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 私奔 「喂,喂!聽說了嗎?」 女孩子們的對話,往往是從這樣一句完全搞不懂的話開始。 不過,細細想來,也許再沒有比這樣的開場白能更準確、快捷地吸引對方的注 意。特別是在午飯時間的學生食堂裡,那些女大學生們吵吵嚷嚷說個沒完,想要引起 她們的注意不是容易的事。 「甚麼事?綠。」大月千代子說。 「如果是『鋁鍋』戴了假髮套那件事的話,我已經知道了。」 被稱作「鋁鍋」的是一名老師,剛剛過了四十歲,卻已經完全禿頂,頭頂的亮度 可以和鋁鍋媲美,所以有了那樣的綽號。 那「鋁鍋」昨天竟然頂著一頭蓬鬆的黑髮在校園出現,於是便成了學生們議論的 焦點。 但是,跑過來的橋口綠卻搖搖手。 「我怎麼可能不知道那事呢!」 「那麼,你到底想要說甚麼?」問話的是神代愛莉嘉。 這位美少女,儘管有著吸血鬼血統,可是到底喜歡聽傳聞,和五、六個女孩聊得 正熱鬧。 「澤田和江──以前插班進來的。」 「澤田和江?啊,那個鋼琴彈得很好,有點與眾不同的女孩。」 千代子點頭。 「我認識的,她怎麼了。」 「她私奔了。」 一時,大家都感到困惑。 「私奔……和男人?」其中一人問。 「那當然。」 「私奔……到底和誰呢?」愛莉嘉問。 「你們要是聽到,一定會大吃一驚!猜猜她和誰?」 綠有些不懷好意地嘻嘻笑──那是最先得知消息的人最能體會優越感的一瞬間。 「不要裝模作樣了,綠。」千代子苦笑。 「如果與我們的學長私奔,我倒是會吃驚。」 「和那六十多歲的老頭嗎?但是,感覺倒和他有些相似。」 「相似?」 「是小山助教授。」 「胡說。」一個人說。 「不會錯,小山老師和澤田私奔了。」 「等一等……」愛莉嘉向前探出身子。 「綠,這消息準確嗎?」 「連愛莉嘉也不相信!難道你們認為我在胡說八道嗎?」綠板起面孔。 「不是這個意思嘛……因為之前完全沒有聽說這個傳聞,而且,小山老師的太 太……」 「是啊,不是生病住院了嗎?拋棄太太不管,與人私奔嗎?太過份了。」 「那麼,兩個人逃到哪裡去呢?」 「找到了嗎?」 「自殺了?」 在座的幾個人同時提出問題,無奈的是綠也不知道。 「總之,私奔的事絕對可靠。」她又重申道。 因為下午還有課,所以,儘管大家喋喋不休,還是各自散去了。 「愛莉嘉,不去上課嗎?」 千代子走出去後回過頭問。 本來和千代子要一起去上課的愛莉嘉,卻坐在飯桌前一動不動。 「愛莉嘉!」她又叫了一聲。 「啊,對不起。我不去上課了,千代子,你去吧。」 「不去?真是少見,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嗯,不是。我有點事……好了,你去吧。」 望著有些不同尋常的愛莉嘉,千代子有點擔心,可是聽到上課的鈴聲,便匆忙跑 走了。 愛莉嘉環視著空蕩蕩的學生食堂。 「怎麼可能?」她喃喃自語。 「小山老師……怎麼會這樣!」 那是兩個星期前的事。 只是兩個星期,也就是說在這麼短的時間裡,他認識了澤田和江並且兩人相愛, 然後去私奔。 當然,男女之間總會發生令人難以相信的事情。愛莉嘉也不是不知道,可是…… 愛莉嘉離開食堂,向林蔭小道走去。 雖然那件事不是發生在這條路上,但是──事發地點也是一條林蔭小道。 「那個展覽會很值得一看喲。」 被小山邀請,愛莉嘉便一起來了。 兩個星期前──那是個刮著涼風,秋高氣爽的午後。 「這樣的天氣好舒服。」小山說。 「是啊。」 「畫展怎麼樣?」 「很好,我看到的那些作品將老師的話具體地表現了出來。」 「你這樣說,我真高興。」 小山看上去顯得非常高興。 小山純男有四十歲,因為頭髮花白,使他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要年長一些。 一看便知他是名「教師」,屬於學究型。學生們認為他「寬容」,因為從不給學 生打低分,所以很受學生們歡迎。 可是,愛莉嘉能夠感到小山真的很喜歡學生,把他們當作自己的孩子。他並不期 待所有的學生都聽從他,一個班裡,只要有一、兩名認真學習的學生,他就會十分滿 足。 另外,愛莉嘉熱衷於小山的課的理由,一半是因為他的課堂內容包括中歐到東歐 的歷史,就是說有關父親馮.克羅洛克的「出生地」一帶的事情。如果這算一半理由 的話,那麼剩下的一半,就是小山的「認真」。 也許還因為現在老師很少有他那種「為了教育別人那份高興的心情而教書」的想 法。 「神代君有些與眾不同嘛。」走在林間小道,小山說。 「是嗎?」 「好像……我也不知道如何說才好。你那麼年輕,可是好像很懂人生的樣子。」 「哪裡,老師,我只是個普通的學生而已。」 愛莉嘉笑起來,然而小山卻沒有笑。 然後,他突然停下。 「愛莉嘉君……」他叫道。 「甚麼?」 太讓人吃驚,愛莉嘉萬萬沒有想到會被這樣稱呼。但是,更使人吃驚的是小山突 然一把抱住她,並且吻了她。 「老師……」 愛莉嘉只是驚愕,沒有半點因為興奮而眩暈的感覺。 「對不起。」 小山鬆開愛莉嘉。 「是我不好……對不起。」他低下頭。 「老師……剛才的事情你未加考慮就做了嗎?」 「不,不是。神代君,我的眼光從來沒有離開過你。」 「你認為……你是喜歡上我了?」 「我……是這樣認為的。對不起。我是個有妻室的四十歲男人,沒有資格做這種 事,請你忘掉剛才的事吧。」 愛莉嘉可以聽出那句話的真實含意是「請不要忘掉」──這與她是「吸血族」, 擁有超常能力毫無關係。 這是兩個星期以前。 兩個星期前,發生了那樣的事情。 當然,綠和千代子都不知道此事。 那之後,愛莉嘉和小山沒有單獨談過話。 「那可能只是小山一時的幻覺……」愛莉嘉這樣想。 但是,那小山……私奔了? 與澤田和江。 發生了甚麼事?他們兩人之間。 她不能放任不管。自從發生了那件事,愛莉嘉得知小山的妻子住院一事,還特地 去探望了她。 熾天使書城
