯卡爾而敢怒
不敢言。甚且,有時吉斯卡爾看席爾梅斯的眼光,也總怀些詭异。也許盡早遠
离他,才是上上之策。
    雖說如此,眼前名為帕爾斯大國正統國王之身,卻仍須照吉斯卡爾之言,
往來于王都与邊境間。席爾梅斯暗中苦笑。所幸,這一切即將成為過去。帕爾
斯正義終將伸張。
    所謂正義,乃為正統國王的領導支配。從十六年前開始,席爾梅斯就深信
不疑。
    王都地下室,灰衣魔道士正聆听弟子報告其中一人已在城外犧牲之事。
    “亞爾常格遇害?未免太快了吧?”
    “真是不中用!實在有損弟兄及尊師顏面。”
    “嗯,不要再泄气就好了。”
    男子已非老人容貌,每過一日半天,活力、年輕、朝气都在漸漸恢复。
    “地行術,倘遭油液灌入土中,引火焚燃,或溶毒于水滲入地下,皆必死
無疑。照理,邊境農民不應有此知識。亞爾常格必是敗在道行智慧比他高的人
手中。”
    “尊師,到底是誰干的好事?”
    “唔……”
    男子聲音表情暖昧不明。
    “無論如何,定是不希望看見蛇王撒哈克再現的人。亞爾常格之后,必須
再派人刺殺魯西達尼亞的大人物。”
    灰衣魔道士指向跪于其膝前弟子之中一人。
    “山裘,接令……”




(二)

    這是座极其美麗的庭園。樹木、花壇、噴水池及各种雕刻配置巧妙。鋪有
名貴瓷磚的花園通道貫穿其間。瓷磚上畫有各种圖案,只要走一趟花園大道,
即可從各繪圖中,粗略了解英雄王凱•霍斯洛的一生事跡。然而經過一次血火
洗劫之后,雖然伊諾肯迪斯下令維修,但已不复從前景致。
    伊諾肯迪斯國王贊嘆道:
    “如果美麗的花朵在泰巴美奈面前,也只有黯然失色了。”
    “……”
    “你不這么認為嗎?吉斯卡爾。”
    “确實是很美。”
    吉斯卡爾語气冷淡,心不在焉,故意不提出主詞是花或女人。
    吉斯卡爾也曾惊艷于泰巴美奈的美,但如今心已斷念,僅將她視為政治或
外交工具。話雖如此,有時仍感依依不舍,心有眷戀。也因此,對沉迷于泰巴
美奈美貌的王兄,更是感到不滿。
    此刻,坐在溫室藤椅上的泰巴美奈,欣賞眼前郁金香之余,心中又在想著
什么呢?吉斯卡爾并無王兄那般甜蜜幻想。心中充滿疑惑与警戒,然而一旁的
泰巴美奈風姿綽約的身影,仍是他視線焦點。
    “王兄!”
    故意提高聲高,似乎是為了將自己的魂魄拉回來。
    “什么?什么事?王弟啊?”
    “是關于波坦及圣堂騎士團的事情。你不是為了与我商討此事,才喚我來
此?”
    “哦,是呀!吉斯卡爾啊,吉斯卡爾啊,我該怎么做才好?”
    “……”
    “我親愛的王弟,你不認為圣堂騎士團所言,太過性急且是片面之詞?朕
也有話要說,他們全然不知,一國之中,必有可互相商議的事情。他們也應該
了解,我為教會盡了多少心力。他們難道都是群不知恩義之輩?”
    你到現在才明白嗎?吉斯卡爾禁不住心中冷笑,只是沒表現于外。
    “波坦与其手下若听見此話,必定認為他已無可救藥……”
    突然間,吉斯卡爾若有所悟。他一直在和陰險的大主教波坦暗中較勁,倒
忘了這重要的事。
    “王兄,你是不是還沒把安德拉寇拉斯目前關在地牢中的事告訴王妃?”
    對于王弟此种嚴厲詢問方式,与先前截然不同的語气,使伊諾肯迪斯大感
惊訝,猛地眨眨眼之后搖頭,好似宣誓他決無提經事。
    “好,王兄,公私分明。”
    說話口吻似乎超出下對上的遣詞用語。
    吉斯卡爾希望安德拉寇拉斯國王的生死,就此當作個謎。假期安德拉寇拉
斯國王之死經确認,顯然地,亞爾斯蘭王子便可名正言順登基為國王,屆時登
高一呼,統一帕爾斯國內反魯西達尼亞勢力,盡管帕爾斯人對先前帕爾斯王政
有若干不滿,但既是帕爾斯對魯西達尼亞之爭,帕爾斯人民自然傾向于亞爾斯
蘭王子。
    另一方面,吉斯卡爾認為,在不完全了解泰巴美奈王妃真正想法之前,不
要處置安德拉寇拉斯。過早處死他以后再后悔“真糟,應當讓他活著”就已經
太遲了。
    無論如何,還是謹慎行事為要。

    此時,大主教波坦這一方,圣堂騎士團團長希爾迪格頻頻來訪。
    “索性廢掉國王伊諾肯迪斯吧!大主教閣下。”
    被圣堂騎士團如此煽動的波坦若有所思,手指尖摸摸下巴道:
    “如此做過于性急。他是令人頭疼的國王,不過也有他的功績在。”
    “但是,魯西達尼亞國王,不僅是一國之王,統治全國,同時也是圣者化
身,君臨依亞爾達波特教徒卻愛上异教徒之,僅只此點,就不足為人民所敬服
。”
    “話說得是,那么,有誰可以取代伊諾肯迪斯國王登上王座?他既無子嗣
,最新近的血緣就剩吉斯卡爾,你認為如此好嗎?”
    “論才干,吉斯卡爾自無話說,只是他似乎比其兄長更容易与异教徒妥協
。”
    “沒錯,那位親王對權力及財富榮華的需求,要比用在神身上,用心得多
羅!”
    波坦不屑地冷笑著,好像极其洞悉他人缺點似地。即使吉斯卡爾听了此話
,必定也只有苦笑的份。
    “是否可在魯西達尼亞國內,找個与王家血緣相關之人來替代?”
    “嗯……”
    波坦側著頭。
    “有這种人選嗎?”
    “只要是扯得上血緣關系,即使是小孩子也可以。”
    “嗯,是呀,有道理。”
    原本波坦完全就成人人選考慮,但正如希爾迪格所說,只要立個傀儡國王
,小孩或嬰儿亦無關緊要。甚且若能如此,教會方面更便于操縱。仔細推想,
伊諾肯迪斯七世自少年時期便深信主教所言;然長大成人后也是如此這般,竟
然迷戀异教徒之女,直可說是藐視真神。
    “恕我直言,大主教,你好像不太喜歡國王一人獨攬政權与教權于一身。
”
    圣堂騎士團長這番話,讓波坦眼睛為之一亮,但卻什么也沒回答。
    希爾迪格故意壓低聲調。
    “就如眼前這件事,國王忘記自己是集政權教權于一身的至高無上之人,
竟然為异教徒之女痴狂,此舉不僅是國家,更是宗教的恥辱。”
    “……”
    “罷黜國王另立新王之際,請您將政權及教權完全分离,到那時,大主教
貴位教權之尊,即為教皇。”
    “希爾迪格,可別胡言亂語。”
    波坦輕聲說道,并未完全否定希爾迪格的主張。
    倘若進一步進諫他謀圖王位,波坦或許不會動心。但若論及教皇,說詞就
不相同。因為,執迷眷戀地上的權力,是脫离了身為一圣職人員基本之道,但
若為了守護天上榮光,則又另當別論了。
    不多時,希爾迪格退下。他在出門口時,心中啐了一口。波坦并未注意到
他在期待著賞賜。
    “哼,狂妄自大的爛主教。我那般地示好,竟然一點表示感謝的小意思都
沒有。”
    希爾迪格心中亦自我盤算著。
    入侵帕爾斯,竭盡掠奪及暴行之能事,而后攜著財物美女,返回魯西達尼
亞;抑或自此之后,長期駐在帕爾斯,再一點一滴吸干這片丰沃肥田。
    畢竟身為魯西達尼亞人的希爾迪格的眼光看來,帕爾斯這些异教徒,僅只
是受控制及搶奪的對象,同樣對他們施行暴政,但在施行方法上也有差异的。
而理所當然,選擇能夠獲得利最多及效率最高的方法為上。
    根据先前得來的經驗,過去在馬爾亞姆造成大量流血,所得的財物卻不多
。這是因為號稱古文明所在地的馬爾亞姆土地原本貧瘠,可得的金銀財寶自是
有限。
    但是,希爾迪格還是從中撈了一票。他將五十万人以上的男女,當作奴隸
,賣給各國,因而獲得了一筆財富;同時,亦沒收了馬爾亞姆國王后宮的美女
,轉手過來自己享用。
    馬爾亞姆中不乏信奉依亞爾達波特教的人民,但亦有不服魯西達尼亞國王
權威的异議份子,他們与帕爾斯及密斯魯等异教國家暗通款曲,本應當遭天譴
,掠奪當地財物乃合情合理。
    比起馬爾亞姆,帕爾斯是資源丰富的大國。既然辛苦來到此地,怎可空手
而回,果真如此不是顯出自己的愚味嗎?





