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 霧湖 小船好像被湖水包裹著。 湖面是那樣的平靜。 沒有一絲的風,白色的霧緩緩地籠罩著湖面。 小船隨著船槳蕩起的波紋划了出去。 時間說是早晨卻還比早晨略顯早些,天邊只現出一絲白色。偶爾,船槳划動的聲 音裡夾雜著鳥兒的叫聲。 船槳停止了划動,隨著慣性,小船駛向湖的中央。 「──空氣新鮮,真是個清爽的早上。」少女說。 「是啊。」男人應道。 小船上只有男人和少女兩個人。 「很多年沒有這樣早起了。」 少女笑著說,她那輕快的語氣,使人感覺到是故意裝出來的。 男人沒有說話,少女認真了起來。 「──你怎麼了?」少女用像是耳語般的聲音問道。 「昨晚……說了嗎?」 對於少女的問話,男人沒有回答。可是,這其實也已是一種回答。 「是……這樣。你很為難吧。」 少女把目光轉向湖面。 「對不起。」男人說。 「不能怪你。反正是──不可能的事。我早就知道。」 少女用歡快的聲音說,但聲音有些顫抖。 「對不起。」男人重複道。 「我們之間就當甚麼事也沒有發生吧。」 少女把手指伸進湖水裡。 「──」 「──好涼。湖水清澈可見,真美──甚麼?你在說甚麼?」少女說。 男人一字一句地重複道:「我不想把你讓給其他的男人。」 少女直視男人片刻。突然,變得有些煩躁。 「不要說無理的話。」她搖著頭。 「你以為凡事都會依你的意願進行嗎?」 「可是──」 「總之──」少女用生硬的語氣打斷男人的話。 「我不想再持續這樣的狀態。我會乘今天傍晚的列車離開。」 「──你要走?」 「對。因為留在這裡,只會使你我痛苦。我回去後,會專心彈琴,然後把所有的 事都忘掉。」 「你一定要走嗎?」 「是的。──我要回去收拾東西了。把船靠向岸邊。」 「你不能再考慮一下嗎?」 「考慮甚麼?如果分手,不如早些好。」 「你不要走,留下來。」男人的話語顯得有氣無力。 「不。我今天就走。」 「是嗎?」男人歎了口氣。 「把船划回去。」少女又再一次要求道。 「如果──」 男人看著少女說,但在少女那嚴厲的目光下,他閉了嘴。 「快點!把船──」 這時,湖面上有了一絲微風,把霧氣吹向小船。從霧裡,傳來少女的叫聲。 「放手!危險!」 ──隨即傳來東西掉進水裡的聲音。水紋擴展開來。有甚麼在撲打著水面。 然後──一切又恢復了平靜。 終於,小船在霧中現出了身影。只有划船的男人,而沒有了少女的影子。 神代愛莉嘉,停下腳步回過頭── 「愛莉嘉,怎麼了?」 走在前面的大月千代子轉過身問。 「好像──聽見了甚麼聲音。」 「是嗎?甚麼聲音?」 「嗯……好像慘叫的聲音。」 「慘叫?」 「不是聽得十分清楚。距離這裡很遠。」 「那一定是胃,在慘叫快點把早飯送進來呢。」 說這話的當然是三人組的另一個人──橋口綠。 「我可不是綠。」愛莉嘉苦笑著。 「而且,自己的胃也沒有那麼遠。」 「誰知道。胃呀,就在那遙遠的地方……」 「我可沒有聽說過。」千代子說。 「是嗎?這可是有名的詩喔。」 「不管怎樣,我們走吧。」 ──神代愛莉嘉。N大學的二年級學生。另外兩人,是愛莉嘉的好朋友千代子和 綠,與愛莉嘉同時從M女子高中升入N大學。和兩人不同的是,愛莉嘉是位有些特殊 「血統」的女孩。 不知道的人也許不知道,知道的人就像知道的那樣,愛莉嘉是吸血鬼的正宗派 (?)馮.克羅洛克一族,是馮.克羅洛克伯爵與日本女子之間的女兒,是位美少 女。 所以,與另外兩人千代子和綠相比,她的聽覺要敏銳得多。 她身材屬於小巧玲瓏形,身段姣好。腦子──還算聰明。 千代子是個瘦高個子。綠則稍胖些。 三人站在一起,給人一種合唱隊要開始合唱的感覺。 這時三個人正在林間散步。 「以前從不知道早起是這樣舒服的。」 千代子說著,盡情地打了個呵欠。 「晨間的散步,也不錯喔。」愛莉嘉點頭說。 「這裡實在是個好地方。如此的安靜。」 「是啊。經過這樣的運動,肚子空了,可以充份地攝取早飯。」 綠腦中的所想,總與食物有密切關係。 高原的空氣,非常清新。 愛莉嘉三人,在這個春假裡,應邀來到朋友的別墅。 說是別墅,可不是那種隨便的山中小屋。 按照一般的規模來說,可算是個大宅邸。 包括她們散步的樹林,也全部屬於別墅的範圍。 「喂,我們不如悄悄地在這裡建房子吧。」綠說。 「這可是別人的土地呀。」 「只要我們不張揚,是不會有人發現的。」 「怎麼可能。」 「──不過,這裡確實很大啊。」千代子再一次感歎道。 「我擔心回到家裡,會不會被憋死。」 「我們每天從這裡去學校。」綠抬頭望向天空── 「乘坐直升飛機或其他甚麼的,如何?」 「要是祐子的話,也許有可能。」愛莉嘉笑著說。 祐子。──水村祐子。 她的父親是擁有十幾家一流企業的水村財閥。要說這樣的千金為何會讀N大學, 那是因為,她的父親是N大學的理事長。 綠等人最初知道此事時,曾說過: 「這樣富貴人家的大小姐,反正不用考試就可以入學的。」 大家不免對祐子有所猜疑,可是經過接觸後,卻發現祐子是位性格爽朗的女孩。 「──快點,快點!早餐已準備好了!」 水村祐子從窗子裡朝正在溜躂的三人喊道。 「不好了!要被吃光了──」綠的臉突然變了顏色,一下子衝了過去。 「綠!等一等──」 千代子叫著,但是綠才不會停下來。 「──算我服了她。」千代子搖頭說。 「沒辦法。對於綠來說,如果離開了一日三餐,日子就活不下去了。」 「才不止三餐呢,是四餐、五餐。」千代子,最近也開始變得喜歡挖苦人了。 