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信人: fyn (冷月詩魂),
信區: SFworld
標 題: 啊,巴頓,巴頓!(1)--阿西莫夫的幽默科幻
發信站: BS M華站 Thu pr 9 7:59:06 998)

有鑒于网上的此文都不能正确閱讀且錯誤較多,snowboy特別
修正,重新貼上,獻給廣大科幻网虫。

       啊,巴頓,巴頓!


     他穿的那套晚禮服讓我看走了眼,沒能瞬間認出是他,
 還以為真的來了位當事人。當時我對本周以來這第一位顧
 客欣喜异常, 根本沒顧得上細想:早上9:45怎么還有人
 穿著晚禮服?盡管此人的袖子短得使手腕露出足有六英寸,
 盡管在褲管和襪子之間還空出了一大截,我還是只顧著殷
 勤接待。

     但我馬上瞧見了他的面容──這正是我的奧托舅舅!

     "啊,是您,舅舅!"你們只要曾經見過他一面,就能
 在任何地方認出他來。

     從五年前《時代》雜志在封面上登出他的尊容以后,
 至少有兩百名讀者寫信給編輯部賭咒發誓說對他的相貌永
 世難忘,其中多數人甚至為此惡夢不休。

     知道我舅舅的全名嗎?好吧,他叫奧托施梅里馬依,
 是我媽媽的嫡親弟弟,我的名字則是加里斯密特。

     "加里,我的孩子,"他說,他的胸腔發出的聲音宛如
 呻吟。

     這一切令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我問:"您穿著晚
 禮服干什么?"

     "這是租來的。 "舅舅回答說。

     "是啊,不過為什么一大清早就穿呢? "

     "難道現在已經是早上了嗎?"他失神地四處張望。

     當我終于使他确信眼下已是上午時,他才得出結論:
 也許他已在大街上晃悠了一整夜。

     他用手在額頭上捋了一把說: "我心煩意亂,加里,
 全怪那宴會……"

     他的手在空中揮動,然后又緊攥成拳,砰砰捶在我的
 桌上,好似榔頭在打樁。"

     夠啦! 以后一切我都將自己來干……"諸如此類的聲
 明,我舅舅已作過不止一次。

     話得從"施梅里馬依效應"講起。1966年他就發明了這
 個效應,有關這一點也許你們知道得并不少。簡單說來,
 他發明了可以用人腦的生物電流(更具体說,是大腦細胞
 周圍形成的電磁場)來控制繼電器。他多年苦心鑽研,想
 把它用于長笛,使長笛只需通過意念就能奏。長笛是他的
 愛好,是他的生命,這將是音樂領域的一大革命。今后任
 何凡人都能演奏長笛,既不需音樂天賦,也無需苦練技巧。
 誰想演奏就能演奏。

     五年前,有人利用這种效應建立了超聲波場,能反過
 來使腦細胞劇烈震蕩,使大腦完全崩潰。能在二十步開外
 閃電般地殺死一頭老鼠。他們聲稱對人也具有相同效果。

     此人獲得了上万美元,而康索里公司的老板則賺了上
 百万,因為政府買了這項專利。

     那么我的奧托舅舅呢?咳,他僅僅被登上了《時代》
 雜志的封面而已!

     在這以后,所有認得舅舅的人,都注意到他顯得郁郁
 寡歡。有些人想,這是因為他連一丁點好處都沒能撈到;
 另一些人則認為,他是因為這個偉大的發明被變成殺人武
 器而痛心疾首。

     其實這些看法全是胡扯蛋!舅舅僅僅是為了長笛。長
 笛是舅舅的一切,可怜的奧托舅舅珍愛長笛胜過生命。他
 永遠隨身攜帶,准備在任何場合演奏。長笛被裝進特制的
 匣子,早、中、晚杬餐時挂在椅背上,睡覺時則放在床頭。
 一到星期天清晨,大學的物理實驗室里就會傳出令人心碎
 的樂曲聲,不過奧托舅舅并不能維妙維肖地再現目耳曼民
 歌的感傷情調。使人難過的原因,是沒有一家樂器厂愿意
 欣賞舅舅對長笛的革新。音樂家協會發出威脅:要懲罰任
 何敢于和舅舅接触的人,著名的指揮家還在報刊上發表什
 么《藝術的墳墓》等等文章。猛烈的抨擊使奧托舅舅至今
 沒能恢复元气。