【第二章】 2 失去的日子 「哎呀,你就是……」 正躺在病房床上看書的小山照子看到愛莉嘉進來。 「神代吧?」 「是的。」 這是一間雙人房,另外一張床是空著的。 看到愛莉嘉望著那張空著的床。 「那個人昨天去世了。」小山照子說。 「是嗎?那麼健康的一個人。」 「是啊,人是掌握不了自己的明天的。」 小山照子搖著頭說。 「你聽說我家先生的事了?」 「你也知道了?看到你沒有任何反應,我還以為你不知道……」 「坐下吧。」 照子指了指床邊的椅子。 愛莉嘉依照子的話坐在椅子上。 小山照子大概三十四五歲。因為生病,面容憔悴,因此顯得年長些,但是絕不缺 乏生氣,她的眼睛裡閃爍著只有年輕女孩才有的光芒。 「我丈夫打電話來了。」照子把書放下說。 「打到醫院嗎?」 「對,他說『和女學生一起去旅行,不要找我』。」 「那麼……是真的了。」 愛莉嘉還是有點不相信。同時,她也特別佩服照子,與上次見面時相比,她沒有 一點變化。 「我這樣的身體,既不能前去阻止,也不能去尋找。」照子甚至露出了笑容。 「但是……我以為我丈夫帶走的是你呢。」 愛莉嘉不禁吃驚。上次來探望時,她的藉口是代表全體聽過小山的課的學生們。 當然,愛莉嘉並沒有說出被小山親吻一事,也沒有讓她看出有何特別理由。 「我沒有……」 「我確實曾經擔心我丈夫。當然,我知道你也擔心我,可是不止是這樣,還有我 丈夫的事,難道不是嗎?」 對於照子的問話,到了現在這個地步否認也是無濟於事。 「是的。」愛莉嘉承認。 「告訴我,你和我丈夫之間發生了甚麼?」 愛莉嘉將兩個星期前的事告訴了照子。 「真的只有這些,請相信我。」她補充道。 「我相信你。」照子立刻答應,愛莉嘉總算鬆了口氣。 「那個學生名叫澤田和江?」 「是的。」 「她的家人一定很著急。」 照子的臉上第一次現出焦急的神情。 「她是插班進來的學生,大家對她還不是很瞭解,只知道她鋼琴彈得很好。」 「鋼琴?」 「當然,我想她並不是專業鋼琴家,她剛剛轉校不久,學校舉辦活動時,曾經在 禮堂演奏過,出色得讓大家都大吃一驚呢。」 照子慢慢地點點頭。 「鋼琴……是的。」 她像是在自言自語。 「總之……我會尋找你丈夫的行蹤,一定會有辦法的。」愛莉嘉說。 「你嗎?」 「是,無論兩個人去了哪裡,總不會一點線索都沒有……」 「可是,私奔這事,如果不是他們回心轉意,怎會有辦法?」 「我……」愛莉嘉一開口,又猶豫起來。 「我感到奇怪,即使小山老師喜歡上誰,也不會拋棄夫人逃走的。這……只是我 的直覺。」 照子不可思議地望了愛莉嘉許久,好像這樣看著愛莉嘉就可以知道丈夫的行蹤似 的。 「不可以嗎?」愛莉嘉問。 「難道有不可以尋找老師的理由嗎?」 聽了愛莉嘉的話,照子好像有點動搖。但是,照子很快恢復了以往的表情。 「當然,如果找到我丈夫,我會非常高興。」她說。 「那麼……你不反對了?」 「當然。」照子點頭。 「那拜託你了。找到我丈夫,請把他帶回來。」 愛莉嘉站起來。 「我一定會找到他的。」 她們約定好,愛莉嘉就離開了病房。 「甚麼,老師和學生私奔?」 涼子正在吃晚飯,聽了愛莉嘉的話不禁睜大眼睛。 「就是嘛。老師四十歲,那學生二十歲。誰知道是怎麼回事!」 「哇!」 小虎還是那樣活蹦亂跳。 「喂,老公!小虎把飯弄灑了!」 受了涼子的責罵。 「對不起!對不起!喂,小虎,你不好好吃飯,我可是要捱罵的!」 責備自己寶貝的,是有著正宗吸血鬼血統的「始祖」(?)馮.克羅洛克。 「不管年齡相差多少,只要有愛就沒有問題。」涼子信心十足。 因為克羅洛克和涼子(比愛莉嘉還年少!)之間就相差很多。但是,不能用這個 尺度來衡量常人。 「可是……嗨!不許弄翻飯碗!」克羅洛克著急得出了汗。 「你決定去尋找他們兩人了?」 「嗯……因為事情到了這地步。」愛莉嘉點頭。 「老爸,你也出把力呀。」 「可以……但是,首先的問題是他們兩人為何要私奔。」 克羅洛克終於可以吃自己那份晚飯了。 「一定是因為兩人相愛但又遭到周圍的反對。」涼子說。 「是嗎?怎麼是反對?那男人並沒有告訴他妻子自己有戀人。」 「不能說嘛。」 「不能對住院的妻子說嗎?可是私奔的時候卻打了電話,還不是同一回事?」 「我不相信那位老師會做出如此過份的事情。」愛莉嘉搖頭道。 「可以相信你的直覺嗎?」 聽了克羅洛克的話,愛莉嘉感到困惑。 「老爸,你這話是甚麼意思?」 「你認為這不是簡單的私奔事件,所以無論如何一定要找到那名叫小山的男 人。」 「嗯……是啊。」 愛莉嘉這時才好像明白了自己真正的心情。 