(三)

    圣堂騎士團長悄悄到訪--聞此消息,吉斯卡爾親王并不感到意外。
    “若說波坦是塊冰冷之石,那騎士團長便是置于火上的起酥酪餅。表面看
起來很堅硬,里面卻是疏疏松松。”
    希爾迪格受邀請入上座,躺在鋪著天鵝絨靠墊的豪華坐椅上,不禁舒張雙
腿,輕松地向后靠,接著,他以极其慎重的語气說道:
    “親王閣下,坦白對你說,大主教對伊諾肯迪斯國王非常失望。”
    滅絕异端的馬爾亞姆、信奉异教的帕爾斯二大國,使得依亞爾達波特神的
榮光,擴張至東方世界,都是很好的作為;但再下來就危險了,愛上异教徒之
女,且是他人之妻,實有愧身為依亞爾達波特神的信徒代表……。
    听過此番話,吉斯卡爾心中竊笑。在此關鍵時刻談此話題,希爾迪格的心
中底細也就很明白了。這裝模作樣的騎士團長對波坦忠誠,無非是想哄抬自己
的身价。
    “那么,騎士團長,您對王兄有何進言?”
    “失望尚可救,若轉為絕望,恐怕連我出來斡旋,都難以挽回他的心意。
”
    希爾迪格說話時,紅棕色大胡子隨之上下跳動,更顯出其說話低俗無味。
    “騎士團,如果我王兄不領你們好意,以至于彼此怒目相向,自相殘殺,
您認為魯西達尼亞今后該由誰統治,較為妥當?”
    吉斯卡爾單刀直入,提出相當露骨的問題。若是拐彎抹角,彼此在腹中思
索猜忌,對方恐怕亦不耐煩。吉斯卡爾非常清楚,希爾迪格欲望大,但卻是個
無多少油墨的小策士。希爾迪格不明原委,順著來話答道:
    “那,親王您看我該向大主教報告些什么?如此,才對您的將來有所益助
?”
    吉斯卡爾藏住冷笑,僅點了點頭。他按下桌上的小鈴,喚侍衛上來。
    隨即,原本退下的侍衛,再次進來時,人數比先前多了十倍,各人手捧大
箱,依序走進。面對滿怀期待与惊訝的希爾迪格,吉斯卡爾若無其事地說道:
    “這是我個人對騎士團表達的一點心意。東西不多,實在失禮。因為從帕
爾斯异教徒沒收來的財物,大都交由王兄及大主教管理。可能的話,改天再好
好酬謝,現今這些就請您笑納。”
    擺在眼前的有帕爾斯金幣二万枚,絹之國引進來的上等絲絹二百匹,辛德
拉國引進的象牙雕刻等。
    當中,最令騎士團長瞠目的是產于帕爾斯沿海的珍珠。大小如拇指的大珍
珠,擺在大紅巾上,就像千百個珍珠般齊放光芒似地,而此亦是魯西達尼亞境
內前所未見的。希爾迪格不禁惊嘆,并不斷以手絹擦拭頸上的汗珠。
    “這是、這是……王弟殿下您出手大方,果然名不虛傳。我騎士團員們,
必定欣喜万分。實因身為圣職人員,為了救濟貧困百姓,平常所得并不多……
”
    如此一來,吉斯卡爾旗開得胜,算是收買騎士團長成功。由此亦可看出,
波坦應該尚示賄賂希爾迪格。不論如此,這一步棋,吉斯卡爾确信自己占了上
風。
    之后,吉斯卡爾又送了一位貌美的舞妓往希爾迪格住處。
    是夜,圣堂騎士團長心滿意足,進入夢鄉。翌日清晨,當侍衛送早餐到主
人房間時,只見一片血泊中,已經气絕多時的一對男女尸体躺在床上。






(四)