     現在他說: "昨天我滿怀希望:因為康索里公司在電
 話里通知說,要為我舉辦一個宴會。我自忖也許他們會買
 下我的長笛專利啦。"

     "想一想, "我嚷說,"上千把長笛在街上排著隊吹奏
 廣告曲前進……"

     "閉嘴,閉嘴!"

     奧托舅舅的拳頭一下擊在桌上,猶如炸彈,使塑料台
 歷飛上云霄, 又啪嗒一聲跌到地上,"你也想開玩笑?你
 也敢對我不敬?"

     "對不起, 奧托舅舅。""那么听下去!我去了宴會,
 他們大講了一通有關'施梅里馬依效應'的恭維話,當我以
 為他們定會買下長笛專利時, 他們卻只塞給我這個!"他
 從怀中掏出個東西,像是面值為兩千美元的金幣,他突然
 扔了過來。幸虧我及時閃開,如果這錢幣飛出開著的窗戶,
 它大概能將某個過路人送上西天!感謝上帝,它只是撞上
 了牆壁。我揀起來,其重量使我馬上就明白這只是鍍金的。
 一面印著巨大的字:埃利阿斯獎章,還有一行小字:獎給
 奧托施梅里馬依。反面則是胖乎乎的側面像,但顯然不是
 我的舅舅。無論怎么說,此人不可能屬于汪汪叫的那一類,
 如果歸在哼哼叫的一類中可能還更說得過去些。

     "這人是埃利阿斯,康索里公司的總裁。"舅舅解釋說,
 "當我知道這獎章就代表一切時,我彬彬不禮地致謝說:'
 先生們,我實在無話可說。'──于是就站起身走了。"

     "接著您就在街上整夜游蕩? "我對他滿怀同情,"您
 甚至連晚禮服也沒換就上這儿來啦?"

     奧托舅舅在身前伸展雙手,非常不滿地瞪視著拳頭說:
 "晚禮服?"

     "是的,還穿著晚禮服。"我肯定說。

     他的長臉露出紅暈。 頓時咆哮說:"我帶著非常非常
 重要的問題特地上外甥這時來,而你竟愚地嘮叨什么晚禮
 服,我嫡親的外甥啊!"

     我讓他叫嚷個夠。奧托舅舅的确是我們家族中唯一天
 才,所以大家都對他另眼看待,例如使他不致跌進溝里,
 或者不讓他從窗子里爬出去等等。所有方面我們都給他以
 充他的优待与自由。"

     能為您效什么勞嗎, 舅舅?"我努力使為話听起來庄
 重而認真。

     "我需要錢。"

     嗨嗨,他找我可是找錯門啦!"

     "這在眼下嘛, 實在──"我開口說。

     "我不是要你的錢。"他截口說。

     我輕松地透了口气。"我搞了個新的'施梅里馬依效應
 ', 比第一個更好。但我誰也不給,什么雜志也不發表,
 一切我都要自己干。"

     他揮動青筋畢露的拳頭,像在指揮一個看不見的交響
 樂隊。

     "通過這個新效應, "他繼續說,"我打算弄一批錢來
 開辦我的私人長笛工厂。"

     "很好,"我說,一面盤算著這個工厂對我能有什么好
 處。

     "但我不知道怎樣去弄錢。"

     "真糟糕。"我說,為那個工厂而惋惜。

     "困難在于,盡管我的智商大大超出凡人,但是我不會
 弄錢。我不具備這种才能。"

     "真糟糕,"我發自內心說。

     "我來找我的外甥, "舅舅繼續說,"希望他能施展自
 己狡猾、無恥、虛偽的律師本能幫助我。"

     "我把他的話只當作是一种非常規的奉承,并急忙說:
 "我對此深為感動,奧托舅舅。"

     他大概琢磨出這話中的譏刺,所以气得滿臉通紅,吼
 叫說: "你還敢抱怨?作為人來講,你應該是個正直的傻
 瓜,而作為律師,你就應該是個騙子,這道理誰都懂。"

     我嘆了口气,律師協會早就告誡我:社會上多的是這
 种對我們職業不理解的人。

     "你發現了什么新效應,舅舅?"