雖然不能對克羅洛克說,但是被小山親吻的事,卻很微妙地殘留在愛莉嘉的心 中,也許正是因為這樣,她才打算如此行動。 「那麼,老爸答應幫忙了?」 「啊!我也覺得奇怪。」 「你覺得甚麼奇怪?」 聽了愛莉嘉的問話,克羅洛克的表情非常深刻。 「這私奔的背後,有著『過去』的味道。」 「過去?」 「變舊的東西有怪味道,還不是理所當然的?」 涼子的發言極為「家庭化」。 「不,也就是……」克羅洛克不禁咳嗽起來。 「應該是說很久以前發生過甚麼事……年齡如此懸殊的男女,認識不久就銷聲匿 跡,可以考慮這裡面有很重要的理由。」 「你是說小山老師以前就認識澤田和江?」 「不知道。總之,我們必須更多地瞭解私奔的兩個人的情況和過去。你不是很瞭 解那名叫小山的男人嗎?」 「瞭解……也不過是聽他的課而已。」 「女孩呢?」 「澤田和江?啊!我完全不知道她個人的事。」 「那麼,首先調查那女孩子。」克羅洛克說。 「愛莉嘉……」 涼子在一旁插言。 「那女孩很可愛嗎?」 「甚麼?是啊,有點可愛呢。」 「那麼,你要盯緊咱們家的爸爸喲,因為他最喜歡可愛女孩了。」 「你在說甚麼!我可是對妻子一心一意……」 克羅洛克的「誠意」好像並沒有傳達給涼子。 聽著他們的對話,愛莉嘉努力克制自己不要笑出來。 老爸哪會那樣受女孩子的歡迎! 熾天使書城
【第三章】 3 母親與女兒 「我沒有女兒。」澤田千惠子說。 愛莉嘉和克羅洛克相互交換眼神。 「喂,是不是認錯了人?」 克羅洛克小聲問。 「不會的!我確認過地址的。」 這是一間幽靜清雅的客廳。一架三角式鋼琴穩穩地坐落當中,以至寬敞的客廳讓 人覺得略微狹小。 澤田千惠子的作風舉止,儼然一名教師的模樣,後背挺得直直的,讓人抱有好 感。 「請問……澤田和江不是你家的千金嗎?」 愛莉嘉誠惶誠恐地問。 「的確,我曾經有個名叫和江的女兒。」 千惠子用過去式來回答。 「但是,和年長的男人私奔而拋棄母親,這不是一個女兒所應做的事!所以,她 已經不是我的女兒了。」 「你是這個意思。」克羅洛克苦笑。 「我不是不理解你的心情。可是,私奔不是一個人的事……那男人也有妻子的。 首先,為了找到他們,我們需要你的幫忙。如果要斷絕母女關係,也等找到她之後再 做定奪。」 聽了克羅洛克的話,澤田千惠子顯得有些不高興,很勉強地說:「即使找到了, 我也不會高興。」 她皺起眉頭。 「這隨便你好了。總之,你女兒去了哪裡,你心裡沒有任何線索嗎?」 「沒有。」 她回答得很乾脆,但是可以聽出她言不由衷。 「可以讓我們看一看她的房間嗎?」 千惠子猶豫了一下。 「可以。」她站起身。 「這邊請。」 跟隨著澤田千惠子,她們進到最裡面的房間。 「是你教授和江鋼琴的吧?」愛莉嘉問。 「『教授』這個詞不準確,應該是『想教她』。」 看來這位母親很在乎細微的事情。 「但是,她彈得那樣出色……」 「沒有的事!」 千惠子瞪大眼睛。 「那怎麼能稱作『彈琴』?只是敲敲琴鍵罷了,這是我女兒的房間。」 房間有六張榻榻米大,是很常見的女孩的房間。 「收拾得很整齊呀。」愛莉嘉感嘆地說。 「這樣也算整齊嗎?她總是把房間弄得亂七八糟。沒有辦法,是我收拾的。」 千惠子說得很隨意,愛莉嘉暗想,這位母親大概會很隨便地拉開女兒的書桌抽屜 來查看的。 「哦?」 克羅洛克緩慢地在房間裡踱步,手撫著下巴。 「這個味道……是化妝品。」 「這是女孩的房間嘛,當然會有化妝品的味道了。」 聽了愛莉嘉的話,克羅洛克搖了搖頭。 「不是,這味道是男用古龍水。」 「男用的?」 「從床上散發出來的,我能夠判別出,是為了掩蓋這味道,故意灑了很多香 水。」 當然,克羅洛克的嗅覺比常人靈敏得多。聽了他的話,澤田千惠子的臉色變得蒼 白。 「這是……這是真的嗎?」 「嗯,我的嗅覺可不是那麼簡單的。你不在的時候,這裡有男人留宿過。」 「那孩子……怎麼做這種事!」 這次千惠子的臉色又變得通紅。忽而變白忽而變紅,倒是忙得很。 「沒有留下字條之類的東西嗎?」 「字條?倒是有的……」 「能否讓我看一下?也許可以找到甚麼線索。」 「被我扔到那垃圾桶裡了。」 她手指向和江書桌旁的垃圾桶。 「哎呀哎呀……是這個。」 克羅洛克撿起那被揉得皺巴巴的紙團,展開來。愛莉嘉也湊過去看。 「我和喜歡的人出走了。原諒我。請不要找我。我一定會聯絡你的。」 「只有這些,甚麼也沒說嘛。」 「是嗎?」 克羅洛克認真地盯著信紙,然後轉向千惠子。 「這附近有沒有經常去的咖啡店?」他問。 「有的……經常去的那家就在斜對面。」 「這封信可能就是在那裡寫的。喂,愛莉嘉,我們去喝杯咖啡吧。」 「好的。」 「對不起……」千惠子說。 「不用擔心,我們有了結果會通知你的。」 「不,不是的……最好不要去喝那家的咖啡,很難喝的。如果要喝,還是紅茶好 一些。」 「謝謝你。」克羅洛克有點不知所措地說。 的確,咖啡的味道極為不好。 為了證實,愛莉嘉點了咖啡。 「為甚麼你認為信是在這裡寫的?」 愛莉嘉喝了一口便放下了杯子。 「信紙的邊緣有一小滴咖啡印。而且,你沒有發現這邊有點皺皺的嗎?那是紙濕 了之後再晾乾留下的痕跡。像這樣的咖啡店,經常有水杯留下的痕跡。」 「哦,不愧是老爸嘛。」 克羅洛克叫的是紅茶。 