    希爾迪格的猝死,令伊諾肯迪斯大為震惊。
    吉斯卡爾亦深感意外。除了一邊安撫慌張失措的王兄外,一邊設法讓自己
的心平靜下來。這是吉斯卡爾自小和王兄相處培養出來的習慣。
    波坦大主教既震惊,又憤怒。對于希爾迪格如天平般漸漸傾向吉斯卡爾一
方的舉動卻毫不知情。在他浮起的第一個念頭,乃是希爾迪格站在自己這一方
反抗國王,因而招致殺身之禍。
    一進王宮,面露凶相、滿目血絲的波坦,指著一臉蒼白的伊諾肯迪斯七世
,又是叛教徒、又是殺人凶手、遭天譴的、該下地獄的……像連珠炮似地破口
大罵,國王似乎招架不住,急忙求救于一旁的王弟。
    “吉斯卡爾,我的好弟弟,請為我向大主教解釋。”
    吉斯卡爾面對波坦,冷冷說道:
    “大主教您有所不知。圣堂騎士團長被殺時,并非只有他一人……”
    “你倒說說看,他跟誰一起了?”
   “一個女人。”
    吉斯卡爾聲音中帶些諷刺及喜悅。又是憤怒又蒙屈辱的波坦大主教,臉色
鐵青,大聲斥喝道:
    “對圣職人員說這种誹謗的話,真是冒瀆之至。”
    “冒瀆,該用在圣堂騎士團長身上。身為圣職人員,身旁竟有女人同眠!
”
    吉斯卡爾語中帶刺,笑中含毒。
    圣堂騎士團長希爾迪格的猝死,全然是在他的盤算之外,原來是要飼為走
狗,專門為刺痛波坦的脊背而來。不過,人死不能复生,若不稍加譏諷大主教
波坦,還真枉費送了大筆錢財給希爾迪格。因為欲望無窮的圣堂騎士團,要他
們送回那筆錢財,可真是難上加難。
    “……因此,有些傳言還說,希爾迪格身為圣職人員,犯下的罪狀太多,
以致于引起天神大怒,才如此慘死。”
    吉斯卡爾態度強硬。与圣堂騎士團長同床的是一具全裸的女尸,因此,若
說希爾迪格清白,任誰都不會相信。
    波坦面目猙獰,瞪視著吉斯卡爾,隨即憤忿离席,气沖沖地走出門外。
    “活該!”
    吉斯卡爾暗自竊喜,然而此种胜利的喜悅,并不長久。
    約午餐時分,伊諾肯迪斯七世正享用魯西達尼亞風味的料理時,二、三位
騎兵慌張來到,報告大事一樁。
    “圣堂騎士團全副武裝,正在大主教召集下,蓄勢待發,好似要暴動,請
問如何是好?”
    不知所措的伊諾肯迪斯國王狀极狼狽,馬上又召喚唯一能夠解決他煩惱的
王弟過來。心焦如焚地說道:
    “吉、吉斯卡爾,親愛的王弟,大主教与圣堂騎士團准備公然反叛。”
    “冷靜下來,王兄。”
    吉斯卡爾沒料到波坦竟如此快速斷然地采取行動。突然,吉斯卡爾心有所
悟,立即召喚部分騎士進宮。
    “依亞爾達波特教的神旗絕不容圣堂騎士團所奪,立即去將神旗取回。”
    受令的騎士,即刻赶往圍繞王都的城牆正欲登城取旗,卻巧遇与他們持著
同樣目的的圣堂騎士團團員。
    此時,吉斯卡爾屬下十人,圣堂騎士團二十人,雙方對峙,殺气騰騰。
    “想奪下神旗嗎?你們這些遭天譴的。”
    听著一方大聲叫罵,另一方更加提高聲調。
    “親王殿下命令我們前來,你們不要找麻煩,否則將触怒親王。”
    眼見和談無效,一位吉斯卡爾的部下正想爬上城牆摘下神旗,卻發出一聲
哀叫后倒了下來。因為圣堂騎士團員突然拔劍,砍向對方的肩頭。
    雙方于是開打,片刻之后,吉斯卡爾的部下終居劣勢,二十人對十人,胜
敗分明。一伙人被逼到城牆角落,想逃都逃不了。
    就在此時,穩占上風的圣堂騎士團員,卻像一陣風似地扑倒在地。
    銀假面在午后烈陽下閃閃發光,席爾梅斯毫不留情地押殺圣堂騎士團員。
    由于雙方劍技相差過于懸殊。銀假面跨上對方面前一步時,劍光与血沫同
時橫飛。魯西達尼亞人,有的截頸,有的斷臂,有的身子一刀兩斷,城牆石壁
上滿布血跡。
    圣堂騎士團員看見同伴慘死,無不面露懼色,口中頻頻念著依亞爾達波特
神,隨后逃之夭夭。
    現場留下尸体九具,重傷人員四名。
    神旗落入親王吉斯卡爾手中。
    然被銀假面席爾梅斯斬死者,尚包括將軍蒙菲拉特之弟。
    此事激怒的蒙菲拉特將軍,他在眾多騎士擁護下,發起討伐銀假面。
    “你們也許認為,這名戴著面具的男子,對魯西達尼亞立下不少汗馬功勞
。不過,我的想法与你們大不相同!這家伙是為逞個人私欲,不惜出賣自己國
家的背叛者!”
    眾聲鼎沸,一片指責聲中,銀假面一言不發。
    “賣國賊!同胞在敵軍凌辱下,還處之泰然的奸孽。一旦局勢改變,一定
又會出賣魯西達尼亞!這正如黑夜觀火,照然可見!”
    憤怒非常的蒙菲拉特,手指顫動指向銀假面。
    “不要將禍害留到將來,應該現在就處決他,拯救我們魯西達尼亞。”
    蒙菲拉特望望四周圍的人群。魯西達尼亞人面面相覷,劍還是放在劍鞘里
,猶豫著是否要拔出。
    銀假面是何等角色,魯西達尼亞時有所聞。因此,任誰也不愿意立于陣前
,成為最先被砍下頭顱的一個。
    看見眾人紋風不動,蒙菲拉特保好自己拔開劍鞘,面向銀假面,擺出攻擊
姿勢。
    為情勢所迫的席爾梅斯亦正想取出刀劍時,吉斯卡爾在騎士們的前導下赶
到現場。
    繞過人群,吉斯卡爾走向人聲喧嘩的對峙現場,立身于兩人之間。
    "蒙菲拉特,收劍!”
    "可是,親王殿下……”
    “收劍。將來的事情,只有依亞爾達波特神知道。此時此刻,你就是不能
殺害這位對我國的功勛的男子。”
    蒙菲拉特臉色比手上握的劍還青,怒气沖沖站著不肯就此罷手。吉斯卡爾
提高聲調:
    “如果今天處罰了這名男子,以后還有哪個帕爾斯人愿意為我軍賣力做事
?由于銀假面出手,神旗才未被圣堂騎士團所奪。令弟誠然不幸,但請你稍加
平气,相忍為國。”
    “親王殿下,蒙菲拉特并非只想為弟報仇,才如此招惹事端。這銀假面或
將遺害我國……”
    “我知道你是公正的人。不過,如果你听懂我所說的話,會更令人激賞。”
    听了此話,蒙菲拉特無法繼續堅持。遂收劍行禮告退,隨行的騎士亦一哄
而散。只留下吉斯卡爾与銀假面。
    “您來得正是時候,為了親王殿下的部下好……”
    道歉聲中隱含少許諷刺,吉斯卡爾緊皺眉頭。
    “蒙菲拉特的勇武确實比不上你。只是,他甚孚人望,這一點可就不同了
。蒙菲拉特若是拔劍向你,在場的騎士們可能都与你為敵。”
    席爾梅斯不屑地歪歪嘴,但在面具下,吉斯卡爾看不見他的表情。
    “你,确實是個稀有的勇者,可以斷言,以一敵五十絕對沒有問題。”
    吉斯卡爾一席話,席爾梅斯只是靜听,但卻在心里暗咒,未免太看輕他。
來者若是帕爾斯騎士,自無話說,若是魯西達尼亞騎士,遑論五十人,就是百
人,也能擊退。
    心里所想是一回事,表現在席爾梅斯外表的,仍是畢恭畢敬一回禮。




(五)