     "我造出了時間机, 使我能返回過去從那里取來任何
 東西。"

     我的反應非常迅速:我把左手插入背心口袋,掏出怀
 表,裝作焦急憂慮的樣子望了望,右手又伸向電話听筒。

     "請原諒, 舅舅,"我說,語調甚為遺憾,"我剛剛想
 起一個重要的約會。對不起,我怕我不得不赶快走了。是
 的,是的,見過您真使我愉快。舅舅,我得走了。"

     但我還沒來得及拿走听筒──盡管我使盡全力,但舅
 舅的手已把我連同听筒一同死死按在桌上。力量對比如此
 懸殊:奧托舅舅1932年曾在海登堡大學奪得自由摔跤的冠
 軍。

     他溫柔地(他如此認為)托住我的肘部,使我既不能
 坐又不能站。這倒也省卻我不少力气──我只好這樣安慰
 自己。

     "走吧,"他說,"上我實驗室去。

     "我們當真去了實驗室, 而我根本無法解除那雙像欠
 缺鉗一般夾住我的手臂。

     舅舅的實驗室在大學某幢建筑走廊轉彎后的盡頭。自
 從"施梅里馬依效應"成為偉大發明以后,舅舅就不再教課,
 他擺脫了所有的課務,可以自由安排時間。

     "難道你從來不用鑰匙開門?"我問。

     他神頭鬼腦地瞅望著我,那碩大的鼻子,擠眉弄眼,
 似乎馬上要打個噴嚏。

     "門是上著鎖的,可用的是'施梅里馬依效應'繼電器。
 我只消暗中想一下密語,門就會自動打開。不知道密語的
 人根本別想開門,哪怕大學校長來了也無濟于事。

     "我不由万分惊喜:"真是的,舅舅!這种鎖可以使您
 ──""哼!去出售專利,再使某個傻瓜大發其財?沒門!
 這個財我應該讓自己來發。"

     "您的時間机在哪里?”我問。

     糟啦,奧托舅舅比我高一英尺,比我重杬十磅,壯得
 像頭公牛,當這樣的人把你當作小雞拎起時,你唯一的防
 御手段就是得讓他看見你的面色已經煞白。

     當時我也這樣做了──整個臉由青轉白。

     他這才松開了手,把我放下地面。

     "噓,不能讓任何人知道這個秘密!"他意味深長地說:
 "這是机密,懂嗎?

     "我無聲地點點頭, 即使我想要說什么也辦不到,呼
 吸系統受損是不能馬上恢复的。

     "我可以馬上演示給你看。"舅舅說。

     但我只想逗留在門旁邊。

     他又問:“你帶有什么小本子或寫有你字跡的紙頭嗎?
 ”

     我往背心內袋里摸索,那里正好有本手冊,是我准備
 和當事人談話是記錄用的。

     “甭拿給我看,從上面扯下一張有字跡的紙并撕成碎
 片,放到這個量筒里。”

    我把那張紙撕成上百張碎片。

     他仔細看著這些碎片,又忙著擺布一台什么机器,机
 器的托盤上固定了一塊磨砂玻璃像是個放置牙科器械的盤
 子。最后他說:“啊哈!”同時我也惊叫起來。

     玻璃板的上方空間出現某些模糊的圖象,我越是仔細
 看它,它也越來越清晰,眼前的确就是我原來親手從筆記
 本上撕下的那張紙,一眼就能辨認,因為上面的字跡十分
 完整。