天色亮了,霧氣散去,天空也開始晴朗起來,眼前現出一座古舊的兩層洋樓。 聽說,這裡最早的時候是外國大富豪的別墅,後來才被水村家買下來。 順著寬廣的草坪向庭院走過去,對著庭院的便是餐廳了,這時門被打開。 「請從這邊進。」祐子的母親,水村律子,臉上露出溫暖的笑容。 那是張略微有些發胖,還留有一些天真神情的臉龐。大概是因為有種圓圓的整體 印象,所以從她的臉上,使人感覺不出半點對於生活的疲倦。 「早安。」愛莉嘉向律子問好,然後換了拖鞋出來。 綠已經坐在餐桌邊,吃了起來。 「綠──」 愛莉嘉坐到綠的旁邊,面對愛莉嘉責備的目光,綠坦然地說: 「愛莉嘉,你們遲到了。」 這裡原本只提供歐洲式的早餐,一般只有法式麵包和咖啡,但綠卻說堅持不到午 餐就會暈倒。 所以在綠的苦苦申訴之後,從第二天開始,早餐又增加了火腿、煎蛋等。 「早!你們三人都很早嘛。」 祐子說著走進餐廳。 與愛莉嘉這樣的美人相比,祐子就像她的母親,天生一張Baby Face。 直到現在,還經常發生被誤認為是高中一年級學生的事。 可是,同樣因為樣子可愛,所以在學校很受人歡迎。──穿著打扮也像位大家閨 秀,比起愛莉嘉的長褲,祐子身穿的連衣裙,就算馬上要去銀座的高級店也不用另外 換衣服。 而且,不僅衣服高檔,款式還非常合襯。 這些也許就是所謂「教養」的關係吧。 「今天只有這些?」祐子環視餐桌後問。 「祐子的食欲也突然增加了?」 千代子說著,祐子愣了一下,然後笑了起來。 「不是說食物。我在說人數。難道爸爸還未起床嗎?」 「你爸爸可是剛從紐約回來哦。」母親律子說。 「因為有時差,怎麼可能會準時起床呢。」 「爸爸可不會因為時差而累得趴下的。」 祐子說著,端起侍者送到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 其實,愛莉嘉喜歡這所別墅還有另一個原因,那就是用餐時,當你剛想要喝水 時,就有人立刻送上來,當你想再添一杯咖啡時,亦有人自動為你添上,服務非常 好。 細心的程度,簡直超過了東京市內一流飯店的水準。 但這裡的廚師連侍者,只有四人! 當然,另外還有傭人。基於上述的理由,以至連綠都好奇地問: 「住在這樣的地方,夫人不是沒有甚麼事可做嗎?」 她歪著頭弄不明白。總之,這裡的夫人看上去也很忙碌。 「不止是爸爸。賢一和美保呢?」 「那兩個人一定還在睡懶覺。」律子說。 「這怎麼可以睡到現在。他們還是改不了都市熬夜的習慣哪。」 祐子站起身── 「我去叫醒他們。」 說著,朝門的方向走去。 ──這時,門好像在等待著似的,打開了。 「爸爸,早。」 祐子輕吻父親的臉頰。 「不要這樣,這裡可是日本。」水村不好意思地笑著說。 水村重哉,乍看上去,一點也不像大人物。雖然年齡應在五十歲以上,但除了頭 上略微有些發白的頭髮外,外表根本看不出有五十歲。 他樣貌年輕,英俊。而且,是那種奶油小生型。 「才剛起來嗎?」祐子看到水村只在睡衣上隨便披了件長褸便問道。 「嗯。果真有些累了。」 「是上了年紀吧?」祐子說。 「你不要讓父親傷心嘛。」水村邊笑著說邊走向餐桌。 和愛莉嘉幾個人打過招呼後,律子對水村說: 「今天可以見到愛莉嘉的父母。」 「噢。很好呀。」 水村拿起麵包問:「好像是位社長吧?」 「啊。」愛莉嘉小聲回答。 ──雖然銜頭和水村一樣都是「社長」,可是級別卻不同! 「還有年輕的太太和嬰兒。」綠補充說。 「那一定更有趣了。」水村笑了。 「──正巧在走廊裡碰到他。」祐子說著,與表兄大津賢一一起走了進來。 大津賢一不屬於愛莉嘉喜歡的類型。 總是一副戰戰兢兢的樣子,好像從來沒有開心的時候。 人大概不壞,但在凡事喜歡爽快的愛莉嘉眼中看來,就不免會生煩躁之情。 可是換成千代子,反而會說:「這有甚麼,我倒覺得蠻可愛的。」 可愛,我的天!大津賢一已經二十五歲了。因為有水村的門路,現時在水村集團 的一個子公司裡上班,愛莉嘉實在想像不出,他拚命工作的模樣。 「美保呢?」愛莉嘉問。 「不在房間裡。」賢一回答。 「不在?」 「嗯。也許去了散步吧?」 谷田美保,是祐子的表妹。可是,並沒有直接的血緣關係。 總之,像這樣的「名門」,就會有很多「親戚的親戚」,愛莉嘉是一定記不住 的。 可是──有一點卻讓愛莉嘉很在意。 谷田美保雖然只有十八歲,卻已是一位性情沉實的少女。雖然才是高中三年生, 但客觀地看,卻比愛莉嘉三人要成熟得多。 她總是很冷淡,是那種從不越常軌、從不得意忘形地大吵大鬧的孩子。 愛莉嘉暗想,雖然是祐子的親戚,但谷田美保的性情卻和水村祐子截然不同,成 長時一定是受過很多苦。 所以,美保應該不會像一般十八歲的少女那樣羅曼蒂克,那她怎麼會早起,去林 間散步呢? 「很快會回來的。──我們先吃吧。」 祐子開始往麵包上塗牛油。 「──今天的霧,好大啊。」面向庭院而坐的千代子說。 「是啊。」 「會被風吹走的……」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地說著。 白色的霧流進庭院,視野完全被霧氣遮住了。 「好大的霧。」 「很快會天晴的。」水村說。 「──那邊有人。」祐子說。 「誰?是美保吧?」母親律子回過頭。 霧中,隱約可見一個黑色的人影。 要比美保高大許多。 愛莉嘉不禁皺起眉頭。會不會是…… 有點不對勁。好像還抱著甚麼。 霧一下子散了很多。 只見身披黑色斗篷的馮.克羅洛克站在那裡。 兩手間輕輕抱著的是谷田美保…… 熾天使書城