克羅洛克端詳著手上的信紙,女侍者端來紅茶。 「啊!」她說。 「你見過這個嗎?」愛莉嘉問。 「啊!不,沒有。」 侍者慌忙搖頭。 「帳單放在這裡。」她立刻離開了。 「老爸……」 「她好像知道甚麼。」 「可能,她與和江的年齡差不多,也許是朋友呢。」 「沒想到在這裡找到了線索,說不定很快便能找到那兩個人。」 「如果是這樣就好了。」 「嗯……但是,不好說。」 「甚麼不好說?」 「即使找到了,對於他們兩人來說是否幸福……」 「但是,被拋下的妻子……」 「你不是也說過,這不是單純的私奔事件嘛。」 「可是……你是說另有隱情?」 「那就要從現在開始調查,看來今晚我們要熬夜了。」 克羅洛克一邊點頭一邊說。 兩個人回到澤田家。 「有甚麼線索嗎?」 千惠子一打開門站在玄關便問。 「看來你很著急。」 「隨她怎樣,誰要管那孩子的事。」千惠子還在逞強。 愛莉嘉開始對這位母親有好感。 不要看她表面堅強,也許她很依賴女兒的。 「她的父親呢?」克羅洛克問。 「去世了,那孩子是我一個人撫養大的。」 「你撫養她的同時,你女兒自己也在『成長』,請不要忘記這個事實。」克羅洛 克對她微笑。 「好了,我們回家了。打擾了。」 「請問……有甚麼線索嗎?」 千惠子有點著急的樣子。 「可以告訴你的是,你女兒不是因為討厭你才逃走的。好了,再見。」 澤田千惠子傻傻地目送克羅洛克與愛莉嘉離去。 熾天使書城
【第四章】 4 發生在夜晚的事情 「我先告辭了。」聽到聲音這樣說。 「辛苦了。」店長打招呼。 「浩子明天休息吧?」 「是的,明天我有事。」石阪浩子說。 「那麼,後天就拜託了。」 「是,晚安。」她從店裡出來。 她就是那位咖啡店的侍者。 從中午十二點上班,一直到晚上十點關門。一天實在很長。 但是,因為浩子十分勤快,店長很喜歡她。 浩子疾步走在深夜的道路上。 今天浩子離開店裡的時間遲了一些。要在平時,她可以稍早一點下班的,可是因 為今天一起工作的女孩休息,所以收拾時,花多了時間。 當然,還不能夠算是半夜。城市裡的人們大都沒有睡呢,應該不會有事的。 浩子租住的公寓,在這城市中算是偏僻一帶──因為她只能住得起這一帶的房 子。 石阪浩子二一十歲,大學生。 家裡寄來的生活費很少,沒辦法,所以一週三天,她到那家咖啡店打工當侍應。 當然,賺的工資沒有多少,然而需要吃飯卻是事實。 然後,她就與年齡相當,經常來店裡的澤田和江成為了朋友。 和江家境富裕,人也聰明,又彈得一手好鋼琴,這對於浩子來說只有羨慕的份 兒。 但是,兩個人交往時,和江完全不會令人感到她是在那種環境裡長大的,所以她 們成了無話不說的朋友。 「沒關係,他們兩人一定還沒有睡呢。在城市裡,這樣的時間還不能算是夜 晚。」 她好像安慰自己似的自言自語。 浩子忽然回過頭,她感覺好像有人在看著自己。 但是,夜路上一個人也沒有。也許是自己多心了。 「好,還是快一點吧。」 她加快腳步。 終於看到住所的燈光。夜晚,浩子住的樓房看上去還新一些。白天就顯得很寒 酸。 房租便宜(只有如此低的房租才會如此破落),房間狹窄,想取的東西倒是順手 可得,除了這個長處,房子沒有任何可取之處。 浩子順著樓梯上到二樓,停在自己的房門前,正要取出鑰匙,突然門從裡面被打 開來。 「嚇了我一跳!」浩子睜大眼睛。 「你不可以出來的。」 「不是,出事了。」男人神色慌張。 「那孩子不見了。」 「不見了?和江?」 「是的,她好像出去了。」 「可是……你睡著了嗎?」 「她好像往我的茶裡放了藥,突然睏得不行,怎麼也堅持不住。」男人搖著頭。 「但是,我睡得不長。所以估計她走得不會太遠。」 「那麼,我們去找。」 浩子先進到房間,放下背包,然後和男人一起出來。 「鑰匙怎麼辦?」 「啊!不鎖門總是不放心的。」 「可是,如果和江回來呢?況且,也沒有任何值得偷的東西。」 「那麼,你可以不鎖門嗎?對不起,出了這樣的事。」 「不必介意。好了,我們快一點吧。但是要小聲一點!請不要弄出太大的腳步 聲。」 「嗯。」 「會被其他房客罵的。」 兩個人悄悄地從樓梯來到下面的街上。 「那麼,我往這邊找,你朝那邊……」 「是。」 兩個人分手各自尋找。 然後……從黑暗出來,站在公寓前的當然是克羅洛克和愛莉嘉兩人。 「愛莉嘉,那人就是……」 「嗯,那就是小山老師。」愛莉嘉點頭。 「不是私奔了嗎,怎麼會在這種地方?」 「想必你也清晰地聽見了他們的對話。」 「嗯,失蹤的是澤田和江啊。可是,為甚麼那樣拼命地去尋找呢?」 「那就是問題所在。」克羅洛克說。 「我就覺得奇怪,那女孩的房間裡殘留了一點點奇怪的味道。」 「奇怪的味道?」 「對,如果真是我搞錯就好了。」 「那是甚麼味道?」 克羅洛克瞟了愛莉嘉一眼。 「血的味道。噓!有人來了。我們到暗處去。」 兩個人的身影消失在黑暗裡。 先是看到一團白色的東西飄在黑夜裡,然後漸漸現出了身影。 那是一名穿著白色睡袍的女性。穿著這樣的衣服走在夜間的道路上,怎麼看都不 像話。 「啊!是澤田和江。」 愛莉嘉脫口而出。 「果然如此。」 和江搖搖晃晃地站著,彷彿是一幅沒有實體的畫像,然後在公寓前停下腳步。 「她在睡覺嗎?」愛莉嘉問。 「啊,是夢遊症。本人一定沒有意識的。」