     “能用手摸嗎?”我用略帶沙啞的聲音問道,這部分
 是由于激動,部分是由于舅舅剛才為我上警惕課是所施展
 的溫柔手段的后果。

     “不,你摸不到,”他答說,他的手穿透過圖象,并
 未受到任何影響。我也把手伸進去,除了空虛以外,一無
 所遇。

     “這是四維拋物面在一個時間焦點上截取到的圖象。
 它的另一個焦點則對准了紙片的還沒被撕碎時的那個時間
 點。這台机器能通過超矢量時間來跟蹤探索出它所聚集的
 分子的原狀。”

     “舅舅,您是否想過警察當局為了這台机器會付給您
 多少錢嗎?它對于偵察机關簡直是無价之寶……”

     我立時杬刻箝住了舌頭,我完全不喜歡舅舅沉下臉來
 時的那副怪樣,所以我赶快換成彬彬有禮的樣子問:

    “您好像想說些什么,舅舅?”

     他還算沉著,我的奧托舅舅,他只是在對整個實驗室
 大叫大吼:“我再聲明一次,這是最后一次,外甥!我的
 發明--這是我自己的發明。我需要資本,但我不想出賣
 我的思想。我要開辦一所長笛工厂這是我的第一目標。昨
 天我曾發誓,決不再讓利己主義者們阻擋世界去傾听偉大
 的音樂!也不要讓我的名字作為殺人者而留在歷史扛,難
 道‘施梅里馬依效應”只能用來毀坏人的大腦?它不是能
 給人民以偉大的音樂率受?美妙絕倫的音樂!”

     這位預言家揮舞手臂,一手向牆,一手叉腰。連窗玻
 璃都由于他的低音而發顛。

     “但如果不利用這台机器,你上哪儿去弄到錢呢?”

     “我還沒說出全部的成果:我能夠使圖像物質化,使
 它們成為真正的實物,您想要是這東西非常珍貴呢?”

      這一來,我們的談話當然截然不同了。

     “您指的是能恢复那些遺失的文,湮沒的手稿或珍版?
 是嗎?”

     “不,沒有原物是不行的,這里有兩到杬點困難”

     我怕他還要羅唆不休,感謝上帝他就只提到了杬點困
 難:“首先我得見到過那件真正的實物,才能使机器聚准
 許時間焦點, 否則就無法從過去中拿回它們。 ”他又說
 “其次,我只能從過去取來重量為一克的東西,就是一盎
 斯的杬十分之一!”

      “為什么?是机器的能力不夠嗎?”,

      舅舅憤然皺起眉頭:

     “這是由于逆反指數的耦合關系,即使把宇宙中的全
 部能量都用上,也不能從過去取回大于二克的物質。”

      這种解釋仍然使我渾渾噩噩。

      “噢,那第杬點困難呢?“我又問。

     “在兩個時間焦點之間的距离越大,這种聯系也就越
 發困難。簡單說,時間范圍只能限制在一百五十年之內。”

     “我懂了,”我說,盡管我什么都沒听懂,我還是盡
 量使自己像個職業法學家在演說。

     “您打算從過去取來某些東西,以便幫助您成為一個
 小小資本家。這東西應該是實際存在的,是您能親眼見到
 的;所以,凡是已丟失的文件,都應當排除在外,其重量
 不應當超出一盎斯的杬十分之一,所以這又不能是鑽石之
 類的貴重物件,這東西的年代還不應大于一百五十年,所
 以還不能是任何古老珍稀的郵票。”

     “你說得完全正确,”奧托舅舅說,“你所理解的一
 切都對。”

     “不,我想不出來這可能有什么用。舅舅我••對不
 起,再見吧。”

     我并不那么相信能如此輕易脫身,但是我居然已經溜
 到了門坎邊…

     后來的一切正如我所預料一奧托的鐵掌緊抓住我的肩
 頭。”我几乎被吊在空中…

      “您要把我的背心毀了,舅舅”

     “加里. 斯密侍,“他說,“作為我的律師,您能這
 么便當就离開我嗎?”