【第二章】 2 失去的時間 「愛莉嘉的爸爸,好帥!」 聽見祐子這樣說,愛莉嘉笑得有些不自然。 愛莉嘉作為女兒,父親被人讚美當然不會不高興。 可是,來到這樣的地方,又碰到麻煩的事──其實,她的內心是高興的! 所以,也是一種麻煩── 父親在路過時救了溺水的少女──這不過是件平凡的事,可是對於愛莉嘉來說, 卻不然。因為她正處於最害怕的事莫過於無聊的年齡。 「說起來,好奇怪。」馮.克羅洛克站在客廳的壁爐前,邊烘烤浸濕的斗篷邊 說。 「奇怪甚麼?」愛莉嘉問。 「嗯。那個女孩會游泳嗎?」 「不會。」祐子回答。 「美保是個旱鴨子。」 「完全不會嗎?」 「就算會游最多也不超過五、六米的。」 「所以,這就奇怪了。」克羅洛克沉思著說。 「那個女孩溺水的地方,是湖的中央。」 「湖的中央?」 「是的。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游到那裡的。」 克羅洛克模仿名偵探的樣子說著,卻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這可不像名偵探。 當時由於他來不及脫掉衣服就跳進湖裡去救谷田美保,以至弄得全身濕透。 濕衣服是換掉了,因為斗篷沒有備用的,所以只能烘乾。 斗篷的下擺,有些撕破的痕跡,那是被兒子虎之介咬破的。 ──到底有著吸血鬼的血統。 「可是,美保是怎樣游到那種地方的呢?」 「這是最大的疑問。」克羅洛克點頭說。 「我救起那女孩的時候,隱約看見了一條小船的影子。」 「小船?」 「對。好像划著一個比耳挖勺大點的東西。」 「那叫船槳。」愛莉嘉慌忙說道。 「會不會一個人划著小船,掉下去了呢?」祐子說。 「不是,那個小船上的確有人。那人划著船,漸漸遠去的。」 「那樣──」 祐子說著的話,被愛莉嘉接了下去── 「結論只有一個。有人把小船划到湖中央,然後把美保推了下去!」 「哪有這種事?」 「如果,美保是不小心掉進湖裡,那個人應該拯救她才對,要是美保沉到湖底, 救不上來的話,也應該通知大家的。」 「可是,誰會做出這種事?」 大小姐出身的祐子,好像不相信世上會發生這樣的事。 「老爸,你看到那個划船的人嗎?」 「沒有,霧實在太大,甚麼也看不見。只是,模糊地看到船的影子而已。」 「是嗎?──等美保恢復了意識,就會真相大白的。」愛莉嘉說。 客廳陷入一種沉默的氣氛。 片刻,祐子猶豫著說: 「可是,那個湖是屬於別墅的範圍。」 「我知道的。」 「所以……如果有人從外面進來,藏身於某處,不是沒有可能的……」 愛莉嘉理解祐子這樣推斷的心情。 可是,谷田美保怎麼會和不認識的人同乘一船去湖中央呢? 特別是美保不會游泳,她不會冒這樣的險的。 這樣說來…… 雖然祐子不願這樣考慮,一定是別墅的人,和美保一起乘船,然後把她推了下 去。 是誰呢? 這個問題,愛莉嘉當然不知道。而且,她還處於客人的立場。 特別是,自己的父親和母親涼子──比愛莉嘉年少一歲的後母──再加上小嬰兒 的弟弟,虎之介要來這裡做客,還要麻煩這裡的主人。 所以,不好多說話,干涉別人的家事。 可是有一點引起愛莉嘉的注意,當父親馮.克羅洛克抱著失去意識的谷田美保進 來時,大家都非常吃驚,只有一人臉色發青,手中拿著的咖啡杯也掉在地上…… 「真是不好意思──」 有人在走廊說話。 「是媽媽。」祐子站起身說。 水村律子攙扶著一位氣質高雅、頭髮斑白的紳士走進客廳。 克羅洛克抬起頭。 「請。請您坐這邊──啊,我來介紹。」 律子向克羅洛克走來。 「這位是美保的救命恩人,克羅洛克先生。」 「我是克羅洛克。」 「啊,對不起。這位是一直照顧我們的白木醫生。」 「幸會。──您來自東歐那邊吧?」白木醫生說。 「哦。您為何這樣說?」 「因為您的面容輪廓分明,很有東歐人的特徵。」 克羅洛克聽到這話,立刻有些得意忘形。 愛莉嘉在一旁,悄聲地歎了口氣。 「您真有眼光──讓我們來喝一杯。」 「老爸,這裡可不是自己的家呀。」愛莉嘉趕忙捅了父親一下。 「──多虧您救了美保。」白木說。 「那孩子,還很小的時候我就認識。小小的年紀,就受了不少的苦。我真心希望 她能幸福。──如果被淹死了,就實在太可憐了。」 「美保已經恢復意識了嗎?」祐子問。 「還沒有。她的狀態不太樂觀。」 「有生命危險嗎?」 「啊,這點請放心。不過,離她清醒過來,還需要一點時間。」 「啊,白木醫生,您請坐。」律子指向沙發。 「我去準備茶水。」 說著,她走出客廳。 白木慢慢坐進沙發。 克羅洛克過了片刻才說:「這件事──」 祐子聽克羅洛克說起此事,慌忙打岔道: 「不過,真是萬幸!」 「美保一定是睡糊塗了。自己不會游泳,還偏偏去湖那邊。」 愛莉嘉和克羅洛克迅速交換了一下眼神。當然不是「給我加零用錢」「不行」的 意思,而是兩人都明白,祐子想把美保溺水的事說成是意外。 「就是嘛。」白木點頭道。 「將來,如果祐子結了婚生了孩子,可不能讓小孩去湖的那邊,危險得很。一定 要用欄杆圍起來。」 「我一定會轉告爸爸。也請您提醒他。」 「比起我的話,你爸爸還是聽你這個寶貝女兒的。」白木笑著說。 「──我要去洗洗手。」 白木走出了客廳,愛莉嘉看著祐子。 「祐子──」 「嗯。我知道。可是……」祐子望著走廊方向,小聲說: 「我媽媽她心臟不好。雖然外表看不出,其實很危險。」 「是嗎?沒聽你說起過啊。」 