    神旗落入吉斯卡爾手中。是夜,波坦大主教領著圣堂騎士團連夜逃出王都
。他的目的地是近馬爾亞姆國境,圣堂騎士團之城。
    原先吉斯卡爾特別召回銀假面,乃為伺机暗殺波坦,召集錯失一次机會,
英雄無用武之地,對席爾梅斯而言,更是徒勞往返,無味之至。
    伊諾肯迪斯無法摸清吉斯卡爾心中的底細,但由于嘮叨不休的波坦自眼前
消失,心情不禁開朗了許多。
    吉斯卡爾一直想說,是不是糖水喝得過多,腦筋變得混沌不清。事實上,
一些重大事情,伊諾肯迪斯都尚未著手解決。
    諸和,和泰巴美奈結婚,是否可能得到教會勢力的許可?可否接受泰巴美
奈要求處死安德拉寇拉斯三世的條件?泰巴美奈是否可改信依亞爾達波特教?
……難題一蘿筐。吉斯卡爾似乎比王兄更加憂心將來即將面臨的問題。
    盡管如此,波坦的消失,頓時讓人輕松不少。他立下要處決一万個帕爾斯
人的狂言,自告無疾而終。
    然而,事情還未終結。
    圣堂騎士團离開王都時,順手破坏了王都北邊的給水道。
    廣大農田陷入一片干涸,只要一段時間缺水,所有作物就無法成長。
    報告的吉斯卡爾,視察田地之后一言不發。
    “重建的話,可能需花上十年的功夫。這期間,這一帶的農耕地,已經毫
無用處了。不僅如此,春末夏初以后,王都也會陷入供水不足的問題中。”
    听過軍中技術人員的一番話,回到王都的吉斯卡爾,拿起紫檀木桌上三個
夜光杯,先后用力摔去,天花板上、牆壁上、地板上各一個,碎片滿天紛飛。
    “波坦!瘋狂的潑猴!做事不分青紅皂白。”
    怒火熊熊,充塞他胸中。
    比起亞爾斯蘭王子,波坦及圣堂騎士團更具破坏性,那群人非得將帕爾斯
全境搞成不毛之地不會罷休。
    吉斯卡爾下定決心,動員所有駐守帕爾斯的正規軍,一舉收拾波坦及其同
伙圣堂騎士團。
    “……不,沒那么簡單。”
    吉斯卡爾打算生擒波坦大主教及圣堂騎士團所有干部,凌遲示眾,才對得
起天理。然而,這群狡猾的狐狸,固守自己的領地,也擁兵二万以上,討伐這
群人需要龐大的兵力,而且,与教會勢力交戰,將兵當中必有不戰而退之人。
倘若不幸演變成魯西達尼亞軍一分為二;國王派及大主教派,彼此互相殘殺,
徒使以亞爾斯蘭王子為首的帕爾斯王室漁翁得利。
    果真演變至此,先前千辛万苦從魯西達尼亞遠征帕爾斯所作的一切努力,
都將化為烏有。
    “波坦你這潑猴,原來你早已料到這种結果,才敢如此胡作非為。說你是
狂徒還不夠,倒不如說你是狂妄的潑猴……”
    突然,吉斯卡爾腦中閃過一念頭。
    “此后,王兄可任我操縱。目前我的麻煩對手,還是波坦及亞爾斯蘭太子
二人。這兩者,是否可以使其互咬……”
    波坦及亞爾斯蘭互相咬噬,兩敗俱傷,一并斬除。這是個好計策。但是,
若亞爾斯蘭沒有擁有任何兵力,反而令人傷透腦筋,得要讓他領兵數万而來,
幫忙我收拾波坦,而后我再來收拾他。
    問題在于如何使兩者互咬。
    “對了,泰巴美奈王妃。她是亞爾斯蘭的母親,以叫他殺波坦為條件,換
回他母親。但,這种交易可能成立嗎?”
    另一個症結所在,要釋放泰巴美奈王妃,吉斯卡爾之兄伊諾肯迪斯七世必
不會同意。
    先前對依亞爾達波特神的忠貞熱情,轉而對一美女的狂戀,其結果會如何
?現今他正徘徊在天神与女人之間,無法權衡,一旦天平的一方傾向于美女這
邊,恐怕一去不复返了吧!
    果真美女取代天神,吉斯卡爾恐難得到些什么利益。此种愚蠢至极的事,
任誰都不會去做。
    問題在吉斯卡爾腦中盤旋。
    假設亞爾斯蘭王子,改信依亞爾達波特教,立他為魯西達尼亞的傀儡,便
可以任意操縱擺布,如此,帕爾斯王位讓給他,也非不可行。
    亞爾斯蘭,會是如此賢能,才十四歲的小孩,果真能夠延攬他同行,往后
亦少了些麻煩事。
    ……一堆堆的构想,浮現在吉斯卡爾腦中。
    相對而言,事實上,吉斯卡爾等于沒有任何對策。最終目標雖已确定,但
其通路卻不寬廣平坦。
    為何自己生為次子?若是長男就好了。否則魯西達尼亞的前程必然光明。
    “沒有我,就沒有魯西達尼亞國。我才是真正的魯西達尼亞國王。只是,
形式蓋過了事實,為了將來,不除遠慮必有近憂。”
    吉斯卡爾這樣想著,由他親自下手殺死自己王兄,不但遺臭万年,自己亦
寢食難安。可能的話,假手他人,而后他即以為兄复仇复恥名義,堂堂登上王
位。若不如此做,即使登上王位,恐怕亦難保長久。
    那么,先前殺害配迪拉斯伯爵,以及昨夜斬殺希爾迪格的凶手會是誰?
    吉斯卡爾毫無線索。慘遭暗殺的人,皆非正面受敵,而是背地慘遭毒手。
配迪拉斯被地底下突出的刀劍刺中腹部而死。希爾迪格所在密室的鎖匙被敲開
,連同那女人慘遭腰斬。帕爾斯大地必潛藏著些無法無天的妖魔,到處橫行。
    “……親王,客人到。”
    侍衛戰戰兢兢地喊道,把吉斯卡爾拉回現實。吉斯卡爾暗自苦笑,隨后叫
道:“請他進來!”過于胡思亂想,總是不切實際。
    進來的,是有一身肌肉,卻滿臉陰气,渾身上下不協調的帕爾斯男子。乃
奉席爾梅斯之命,訊問安德拉寇拉斯的拷問官。
    “安德拉寇拉斯國王現今還活著?”
    吉斯卡爾用帕爾斯語質問。征服者用被征服者國家的語言,确實有些怪异
,但來者不諳魯西達尼亞語。往后會下令強制帕爾斯人使用魯西達尼亞語,但
眼前也只有以帕爾斯語對話。
    “……不可以殺掉他,這是銀假面的命令。”
    拷問官輕言細語說道。吉斯卡爾想知道,銀假面与安德拉寇拉斯之間到底
有何不為人知的恩怨。因此特別叫帕爾斯拷問官來到一旁,探詢此事。
    “非常抱歉,無可奉告。”
    “給你相當報酬的話……”
    丟了几枚帕爾斯金幣在地上,拷問官意志堅定,視若無睹。
    “怎么,那么怕銀假面?”
    “我的哥哥,說了些銀假面的林林總總,結果被割去舌頭。”
    “嗯……”
    吉斯卡爾不禁打了個寒噤。心想,銀假面邱爾克是會如此做。
    “銀假面手再怎么長,現今他已到東方國境,不會伸手到此地來割你的舌
頭。”
    為了軟化對方的心意,說了些無聊的笑話,拷問官仍舊搖頭。
    “我,現在可比銀假面更靠近你。你不怕我割下你的舌頭?”
    嚇唬仍舊無效。
    最后,吉斯卡爾并沒有割下拷問官的舌頭,還給他丟在地板上的金幣,當
作守口費,要他不得向任何人提起這件事。實在是件不光彩的事。
    “銀假面……”
    斟一壺純帕爾斯葡萄酒,倒進銀杯里,吉斯卡爾一飲而盡后嘆了口大气。
    現在和以后都會是個值得重用的人物。然而,使用效果佳但毒性更強的藥
物,總也有個底限……
    吉斯卡爾是能力遠超過伊諾肯迪斯七世的政治軍事的實務家,亦是魯西達
尼亞中,最有能力的男人。不僅實績、自信、野心集于一身,同時常常盤算利
用他人,卻從未想過讓別人利用他。
    飲罷二杯葡萄酒,吉斯卡爾步出門外。眼前重要的事,是提振因凶殺事件
而人心惶惶的魯西達尼亞全軍的士气。這件事恐怕也只有吉斯卡爾才擔當得起
。