     “我并沒拿過您的委托費,”我嘶啞地說,由于村衫
 上的領結嵌人我的喉嚨,我拼命想透口气,于是一顆扭扣
 啪一聲進裂飛落。

      舅舅稍許冷靜了-些。

     “委托費---這在舅舅与外甥之間是一种無聊的手續。
 你應當努力做個奉公守法的律師,因為我是你的舅舅和你
 的當事人。你要是不能幫我的忙,我就把你的腳從身后彎
 上你的脖子,把你當個足球踢。”

     作為律師,我再也無法對此裝聾作啞,所以我只好答
 說:

      “好好,我投降。您胜利了,舅舅。”

      他這才放下了我…

     在這一剎那──我現在還記得,就是在那一剎那我想
 到了-個近乎幻想的主意──我有個“點子”了!

     這是一個天才橫溢的主意,是個真正的發現,在人的
 一生中往往只會出現一兩次。

     當時我沒把這一切都告訴我的奧托舅舅,我需要時間,
 需要好几天,以便前前后后掂量掂量。但我先得告訴他去
 干什么:我說他應該去趟華盛頓。要說服他并不那么容易,
 但要是深刻了解他的話,那么這也并不難,我只消裝出為
 難的樣子,從錢包中掏出二十美元:

     “車票錢我另外用支票支付,如果我不守信用,這二
 十元就是押金。”

      他考慮了一下說:

     “您倒不像是那种隨便多二十塊錢來冒險的傻瓜,”
 于是他同意去趟華盛頓。

     他在兩天后回來,告訴我說那東西已經被他看到并走
 焦了。這件事根本不為難,因為它是向公眾展示的。极保
 存在密封充氮的玻璃櫥里。奧托舅舅說,在离原物四百英
 里之遠的大學實驗室,完全有可能絲毫不爽地复制它們。

     “在我們開始以前,奧托舅舅,我還想要明确兩點。”
 我說。

     “還……還……還有什么?”舅舅由于不耐煩甚至口
 吃起來,“到底是什么事?”

     我斟酌一下情況。

     “舅舅,如果我們從過去复制到某個部分或零件,這
 對原物有影響嗎?”

     舅舅的手指關節急得喀嚓喀嚓作響。

     我們是在重新創建,并不毀坏舊的,所以這才會耗費
 极為巨大的能量!”

      這時我才提出第二個問題:

      “那么關于我的酬金呢?”

     信不信由你,我至今連一次也沒提出報酬問題,而奧
 托舅舅也根本不會想到這一點。他的嘴張大得猶如河馬在
 可愛地微笑:

      “報酬?”

     “是純收入百分之十的委托費,”我說,“我總共只
 收這么多。、


      舅舅的下巴脫落了:

      “那么這個純收入可能有多少訃

      “可能有十万美元,您還能剩下九万。”

      “九万美元!万歲!我們還等什么?”

     他馬上扑向机器,杬十秒鐘以后在玻璃平板的上空出
 現了一份古老文件的圖像。

     它上面密麻麻地寫滿了仍頭小字,筆跡工整,簡直就
 是書法競賽的展品。下面則是簽名──先是一個巨大而奔
 放的簽名,再下面還有55個較小的簽名。

      真奇怪,我突然感到喉間一陣梗塞。

     我曾見過美國獨立宣言的不少影印件,但眼前的這份
 卻無可爭議地是原品,千真万确的《美國獨立宣言》。

     “真見鬼,祝您成功!”我說。

     “也為了滾滾而來的錢財,對嗎?”舅舅沒有忘記正
 事。

      現在是向他解釋一切細節的時候了。

     “您瞧,舅舅,底下的這些簽名,都是偉大的美國人
 的名字,可算是創立國家的父親們,我們永遠紀念并尊敬
 他們。凡是与他們有關的一切,對每個美國人來說都是珍
 貴的。”

     “就算是吧,”奧托舅舅嘟囔著說,“如果你如此愛
 國,我可以用我的長笛為你演奏一曲《星條旗》。”

