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萬人的目擊者
不要殺人

     
1
來大阪以後,矢後一直打得很痛快。矢後的擊球球速快,以致飛球穿過一二壘之間, 越過一壘手的頭頂,觸到靠邊線的右翼圍牆;或穿越投手的腳下,直奔中央;如果成了 外角球,直飛球就緊貼左邊襲擊左翼手的左路。——矢後奔跑起來。繞過一壘、繞過二 壘。矢後抵達大版的頭三場比賽取得了接近六成的打率。由於是五號,得分也多,簡直 就如噴場的泉水。 「那才是矢後的實力啊。」偏心矢後的中崎教練公開地贊揚矢後。 然而,進入公開賽之後,球員之間的競爭激烈。獎金球員森山也一反過往印象,打 得很好,成為與矢後相抗衡的擊球高手。僅此而已的話,有把握的做法是森山打四號, 矢後打三號或者五號。然而梅島也打得好。梅島的打法處於森山和矢後之間。即使就局 外人來看,森山、梅島和矢後三人之中,要有一人坐冷板凳的話,完全是浪費。然而, 其他的位置已固定了。梅島要擠掉外野的其余二人,似乎是不可能的。對於森山擅長打 四號、矢後為左打手、梅島技術全面,他們各自的特長是難以分出高下的。三人之中有 某一個打得不順手,等待他們的命運就將是一人左外場、一人打一壘、一人坐板凳。加 治屋領隊似乎安於由為期一個月的公開賽來自動決定三人的位置。這麼一來,在防守的 方面,也出現了左外場的森山和梅島、一壘的梅島和矢後之爭。對一個地滾球、一個高 飛球都不能疏忽大意。跑壘方面也同樣。三人的火並每天都在揮續,其激烈程度也傳染 給其他球員。其結果便以上院隊取勝的形式表現出來了。 「想來這新海雖是擊球明星,但也嫌有些沉悶之處哩。」筆桿子們也在議論,對上 院隊的驚人戰績感到意外。記者、評論家和棒球迷今年對上院隊的興趣,全都集中在三 人的位置之爭。當競爭深入至打率、得分、防守、跑壘時,運用大腦來打棒球便頭一次 成為面臨的問題。可以說,在這一點上打四號的森山最佔便宜了。加治屋領隊對森山的 方針是他完全可以按自己的想法來打。近年來,開始出現一種傾向,是較之四號更為重 視三號擊球手的說法。不過,這僅僅是極少數理論家之間的議論。加治屋領隊在此意義 上與球迷是合拍的。森山的四號只要他能保持公開賽上的戰績,似乎是難以動搖的了。 矢後和梅島有時打三號,有時打五號,因為四號是森山,必然就有些較難的要求。 必須指出,這是理所當然的。要打觸擊球時,對矢後有利。值是,擊和跑的配合戰術方 面,梅島稍占優。 此期間的矢後不得不說是幸福的。他充滿自信,心情愉快。棒球以外的事他想都不 去想。擊球、跑壘、防守,是矢後的一切。他覺得對方投手投的球都是投其所好的,甚 至感到怎樣揮棒都可把球吸過來似的。 「問題在於,」一天晚上,到住處來訪的記者坪井說道,「到聯賽開戰之前,森山 的表現到達什麼程度,誰都沒有研究過森山。試投某一路球、如果被打到了,只能認為 那邊不行。隨著賽事增加,森山的弱點便被認識了。到了正式賽事,誰也不會投給他曾 經被打到的球吧。」 「不過,森山君很努力。」矢後說道,「因為低外側球是常識,所以森山君不會放 過這種球的。為此要早一點下沉。但由於有力,會飛走。他在大學應當經常打接近的球。 問題是要考慮能同時打近球和外側低球的姿勢。」 「職業球賽裡面有所謂近身球下沉的球。你近來轉向左翼手了。我認為森山將來會 困難重重。」 矢後沒有對此作答。 此時,矢後心裡並沒有如果有人為自己做做蠢事就好了的想法。這不是摳死理,他 對自己有自信,才不會留意旁門左道呢。