「所以,如果……」 祐子止住了話,克羅洛克點了點頭,接著說: 「如果知道把那個女孩推下水的人,也許就在這個家裡,你媽媽會因此受到打 擊。」 「是的。所以我才……」 「可是祐子,這件事不能放著不管呀。」 「我明白。我會慢慢和媽媽說,盡量不讓她受到打擊。至少現在她根本還沒有想 到。」 「好吧,隨你怎樣告訴她。」 「可是,待那女孩恢復了意識,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是的,所以今晚──」 祐子的話說到一半,忽然停住了。 「嗨!」 進來的是大津賢一。 「你去了哪裡?」祐子問。 「哦,我──」 這個叫賢一的男人,對甚麼事情都不會有清楚的答覆。 「她的情況如何?」他問。 賢一看起來有些情緒不穩,然後坐在沙發裡。 「生命沒有危險。只是還沒有恢復意識。」 「是嗎?──這很好。」 可是說真的,賢一的表情沒有一點高興的樣子。 「工作方面還可以嗎?」 聽祐子這樣問,賢一聳了聳肩說: 「反正不是甚麼了不起的工作,熱心去做反而不值得。」 愛莉嘉見到這種類型的男人,心裡就會升起一股無名之火。 白木醫生回來了,律子也端來了茶點,客廳的氣氛才緩和了一些。 但是,愛莉嘉還是放心不下。 那就是大津賢一。 ──剛才看到美保被救起,咖啡杯掉落在地的就是賢一。 愛莉嘉從客廳出來。 「喂,快過來,這邊!」綠在走廊裡小跑著過來說。 剛想問她在做甚麼時,一看,原來是在和虎之介玩耍。 在這樣寬敞的洋樓裡,走廊很長,最適合小孩子玩耍了。 房間裡到處散發著木香。對於住慣公寓的愛莉嘉來說,實在很具魅力。 「辛苦了。」 愛莉嘉向追在虎之介後面的母親涼子問候。 「啊,愛莉嘉,你爸爸呢?」 「在客廳烘斗篷呢。」 「討厭,好丟臉哪。」涼子笑著說。 「這次我要重新估計他了。不過,一聲不響就跳進湖,嚇壞我了。」 「關鍵時刻,老爸可是一個見義勇為的人。」 「到底是我的丈夫。」 「哇,我的牙要被酸倒了!」愛莉嘉笑著說。 「那個女孩怎樣了?」 「我也想知道,正要去看看。──待我去看過後,再陪你們到外面去散步。」 愛莉嘉對涼子說完,就順著鋪著寬地毯的樓梯走了上去。 「二樓──應該是從裡面數的第二個房間。」 沿著走廊走過去,愛莉嘉突然停下來,側耳傾聽。 因為,剛路過的房間裡,傳來一種奇怪的聲音…… 可是,只有那麼一次,就再也聽不見了。 「也許是多疑吧。」愛莉嘉自言自語道。 「啊……是這間。」 愛莉嘉輕輕地推開房門。映入眼簾的是那張床,愛莉嘉不禁大吃一驚。 床上是空的! 走進房間,環視四周。──她會到哪裡去? 「出事了!要趕緊通知大家。」 愛莉嘉飛奔到走廊。然後,卻愣在了那裡。 即使吸血鬼的心臟再怎樣結實,也禁不起接二連三的驚嚇。──只見身穿睡裙的 谷田美保,站立在眼前。 白色的絲製長睡裙,直拖到地板上。美保慢慢的抬起頭望著愛莉嘉的眼睛。 「你醒了!太好了。」愛莉嘉放下心來。 「我很擔心,便來看你。可是,你這麼快──」愛莉嘉止住話。 有些不對勁。 ──雖然,美保的眼睛是睜開的,可是,望著愛莉嘉的目光卻毫無表情。 好像很困惑的樣子。 「美保。──你沒事吧?」愛莉嘉問。 美保呆呆地看著愛莉嘉,然後左右環視片刻。 ──終於,睜圓了眼睛。 「啊……這是哪裡?」她怯生生地問。 「甚麼?」 「你……是這家裡的人?」 「美保──」 「美保?你在叫我?」 這回輪到愛莉嘉困惑了。 「你怎麼了?美保,你不知道自己的事嗎?」 美保有點痛苦地眯起眼睛,搖著頭。 「我……不知道。為何會在這裡──」 ──這可糟糕了! 愛莉嘉目瞪口呆。 美保因溺水受到刺激,失去了記憶! 熾天使書城
【第三章】 3 吸血鬼會上癮 門慢慢地關閉。 然後,上了鎖。是那種舊式的、笨重的鎖。 「混帳!」從房間裡,傳出高聲怒斥的聲音。 「不要以為這樣,就可以把我關起來!只要我吹一口氣,這樣的門,就會像吹紙 片一樣簡單!」 「那你就試試看。」鎖上門的護士生氣地喊道。 「實在──沒辦法和他們打交道。」 護士邊發牢騷邊順著病房前的走廊走過去。 從兩側的房間裡,不時傳來各種各樣的聲音。 「啊!啊!啊!」 尖聲慘叫的是…… 護士「咚、咚」地敲著門,怒吼道: 「喂,瑪莉亞.卡拉斯!獨唱會已經結束了!」 「我會再加唱一曲的。」房門裡傳來回答。 「那麼,唱完後,就睡覺了。」 「好的,知道了。──啊!」 那尖利的聲音,簡直讓護士頭暈目眩。 這位病人,把自己當作了歌唱家,這也就罷了,可是,她是個天生的極度五音不 全。這可害慘了聽眾。 「衝鋒!不要畏縮!前進!」喊叫的人,自稱是拿破崙。 「咚、砰」地在房間裡轉的,是個自稱船員的青年。現正在駕船出海,遇到了暴 風驟雨。 這裡,有著各種各樣的患者。 在這所醫院已經工作近十年的護士,經驗豐富,大都習慣了類似的各種事情。 看著這些患者,護士們甚至不可思議地會覺得很安心。 一般患有心靈疾病的人,都非常容易受到傷害,因為他們的心地是十分善良的。 因為容易受傷害,為了保護自己,他們會幻想出虛擬的城池,然後,把自己關在 裡面。 所以,沒有任何事情發生的時候,他們都是非常溫順的。 如果不是這樣,根本無法在這裡工作,更不要說是十年了。 回到走廊盡頭的值班室,護士吃了一驚。 「啊,醫生。」 「哦,怎麼樣?」 白木醫生,正舒服地坐在椅子裡。 ──白木醫生是這家療養院的顧問。 除了專業的治療外,患者們一般的病症──比如感冒等,都由白木診斷。 「您這個時間來,是很少見的呦。」護士說。 「我去給您倒茶。