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萬人的目擊者
打石場的綠水

     
1
笛木時三郎刑警接到高山要他立即趕來的電話,來到地方檢察廳時,相良裡江已經 回家去了。笛木聽高山說,裡江在干馱谷現場附近曾譚上一個穿黑色西裝的女人,然後, 他又讀過關於在倉島二郎桌子抽屜裡發現的有毒胃藥的鑒定報告。 「看來第二次殺人以未遂告終?」刑警說道。 「過早樂觀了。P這種毒藥的致死量還不清楚。誤將P弄到皮膚上而死亡的例子是有 過的,但服藥致死的人還沒有過啊。你應該很清楚的。」 「您說的不錯。」 「而且,嵐鐵平從卓造那裡弄到P是我們的推測,弄到多少也不知道。裝了P的胃藥 或者維生素片有多少、放在哪些地方,也全不清楚。我曾想抓住倉島二郎此人,但人死 不能復生。現在已經清楚了的,是嵐鐵平和倉島二郎之間有關係。也就是說,與新海清 的打率有關係的第三表的事件的所有嫌疑人、犯人,可以斷定在某種意義上與嵐鐵平有 關係。」 「新海的日記被扯掉了,他是給我們留下了線索才走的」 「正是如此。」這次檢察官說道,「我們的方向沒有錯。我想請你幫忙的,是去會 見第三張表的每一個嫌疑人,希望可以發現他們與嵐鐵平或者倉島二郎有關係的線索。」 「明白了。」 「你不妨將相良裡江、她見過的黑西服女人,以及卓造、『皇冠滴流』周圍的人都 考慮在內。因為事件的嫌疑人是否直接與嵐鐵平有關係尚不清楚。」 「嗯。」 「阿伊子在哪裡還不知道吧?」 「能想到的辦法都用上了。請您再等等看吧。」 「倉島二郎之死也許能救阿伊子一命……」檢察官說道。 笛木特第三張表上那些曾經被劃入清查範圍的人名全部抄錄下來。這些人物他都得 接觸一下。這可是一件浩大工程。作為嫌疑人曾進入搜查範圍的人物多達50人。笛木刑 警當晚首先在新宿的舞廳酒館找到一對二流子兄弟,他們是5月3日發生於代代木的殺人 案的重大嫌疑人。不可能為一兩個人費上太多時間。對他們謊話連篇信口開河,笛木是 有心理準備的。大範圍地摸摸底,明知對方撒謊,察顏觀色,50人之中即便找出一人肯 協助調查也是成功的。在此意義上,笛木一開始就選中殺人案的嫌疑犯,是失敗的。 「不知道啊!」臉色蒼白的哥哥說道,「嵐先生?他是干什麼的?」 「不認識就算了。那麼,照片上的人認識嗎?」刑警出示了倉島二郎的照片。這時, 弟弟插話道: 「這傢伙在哪裡見過的哩。」但除此之外就什麼也說不出來了。兄弟倆的表情一點 也沒有撒謊的跡象。 刑警轉向下一個目標。5月7日發生在神宮外苑的恐嚇未遂事件、5月11日發生在澀 谷的傷害事件、5月12日發生在三軒茶屋的事件、雲月2。日發生在下目黑的事件——刑 警就這樣逐一與各式人等見過面。對手中有品行壞的人,有具前科的人,也有不走運被 視為嫌疑人的不良市民。這些人共同的感覺是不知為何又重提舊事,態度上頗為困惑和 抗拒。對於他們每個人來說,被釋放時就應當是一切已結束。 笛木疲憊不堪。時間卻在飛逝。他開始懷疑這樣做是否徒勞無功。於是笛木將第三 張表中一個傷害案的嫌疑人、因證據不充分而釋放的村山帶到『皇冠滴流』。他想讓村 山見見嵐鐵平本人,觀察他的反應。 「為什麼帶我來這裡?」對方迷惑不解地問道。 「我想請你看一個人。」刑警答道。 他們在店內待了兩個小時,終於遇上嵐鐵平有一次通過大門外出。 「就是那個男人。」 