矢後已經堅忍地度過了在新海清陰影之下的歲 月。 大阪的比賽還有兩場的那天,矢後有了不祥的預感。從球場返回住處時,看見一名 男子離開住處的大門口,此時他便產生了那種感覺。那男子穿黑褲子,腳上是不反光的 皮鞋,身穿深褐色的舊上衣。矢後知道那樣一種獨特的、不顯眼服飾的男子是干什麼活 兒的。不是特定的某個人,而是職業性的特點。 「剛才那男人是干什麼的?」矢後問旅館的女服務員。 「是矢後先生的朋友呀。」女服務員答道。 不出所料,矢後心想。那男子是個警察。  
2
矢後回想起在I町海面漂浮的小艇上,和一個不認識的、叫做保原卓造的男人的交 談。 「你要小心長岡阿伊子了。」右手殘疾的男子說道。 「我知道。」 「你知道到什麼程度?」卓造笑道。 此時,矢後不大想和卓造談阿伊子的事情。知道阿伊子背後牽線操縱的人物是嵐鐵 平就足夠了。再多的事情與他矢後沒有關係。 「知道就行了,」卓造說道,「你不要太接近那些人。」 春天的海實在太舒適恰人了。矢後閉目養神時,卓造也沉默起來。兩個小時之後, 矢後回到陸上。保原卓造此人與矢後的關係也就僅此而已。 矢後在大阪旅館的門口見到那個刑警模樣的男人時,便明白事件尚未了結。給高山 檢察官的信件已經寄出,儘管如此,刑警還是在自己身邊出現,這究竟是怎麼了? 為什麼就不讓我好好地打棒球!? 矢後當晚再次給高山寫信。內容比寫明信片還要簡單。 刑警又出現了。請讓刑警的蹤影消失。 矢後 在大阪的最後兩場比賽,矢後陷於精神不振之中。一進入擊球區,以前看上去停住 似的球,現在看不見了。矢後心想,自己的目光游移不定。當他不盯住球時,手便動不 了了,快球帶著風聲落入合指手套裡。   讓人保護我是沒有意義的。請立即撤銷這 個命令。               矢後 當晚矢後又寫了封信給檢察官,由早上的速遞發出。矢後當晚和球隊一起離開大阪, 前往博多。 博多的球場是新設的,投手練習場安排在觀眾席看不見的地方。球員休息處和投手 練習場之間有電話,投手教練木時將手下投手的情況報告加治屋領隊。 「就像是前台和幕後哩。」 加治屋領隊站起來,讓投手板上的投手離位之後,從外野那邊遮擋住的投手練習場 慢慢走過來一名救援投手,他走上投手踏板。誰將要出來,球員和觀眾一樣在他露面之 前都不知道。在球員休息處,中崎教練守在電話機旁邊。 矢後這天也出現了兩個三振出局。他明白自己有點木木的,想要振作精神,但依然 打不出好球。失後在觀眾席上找類似先前那男子的人。球場上沒有看見。他心想,是高 山檢察官收到信件、進行處理的時候。但是,當他要回旅館時,發現場球的球員入口處 站了個人。矢後當晚外出喝酒。在女人的包圍之下,他看見一個男人在角落裡喝啤酒。 矢後突然徑直朝那人走去。 「你是警方的人吧!」矢後說道。 「不,你弄錯了。」那男人答道。 「你肯定是。好一件破衣服,口袋裡裝著警員證吧。不錯吧。請你放棄跟蹤我行麼? 我並不是犯罪嫌疑人啊!」 「這是地方檢察官的命令。」那男人終於承認了,「我們當然沒有將你視為罪犯。 球迷中有當警察的並不稀奇吧?」 「對不起,我對此很在乎。你對上面說跟上我了,然後另外找個地方待著不行麼?」 「命令終歸是命令嘛。」 「我作為棒球選手就要完了。這是高山先生不明白的。」 「……」 刑警不為所動。矢後感到想揍他一頓的衝動,然後又感到一種絕望。 矢後七郎再次出現淒慘的擊球成績。  
3