克羅洛克肯定地說。 「原來是因為這個,他們才去尋找她的。」 「可是,如果只是走丟了的話,他們不應該那樣著急的。」 「那麼……」 「你看。」克羅洛克的表情嚴峻。 澤田和江站在公寓前有燈光的地方。雖然只有一絲光線,可是對於愛莉嘉兩人已 經足夠。 愛莉嘉抽了口冷氣。 從澤田和江的嘴角處到下巴,有一條血滴成的痕跡。白色睡袍的胸襟上也被濺上 了斑斑血跡。 「血……她吸血?」 愛莉嘉舌頭僵硬地吐出了幾個字。 「至少她想吸,總之,這說明有被害者流血了。」 「怎麼會有這種事……那孩子根本不是甚麼吸血鬼!」 和江慢慢地上了台階。因為裸露著腳,所以幾乎沒有聲響。 然後,和江的身影靜悄悄地消失在石阪浩子沒有上鎖的房門裡。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愛莉嘉暫時鬆了口氣。 「答案只有去問那個叫小山的傢伙。」克羅洛克說。 和江!和江! 你在哪兒? 石阪浩子拼命地在公寓的周圍搜尋,一定要在和江襲擊人之前找到她。 有腳步聲,轉過身去,是小山走了過來。 「小山老師,怎麼樣?」 「沒找到,你這邊呢。」 小山還在呼呼喘氣。 「會不會去了遠處?」 「但是……那樣的狀態中嗎?」 「正是因為那樣的狀態,才會在不知不覺的情況下走遠。因為她不會擔心自己回 不來呀。」 「是呀……怎麼辦?」 「要不我們先回公寓吧,周圍已經找遍了。」 「好……」 浩子和小山一起朝公寓的方向走去。 「啊,這條路近一些。」 「是嗎?讓你捲入了這樣麻煩的事件裡,真是對不起。」小山說。 「不,我是為了朋友。」 「如果只有澤田君也就算了,還加上我……我一定盡快找到住處搬出去,實在給 你添了麻煩。」 「不……」 浩子暗自慶幸道路昏暗,因為她知道自己的臉已是紅通通的了。 當然,那麼狹小的房間,同時加進和江和小山是多麼不容易。只能先湊合幾天。 而且,要是讓房東知道了,說不定自己也會被趕出去。 幸好,公寓的房東住在較遠的地方,平時很少過來,她想如果一個星期應該是可 以的。 如果……如果,那個人,一直住在公寓裡。 這是不可能的事,浩子的頭腦非常清楚。 這個人是大學的老師,也是和江的「戀人」。無論怎樣努力,那是和浩子無緣的 事情。 可是,人心不會因為這樣就輕易改變的。浩子從第一次見到小山開始,就已經按 不住自己對他的那份情意。 「和江……會好嗎?」 一邊走,浩子禁不住還是提起了和江的話題。 「不好說……我也不知道。」小山搖搖頭。 來到了公寓附近,浩子環視周圍。 「你怎麼了?」 「不……我總覺得有人盯著我們。」說完,浩子笑了笑。 「真是好笑,哪裡會有人盯著我們呢?」 小山沉默了片刻。 「你會一直這樣嗎?」他說。 「怎麼樣?」 「你要有自信,你是個好女孩,既可愛又朝氣蓬勃。」 「甚麼……老師,你不適合恭維人的。」 她害羞得臉色通紅。 「不是恭維,我說的是真心話。」 「那麼……我要感謝你了。被這樣評價,老師還是第一位呢。」 小山笑了。 昏暗的光線中,那笑容顯得十分和藹。 「你真是個好女孩。」 「不……好,我們上去吧。」 「腳步要放輕。」 「是啊。」浩子笑了。 我在做甚麼?應該去尋找和江的,卻在這裡歡笑。 「啊!」 「小心,老師。這裡危險。」 說著,抓住了小山的胳膊。 一瞬間,還沒有弄清發生了甚麼,浩子就已經倒在小山的懷中。她的臉埋在小山 的胸前,感覺到那溫暖…… 「老師。」 「對不起。」 小山抓住浩子的肩膀。 「這樣不行……」 「沒事的,我也喜歡老師。」 浩子脫口而出,自己也不禁非常吃驚。因為她從不認為自己會說出這樣的話。 這樣……這樣的事…… 浩子望著小山漸漸靠近的面龐,閉上了眼睛。 「是警笛聲。」 小山恍然過來。 「是呀……救護車?」 「好像是的。」 兩個人被一瞬的不安捕捉住,不能動彈。 「總之先回到房間去。」小山催促。 兩人急忙回到房間。 拉開了電燈。 「老師!」浩子叫道。 和江睡在那裡──彷彿死了似的昏昏睡著。 「那血……」 浩子的臉色蒼白。 「不好。」 小山的臉色也煞白。 「那警笛聲……就在附近。」 他喃喃自語。 熾天使書城
【第五章】 5 咒語 「小山老師回來了?」 正在吃飯的愛莉嘉不禁停下來,望著綠。 「這是真的?」 「嗯,我剛剛看到的。」 綠完全沒有停下吃飯,回答道。 「哦……那麼,對方呢?」千代子問。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小山老師被甩了吧。」 「也許真被你猜中呢。」 幾個人一起笑了起來。 愛莉嘉也跟著笑了,可是心情卻十分沉重。 「喂,我看了電視裡的新聞,好嚇人的。半夜裡跑步……」 「對!對!是名上了年紀的人,說是喉嚨被割斷了?」 「難道是狼?」 「喂,甚麼狼呀,現在日本已經不會有狼了。」 「真的?不知道。」 愛莉嘉沒有參加對話,因為她知道事情的真相。 前天夜裡,發現斷了氣的男人並報警的,不是別人,正是愛莉嘉。 如果那是澤田和江幹的話…… 要阻止再出現其他的犧牲者──這才是愛莉嘉的當務之急。 當然,她心裡很明白…… 坦率地說,愛莉嘉有點消沉,還另有原因。 雖然她自己並不想承認,那就是愛莉嘉目睹小山在公寓的台階前,擁抱石阪浩子 的場面,她有點受到打擊。 