「不認識呀。」村山隨即答道,不像是撒謊的樣子。 笛木讓村山走後,到收銀台去,反過來問香代是否見過這個村山。 「沒有見過。」香代答道。 笛木讓香代看倉島二郎的照片,仍然是不認得。但提到穿黑西服的女人時,香代略 作思索之後說: 「穿黑西服的話,本店的東野公子小姐一般是穿黑色西服的……」 遺憾的是,相良裡江不能確認在夜道上遇到的穿黑色西服的女人的模樣。笛木刑警 心想,穿黑色西服的女人」——這麼個籠統不清的形象此刻是無濟於事的。  
2
笛木每天徒勞地重複著他的工作,但仍對阿伊子一事甚為關注。在東京,什麼招數 都用盡了。阿伊子遍尋不獲。I町警署雖然遞了報告上來,笛木仍在考慮要不要親自跑 一趟。反過來問卓造關於嫌疑人方面的事,似乎不無所獲吧。這樣一想,他沒有和檢察 官打招呼便徑直搭了前往I町的電車。 「又到冒汗的季節了。」笛木刑警的身體隨著電車的震動搖晃,心思自然而然地在 職業和案件之外漫遊,「車窗外的山頭已是一片新綠了。」某些事情已迫在眉睫。事件 已突入最後階段,戰事已是白刃格鬥。不過,笛水仍有心情作短時間的游覽,似乎是因 為他上了這輛行駛中的電車。到I町之後會遇上什麼情況當然是無從得知,此前手忙腳 亂一番也無濟於事。 到達熱海,從此時起,刑警的心思已回到事件中來了。 如果卓造和嵐鐵平從一開始就有關泵,前者僅僅是幫後者弄藥物到手,那麼卓造的 角色是很微不足道的。笛木考慮的是這個問題。如果角色很小的話,卓造所得的工作, 不就是隱藏阿伊子的屍體嗎?笛木並非不信任互叮的警察,但是,要想瞞過警方的耳目, 在嵐鐵平而言並非易事吧。 例如,當現場有二三個事件時,日本的警察在管轄範圍不同的問題上,常常有意想 不到的失誤。在I町,警方對事件嚴重性的看法就遠不如地方檢察廳的了。這也許就是 嵐鐵平鑽空子的機會吧。 然而,笛木刑警仍有不解之處。好幾起事件的背後,看來都有嵐鐵平存在。這一點 已經知道了。然而,這僅僅意味著嵐鐵平是他們頭兒或者黑幕嗎?早先新海清被殺、倉 島二郎幾乎被殺、阿伊子去向不明,這些雖然是事實,但究竟嵐鐵平為了什麼,要密謀 這一切呢?將阿伊子夾在其中,僅僅是與矢後的癡情嗎?這些與第三張表的事件有什麼 關係?第三張表的事件都是使用手槍的,而行兇的手槍均未能找到,這是為什麼呢? 電車駛入半島的終點I站時,是黃昏開始悄悄降臨這個溫泉之鎮的時刻。 笛木刑警前往I警署,見到了署長。 「一路上辛苦啦。」署長說道。這個人緣不錯的溫泉區的警察署長看來對情況一無 所知。笛木第一眼見這位署長的面,心裡便想,自己應該更早來才是。 「保原卓造沒有異常情況嗎?」 「沒有。」 「從那時起,他一步也沒有出過本鎮嗎?」 「對。」 「來訪的人呢?」 「……」 署長搖了搖頭,沒有作答,然後反問:「究竟那傢伙干了什麼事?」 「麻煩的是還不知道。見一下有關的人吧。」笛木將話頭打住。 但是,問過署裡所有的人,誰都不能提供比署長多一點的情況。天黑之後,笛木刑 警前去監視保原卓造。他在卓造小屋背後潮濕的草叢中潛伏了一整晚,什麼事情也沒有 發生。早上返回I警署,笛木給高山檢察官掛了個電話。 「你上I町去了?」檢察官吃了一驚。 「我想先監視他幾天,然後再找他面談一下。關於阿伊子情況的報告仍然沒有進展 嗎?」 「沒有。不過,我不會再忍而不發的了。讓他們殺阿伊子吧,那等於說警方和檢察 廳都是廢物。」 「我簡直要哭啦。」刑警笑道。 「對。」檢察官說道。不過,此時刑警似乎見到了雙唇緊閉、昂然挺立的高山檢察 官。這起事件,從最初起,要不是高山檢察官,根本不會有人理會。 「我現在有自信啦!」刑警說道,「東哀的事就交給您了,我繼續去潛伏。」 「看樣子會有所收穫嗎?」 「我不會再忍而不發了。」刑警說完,掛斷了電話。  