還是要咖啡?」 「最好是咖啡。」白木說。 「大家都還好嗎?」 「好。他們精神都不錯,現在的季節也好。──請喝吧,說是咖啡,不過是速溶 的而已。」 「謝謝。──其實,我剛才去過水村的別墅,回家時順便過來看看。」 「水村,那個大富豪嗎?」 「是的。他那個上大學的女兒,因放春假,所以大家便來此小住一陣。」 「說起春假,的確,這個世上是有這種東西的。」 護士誇張地歎了口氣。 「──水村的女兒生病了?」 「不是。是一起來的另外一個遠房親戚。十八歲了。」 「十八!」 護士又歎了口氣說: 「我也曾經有過那樣的年華啊!──那個孩子怎麼了?」 「差點被淹死。命是保住了……」 「是投河自殺嗎?」 「投河自殺?你為何這樣認為?」 「哦,不是……只是,聽您的話外之音,好像別有所指似的。」 「我認為是個意外。因為她不會游泳。」 白木說著,喝了口咖啡。 「神志倒是清醒了。就是──」 「怎麼了?」 「因為受到刺激,喪失了記憶。」 「我的天!」 護士睜大眼睛,又歎了口氣。 這位護士,好像天生擁有很容易感動的性格。 「我年輕的時候……可是,喪失記憶的事從未有過。」 「那當然。」白木笑著說。 「我想,過一段時間後,她會慢慢想起來的。我這次來──」 白木停下話,把目光轉向有著一扇扇門的走廊。 「這裡有個自稱多拉克拉伯爵的男人吧?」 「是的。才二十三歲。不知道為甚麼,總是提及吸血鬼的話,纏住不放。」 「他叫甚麼名字?」 「島本。島本和男。可是,你這樣叫他是沒用的。如果不叫多拉克拉君,他是不 會理睬你的。」 「加上『君』反而沒有了氣魄。」 「您找那人有事嗎?」 「沒有沒有。」白木搖著頭。 「水村的別墅裡,來了些客人。是他女兒的大學同學,好像叫神代──愛莉嘉。 她的父親……」 說著著白木嗤嗤地笑了起來。 「您怎麼了?」 「不,那是個有趣的男人。」 「很可笑嗎?」 「不是,不是那樣!不管怎麼說,是他跳進湖裡救了那女孩。」 「真了不起。」 「只是,這位叫克羅洛克的男人──」 「克羅洛克?」 「是個外國人。簡直像從電影裡跳出來的,像極那個多拉克拉伯爵。身披斗篷, 而且非常相配。」 「啊,很有趣。」 「就說嘛!所以,我忽然想起這裡的那個年輕人,才過來看看的。」 「會不會是島本的父親?」護士笑著說。 「可能吧。」 「那個女孩子,不需要治療嗎?」 「已經沒關係了。如果需要的話,我會和你聯絡的。」 白木把咖啡一飲而盡。 「這裡的其他患者們,身體還好嗎?」 「好。除了拿破崙有時戰死之外。」 「有事的話,隨時與我聯繫。──謝謝你的咖啡。」 「不用客氣。」 白木站起身,和護士向走廊的出口處走去。 「今天又要住在這裡了?你也不容易呀。」 「已經習慣了。」經驗豐富的護士笑著說。 這時──兩個人的身後,有個人影躲在門邊的陰影裡。 「父親……」那個人念叨著。 「父親來接我了!」 ──護士送走了白木返回來。 「啊……」護士打了個大呵欠。 「夜晚太長了。」她自言自語道。 然後她坐進椅子。正好透過窗戶可以看到走廊。 沒有任何異常。──同往常一樣。不會發生甚麼事的…… 即便是經驗豐富的護士,一直坐在椅子裡,也會發睏的。 她搖了搖頭,清醒了一會兒,但時間不長。 「還是喝杯咖啡……」 說著,突然──她覺得奇怪。 最初,只是覺得奇怪。奇怪甚麼,她並不十分清楚。 看了看走廊。那昏暗的、排列著一扇扇門的走廊。 ──沒有人。 護士來到走廊。 明白了,是門。 其中一扇門,好似半掩著的。 奇怪,她歪著頭。 門是鎖著的,不可能忘記…… 打開照明開關,走廊頓時明亮起來。 ──那扇門的確是開著的。 就是那個「多拉克拉」,島本和男的房間。 她急忙跑過去,走進房間。 床上是空的。 「不好了!」──護士臉色發青,跑回值班室。 ──從病房門邊的陰影裡,探出一張臉。是島本。 他別有用心地笑了,小聲說道:「與計劃完全一樣。」 護士由於匆忙,門打開著,就跑去報信了。走廊的盡頭,與值班室相反方向的, 是非常出口,躲在那扇門後,護士是看不見的。 那才是島本的目標。 從門的陰影裡悄悄地探頭看。 護士正在打電話,背朝向島本。 島本迅速地走向非常出口。 他的手很靈巧。可以迅速地打開病房的門鎖。 而非常出口的門,又是從裡面打開,當然不費吹灰之力。 島本轉過身,說了一聲:「再見!」 之後,便打開非常出口的門,走了出去。 愛莉嘉睜開眼睛。 有著吸血鬼血統的愛莉嘉,即使是睡覺,也是很清醒的。 再加上聽力特別好,對一點點聲音都會非常敏感。 但是,也並不是任何聲音都可以聽到。 不然,愛莉嘉每晚都不能睡覺了。 而且,同一個房間還睡著綠,呼嚕、呼嚕地打著連怪獸也會相形見絀的鼾聲。 其實,怪獸打不打鼾,作者也不知道(因為沒有看過怪獸睡覺時的樣子)。 綠的鼾聲,愛莉嘉早已習以為常。 而且,睡在另一張床上的千代子,有時會說出:「今晚的月色好美!」等夢話, 愛莉嘉多半也已習慣。 讓愛莉嘉睜開眼睛的是一種更微弱的、好像是嘎吱嘎吱的聲音。 甚麼聲音? 她從床上坐起身,看了看壁鐘。──一點。 雖然房間裡很暗,但是由於視力超乎常人,所以能看得見。 嘎吱,聲音又響了起來。 來自陽台。 愛莉嘉身穿睡衣,從床上下來走到窗邊,把手伸向窗簾。 外面的月光好像很亮。 月光把樹的影子,映在窗簾上。 樹影間──有一個人的影子閃動了一下。 陽台上有人! 愛莉嘉緊張了。 ──身穿印有史諾比圖案睡衣的吸血鬼,一定沒有氣勢可言的,可是這個時候, 來不及換衣服了! 