其實,愛莉嘉也沒有對小山抱有其他的想法……還是……難道她真的有點被他吸 引住了? 「愛莉嘉,你發甚麼呆嘛?」 被綠這樣一問,她才回過神來。 「沒甚麼,對不起,我忽然想起還有點事。」 說著,愛莉嘉站起身,走出學生食堂。 一方面她不願聽到她們的這些對話,另一方面,如果小山真的回到大學來,她想 有必要找他好好談一下。 愛莉嘉走上樓梯,順著通往小山研究室的走廊,來到拐角處時,突然停下腳步。 因為她看見石阪浩子打開小山房間的門,走了進去。 「老師。」 浩子說。 「是你。」 小山抬起頭,只見書桌堆滿了信件,像座小山似的。 「看來你很忙。」 「哦……幾天不在,就是這個樣子。」 小山苦笑著。 「我本來不想打擾你的……是因為和江的事。」 「她現在怎麼樣?」 「在睡覺,一直睡著。可是,也不能一直在我的房間……而且打工的地方也不能 總是請假。」 「明白了,我知道給你添了很多麻煩……」 「老師!」 浩子忍不住跑向小山,然後緊緊地抱住他。 「你……」 「老師……我喜歡你。我來不是因為和江,只是想見老師。」 「謝謝。」 小山溫柔地摟著浩子的肩膀。 「你這樣說,我非常高興。像你這樣的女孩,已經不多見了。」 「老師,你真的這樣認為嗎?」 「啊,當然。」 「我真高興!」 浩子將臉靠在小山的肩上。 「浩子。」小山說。 「可以這樣叫你嗎?」 「好的。」浩子點頭。 「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也很高興。可是,我對和江是有責任的。那孩子變成今 天這個樣子,都是因為我。那件事更不能放任不管。你是知道的,不是嗎?無論如 何,有一個人因此死掉了。」 「是。」浩子低下頭。 「可是,老師……」 「我知道。」 兩個人沉默了片刻。 「其實,我並沒有責備老師的意思。」浩子說。 「我……當時非常幸福。我那樣做心裡非常明白。所以,如今也不會怪罪老 師。」 「浩子……」 「能被你這樣稱呼,我感到幸福極了。」浩子微笑著。 「我知道對不起你。可是,我擁抱你,也絕不是想佔你的便宜。」 「我相信你。」浩子被小山擁抱著說。 「和江的事就拜託你了,遺憾的是我不能一直陪伴著她。」 浩子有些戀戀不捨地離開小山的懷抱。 「老師……你還很喜歡和江吧?」 「不……是出於責任,你難道不明白嗎?」 「是啊。」 浩子一動不動地沉默地站在那裡。 「老師,今天,你會工作到很晚嗎?」她問。 「可能吧,堆積的工作不能不處理呀。」 「你一直都在這裡嗎?」 「啊?是的。」 「今晚,我可以來嗎?」 「這裡嗎?」 「對,我想見你。」 浩子的眼睛直直地注視著小山。小山也站起身,又抱住了浩子。 就這樣,兩個人一動不動地緊緊擁抱在一起。 「好了,你走吧。」小山說。 「是。」浩子點點頭。 「老師……和江會怎麼樣呢?」 「是啊!不管怎樣,那件事不能怪罪和江。不是嗎?萬一……只有讓我來承擔責 任了。」 「那麼……」 「好了,你不要擔心,交給我來處理。」 小山輕輕拍了拍浩子的肩膀。 「那麼,如果能來,就在今晚。我等你。」 「我一定來。」 浩子說完,走向房門,在門前她停下腳步,回過身來。 「我一定來。」 她又說了一遍,才走出去。 愛莉嘉望著浩子邁著沉重的步伐從樓梯下去。 小山房間裡的對話,她聽得一清二楚。 愛莉嘉猶豫了一下,然後敲響了小山房間的門。 「請進。」 「打擾了。」 「是神代君!」 小山看上去好像鬆了口氣的樣子。 「哦,是你,太好了。因為好像最近流傳著這樣那樣的流言呀。」 「我去見了你的夫人。」 「照子?是嗎?你們談了些甚麼?」小山有點害羞地說。 「她好像很擔心你的事。老師,為何會發生那樣的事?」 愛莉嘉坐在椅子上,小山嘆了口氣。 「我只能對你說出實情,你一定最理解我。」 「你和澤田真的私奔了嗎?」 「不是私奔……想必你是知道我對中歐一帶的吸血鬼傳說抱有興趣的。」 聽到吸血鬼幾個字,愛莉嘉的胸口不禁感到微微的刺痛。 「我知道。」 「我曾經在羅馬尼亞古老的修道院裡發現的手抄本中,發現記載著如何從吸血鬼 那裡救出被害者的咒語。」 「咒語?」 「嗯,好像是一種催眠術,可以再現吸血鬼的行動。」 小山微微搖了搖頭。 「我和澤田交往是事實。可是,不過是在一起聊聊天,吃吃飯而已。我把咒語的 事告訴了她,她非常感興趣。她說可以幫助我來做試驗。」 「那麼,你們真的試驗了?」 「嗯……我沒想到會是真的,一半是開玩笑──也許不能這樣說,我們吃飯時喝 了葡萄酒,兩個人都有點醉了。於是半夜來到這間研究室,開始了試驗。」 愛莉嘉皺起眉頭。 「這樣做太輕率了嘛,向一名年輕女孩施行催眠術。」 「嗯……的確太輕率了。」小山垂頭喪氣地說。 「那麼,後來怎麼樣呢?」 「澤田君聽到暗示,立刻站起身走出去。我也吃了一驚,我以為澤田君是在開玩 笑。但是,事情卻不是這樣。」 「發生了甚麼?」 「她搖搖晃晃地走到外面。當然,我因為吃驚便跟在她身後,完全不知道將會發 生甚麼事,我認為過不了多久,她就會醒過來。」 小山說到這裡,顯得有點難以啟齒。 「然後……你知道這樓房的後面飼養了一條狗吧。」 「哦,是哪一間研究室養的吧?」 