3
在笛木漫長的刑警生涯之中,也有過好幾次艱苦的潛伏經歷。試過在雨天裡潛伏草 叢中,連內褲都濕透。也試過在幾乎得日照病的盛夏,在大日頭下傻站。既度過蚊叮也 不能動彈的長夜,也曾死死盯住黑燈瞎火的公寓窗戶而被凍僵了身子。出嫁的女兒快生 孫兒,他心想,即使勸我放棄這工作,恐怕自己也無法割捨的。 日間在警署的值班室睡覺,一到夜晚,他又到小屋背後。刑警的耳朵幾乎可以分出 浪濤聲中的些微雜音。樹木在夜風之中搖曳的聲音裡,雜著蟲鳴。時不時風向一改,魚 的腐臭便包圍了他。 第二天、第三天都相安無事。每天往東京方面掛電話,地方檢察廳的搜查看來也沒 有進展。犯罪者們似乎堰旗息鼓了。憑誰都不聲不響。刑警忽地想起小時候在鄉間玩捉 迷藏的游戲。連藏身的堆屋旁有棵栗樹,樹上有蟬在鳴叫的情景也歷歷在目。 笛木懷疑自己是否睡著了。當意識又回到眼前時,他感到自己疲勞到了極點。但是, 此時刑警的眼睛窺視到保原卓造的小屋,亮燈了。什麼時候亮燈的不清楚。刑警定一定 神,爬到可以清楚看見小屋的高處。有輕微的聲音傳來。不是波浪的聲音,也不是風聲。 是門的吱吱聲。看看手錶,時間是凌晨二時半。刑警心想,終於要開始搞些名堂了吧。 不一會兒,黑色的人影出了小屋,走向海的方向。刑警在後跟蹤。波浪聲更大了。 說得具體一點,是堤防外撞碎的波濤聲和打在峽灣沙灘上的微波聲音混雜在一起。下到 馬路上,就只聽見和緩的波浪聲了。從走路姿勢可知黑影是保原卓造。一時間,刑警產 生了一個念頭:何不進小屋查一查?但是,在弄清卓造如何到海邊去之前,那樣的行動 是危險的。刑警在漁船的背影裡死死盯住那個黑影。 卓造推出了自己的小艇。他此時要出海? 當卓造的小艇像平時所見那樣劃到峽灣的中央時,刑警小跑著拐了個彎,往堤防那 邊去。似乎這邊望對方困難時,對方望這邊亦然。刑警下了決心,如果卓造劃到堤防外 去的話,他就游出去跟蹤。必須把卓造要干什麼看個究竟。但是,卓造的小艇在峽灣中 央處停下不動了。傳來了丟東西下水的聲音。刑警正要脫鞋,小艇猛烈搖晃起來。因為 背景是昏暗的陸地,卓造的舉動極難看清楚。不過,沒有多久小艇就開始向岸邊移動。 刑警再次搶先躲到剛才的漁船背影裡。 卓造把小艇拉過海水線之後,開始甩那只殘疾的手拖曳一個沉重的東西。因為原先 他的確是空手上船的,所以很明顯他是從海底拉了什麼東西起來,打算運回小屋。 是阿伊子的屍體?這個念頭最先出現在笛木腦海裡。但是,如果是屍體,那重物顯 得略小,且有稜角。即便女人也不至那麼小。像是個箱子。那箱子似乎捆著鋼纜。 當保原卓造將那件重物拖到馬路上時、笛木刑警出現在他面前。刑警的右手持一支 手槍。 「我是警察。我要檢查這個箱子!」刑警說道。 「是麼?都看到了?」卓造說道。與平常人無異的措詞簡直令人有點意外。 笛木刑警檢查過卓造身上之後,翻開扔在路上的東西。當然,其間他是防著卓造突 然飛撲過來的。箱子用尼龍袋包著,是個木箱。在電筒光之下打開木箱時,笛木不禁 「啊」地驚呼一聲。 箱子裡是五十多支各式各樣的手槍,塞得滿滿的。  