「你在想什麼呀?」 「什麼也不想。」矢後答道。 「好怪哩。」女人說道。 「怪?」 「是怪嘛。剛以為你要發瘋了,馬上又陷入沉思——你是在想留在東京的人了吧? 是太太?戀人?」 昨晚夜深,矢後醉眼朦朧地抓住這女人。他的自控一潰千里。他發現女人的臉像阿 伊子,是在那女人進得屋來,被他擁入懷抱之時。 但是,矢後立即發現這女人不是阿伊子。紅唇的香息、肌膚的清芬,都不是阿伊子 的。他頭一次發覺男人是憑氣味來記住女人的。這女人有比阿伊子更美麗的身段,但氣 味不中他的意。並非香水問題,是肌膚本身的氣味。是女人身上滲透出來的香氣。 「可以過夜嗎?」那女人進房間時問道。 「可以。」 「噢,那就不必匆忙的了。請您慢慢來吧。」 那女人的態度突然變得不在乎了。在矢後面前暴露裸體也不當一回事。矢後想尋求 解脫。那女人的胸脯很豐滿。那胸脯似乎可盡享矢後的青春。 「回到東京也不要忘掉我呀。」 「噢噢。」 「時不時到這邊來吧。」 「要來的。來的話會找你。」 「我等著你的呀。」那女人答道。 矢後心想,那刑警可能在外面站著吧。那是他的職責。這女人被他擁抱也是她的工 作。只有他矢後為什麼要把作為職業的棒球忘掉呢? 「明天也有比賽?」 「哦哦。」 「我要去看。」 「噢噢。」 「該睡了吧。」 「噢噢。」 那女人拉過毯子蓋佳暴露的肌膚,胸部蓋了毛毯仍凸現出來。從離開東京到九州為 止的經歷,讓矢後的心沉甸甸的。於是,自己或許已不能再干棒球這行當的念頭攫住了 他。四號左翼手森山、五號一壘手梅島——場內播音員的廣播傳到了矢後的耳畔。 閉目靜聽身旁的女人平靜的呼吸聲,與長岡阿伊子在一起的日子,在矢後的心中一 一復甦過來。女人看來確能隱藏其命運,以及心中丑陋的東西,而在男人心中留下美好 的印象。失去阿伊子的時候,失後心靈上豁開的空洞無法填補。 矢後爬起身,點上了一支香煙。阿伊子為何要離開自己呢?是為了不使矢後卷人事 件之中嗎?如果是這樣仍然於事無補。阿伊子離去之後,矢後仍被刑警跟蹤。對於矢後 而言,成為嫌疑人,或者成為被害者,又有什麼區別? 矢後考慮過四月進入公開賽,到五月份,一隊25人之外的球員要編入二隊的事。漫 長的錦標賽需要10名投手。其余的15人分為內外野,除了特地作為專門的替補跑壘員或 替補擊球員二至三人之外,內野也好外野也好,根本沒有空隙可安置哪怕一個多余的球 員。 不過,矢後倒沒有想過自己降入二隊的事。即使新海清在的時候,他作為後備也是 不可少的人物。矢後害怕的不是編入二隊,而是作為一隊的替補。他對於偶爾作為替補 擊球員出場,獲取好成績沒有自信。他明白自己是那種經常出城才能打好的類型。作為 一壘手固定下來的賭博將在四月中結束。在四月裡如果萎靡不振的情況持續下去,矢後 今年將不是在大名人新海的背影裡,而必須待在同事梅島的背影裡了。——他進入了沙 粒般的睡眠之中。 翌日,矢後從那女人的房間去球場。他不能正視加治屋和中崎。 在球員休息處的一角,矢後七郎寂寞地聽著場內播音員宣佈:「四號左翼手森山。 五號一壘手梅島。」  
4
阿伊子依然沓無音訊。 阿伊子事關重大,無論是從她掌握著事件關鍵的意義上,還是從危險正向她自己迫 近的意義上看,都是如此。必須盡快找出阿伊子的居處。雖未設置搜查本部之類的部門, 但地方檢察廳和所轄警署正在傾力合作。笛木刑警站在最前線。 高山已從負責8月23日千馱谷命案的區檢檢察官處聽過那次事件詳細情況,閱讀過 所有的文件。那次事件發生在8月23日晚上10時半左右,地點是小巷內接近溫泉標記的 黑暗空地上。名叫立松的30歲公司職員被手槍射穿心髒,人被丟在垃圾箱旁死去。