(六)

    席爾梅斯在离開王都前,再次前往探視万騎長沙姆的病情。
    沙姆的傷勢逐漸好轉,神情卻很黯然。在明了原本怨恨的對象銀假面真面
目,是先王歐斯洛耶斯五世遺子之后,沙姆似乎一直詛咒得以殘生的自己。獲
悉此事的席爾梅斯較不再固執已見或狂妄自傲。心中暗下決定,務必网羅沙姆
作為自己的班底。
    “如何,下決心了嗎?”
    銀假面面向從窗外射進的陽光,顯得耀眼非常。
    沙姆以沉痛的眼神望著銀假面,嘆了長气。半晌,好似把自己推入無底深
淵般,開口說道:
    “殿下,無論如何,可否答應我除去這些入侵我領土,到處施暴的魯西達
尼亞人?”
    “當然。”
    席爾梅斯猛力點頭。
    “這群廢物,早該伺机斬草除根。”
    听了此番話,雖然紗布包裹全身,沙姆還是微移身子,動作遲緩地慢慢下
床來,單腳跪在地毯上,恭恭敬敬行禮。
    “……赤誠效忠正統國王。”
    就這樣,席爾梅斯除了卡蘭父子外,又獲得了一位忠心耿耿的勇士。

    葉克巴達那城內某一廣場,正進行一次公開處決。
    混在眾聲鼎沸人群中,一名像奴隸的黑人正定睛注視全部處決過程。但是
,在其像是黑奴的襤褸服裝下,兩眼中透出的智慧与意志力卻不像是奴隸。
    不久,黑人從人群中擠出來,跑進陋巷住處。在粗糙桌面上,快速寫下書
信,折疊整齊。打開了一只大籠子,出來一只大鷹,大鷹就停在他手上,步出
家門。
    “喂!黑奴!”
    尖叫聲喚住黑人,大鷹仍在他手上。
    戴著銀色假面具的男子,一直騎馬監視著他。黑人連忙隱藏住手上的信紙
,卻被銀假面男子--席爾梅斯搶先一步。
    “你不是奴隸!”
    奴隸理應不識字。席爾梅斯看見紙上滿滿是字。
    黑人赶緊雙手一揮,放開大鷹。
    “告命天命!飛到奇斯瓦特大人那邊--”
    大鷹展翅飛向天空的同時,席爾梅斯手上的刀光已划了過去。
    大鷹柔軟的腹部,被席爾梅斯的短刀貫穿,發出尖銳哀鳴,在天空盤旋一
回,無力地拍拍翅膀后掉落地上,在地面上又振翅二、三次才死去。
    黑人又是憤怒,又是悲哀,隨即迅速取出短刀,沖向席爾梅斯。
    席爾梅斯轉身,長劍一閃。
    一瞬間,黑人結實的右臂自肘上被劈為兩段。黑人碩大身軀,隨著慘叫聲
,倒臥在地。長劍劍尖對著滿身是血及泥沙,屈俯在地的黑人。
    “說,你是誰的走狗?安德拉寇拉斯那小雜种的,或是南方黑人諸國家派
來刺刺探軍情?”
    黑人不回答,強忍住痛苦,緊咬牙根。席爾梅斯的長劍此次伸進黑人兩排
牙齒間。
    “既然不說話,牙齒和舌頭都不需要。割掉?”
    眼見黑人還是不開口,從銀假面具的細縫里,射出熊熊怒火。席爾梅斯決
不允許有人對正統國王有此种反抗態度。
    席爾梅斯強勁手臂再三揮動,黑怒臉部慘遭橫劈,血及牙齒碎片飛了出來
,嘴角流滿了血,黑人嘴巴仍然緊閉而后仰倒,至死不出一聲慘叫。
    長劍又一次插入黑人下巴喉嚨處。
    万騎長奇斯瓦特的忠實部下,未多說一個字,就此气絕身亡。

    “雙刀將軍”奇斯瓦特肩上,“告死天使”全身不停顫抖,細小尖銳的叫
聲斷斷續。
    “怎么了,告死天使?”
    奇斯瓦特問道,一道莫名不祥之感掠過心頭。
    “你的兄弟遭遇了什么事?告命天使出了什么事?……”
    大鷹無法回答。只是緊靠住主人,想守護著主人,或者希望主人保護它。
大鷹感應到人類無法感應的訊息,在离培沙華爾极遠的王都葉克巴達那,它的
兄弟已遭橫死。






(七)