4
笛木押送保原卓造返回東京,當見到高山檢察官時,他興奮得有點狂亂。 「你立下大功啦。」檢察官誇獎笛木道,「手槍已全部送去鑒定,事件全貌終於浮 現出來了。」 「嵐鐵平呢?阿伊子呢?」笛木焦急地問道。 「長岡阿伊子方面依然沒有什麼線索。更加不妙的,是得到你電話報告之後,我們 立即趕去『皇冠滴流』,但已讓嵐鐵平逃掉了。」 「你說什麼?」笛木呆住了。 「不必動怒。已經通緝他了。大局已定啦。嵐鐵平一跑,等於坦白了一半!」 「試射過那些手槍,如果與第三張表的事件中所留下的彈痕一致,可以據此起訴嵐 鐵平了吧?」 「直接的話,」微笑從檢察官臉上消失了,「還掛不上鉤。但是,如果弄清楚那箱 子是什麼時候、由誰運來的話,就會有辦法。」 「為什麼卓造突然急於從海裡撈起箱子呢?」 「恐怕是感到有危險,打算轉移到其他地方吧。永遠放在一個地方,對他們來說是 不安全的。」 「我去調查將箱子運去I町的人。」 「多多有勞,就拜託啦。」 「阿伊子會在哪裡?」 「已經請了警視廳協助,從昨晚起便佈下了警戒線。我認為嵐鐵平和阿伊子在一起 了。」 「從『皇冠滴流』留下的人那裡,什麼線索也沒有得到?」 「沒有。嵐鐵平收拾得很乾淨。他留下了堪稱標準的飲食店。」 「但這麼一來我們究竟弄明白了什麼了呢?」刑警自言自語道。 從I町的峽灣海底處,撈上來的不是阿伊子的屍體,而是手槍,這著實令笛木吃驚 不小。為此,他還來不及細想那些手槍在事件中起著什麼作用。 「嵐鐵平,」檢察官說道,「他幹的是出租手槍的營生。某人企圖犯罪,嵐便租槍 給他。完事之後,手槍馬上回收到嵐手上。如此而已。無論怎麼找,肯定找不到兇器。 他們是謀劃好了的。他們沒有把重點放在不被發覺,或者不被抓住。他們的目的只在於 即使被發覺、被抓住了,也將是證據不充分。事情的發展果然如他們所料。警方似乎太 注重兇器和動機了。而他們則來個釜底抽薪。」 「但這麼一來,眼下嵐鐵平也好,卓造也好,只能說他們是不法持有槍械而已。」 「這一點還要多作一些研究才說。為難的是,倉島二郎死了。而我希望以殺害新海 的罪名起訴嵐鐵平。」 「僅就從倉島二郎的抽屜裡找到塞入毒物的藥片,不能成為嵐鐵平殺新海的證據 吧。」 「事到如今,除了逮捕嵐鐵平之外別無他法。毒物也好,你發現的手槍箱子也好, 還不能直接地與嵐鐵平掛起鉤來。所以,如果嵐鐵平不逃走。而是沒事一樣,我們無奈 他何。那傢伙這一循形,對我們而言反而是好事。逃走正是一種自白。」 笛木刑警正要走出檢察官的房間時,檢察官叫住了他。 「笛木君!」 「噢。」 「我將自己的事業前程押在這個案子上了。我感到嵐鐵平此人,是迄今在我面前出 現過的最大的敵人。」 「……」 「拜託啦。」 笛木刑警在高山的注視之下,感到自己的血正往頭上湧。檢察官說將事業前程押上 了,是常有的事。促使他說出這番話的,很明顯是擔心著阿伊子的生命安全。 笛木關上房門,聲音大得足以嚇人一跳。他發覺自己處於興奮狀態。但他仍然急步 走過地方檢察廳晦暗的走廊。他知道自己是在生氣,而不是興奮。  
5