「唰」的一下,她拉開窗簾──愛莉嘉目瞪口呆。 只見谷田美保站在陽台上。不,應該說是站在陽台的欄杆上。 在狹窄的欄杆上,白色的睡裙迎風飄動,那腳步簡直就像在平路上走動一樣,美 保一下子走過愛莉嘉的眼前。 月光明亮,使美保的身影顯得格外美麗動人。 可是現在並不是欣賞的時候。愛莉嘉馬上清醒過來。 美保,臉面向前方,背挺得直直的,往前走著。 眼睛雖是睜開的,但是其實甚麼也看不見的。 這是夢遊症的狀態。 愛莉嘉本想衝到陽台,但是停了下來。 如果嚇醒了美保,也許她會因受了刺激而掉下去的。 好,還是這樣── 愛莉嘉奔向走廊。 雖然打擾夫婦休息有些過意不去,可是關鍵時刻顧不了這麼多了。 「老爸!」 聽到叫聲,克羅洛克打開房門。 「甚麼事?」克羅洛克一副吃驚的樣子。 「到陽台上去!快!」 「可以看到UFO嗎?」 「怎麼可能!我要你幫忙!」 「等等。喂,我這身──」 「沒有時間說這些!」 「知道了。你好煩人。」 因為才從床上下來,克羅洛克還穿著嫩粉色的睡衣,他自己也覺得實在不像話, 急忙在上面披了件睡袍。 床上,涼子翻了個身。 出到陽台,克羅洛克看見了美保的背影。 「哦。她很靈巧嘛。」 「不要說閒話!她是夢遊症發作。快想想辦法!」 「嗯。可是,不能慌張。慌張的乞丐是──甚麼?」 「別管是甚麼了。」愛莉嘉捶了父親後背一下。 克羅洛克一邊咳嗽一邊越過一個個陽台,向美保那邊走近。 「快一點!」愛莉嘉怒吼著。 因為,美保已經快要走到欄杆的盡頭。 最多只剩下三米,到了盡頭,前方就甚麼也沒有了。 克羅洛克敏捷地越過一間間的陽台,飛奔過去── 「停下!」他說著,把手伸向美保。 美保的腳步一下停了下來。 「看著我的眼睛。──對,這邊。」 克羅洛克平靜地命令道,美保的臉,慢慢轉向克羅洛克。 「眼睛。看我的眼睛。──對,就這樣。」 克羅洛克直直地盯視著美保,美保的身體搖晃了。 愛莉嘉甚麼都不敢看,使勁地閉上眼睛。 然而──當她睜開眼睛時,美保的身體,已靠在了克羅洛克的臂膀中。 「──太好了!」愛莉嘉鬆了口氣。 「看來我和這女孩有緣,不然怎麼總是要我抱著她呢?」 克羅洛克悠閒地說。 熾天使書城
【第四章】 4 夢遊症的誘惑 當愛莉嘉和克羅洛克為谷田美保得救而鬆了一口氣時,另外一名少女,正匆忙地 走在林間小道上。 因為是夜間,林間的小道幾乎沒有任何光,所以顯得非常陰暗。 幾間鄰近的別墅構成一組,雖然不是一片漆黑,可是只憑別墅玄關的照明,小路 上的亮度是不夠的。 這名少女也住在其中一座別墅,是和朋友一道來的。 原本計劃與父母一起來,可是因為與父母吵架而取消了。 「誰要和你們一道去?」 「就是請我們去,我們還不去呢!」 這樣一來,少女便賭氣決定一個人來。 當然,只有一個人會顯得沒有意思。於是,便約了高中時代的同學,一行五人來 到了這裡。 因為大家都知道升大學反正就如同電動扶梯升級一樣,大家有的是空閒,更準確 地說,是對玩的事非常熱心。不,應該說只對玩熱心。 這名少女──十七歲。要說她為何在這種時間還在外面走動的話,那是因為離別 墅步行十分鐘的地方,有一家賣酒的小商店,她去買了罐裝啤酒回來。 她雙手抱著一箱啤酒。──當然,是給她們幾個人喝的。 這幾個人在家長看不見的地方,自然輕鬆無比。喝光了事先準備的啤酒,還覺得 沒有盡興,便去四處籌集了。 當然,在這樣的深更半夜,小酒店早已關門,但是像把主人敲醒這樣的事,她們 是不在乎的。 「啊,好重。」少女嘀咕著。 「早知這樣,應該叫誰一起來!」 說是少女,身體其實已經發育得很好,一六八公分的身高,體重也有XX公斤 (如果為了具體數位,擔心得罪人)。 快要到了,少女停下腳步,重新拿好啤酒箱。 剛要邁出腳步。 「等等!」 突然從後面傳來聲音,著實把少女嚇了一跳。 手中的箱子不禁掉在地上,隨著落地的聲響,周圍響起了很大的回聲。 「──幹甚麼?」少女轉過身問。 因為受了驚嚇,(說實話,她並不是一點都不害怕)可是,更多的是生氣。 昏暗中,模糊地看到有個人影站在那裡。 「你是誰?」少女問。 少女心想一定是色情狂。要是那樣,就大聲叫喊! 她十分自信自己的嗓音之大。唱卡拉OK時,雖然總是把音量調小,可是聽的人 也會頭痛,真了不起。 「──我是來迎接你的。」那個人影回答。 「甚麼。你肯幫我拿東西?」 「你隨我來!」 真是個會演戲的傢伙,少女想。不過,好像是把年輕男人的聲音。 「喂,我拿著很重的啤酒要趕回家。如果不幫忙的話,就快給我走開。」 「我將給予你永遠的生命。」 「永遠的生命?是甚麼健康食品的名字嗎?」 「是我選擇了你!你應該感到幸福。」 聲音在一點點靠近。 少女感到有些不安,漸漸向後退去。而對方進一步逼了過來。 一間別墅的燈光,正好照到了那個男人。──少女愣住。 她緊盯住那個男人看了一會,然後──爆發出一陣大笑。 大笑是當然的,因為眼前的這個男人,不僅身材矮小,而且瘦得可憐。那身打扮 ──不知為何,像是穿了已經變小的睡衣般,袖口短於手腕五釐米,褲腳短了十釐 米。並且衣服皺巴巴的,有些地方還劃破了。 腳上沒有穿鞋,赤著腳。向面部看去,長著一張娃娃臉,頭髮一根根豎起來,好 像從未用梳子梳理過。 然而──最要命的是,不知目的何在,他的肩上披著一張陳舊的、簡直不像樣的 破包袱皮兒。 看到這樣的裝束,不管是誰,都會忍不住大笑的。 「──你是甚麼人?──啊,太可笑了!──我笑得快要死了!──難道你想當 個喜劇演員?」 「看著眼睛。」 