    培沙華爾城就在眼前。達龍与法蘭吉絲,曾數度与敵人交手,那是十二月
十二日的事情。山里頭陣陣寒气逼人,連呼出的气息都是白色,寒气毫不留情
地割過人們的臉頰。
    “你們已經沒救了。乖乖地下馬,跪地求饒吧!”
    二人遭半包圍,隊長自信滿滿地放言道。也因為他的嘴巴張得太大,很快
就被奪去了生命。他的嘴巴,遭法蘭吉絲射出的箭貫穿,使得他就此永遠沉默
。
    “我不喜歡多話的人。”
    臉上無一絲笑意,法蘭吉絲道。
   一瞬間寒顫后,敵兵蜂擁而至。人數看來為百對二。
    達龍与法蘭吉絲极其巧妙地利用無法二人并騎的山路,迎向前來的敵兵。
    達龍的劍每一揮動,對方的馬便先失去了騎士,鞍上無人,就此迅速逃回
同伴身邊。
    如此,達龍的長劍沾染十數位騎兵的鮮血,其余的敵兵見狀,士气大為動
搖。就在此時,另一隊騎兵赶到。
    “這家伙讓給我!”
    聲如轟天雷響,似曾相識。
    正如達龍及法蘭吉絲所料,出現在兩人面前的乃是卡蘭之子查迪。法蘭吉
絲甩甩頭,狀似無奈,烏黑長發隨風飄揚。
    “真不死心,但奉陪的人可就有些累了。”
    “我來就好。女神官在一旁觀看。”
    達龍的黑馬才進一步,查迪一口气躍馬猛扑向黑衣騎士。
    “今天,就要拿下你的腦袋,祭奉先父在天之靈。”
    “真是孝子。不過,我并不想与你較量。”
    “你是殺父仇人。”
    “但令尊和我是公公開平一決胜負。”
    達龍接著說道:
    “令尊是帕爾斯万騎長,卻宁可淪為魯西達尼亞人手下,出賣國家在先。
你身為人子,難道不為其行徑感覺恥辱?”
    “我父親是魯西達尼亞人的手下?”查迪大吼。
    “先父和我都是為了恢复正統王位,一時屈居于魯西達尼亞人之下委曲求
全。將來,你和我誰是皇家真正忠臣自可判明。”
    “正統王位,所指何意?”
    “想知道嗎?”
    查迪露出如白刃般的牙齒大笑。他明了銀假面的身世,而達龍并不了解,
因此深有先知先覺之感,故而大笑。
    “要知道的話,就先与我一戰,果真你贏了,才告訴你真相。”
    “那我就不客气了。”
    才剛吸吮過十數位騎兵鮮血的達龍揮起長劍,如冰霜般閃閃發光。
    查迪躍馬向前,首開攻擊。
    僅只一交手。頭盔便遭猛力一擊,從馬背飛落下來的正是查迪。龜裂的頭
盔,一半已成碎片,隨狂風卷去,查迪的坐馬則惊慌而逃。
    查迪呆坐在沙地上。前几天才与達龍交手,頗令對方招架不住,而今天才
僅一招,就被他從馬上打落下來,真令查迪不解。達龍向前以沉穩口气喊道:
    “能讓八分的實力變成十分的迫力及斗志,的确是了不起,但第二次可就
不管用了。”
    “什么?”
    耐不住對方刺激,查迪掄起大劍,平飛直上,欲斬擊黑馬前腿。只一轉眼
,達龍快速提起馬 ,黑馬一躍而上,閃躲過大劍一擊。
    “太小人了吧,查迪!你忘了你先前說的話?”
    “羅嗦!”
    查迪想再揮劍時,法蘭吉絲滿弓發箭。
    查迪右手腕中箭,大劍鏗鏘落地。
    “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你先前所說的話何解了吧?”
    查迪無視一切,皺眉拔去手腕上的箭,向達龍臉上投擲過去。黑衣騎士才
一閃身,查迪即迅速逃离。
    法蘭吉絲第二枝箭,循流星軌跡般射中查迪背部。
    身上雖穿著甲胄,但背部遭強烈一擊,一時間,查迪顯得招架不住,搖搖
晃晃,失去了平衡。身体加上甲胄的重量,走路走調完全紊亂。
    隨著狼犬般的嗷嚷聲,查迪碩大的身軀消失在崖邊,跌落到崖坡下的灌木
叢里。
    驅馬向前的法蘭吉絲,立于崖邊探個究竟。
    “死了吧?”
    “不清楚。”
    達龍聳聳寬闊肩膀。
    “問一下和你打交道的精靈如何?”
    、精靈在夕陽未沉之前是不會醒來的。而且……”
    法蘭吉絲綠色眼珠里,閃爍著諷刺的眼光。
    “像他那种嘈雜不休的男人,精靈們都不想接近。無論如何,那人早已不
是你的對手。不要管他,我們走吧!”
    “也好。”
    查迪部下個個逃之夭夭,不見蹤影。達龍及法蘭吉絲松開亮麗的馬 ,逕
自往培沙華爾山路前進。只是,達龍腦中,仍不斷浮現查迪所反駁的話。
    正統國王--究竟所指何意?
    此時,亞爾斯蘭、奇夫、耶拉姆三人,若論直線距离,与達龍一行人僅只
相差半法爾桑(約二•五公里)的距离,即可會合同往一方向前進。
    亞爾斯蘭經常与耶拉姆交談,耶拉姆亦逐漸解開心理武裝,与亞爾斯蘭侃
侃而談。奇夫心想,兩人友誼漸漸孕育。當中足以証明的即是耶拉姆所提出的
一段話。
    “在帕爾斯西南……”
    耶拉姆黑眼珠投向遠方遙遠的地平線。
    “一望無際的沙漠綿延三百法爾桑,傳說中,有青銅市与圓柱市兩座城市
。多年以前,我的主人那爾撒斯曾提起過。我一直在起,等到長大成年后,很
想去走訪一趟。然后,向其他人轉述那段已經被遺忘的歷史或傳說。”
    “等你回來之后,也可以告訴我那段歷史傳說嗎?”
    “只要殿下想知道的話。”
    “那就一言為定。”
    “遵命。”
    耶拉姆將自己將來愿望告知亞爾斯蘭,使得亞爾斯蘭雀躍不已。能在此艱
難危險旅程中,結為患難之交是再快樂不過的事。
    兼為“保姆”的奇夫,雖然嘮叨“為什么叫我?”但是,除了保護這兩位
小孩与敵兵交戰外,還須為他們打點睡覺場所及糧食。自己回首這一路艱辛,
一半是感動,一半卻是無可奈何。
    正在想著今天的糧食有何著落時,突然發現山間草地上,有匹栗棕馬正低
頭吃草。奇夫不禁拍手叫好。如果馬肉能夠到手,這几天的糧食就不成問題了
。
    只是,看起來好像是別人的馬。
    “不是野馬嗎?”
    “不是,殿下。”
    奇夫搖頭說道:
    “野馬不會走側對步。雖然沒有配上馬鞍及馬轡,不過那卻是訓練有素的
馬。”
    所謂的“側對步”,是指馬匹在奔馳時,能夠右前腳与左后腳,右前腳与
右后腳,同時往同一方向前進。如此走法,与普通馬匹行進時,馬的姿勢更為
安定,行走速度更快,騎士与馬匹都較不易疲勞。然而,此种走法并非馬匹天
生就會。無論是騎士或馬匹本身,都必須具備相當素質与訓練。
    “烹來吃,太可惜了。”
    不愧是一流騎士。不過奇夫止不住飢餓,倒也想入非非起來。那么,該如
何是好?活捉住馬匹,与交換食物?因為,自從數天前,奇夫很慷慨大方地拋
出那些金幣銀幣之后,身上只剩几枚銅幣。培沙華爾城就在眼前,如此在這之
前餓死,實在也太遜了。
    “是被取下了馬鞍及馬轡在休息吧?這么不小心,可不會有好下場的。”
    說罷,奇夫為實現他那“不好的下場”,于是做好一連串准備,躲在丈高
的草叢里,一步步接近,手里拿著綁好的馬頭套繩。
    接著在及丈的草叢中,伺机行動。
    不久,踏草而來的馬蹄聲漸漸逼近,奇夫瞄准目標,馬頭套繩投擲過去。
    馬聲嘶鳴,奇夫赶緊勒住繩索。
    “成功了!”奇夫不禁心中叫絕。突然一個失勢,他很俐落地向一旁側滾
,因為,好似有人自空中割斷繩索。奇夫于地上翻滾一圈,正想立身起來的同
時也拔出刀劍,因為意識到劍气殺來。
    “光天化日之下,偷人家的馬匹!可真有膽量!”
    “達龍!”
    “奇夫嗎?”
    兩把劍就在激撞之前打住。
    草叢里,又出現另一個人及另一把劍。如果目標是達龍的黑馬,奇夫也許
還會聯想到,沒料想到他抓的馬,竟是法蘭吉絲的馬匹。而原本這匹馬,并不
是她所有。而是她的馬被查迪斬殺后,再從查迪部下手中奪來的。
    “什么,是你嗎?沒事吧?”
    “法蘭吉絲嗎?讓你擔心,真過意不去。”
    “才不擔心你呢!你這瞞天瞞海也能過活的男人。亞爾斯蘭殿下沒事吧?
要不然,你也不會沒事的,不是嗎?”
    奇夫向美貌的逼問者聳聳肩,接著吹口哨要二位少年過來。
    至此,六人當中有五個重逢,只剩軍師那爾撒斯尚未會合。奇夫原想偷法
蘭吉絲的馬不成功,卻出其不意碰上同伴,此時大伙歡天喜地的同時,亞爾斯
蘭則對單槍匹馬行動的那爾撒斯的安危憂心起來。
    “那爾撒斯沒事吧?”
    “請不用操心。論劍法,超乎那爾撒斯之上者,寥寥無几。”
    達龍斷言道。事實亦如此,然若遇上那位戴銀假面的男子,恐怕難以預料
,确實令人不安。那男人是自從与特蘭公爵,以及在絹之國交劍的勇士以來,
最強的勁敵。
    看見達龍的表情,亞爾斯蘭當机立斷。
    “我們六人本是一体的。說什么也不能再分离,一起去找那爾撒斯吧!”
    “王子所言,感激不盡……”
    達龍心領王子心意,卻搖頭道:
    “但是,讓殿下面臨那樣的危險,決非那爾撒斯所愿。因此,殿下你們繼
續前進,先行前往培沙華爾城,我与耶拉姆找到他之后,再与你們會合。”
    法蘭吉絲与奇夫亦表贊同。亞爾斯蘭自知本身既是敵兵眾夭之的,若隨處
跟從,反而阻礙了大家。只得順從眾人意見。
    与達龍兩人再次道別,在奇夫与法蘭吉絲左右護衛下,正欲調轉馬頭向東
的亞爾斯蘭,望著左前方籠罩著一片黑沉沉的山丘。
    在形勢巍峨,覆蓋著万年積雪的重山峻岭中,唯獨此處山巒烏云密布,形
勢陡峭險峻,給亞爾斯蘭不祥的印象。
    “那座山叫什么?”
    “迪馬邦特山,殿下。”
    法蘭吉絲回答。
    “那就是迪馬邦特山嗎?”
    亞爾斯蘭抽了口气。迪馬邦特山,是三百多年前,英雄凱•霍斯洛永久封
印蛇王撒哈克之山。即使白天,食尸鬼或半獸人徘徊橫行,沼中瘴气上升,從
岩石縫中冒出毒煙。平常黑云籠罩,夏季落雷不斷,冬天狂雪紛飛。強風肆虐
,飛沙走石,毒蛇毒蝎滿地橫行的魔界山地。
    “至今,蛇王還在洞窟中長眠,夢想回到地上……”
    傳說中,雷聲正是想登上帕爾斯國蛇王的叫聲,而黑云則是他呼出的气息
。即使擊退了蛇王邪惡擺布的凱•山東省,仍然無法斬除蛇王本体。因此,就
將他埋在地下极深洞窟中,全身套上沉重鐵鎖,切除他雙手雙腳的脛腱,再以
二十塊厚岩板鎮壓住,阻止他通往地上的通道。并拜祭眾神,埋下自己的寶劍
后,按下封印。
    突然,奇夫拉開嗓子,优美流利的旋律,從他渾厚的嗓子流了出來。
    “能將鐵塊一刀兩斷的寶劍魯克奈巴特,是太陽的碎片所打造的……”
    奇夫吟唱的正是“凱•霍斯洛武勛詩抄”中的一節。
    寶劍魯克奈巴特為封印蛇王撒哈克而埋藏于山中后,英雄王凱•霍斯洛并
未能有什么幸福。
    身為一國之王,既賢明又公正,國家治績良好,亦無外患入侵,卻遭親生
子背叛。首先是兄弟 牆,弟弒兄后覬覦父王權位,于是,父子于當年与蛇王
撒哈克纏斗之地--馬山達蘭交戰,一決胜負。
    十八歲起兵,打倒蛇王撒哈克,二十五歲統一全帕爾斯,登上王位,四十
五歲英年早逝的凱•霍斯洛,后人依他遺囑要求,身著甲胄長埋地下。同時,
為紀念這位開國先祖,后人將寶劍魯克奈巴特,自迪馬邦特山移往英雄王靈樞
內。据說在挖掘寶劍時,從二十塊厚岩板中,發出令人生畏的聲音“一塊十五
年!二十塊三百年!”是真是假,不可得知。
    “持劍繼承其天命者為何人……”
    奇夫唱罷,盯著似乎欲抓住古老傳說,對著山巒出神的王子側臉。奇夫的
眼神,不單僅止興趣,又好像唆使王子前往似地。
    “殿下,走吧!精靈們發出尖銳警告聲,告訴我們靠近那座山很危險。”
    听了法蘭吉絲一番話后,像大夢初醒的亞爾斯蘭揚鞭策馬前進。遠离那座
永遠籠罩在陰沉天空下,詭异險峻的迪馬邦特山。