笛木刑警必須再次返回到最單調、回報甚小的工作之中。如果被捕的保原卓造能松 松口,弄清那個木箱運往I町的途徑,笛木的壓力就相當輕了,但是,卓造仍舊是守口 如瓶。不能等待他的口供了。從那天起,笛木請求澀谷警署派兩名刑警前來支援,依次 核查「皇冠滴流」所在的澀谷一帶,和嵐鐵平租借了房間的麻布廣尾附近的運輸公司, 時間是去年10月前後,目的地是伊豆的I町。一個沉重的、類似蘋果箱的木箱。線索僅 此而已。也有可能經鐵路運送,鐵路方面交由其他刑警來辦。 在澀谷的查對沒有任何線索。雖然並不是完全沒有運往I町的物件,但貨主和收件 人查過都與事件無關。到了第三天情況依然。嵐鐵平和阿伊子同樣下落不明,二人已離 開了東京的看法更有力了。卓造仍不松口。笛木刑警的絕望感與日俱增,到第四天起, 他開始到廣尾一帶溜躂。與澀谷不同,這一帶很少運輸公司。似乎只能認為這一帶沒有 合心意的運輸公司,嵐鐵平就從另一處完全沒有關係的地點發出貨物,或者用特別的方 法由貨車托帶去的。 然而,笛木沒有放棄。對於在街上行走著的人來說,每一天都是考慮自己的生活或 樂趣的一天,但對笛木刑警而言,他能感覺到刑警們在一種特別的緊張之中行動。一切 在按計劃進行,他順道到派出所去喝喝水,值班警察和他打招呼:「辛苦啦!還沒有查 到嗎?」年輕的警官問這位老刑警。 古寺的山門前有一家運輸公司。笛木走進去時已是他從I町回來的第七天了。 「從去年九月底至十月,有向伊豆的I町發送過貨物嗎?」刑警問道。說話的同時, 他的眼睛掠過店內正在使用的小型貨車和三輪卡車,對其數目已經心中有數。 「I町嘛。」中年的店主略一思索,說道,「沒有啊。這附近的客戶很少有去那麼 遠的。」 「是麼。這附近於運輸的還有哪些?」「我想起來啦。」店主此時說道,「送得遠 的也並非完全沒有。不是去I町的。」 「噢?」 「有送往宇都宮的。」 「是宇都宮啊。什麼時候的事?」 「大概是今年的三月底吧。」 「不是一個蘋果箱子之類的吧?」刑警的勁頭並不大。 「是搬家。一個女人。」 「女人?——是三月底的事情……」刑警緊張起來。他腦海裡浮現出長岡阿伊子。 三月底,與新海菊江向檢察官報告阿伊子失蹤的時間相符。 「用什麼發運的?」 「三輪卡車。」 「記得那女人嗎?」 「是在晚上來交涉的。她和當值的山田約好,第二天便到那女人處取行李。所以我 沒有見過她。」 「山田此人呢?」 「他……」店主支吾起來。「死了。」 「死掉了!?什麼時候?」 「他住了一晚,回來之後不久的事。」 「死因呢?」 「是心髒麻痺。」 「平時他是心髒不好的嗎?」 「完全沒有。干我們這種活兒的嘛,心髒應當是健康的。不過,心髒麻痺這種事情, 即使是健康者也會突如其來地碰上的吧。」 「肯定下葬了吧。」 「那邊寺廟裡有他的墓。」 「他的家人呢?」 「有一個老母親。」 「給我住址!」笛木急促地說。 就好像是為了找手錶,卻發現了失落已久的車票夾子的事情一樣,笛木竟碰對了。 他從運輸公司的店主那裡問到了山田司機的住處,去見過他的母親。鎮上的醫生開列了 山田的死亡診斷書。直至埋葬為止的手續齊備。去問過醫生,答稱並無可疑之處。 困難的是運輸公司沒有當時的文件。突然應那女人的要求前往宇都宮,返回來正要 填寫記錄卡時,人卻死掉了。所以只知道宇都宮這個地點,具體何處無從得知。費用是 先付的,無須再來交收。店主也好,其他司機也好,都沒有見過那女人的面。 笛木返回地檢,向高山檢察官報告了情況。 「那個女人是阿伊子。」高山也指出了這一點,「松山君,給宇都官方面打電話, 將三月底以後租借房子的人一個不漏地查一遍。笛木君,你去宇都宮。我來辦手續,對 山田司機的骸骨進行鑒定。」  
6