他的 身份通過口袋裡的名片馬上就弄清楚了。當時認為事件是非常單純的。得知立松被發現 成為死屍之前是在酒店與一名新宿的吧女在一起,那女子立即被帶到警署。這女人有個 吃軟飯的男人。而她則愛上了立松。由此推斷事件為爭風吃醋,那女子的男人倉島二郎 ——一個24歲的青年被捕。 附近的人作證說,事件發生的時間,聽見類似槍聲的響聲。但是,究竟是槍聲呢、 抑或汽車的輪胎穿孔,或者是發動機爆發音,還不清楚。在現場發現了彈丸。從這顆彈 丸可推走射擊立松的兇器是美國制的科爾特式手槍,口徑為32。 然而,倉島二郎卻似乎可證實當時不在案發現場。據說那段時間裡他正在新宿的電 影院裡。當然,沒有人證明他。搜查了倉島的房間,也沒有找到手槍。他沒有前科。於 是遍訪與倉島有過交往的人,但沒有人看見過倉島持有手槍。美國制的科爾特式手槍下 落不明。 倉島雖有殺死立松的動機,但卻不能證明殺死了他的事實。檢察當局傾全力想要突 破倉島的「不在現場」,盡力搜尋在現場附近目擊過倉島的人。突破他「不在現場」還 是比較容易的,但證明他在現場,則難以實現。曾出現過一個目擊者,但當認人時卻說 認不出。因為搜查沒有進展,其他線索又沒有,區檢以動機和沒有不在現場證據兩點為 主要理由提出起訴。判決結果是倉島一審無罪。 「給我看一下倉島的照片。」高山檢察官向區檢的檢察官提出要求,並派信使去將 照片取來了。 高山對事件的了解就是這些情況。照片是有了,但將倉島與新海清或者嵐鐵平掛上 鉤似乎很難。高山檢察官將倉島的照片給新海菊江和保原香代看過,二人都答稱不認識。 檢察官無奈只得歎氣,搜查本部尋找過據認為是倉島用過的手槍的下落。他們的方法和 努力並不差。 作為第二個手段,高山將手頭第三張表的事件的被害者叫來了。死亡者且當別論, 10名被害者來過地方檢察廳。高山將倉島二郎的照片出示,問他們每一個人是否見過。 在深夜過路時被襲的女子答稱不認識,深夜裡被破門搶劫的中年夫婦也說沒有印象。 檢察官給倉島的照片加上假面具、眼鏡、口罩之類的,反覆讓人辨認,回答都是不認識。 高山似乎計窮了。 傍晚,笛木打來了電話。 「有進展嗎?」檢察官頗為焦急。 「這個嘛,」電話那頭的笛木刑警似乎很抱歉意,「我試圖調查嵐鐵平所借廣尾的 公寓房間的事。沒有任何線索。當然阿伊子也不在那裡。目擊過阿伊子的人也沒能找到。 公寓、旅館、出租屋都一間間查遍了,沒有找到近似的人。阿伊子會不會不在東京呢?」 「要將阿伊子的照片發給全國的警察嗎?」 「我連非自然死亡的屍體都查過了。」 「沒有?」 「沒有。」 「阿伊子離家那天及以後的日子裡,嵐鐵平的舉動有可疑之處嗎?」 「沒有。看上去他好像很熱衷於『皇冠滴流』的經營,換言之,是賺錢和招徠顧 客。」 「保原香代那邊呢?」 「沒有提供任何線索。」 「阿伊子是到阜造那裡去了嗎?」 「也考慮過了。問過I町的警署,說是卓造情況照舊。阿伊子說不定是……」笛木 遲疑著沒有往下說。 「你認為她已遇害了?」 「或者是吧。」刑警低聲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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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山檢察官想親自見一見倉島二郎。他把計劃對松山事務官說了,然後前往倉島二 郎在初台的住處。倉島二郎剛去洗澡回來,紅光滿面地和檢察官打個照面。 