(八)

    亞度哈奈橋是座距城中約八阿馬距(約二公里),培沙華爾城西的木橋。
    這是前往培沙華爾必經之路的重要橋梁,因溪谷上游、下游三法爾桑(約
十五公里)之內,皆無可設橋梁之處。不過,如今這座橋卻慘遭破坏。
    破坏橋垣,干掉五十名左右守衛兵的正是查迪部下。
    “等著瞧,這座橋既毀,要到培沙華爾,可沒那么容易。席爾梅斯殿下到
此會合之前,可以拖個二、三天。”
    負傷累累的查迪大笑,前些天才敗在達龍手下,自崖上滾落,今天,已全
然恢复往日勇猛之气。
    仔細想想,當初若能先毀坏橋梁,從反方向追擊亞爾斯蘭一党人,才是上
上之策,如今追擊到培沙華爾城來,并無意義。查迪深覺下錯棋走錯路。當然
,亦不能不怪席爾梅斯失算,十一歲即逃离祖國的他,對東方國境一帶,并不
熟悉。
    亞度哈奈橋若為石砌,或許較難毀坏。十多年前,即已建議改木造橋為石
造橋,但再造新橋期間,橋梁無法使用,交通不便的原因,使得造橋一拖再拖
。而最后卻毀坏在查迪手中。