「對,澤田君像是夢遊一般,走在大學的校園裡,最後來到了那條狗的附近。當 然,狗見了人叫個不停。突然,澤田君咬住了那條狗。」 「你說甚麼?」 愛莉嘉睜大了眼睛。 「是不是狗咬住了她?」 「不,她咬住了狗。我木然地望著,不敢相信那是真的。等我回過神來……狗已 經死了。」 「死了?」 「狗的喉嚨被咬斷了,即使說是澤田君幹的,也沒有人會相信。我將狗的屍體埋 在校園的角落裡。」 「那麼,澤田呢?」 「那之後,她突然倒下,便一睡不起。我把她抬回這個房間,整個晚上都陪在她 的身旁。我祈禱第二天當她睜開眼睛時,一定能夠恢復從前的澤田君那樣,把昨晚發 生的事情忘得一乾二淨。這樣,我也會感到安心,會當作任何事情都沒有發生過。可 是……」 「一到了夜晚?」 「是的。」小山點頭。 「因為擔心,我到那孩子的家裡。我認為那是不可能的,但是,到了夜晚,那孩 子身穿著睡衣晃晃悠悠地出來了。我大吃一驚。她母親外出不在家,我便將澤田君帶 回家讓她睡下。」 「那個『咒語』,不能解開嗎?」 「我當然試過。」小山聳聳肩膀。 「可是,不行。也許解讀的方法不對。總之,一心想在她母親發現之前把事情解 決。」 「然後你就把她帶走了。」 「嗯,沒有其他辦法,即使被謠傳是私奔,這樣反而可以隱瞞真相。」 「可是,為何你一人回來呢?」 被愛莉嘉這樣一問,小山不禁吃了一驚。 「不……我找到暫時可以安心把澤田留下的地方。我也擔心妻子的事,於是便回 來了。不過,看起來好像讓大家非常著急。」 小山苦笑了。 「那麼,澤田可以完全恢復嗎?」 「是啊,但需要時間啊。事態正一點點往好的方面發展,所以,我想再要幾天就 可以了。」 「要是這樣就好了。」愛莉嘉站起身。 「我有點擔心。」 「你相信我的話嗎?」 小山用彷彿哀求的目光望著愛莉嘉。 「我相信。」 「是嗎?太好了,我以為你不會相信我呢。」 「沒關係。」愛莉嘉說。 「因為,我的父親就是吸血鬼。」 小山睜大了眼睛望著從研究室走出去的愛莉嘉的背影。 熾天使書城
【第六章】 6 吸血鬼 「這裡嗎?」 澤田和江環視著狹小的房間。 「是的,很抱歉,讓你住在這種地方。」 浩子將窗子上的窗簾拉上。 「沒有關係。倒是我要道歉呢,給你添了如此多的麻煩。」 「沒有的事。」浩子搖頭說。 「我們不是朋友嗎?就讓我來幫助你私奔好了。」 「是啊。」 和江的臉頰現出一絲紅暈。 「像這種旅館的房間,一看便知是私奔。」 聽了此話,浩子說:「但如果在公寓再住下去的話,我一定會被房東趕出來 的。」 她把和江帶來這座小型商業旅館。 「那麼,小山老師知道是這裡了?」和江問。 「嗯,他說晚上會來。」 「真的!」和江開心地說。 「我不應該這樣高興的。他是有家室的人,我竟然做出這種事!」 「不要再煩惱了。」 浩子將手放在和江的肩膀上。 「一個人如果喜歡上了誰,就會經常做出『意想不到』的事。」 「是的,是啊!」 和江被浩子這樣一說,恢復了愉快的心情,舒了一口氣。 「那麼,我還要去打工了。」 「嗯,謝謝你,浩子。我不會忘記的。」 「你在說甚麼!」浩子笑了笑。 「那麼,你自己當心點。」 「好的。」 「房門是自動上鎖的。」 「好了好了,出去不要忘記帶鑰匙。」 「對,那樣你就進不來了。好,晚安。」 「晚安。」 和江在浩子出去後關上了房門,也許是因為只有一個人,所以非常放鬆,她打了 個大大的呵欠。 「老師會幾點鐘來呢?」她自言自語著。 「對了,去泡個澡吧。」 房間裡配有一間小小的浴室,和江打開熱水開關,往浴槽裡注入熱水,然後來到 床邊脫去衣服。 浩子一直抬頭望著和江房間的窗戶。 夜晚的街道非常黑暗,靜悄悄的,幾乎沒有來往的行人。 窗簾上偶爾可以映出和江的身影,也許她在滿心歡喜地等待著小山的到來。 望了一眼手錶,十點鐘,應該是睡覺的時間了。 窗戶上映出的燈光暗了下來,只亮有一盞小燈,大概和江很快要睡了。 但願她不要再起來,搖搖晃晃地去哪裡才好,浩子進到飯店的玄關。 因為是間商業旅館,所以到了晚上,前台沒有服務員。 浩子乘著「滋滋」作響的電梯來到上面。 她的心臟彷彿要迸出來似的狂跳不止,汗水也順著背脊淌了下來。 這種事……我想要做的是甚麼事? 我能下得了手嗎?浩子並沒有自問做這種事情好不好。 她只顧考慮是否能幹得來。 來到和江的房間門前,浩子輕輕地打開房門。 這是一間很老的飯店,房門根本不是自動上鎖。浩子是知道的,但是她故意告訴 和江房門可以自動上鎖。 房間裡燈光昏暗。但是,站了一會兒,眼睛就適應了。 可以聽到床上隆起的被子下,傳來香甜的酣睡聲。 好!下手吧!不是下了決心的嗎! 浩子深深地吸了口氣,從背包裡取出一把尖銳的小型菜刀,取掉包在刀刃上的 布。 握緊刀柄,向和江的床邊靠近。 和江,對不起。 她舉起刀,直直地刺向和江的胸口。透過毛毯,刀子深深地扎了進去,直到刀 柄。 「你來晚了。」小山說。 「我以為你不來了……」 浩子進到研究室,一下子奔向小山。 「老師!」 她好像一頭撞過去似的,撲在小山的懷裡。 「喂!怎麼了?我問你怎麼了?你這樣哭泣,我怎麼會知道?」 「對不起。」浩子終於緩過氣來。 「我不是想哭……」 她擦拭淚水。 「怎麼了?臉色如此蒼白。」 「我……做了意想不到的事。」浩子說。 