笛木刑警在宇都宮的鬧市區旅館租了個最便宜的房間。房間在二樓,只有北面有窗 戶。窗下是個園子,三個女服務員正在晾裕農。她們有穿和服、撩起底襟的,也有穿裙 子和白色短罩衫的。穿白罩衫的女服務員胸脯高聳,引人注目。她長得雖不算漂亮,但 青春迫人。 笛木膝上攤開了一份體育報。他吃完了早飯,正打算看報紙。 兩大聯賽隆重開幕的大字標題和照片出現在報紙上。上院隊今年首戰告捷。笛木因 尚未習慣閱讀這類報道,他頗費了一番功夫才知道了矢後七郎的狀況。結果是矢後沒有 出現在首發名單。名叫梅島的球員守一壘,在第七回合,矢後作為替補擊球手上場,三 振出局。矢後替換的不是梅島,而是投手,所以沒有參與防守。 刑警大體知道這些情況之後,便會上了報紙。此時,剛才見到的那名穿白色短罩衫 的女服務員帶了一名客人過來,是宇都宮警署的刑警。 「有什麼進展嗎?」笛木問道。 「三月底從東京來此租房的有三人。二男一女。名字恐怕是假的。」 「那女子現在仍在嗎?」 「據說四五天前有一名男子來訪。」 「正是他。」 「不過,那男子來過的翌日,二人便外出沒有回來。」 「兩個人都沒有回來?」 「是的。要看房間嗎?」 「我想看看。但是,那兩個人——也就是男的,有殺害那女的的危險。在此情況下 他們外出的話,估計會是些什麼地方?」 「如果從這裡去,就是日光、鬼怒川吧。——他們不是去情死的吧?」 「不是情死。是謀殺。」 「……」 對方沉吟起來。笛木覺得彷彿已過了漫長的時間。字都宮的刑警這樣說道: 「如果光是謀殺,是無處不可的,但您的意思是說,殺人之後便於隱藏屍體的地方 吧?」 「一點不錯。」 「只有一處地方可以考慮。」對方說道,「往東走約30分鐘之處,有個叫大谷的地 方。是出大谷石的。你不知道那裡的采石場廢坑的情況吧。」 「請帶我去吧。」笛木說著站了起來。 旅館門外停著吉普車。臉頰承受著強勁的風,苗木在想,阿伊子已經成為一具屍體 了嗎?似乎一而再地落了後手啊!假如運輸公司的山田司機被嵐或嵐所控制的阿伊子以 慣用手法殺害,從山田被斷定為心髒麻痺草草下葬的情況來看,嵐鐵平實現了他的計劃, 被殺害的人作為病死處理掉了,這是多麼可怕的事情。只要被害者和加害者之間的關係 不被發現,用相同的方法可以大開殺戒。嵐鐵平就是靠這麼干來消除自己的蹤跡。但是, 對阿伊子來說,如果她一死,嵐鐵平必被懷疑。所以如果他要殺害阿伊子,當然會像普 通的犯罪那樣,企圖將屍體隱藏起來。 吉普車抵達大谷采石場時,笛木心目中、已經有了一個不易改變的猜測:阿伊子已 經遇害。 刻在大谷石斷崖的觀音像朝南屹立著,灑滿了上午的陽光。字都宮的刑警帶笛木走 的正好是巨大石像的對面,是廢石坑的人口。 「就是這裡。」宇都宮的刑警說道。 笛木一時間無法開口了。見過此環境的人一定會認為,如果在此殺人是不可能被人 發現的。這裡的地面也好空間也好,都被切割成圖案式的直線。如同置身大廈邊緣。在 光線照射不到的陰暗大洞穴中,掘入地下的各種形式的洞口,積聚了難以形容的、混濁 的墨綠色的水。采石人曾用以下到洞底的木梯子,就斜斜地隱沒在那些綠色的水中。 「大致上深度有多少?」 「深的地方約有30米吧。」宇都宮的刑警答道。 ------------------   書香門第掃描校對

上一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