    亞度哈奈橋遭破坏的消息,傳到培沙華爾城的奇斯瓦特耳中,當然激怒了
他。
    “既被破坏,已無法補救。立即再架浮橋。”
    更令人懊惱、深覺無趣的是,巴夫曼現今好似欠缺精力,有交任何事情全
權委托奇斯瓦特處理的傾向。原來,木橋的守衛任務,一個月交換一次,十二
月由巴夫曼執勤。當然,奇斯瓦特自不能對父輩年齡的前輩,責難他為何太大
意,或請他堅守崗位之類的話。
    于是,架起浮橋的工事、守衛及附近的偵察任務,全由他一手指揮配置。
    偵察結果,于日落之前便傳回來。奇斯瓦特不敢自己獨下判斷,立即前往
巴夫曼處。
    “請您听听這件事,巴夫曼大人。”
    “嗯……”
    “西邊山地,總扰攘不安。因為身著甲胄的郁狼,一而再再而三隱伏在山
中,危害經商旅游的善良百姓。探查其來歷,并非劫路強盜,而是為了要捉拿
亞爾斯蘭殿下的人馬。”
    “……”
    “果真如此,我們是否該采取些對策……”
    “是嗎?他們的目標确實針對太子殿下亞爾斯蘭而來?”
    “除此之外,別無他想。巴夫曼大人明察秋毫,由衷佩服。”
    奇斯瓦特話中帶刺,巴夫曼反應遲鈍,仿若無事地望著石砌暖爐中的熊熊
烈火。
    “希望巴夫曼大人許可,安排分配部署工作。”
    “……你說說看。”
    “在我部屬一万騎兵中,半數出城尋找殿下。分五十組百騎兵,分配到所
有山路,以狼煙相互聯系。迎接亞爾斯蘭殿下平安入城,您以為如何?”
    正當巴夫曼猶豫當頭,奇斯瓦特已下令部下全副武裝并分編成隊,但翌晨
出發前,卻傳來另一則快報。
    鄰國辛德拉一部分軍隊,突然越過卡威利河,向此地入侵。
    “怎么在這節骨眼””
    奇斯瓦特咋舌。才探知太子下落的同時,卻遇上了大麻煩。
    奇斯瓦特的決斷和行動同樣迅速俐落。留下巴夫曼獨守培沙華爾城,他則
帶領五千騎部下,前往卡威利河畔。
    “也許辛德拉有頗具智謀的軍師在。現在帕爾斯內部混亂,要進攻就得趁
現在。辛德拉可能在混亂情勢中,部署一部分的兵力先探查狀況。此戰只要將
他們逐出國境外,讓他們略受教訓。”
    奇斯瓦特下此判斷。
    越河入侵的辛德拉軍,步兵与騎兵合計約五千人。當中,并無辛德拉引以
自豪的“戰象部隊”,証明奇斯瓦特判斷無誤,辛德拉并非真想入侵。
    河邊岸丘上,整齊排列著五千騎。奇斯瓦特放聲對敵兵喊話:
    “我是帕爾斯万騎長奇斯瓦特。你們這些辛德拉黑狗,不請自來,侵入我
國領土范圍,所為何來?”
    雙方言語不通,無法對答。手持長槍的二名騎兵,自騎兵群中沖出,向奇
斯瓦特左右夾擊而來。
    奇斯瓦特兩手繞過左右兩肩,抽出負在背后的雙劍,而此劍比一般劍稍短
些。
    目睹此种變幻多端的劍技,對辛德拉士兵而言,還是頭一次。
    兩道劍光,產生了兩名死者。
    兩名辛德拉騎兵,眼見自己刺出的槍尖,被削斷飛上半空。下一瞬間,兩
人的頭顱循著血怕軌跡脫离身体。
    “昨日不知者,今后不可忘。記住,帕爾斯雙刀將軍奇斯瓦特在此!”
    豪語一出,奇斯瓦特順勢架開沾滿血跡的雙刀,策馬狂奔,而且僅以兩腿
夾住馬腹,控制馬匹前進。此种騎術技巧,令人嘆為觀止。
    “跟隨雙刀將軍!”
    五千騎帕爾斯軍,隨著吶喊聲,爭先恐后向騎兵奔馳而去。
    此情此景,雖無法与八万騎兵于亞特羅帕提尼平原交戰時相提并論,但五
千騎的騎兵齊聲沖鋒之勢,亦足令人生畏。陽光照射下的甲胄,形成一波波金
浪。
    奇斯瓦特通常都立于陣前,二把快劍左右揮擊,只要見到劍光,辛德拉士
兵的頭顱即一飛沖天,失去騎士的馬鞍上染滿鮮血,馬匹就于狂沙与水气混雜
中,狂奔离去。
    奇斯瓦特調轉馬頭,另一方向的辛德拉士兵便落荒而逃,惟恐淪為雙刀下
的犧牲品。
    此時,一名身著花俏刺目軍服的辛德拉將軍,跨上碩馬,遮斷奇斯瓦特去
路。用辛德拉語大嚷大叫。
    “說帕爾斯語!”
    奇斯瓦特怒斥。從前駐守西方國境時,曾略諳密斯魯語,但辛德拉語則不
會說也听不懂。
    帕爾斯語是大陸公路的通用語言。只要是辛德拉將軍,沒有人不會說的。
    “我的名字叫泰拉巴達,以統領辛德拉軍的身份,与你一對一,一決胜負
,如何?”
    “行!但先讓我請教一件事。你的主君是哪位王子?拉杰特拉或卡迪威?
”
    辛德拉將軍大叫,大肚子、大胡子跟著震動。
    “拉杰特拉只不過是奴隸女儿肚中生出來的小狗。正統皇太子是卡迪威殿
下。他才是將來接替皇位,統領我國的人選。”
    “原來如此。那么就將你那難看肮臟的大胡子臉,腌泡之后,送回給卡迪
威那家伙好了。”
    “放肆!”
    泰拉巴達拔開大刀鞘,看起來就像辛德拉當地出名的夏季狂風,惡虎狂嘯
般地向奇斯瓦特進擊。
    才只瞬間,泰拉巴達的頭盔及緊抓住大刀的右手腕,同時支解開來,拖著
血跡斑斑的長尾巴,飛向一旁。
    而無頭無右手腕的大身軀,咻地鮮血沖天,隨后倒落在地。辛德拉士兵見
狀,惊恐聲四起。
    于是,騎兵隊紛紛調轉馬頭,步兵隊節節后退,死命奔逃。
    冷眼看著抱頭鼠竄的敵軍,奇斯瓦特吹起尖銳口哨聲,“告死天使”俯沖
于敗軍頭上,好像要將敵軍隊伍分開般,大展鵬翼,猛力抓擊著。
    才一會儿功夫,一名逃兵被大鷹赶到奇斯瓦特面前,搖搖晃晃,全身打著
哆嗦,惊魂未定似地。奇斯瓦特喚一位解辛德拉語的翻譯士兵,探查一些問題
,要他就所知之事全盤說出。辛德拉士兵嚇得魂不附体,不斷地跪地求饒。
    “殺了你也沒用。就放你一條生路。回去通告卡迪威,若敢再次入侵我國
,要他永遠當不成國王。”
    奇斯瓦特喚部下將泰拉巴達將軍的首級帶來面前,撕去泰拉巴達一塊戎裝
,包住他的頭顱,挂在那名士兵頸上。
    頸子上挂著又沉重又令人生畏的送禮,辛德拉士兵狼狽不堪,匍匐在地,
死命地跑向逃兵陣里。
    奇斯瓦特跨上坐馬,回頭遠眺著最后三三兩兩涉水過卡威利河的敵軍的蹤
影。
    “告死天使!告死天使!”
    听到主人的叫聲,忠實勇敢的大鷹,乘風飛來。將雙刀收入背后刀鞘中,
奇斯瓦特舉起手臂,讓大鷹停住,對它說道:
    “告死天使,你知道吧!我們的太子亞爾斯蘭殿下,現在或許就在城外附
近。你去找找看,看情形,你還得負起保護的義務。”
    敏銳伶俐的鷹眼望著主人,隨后振翅展翼,气勢雄闊,飛向浩翰的青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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