「意想不到的事?」 浩子點頭。然後離開小山,走向窗子,望著夜晚大學裡的樓房。 「我……刺死了……和江……」 小山沉默了片刻。 「你剛才說甚麼?刺死?」 浩子仍舊注視著外面,她點頭。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看到老師為難的樣子,很想幫助老師……」 浩子說到這裡停住了。 「那麼……你,把和江殺了?」 「是的。」 「這種事……確實死了嗎?」 「可能……她躺在床上時,我從上面用刀……」 說著,浩子雙手捂住臉。 「我想要做點甚麼,想幫助老師……」 她喃喃自語。 「不是這樣的。」 聽了小山的話,浩子回過頭來。 「老師,你的意思是……」 「你嫉妒和江,你認為和江的存在是多餘的。於是將她殺害,難道不是嗎?」 浩子不敢正視小山那嚴厲的目光。 「老師……」 她垂下眼睛。 「我……你不是喜歡我的嗎?」 「我是說過喜歡你……但那不是愛,我愛的只有和江一個人。」 浩子慢慢地抬起眼睛。 「不是這樣的!」 「你做了愚蠢的事!你……自己明白嗎?與和江相比,難道你認為自己有甚麼優 勝之處嗎?」 浩子的身體搖晃,跌坐在椅子上。 「可是……我……」 「你哪裡是幫助我!和江在哪裡?」 「旅館……名叫〈T飯店〉的商業旅館的〈503〉房間。」 「是〈T飯店〉的〈503〉吧。知道了。我現在就去,也許還有挽救的可能。 你待在這裡,聽見嗎?」 「老師……」 「你必須對自己的所作所為負責。我先去飯店,然後會報警。我帶警察回來,你 一定要實話實說,知道嗎?」 「是……」 「那麼,你就待在這裡。」 小山急急離開了房間出去。 浩子的身上沒有一點力氣,軟綿綿的,她根本無法思考。 為了老師……為了老師嗎? 不是的,老師的話是對的。只要和江不存在,老師就一定會愛我的,我是這樣想 的。 但是,事實不是這樣。 老師愛的是和江。我怎麼會做出如此愚蠢的事情! 警察……警察? 被逮捕,那是當然的,因為殺了人。 年滿二十歲了,名字和照片都將被登載於報紙上。 媽媽……對不起!我做了蠢事。 對!至少不要讓母親感到悲傷。 浩子站起來。 然後,走向窗子,窗戶有些生鏽,費了好大的勁,才將窗戶打開。 「老師,再見!我是多麼的喜歡你!」 說著,浩子的身體飛躍出窗外…… 小山在走廊裡等了片刻。 從房間裡,傳來浩子開窗的「吱呀呀」的聲音,然後又聽見浩子在自言自語著甚 麼。 她跳樓了。 又等了一會兒,小山才打開房門。 窗子是開著的,但已不見了浩子的身影。 小山輕輕地吐了口氣,向窗戶的方向走去。 「不要怪我。」 他向下窺探。 「事情不會就此結束的。」 聲音來自身後,小山大吃一驚,回轉身子。 「誰!」 「我是神代愛莉嘉的父親。」 克羅洛克走了進來,手上抱著石阪浩子。 「浩子……」 小山睜大了眼睛。 「她是從那裡跳了下去,而我在下面接住了她。只是昏了過去,沒有生命危 險。」 「你接住了她?胡說!怎麼能夠接住?」 「就是可以做到。」 愛莉嘉從克羅洛克的身後現出身影。 「神代君……」 「我不是說過嗎,我的父親是吸血鬼。」 「吸血鬼?」 「但是……」克羅洛克平靜地開口。 「真正的吸血鬼是你,為了逃避責任,不惜讓年輕的姑娘們去犧牲。」 「你在說甚麼?」 「老師,我們都聽到了。你誘導這位石阪浩子姑娘,讓她去殺害和江。事後又逼 迫浩子,使絕望的浩子自殺。你編排得很好,可是卻遠遠超出了一個人所應該做的範 圍,絕不能原諒。」 「誰也不會相信這些的!」 臉色蒼白的小山怒吼道。 「這裡有和江的證言,因為和江還活著。」 「你說甚麼?」 「浩子所刺的,是假裝成和江,堆在床上的靠墊,我們早就看穿了你。」 「混帳!」 「而且,襲擊人、咬斷喉嚨的事也是你幹的。你因為抑制不了自己的慾望,便利 用吸血鬼的傳說,達到自己的目的。沒出息的傢伙,嫁禍給年輕的姑娘,簡直不像 話!真正的吸血鬼是不會做這種事的!」 「胡說八道!」 小山拿起桌上的煙灰缸朝著克羅洛克砸去。 但是,煙灰缸卻在半空變得粉碎。 「看到了嗎?這樣的事也不能做,還敢稱自己是吸血鬼。」 「喂!住手!」 就在小山大喊大叫之際,他的身體早已被舉起,飛向窗戶,一眨眼的工夫,就消 失在外面…… 「這次可沒有人在下面接住他了。」克羅洛克說。 「和江房間床上的血跡,是和江委身於小山老師時……」 「是啊,真是可憐。那個姑娘和這個姑娘都被這叫小山的男人欺騙了。被欺騙也 是人生所要經歷的。她們如果能夠這樣想,趕快開始新的生活就好了。」 愛莉嘉點點頭。 我也是──難道我不是也有點可憐嗎? 但是,我也會重新站起來的。 不會去想甚麼「不要相信世上的男人」。 「唔……」 浩子呻吟了一聲,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喂,你醒了。」 克羅洛克微笑低頭望著還抱在懷中的浩子,浩子眨了眨眼睛。 「這裡……是天堂嗎?」她問。 (全文完) 熾天使書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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