「──甚麼?」 「看著我的眼睛。」 「眼睛?我看著呢。那又怎麼樣?」 「不許移開視線。要直直地盯住。──知道嗎?」 年輕的男人向少女靠近,然後張大嘴巴,露出牙齒。 「你有蛀牙。」少女說。 「吵死了!」 男人想用牙咬少女的脖子── 「你要幹甚麼?」 少女怒喊道,用手抵住男人的胸口,用力一推,男人搖晃著後退了幾步,便倒在 地上。 「我可沒有時間陪小孩子玩耍。」 少女說著蹲下身,抱起啤酒箱,轉向那個扭傷了腰好不容易才坐起身來,嘴裡不 停地呻吟的男人── 「快走開,回家去吃你媽媽的奶吧。」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被留下的男人──當然就是島本和男──坐在地上一會兒,一動不動。 片刻,好像聽見他低聲嘀咕的聲音……不,不是嘀咕。 是在哭泣。 「父親大人……我對不起您。」 他一邊哭泣一邊斷斷續續地說著,持續了三十分鐘。 終於,他站了起來,用手摸著已經涼透的屁股,蹣跚地邁出腳步。 ──只有那張早已褪色的舊包袱皮兒,寂寞地躺在地上…… 「──是夢遊症。」愛莉嘉說。 床上,美保呼吸均勻地睡著。 ──讓人感到剛才發生的事情如同作夢一樣。 「好奇怪。」克羅洛克摸著下巴說。 「是啊。剛才的情景,在電影裡就經常看到,可是,誰相信會發生在現實的生活 中。」 愛莉嘉,因為父親奇怪的「教育」的方法,常看有關吸血鬼的電影。剛才的事情 讓她想起了那些還是無聲電影時代製作的影片,年輕的女主人公,就像剛才的美保, 站在陽台的欄杆上走動的一幕。 「你在說電影,可是我說的,是另外一件事。」 「甚麼事?」 「夢遊的人,大半處於睡眠狀態。也就是,神經是睡著的,但身體卻是清醒 的。」 「那又怎麼樣?」 「這種狀態,能打開陽台的門嗎?」 原來是這樣,愛莉嘉暗想。 陽台的門,構造結實,而且相當沉重。 再者,這樣的鄉間別墅,夜晚的溫度會降低很多。 所以,門一定會鎖住的。 「──會不會是忘記上鎖了?」 「可以去問這裡的工人,應該不會忘記的。」 「那麼……」愛莉嘉把話停下,轉過頭。 門被推開了,祐子穿著睡衣,探臉進來。 「──愛莉嘉!」 「祐子。有事嗎?」 「不,沒事……只是,有些擔心美保。 「──發生了甚麼事?」 「她去散步了。」 「散步?」 聽了愛莉嘉的話,祐子不禁睜圓眼睛大聲說: 「怎麼還去散步!」 「噓!會吵醒她的。」 「應該不會的。」克羅洛克說。 「一旦脫離了那種狀態,就會恢復睡眠,而且會睡得很沉的。已經不必擔心 了。」 「是這樣就好了……」愛莉嘉還是有些不安地望著父親。 美保要出到陽台,就必須要打開陽台的門。 可是,她本人是不能打開那個鎖的。 這樣說來,一定是有人把鎖打開,然後又敞開了門,再把美保引出陽台的。 是誰?──也許,是把美保推下小船的人。 本想殺害美保,可是美保卻沒有死,這樣,兇手便面臨著巨大的危險。 但是,兇手得救了。 ──因為美保喪失了記憶。 可是,記憶總會恢復的。 那時,兇手就會原形畢露。 所以,要在美保恢復記憶之前,採取行動…… 「──這裡面好像有點文章。」 克羅洛克看著祐子說。 「是甚麼,可以告訴我嗎?」 「是……」祐子猶豫了。 又過了一會。 「我知道了。」她點頭道。 「好。這裡已經沒事了。我們下樓去,找一點夜消來吃。──這裡有沒有杯裝即 食麵?」克羅洛克認真地問。 「那麼,美保的母親也?」 愛莉嘉端著咖啡杯的手,停了下來。 「嗯。」祐子點著頭。 「是個意外。──就像今晚的美保一樣。」她說。 三人正在廚房裡。 這裡的廚房,可與愛莉嘉的公寓不同,很寬敞、豪華。 廚房裡有餐桌,足夠一般飲茶用的餐桌。愛莉嘉幾人便坐在餐桌前喝著咖啡。 「她的母親,有夢遊症嗎?」克羅洛克問道。 「有的。好像是天生的,又難於治療。」 「這事,大家都知道嗎?」 「是的。美保在很小的時候。經常會在夜間忽然出去,她的父母便到處尋找…… 美保她自己這樣說的。」 「是這樣。」 「她的母親去世時,是甚麼情形?也像今天這樣出到陽台嗎?」 聽愛莉嘉這樣問,祐子搖頭說: 「不是。也是住在這裡的時候,半夜到了外面。」 「外面?」 「去了很遠的地方……我們找遍四周,都不見她的蹤影。結果,過了三天,在離 開這裡幾公里外的懸崖下,發現了她。」 「那麼,是在夢遊狀態下出走的?」 「大家的結論是她從懸崖上掉了下去。」 「原來如此。」 愛莉嘉點著頭,和這次美保的事一樣,她抱有同樣的疑惑。 如果出到外面,那麼門鎖和門鏈是如何打開的呢? 是自己打開的?還是,有人事先打開的…… 「說不定,具有遺傳的體質呢。」 克羅洛克說:「可是,掉下去摔死是不會遺傳的。」 「──我們應該怎麼做?」祐子向克羅洛克這邊探出身子問道。 「要看緊些。」 「美保嗎?」 「也包括美保。」 愛莉嘉明白克羅洛克沒有說出口的事。 那就是,也要盯緊「兇手」。 如果看緊了美保,自然就會知道兇手是誰。 「可是──」祐子說到一半,停下來。 「有人。」愛莉嘉站起來。 側耳傾聽,有很輕的腳步聲。 愛莉嘉走向房門,握住門柄,猛地把門打開。 「綠!」愛莉嘉睜圓了眼睛。 「愛莉嘉──」綠邁著蹣跚的步伐走進來。 「怎麼了?難道綠也得了夢遊症?」 愛莉嘉慌忙上前抱住綠。綠搖著頭說: 「我一覺醒來──忽然覺得肚子很餓──簡直餓得要死了!」 祐子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熾天使書城