     我赶緊哈哈一笑,讓他知道我只把他的話當作儿戲。
 我實在心惊肉跳,怕他真個拿起長笛來。如果你們也听過
 他的演奏,就能体會到其中杬味了。

     我指點說:“這里,代表喬治亞州簽署獨立宣言的這
 一位犧牲于1777年,就在簽署文件后的第二年。在他以后
 活著的人也不多了,所以這些人的簽名真跡就鎖成了無价
 之寶。此人名叫巴頓•格威內特。

     “這与我們有何關系?”典托舅舅問。

     “我們所面臨的,”我庄嚴他說,“是巴頓•格威內
 特的真正簽名,就是簽在獨立宣言上的那個名字!”

     “您來看他的簽名,”我繼續說,“在文件左上角的
 地方還有另外兩位喬洽亞州代表的簽名──萊曼•翟水和
 喬治•沃爾頓。注意,盡管上下都還有空白,但他們杬人
 都簽在同一個地方,格威內特的‘格’字几乎已經碰上霍
 爾的名字。所以我們無法把它們分開,而只能一起复制,
 不知您有沒有辦法做到這一點?”

     你們見過警犬在笑嗎?不過你們可以想象-下當時奧
 托舅舅臉上的表情。,。

     明亮的光斑立即落在了喬洽亞州這杬位元老的簽名上。

     “我從來還沒有真正复制過原物,”舅舅多少有些激
 動地這般說。

     “什么?”我簡直在喊叫,這么說來,他本人還不大
 知道他的机器是怎么工作的?

     “因為這要花費不少電能。我不希望大學當局來查問
 我在這里干什么。但你大可放心,我的數學從來沒叫我上
 過當。”

     光斑越來越明亮,耀眼欲花,實驗室里,充滿一片均
 勻的低沉的轟鳴聲。奧托舅舅扳動了轉向開關──第一只,
 第二只,第杬只。

     你們還記得整個曼哈頓島突然斷電的侍形嗎?學校的
 主電机大概被燒坏了,我和奧托舅舅肯定難逃罪責,哪怕
 不是故意的。

     實驗室陷入一片昏暗,我自己跌倒在地,耳邊還在回
 響,壓在我上面的則是奧托算舅。

     我們努力設法站了起來,而舅舅則去摸索手電筒。在
 照射机器以后,他絕望地號晦起來:“

      “短路啦!短路!我的机器全給毀了!”

     “那么簽名,簽名呢,舅舅?”我叫嚷說,“您拿到
 簽名了嗎?”,

      他停止了哭泣。

      “我還沒去看吶……”

     他在摸索,而我──閉上眼睛。在鼻子底下限睜睜望
 謄上十万美元泡場并不那么輕松。

      但我馬上就听到舅舅的喊叫聲:

      “哈!哈!”.:!

     我很快張開眼, 他手中是一塊羊皮紙,有2X2英寸大
 小。上面有杬個簽名,向你們保証,簽名是絕對真實的,
 它不是田品。這塊羊皮紙百分之百地是真的文件、我希望
 你們能懂得這點:在奧托舅舅巨大的手掌中躺著巴頓的簽
 名,羊皮紙上的親手簽名!

     后來決定,奧托舅舅還得去一趟華盛頓,我不适合去
 扮演這個角色。我是個律師,我:知道的東西太多,而他
 只是個單純的學者,人們不會要求他事事清楚。而且誰也
 不會怀疑奧托•施梅里馬依博士會販賣假貨。

     我們整個星期都在編造比較合适的說法。我甚至為此
 而買了本舊書,里面是喬抬亞州在內戰時期給大陸會議的
 信件。舅國應該帶著它并說,他是在這本舊書中找到羊皮
 紙的,這可是件值錢的文物。

     舅舅僅僅聳了下肩就把羊皮紙放到本生燈的火焰上。
 作為物理學家,他很少關心歷史及其遺產。在聞到羊皮紙
 燃燒而發出的特殊气味后,他關掉火焰,于是手上只剩下
 巴掌大具有杬人簽名的一小塊。