「你正在被起訴之中吧。」檢察官語氣平和地說。 「好像是吧。」對方不甚明了地答道。 「保釋金是誰出的?」 「我女人。」 「是你女人出的?不是說你的女人更愛那個死了的立松嗎?」 「可能是吧。不過既然立松已經死了,她也不想失去我。這好像是不可置信似的, 我反而因為受到這件事的牽連,使那女人回心轉意了。」 「恐怕是想到你殺立松,對你感到害怕的原因吧」 「這純粹是警方的思維邏輯。不過我可是無罪的哩。二審也是一樣的。因為我並沒 有幹過殺人的勾當。」 「你認識在澀谷開一間叫『皇冠滴流』的飲食店的嵐先生嗎?」 「不認識。」 「你用過手槍嗎?」 「沒有。我這個人其實膽子特別小。那種玩意兒從來沒有見過。」 「你靠什麼工作過日子?」 「我做各種事情的呀。我大體上是吃軟飯吧。跟手槍比起來,我更喜歡女人。」 「除了那個女人之外,還有其他女人嗎?」 「目前沒有其他的女人。不過,有時候是有需要的。時不時有點這種事,會讓我那 女人感到吃緊嘛。」 「可以看看你的房間嗎?」 「請。」這個憋了一肚子氣的、吃軟飯的傢伙沒好氣的樣子。 「吃軟飯得有個吃軟飯的樣子,情書總是有的吧?」 「你也喜歡那些東西?」 「也不是特別喜歡。我正在想,要怎樣做才能控制住一個女人。」 「又不是搞一個文學少女,我們這種人怎麼會弄些什麼情書來寫呀寄呀的嘛。」 「是麼?」檢察官點點頭,「問點別的事。你有氣槍嗎?」 「我一概不喜歡那種東西。我沒有氣槍。」 「小時候也是?」 「老爺子活著的時候,下鄉時是去過打麻雀。不過我一次也沒有打中過。」 「那麼氣槍呢?」 「在鄉下的小屋,大概舖滿灰塵了吧。」 「你鄉下是哪裡?」 「櫟木縣鄉下。有八年多沒有回去了。為什麼要問這些事?」 「木,不為什麼。我小時候是經常去打麻雀的。」 「嘿嘿。」倉島二郎笑起來。 倉島二郎房間裡東西少得令人意外。檢察官也只得離開了。此時,檢察官突然想要 試試自己的一個想法。他注視著倉島,說道: 「你二審會判有罪。」 「開玩笑吧!?」倉島說著,臉上似有幾分蒼白,「為什麼?」 「你剛才說不認識嵐這個人,但區檢察局查出了你和嵐有關係。」 毫無疑問高山撒了謊。但是這個謊言帶來了另一個效果。 「別開玩笑了。我根本不知道什麼嵐鐵平之類的人。」 「嵐——嵐什麼?」 「嵐鐵平吧。」 「你是怎麼知道嵐鐵平這名字的?我只說過嵐這個姓呀。」 「上當了!」 倉島二郎突然臉色大變。 高山本人也不曾料到略設圈套可如此奏功,有些大意。就在他向倉島跟前邁進一步 時,倉島二郎一轉身溜出了房間。檢察官追出去一看,倉島企圖通過屋後的防火梯逃走。 在看得見防火梯的位置,有一個不為檢察官所知、秘密地保衛他的便衣人員。當他 認出一名男子從防火梯下來時,看情況緊迫便拔槍進行警告射擊。高山跑到防火梯邊, 對那名便衣人員高叫:「不要打死他!」然而倉島不顧一切地下了梯子,朝大路跑去。 便衣人員瞄準倉島腳下射出了第二顆子彈。檢察官眼看那倉島一個跟頭栽倒在地上。高 山檢察官慢慢走下防火梯,走向倒在地上的倉島。便衣人員也持槍警惕地走近來。 高山察看倉島的身體,他明白倉島已經死了。 「打死他真是失策啊。」檢察官歎道。但人死不能復生。他搖一搖倉島的上半身, 倉島二郎的嘴角流出血來。鮮血染紅了空地上的雜草,滲入泥土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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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山檢察官失去了一條寶貴的線索。