     他背熟了所有該說的話。我還建議銬焦羊皮紙的邊,
 几乎燒坏了元老沃爾頓的簽名。

     “這是為了更加逼真,’’我解釋道,“當然,這個
 簽名的所有字母就不都能辨認,這會損傷它的价值。但這
 上面畢竟是有杬個簽名存在的。”

      這時奧托舅舅心頭浮現一絲怀疑:

     “要是他們把羊皮紙和在獨立宣言進行比較,他們會
 發現這兩者猶如拷貝一樣相似呢!他們會怀疑這是偽造的,
 對不對?”

     “那當然,但他們又能怎樣了羊皮紙是真的,墨水和
 簽名也都是真的。他們不得不同意這一點。我倒巴望他們
 為此而鬧得滿城風雨。他們再也想不到您是從時間机里拿
 到這塊東西的,而宣傳只會提高這張羊皮紙的身价。”

      最后那句話鼓舞了奧托舅舅。

     第二天池乘火車去了華盛頓,做著長笛的美夢一夢想
 著長的和短的,低音的和高音的,巨型的和微型的,專給
 獨奏家演奏的和給大型樂隊使用的長笛。

     “記住,”他最后一句話是,“我已經沒有鈦去修复
 机器了。所以我們不能再失敗廣

      “不可能失敗,奧托舅舅。”我保証說。

     不可能?哈!哈!

     他在一周后才回來。我每天往華盛頓給他打電話,每
 次他只答說:“他們正在研究。”

     研究研究!

     后來我去車站接他,他面無表情。在人群喧囂的月台
 上,我什么也沒敢問,只想提個問題:“成了還是沒成?”
 ──但我決定最好還是由他自己來講為妙。

     我領他進了辦公室,給了他雪茄和威土忌。我把手藏
 在桌下,但收效甚微──手抖得連桌子都在晃動。接著我
 索性把手插進口袋,于是整個身体都微顫起來。

      他說:“他們研究過了。”

     “那當然!我早就對你說過,他們會這樣做的,哈哈!
 哈……哈?”

      舅舅緩緩拿上支雪前,然后說。

     “檔案局來的這個家伙上我這儿說:施梅里馬依教授,
 他說退,您是一位高明騙局的受害者。這玩藝倒的确不移
 是假的,但它依然還是假的!”,

     奧托舅舅放回了雪茄,挪開了倒滿威士忌的酒杯,從
 桌面上傾身過來說話。他的故事使我如此緊張,連我自己
 也不自覺地向他靠得更攏,所以對以后所發生的事情,我
 自己也難逃其責。

     “哼!”我自鳴得意他說,“憑什么說它是贗品?他
 們無法証明!因為這是真正的簽字。它怎么可能不是真品?
 !”

      奧托舅舅的聲音听上去簡直甜蜜异常:

      “我們是從過去取來羊皮紙的嗎?”

      “是啊,那當然,就是您親手取的。”

      “就是說,這是從前的東西?”

      “對,是從一百五十年以前……”

     “一百五十年前的羊皮紙,上面有獨立宣言的簽名,
 但卻是全新的羊皮紙,對嗎?”

      我有點明白了,但還不甚了然。

      我舅舅的聲音猶如滾滾雷鳴:

     “……如果你的巴頓死于1777年,你這個混蛋透頂的
 傻瓜,為什么沒能想到,他的簽名是不可能寫在全新的羊
 皮紙上嗎?”。

     后來我只記得牆壁和天花板不知是在移動或是在倒塌,
 還是在我周圍瘋狂地旋轉。

     我只巴望自己重新恢复元气,我渾身上下体無完膚,
 遍身疼痛。后來醫生确診說并未傷筋動骨。不過舅舅做得
 也太不像話了──他強迫我吞下那張可怕的羊皮紙!

                                  <全文完>

   (美)艾薩克*阿西莫夫 著    孫維梓 譯

    原載:科幻世界96增刊
    
   修訂:snowboy    刊載:黃金屋--科幻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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