如果倉島二郎活著,就可以找出嵐鐵平佈下的 網絡。將檢察官抓到手的線索奪走的,竟是為保衛檢察官而跟蹤他的便衣人員,未免諷 刺。 在便衣人員打電話給警方時,高山翻遍了倉島的衣服口袋,但什麼也沒有找到。所 以,在便衣人員返回時,他再次去了倉島的房間。他將房間掃視了一遍。 這是個很糟的房間,實際上只有一張小書桌,其余的,是掛在牆上的大衣和壁櫥中 的一套被褥,以及替換衣報、兩三只碗——倉島二郎的財產僅此而已。 高山打開了書桌的抽屜。一邊抽屜是空的,只有兩顆圖釘。打開另一邊抽屜時,有 一支鉛筆和一本便箋。便箋是剛開始使用的,沒有信封及郵票。當檢察官隨手翻翻便箋 時,他不禁愕然。這雖然是很普通的、到處有售的便箋,但高山意外的是因為他想起那 封恐嚇信用的就是這種便箋。檢察官取出便箋收入自己的包裡。 他接下來想關上抽屜。沒有了便箋的抽屜空空的。他推上這個空了的抽屜時,聽見 深處有「咕碌」的滾動聲。再一次拉開抽屜,出現了一個小小的藥瓶。是胃藥。淺綠色 的小瓶裡裝有粉紅色的糖衣片劑。檢察官將它放入衣袋裡。有收穫! 高山檢察官從防火梯下到雜草叢生的荒地上時,倉島二郎的屍體周圍站了些警員。 檢察官向一旁與便衣人員談著話的警部ヾ說明了情況,然後他獨自離開現場,返回地方 檢察廳。 ヾ一種警銜。 便箋和胃藥已交付鑒別。檢察官要求所在警署將倉島二郎的情婦相良裡江帶來。約 兩個小時之後,名叫相良裡江的女子來到了檢察官的房間。 「請坐。」高山說道。 看來裡江尚未知道倉島二郎已死。高山不提此事。 「我請你來與上次的事件沒有直接關係,我想問一下立松此人死亡那天的事情。」 「噢。」 「據說立松被殺之前,你和立松曾在U酒店裡面,是這樣嗎?」 「是的。」 「立松在外面被人殺死。為什麼當時你沒有和他在一起?」 「他工作的單位也好,家庭也好,都是很嚴厲的,所以他說不想出酒店時被人看見, 說了聲先回去了,便出去了。」 「時間上大致有多長?」 「大概五分鐘吧。」 「你稍後離開U酒店回自己的家了嗎?」 「是的。」 「立松走路離開——也就是說,你走的是與被殺現場相反的方向吧?」 「是的。」 「審判記錄、警方檔案上都說你既沒有聽見槍聲,也沒有遇見任何人,是這樣嗎?」 相良裡江此時陷入了沉思。一會兒之後,她這樣說道: 「當時我忘記了,其實我遇見過一個女人。在離開酒店約100米的地方。——我以 為這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加上想起的時候審判已在進行……」 「你就沒有說出來了。那女人是什麼樣子的?」 「她穿著黑色西服,急急地趕路。」 「向哪個方向?」 「酒店的方向。」 「長相呢?」 「太暗看不清。」 這時候,鑒定報告送來了。 一、從便箋上沒有發現任何情況。 二、胃藥片劑之中,混入一粒塞入了P結晶的藥片。此藥片是用錐形物在胃藥片劑 上開孔,放入P的結晶,然後用溶解普通砂糖的糖膠狀物將孔補好。 三、裝入片劑中的P的量,可認為達至推定致死量。 ------------------   書香門第掃描校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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