【第五章】 5 真正的(?)吸血鬼 「哦,是夢遊症嗎?」白木醫生皺起眉頭問。 「是母親的遺傳。──真是棘手呀。」水村律子說道。 「不用擔心。」水村拍著妻子的肩膀安慰道。 「幸好不是關係到性命的病。」 「可是,也是有危險的。」白木說。 「沒關係。只要有人守在她的身邊。」水村說。 「最好是這樣。」白木坐進客廳的沙發點著頭說。 「不要發生意外。如果重蹈她母親的覆轍,就不好辦了。另外,現在最好不要外 出。」 「為甚麼?」水村顯得不可思議。 「難道發生了甚麼?」 「嗯,實際上──」 白木正要說下去,客廳的門打開了,愛莉嘉、綠還有千代子三人走了進來。 她們剛剛在外面的網球場打完網球。 先不說技術,且說三人的一身網球衫裙,倒是很搶眼。 「──外面不知為何,有很多警車。」愛莉嘉說。 「出了甚麼事?」 「其實,療養院的一名患者逃走了。」白木說。 「真的?」 「正巧是我當顧問的那家療養院。──真是一場騷亂啊。」 「有危險嗎?」水村問。 「嗯……想必不會有,但是也不能斷言。」 「是男的?」 「年輕男人。叫島本。他本人認為自己是多拉克拉伯爵。」 愛莉嘉聽到這裡,吃驚得差點跳了起來。 ──簡直是巧合,現在明明有「真貨」在場,那名患者也真會挑選逃走的時間! 「他吸血嗎?」水村問。 「這個不知道。」白木苦笑著。 「不會有這種事。只是不盡早找到的話,對他本人而言也很危險。別看醫院在管 理上平時表現得十分厲害,其實,存在著不少漏洞呀。」 「多拉克拉……」水村歪著頭,望向愛莉嘉。 「也許你的父親,會知道些甚麼。」 「這,我可不清楚。」愛莉嘉回答得有些冷淡。 「那個男人如果見了你父親,一定會非常感動的。」水村笑著說。 然後水村又問: 「你父親,他果真是那個地方出生的吧?」 「對。是德蘭希爾巴尼亞。但是,他並不是有意裝成吸血鬼的打扮。而是因為那 裡天氣寒冷,身披斗篷便成了習慣。」 「原來如此,很合理。」 「比起這些,還有更重要的事呢。」祐子說。 「是啊。」綠非常贊同。 「午飯是不能不吃的!」 「啊,是這樣──」祐子差點笑了出來,趕快咳嗽了一下來掩飾。 「你們應該先去洗澡。這期間,我讓廚師去準備。」 「對,應該的。」綠愉快地點頭稱讚。 「洗了澡,肚子會更餓的……」 綠和千代子從客廳出去後,愛莉嘉悄悄地抹了一把冷汗。 ──擁有好朋友是很累人的! 「關於監視美保的事,怎麼辦?」祐子問。 「安排一個人,和她一直睡同在一個房間就可以了。」聽見律子這樣說,水村轉 向她。 「有這個必要嗎?晚上,只要把門鎖好就應該沒問題了。」 「可是,昨晚,工人也說門是鎖好的。」 「他們的話不可信。一定是忘記了又硬說是鎖好了。」 「可是──」 愛莉嘉插進來說: 「我認為凡事暫且注意一下不是壞事。美保喪失了記憶,有可能經常出現夢遊狀 態。」 「是啊,言之有理。」白木點頭贊同。 「為了防止她萬一走到陽台摔下去,不如把她的房間搬到一樓。」 「可是如果走到外面,像她母親那樣出了事,可就難辦了。」律子說。 「是啊。那就安排人和她同一個房間,來監視。」水村好像作出判決似地說。 「──不如,我們輪班來監視好了。」愛莉嘉建議道。 「你們三個人?」律子睜圓眼睛。 「可是,就只三個人是很辛苦的。」 「不是三個人。是四個人。」祐子補充道。 愛莉嘉和祐子會意地笑了。 ──愛莉嘉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房間備有浴室,千代子捷足先登已洗完澡,正在換衣服。 「綠正在洗。」千代子對愛莉嘉說。 「我知道。聽到她在哼著歌呢。」 愛莉嘉坐在椅子上。 「老爸他們,不知去了哪裡?」 「剛才,看見他們帶著虎之介,三個人去散步了。」 「散步?在哪裡?」 「從窗裡看見的。──也許,還在那裡呢。」 「是嗎?」 愛莉嘉來到陽台。 從陽台望下去,草坪就像綠色地毯一樣,毛茸茸的,明亮得耀眼,從草坪延伸開 去,盡頭是一片樹林。 在那裡。──草坪上,虎之介像個皮球一樣,又蹦又跳,來回滾轉。 克羅洛克則躺在草坪上,把頭枕在涼子的膝頭。 「真讓人害羞,拿他沒辦法!」愛莉嘉苦笑道。 眼前的這三個人幸福美滿的的場面,如同一張全家福,誠然十分可貴。可是,恐 怕會給那些對吸血鬼傳說充滿憧憬的人,留有一些負面的印象。 這就是吸血鬼的New Family! 也許有些不成體統。 可是,這是沒有辦法的。因為時代是會不停地變化著、前進著。 ──吸血鬼從夜間的黑暗中逃出,躺在草坪上享受著日光浴,如果說這就是「現 實」,那麼我們也只好接受。 吸血族的其他成員,如果還活著,看到這樣的光景,也許會傷心,可是父親也有 得到幸福的權利…… 「愛莉嘉!我洗好了。」綠的聲音從背後傳了過來。 「──知道了,知道了。」愛莉嘉回到房中。 「綠,不會是又胖了吧?」千代子取笑著。 「做了運動也會胖,奇怪。」綠一副弄不明白的表情。 「好了,快些穿上衣服,有人來了怎麼辦。」 愛莉嘉看到綠只用一條浴巾圍在身上,趕緊說道。 話還沒說完── 「打擾了。」門被打開,大津賢一探進頭來。 「啊!」綠發出尖厲的慘叫,一下子飛奔進浴室。 「對,對不起。」賢一也著了慌,急忙道歉。 「以後,一定要先敲門再進來呦。」愛莉嘉告誡賢一。 「你有事嗎?」 「有──有沒有看見美保?」 愛莉嘉和千代子不禁相互對視。 「她不在嗎?」 「是的。房間沒有人,水村讓我來找她。」 不可能在大白天,就夢遊症就發作吧…… 愛莉嘉忽然感到不安── 其實,就在愛莉嘉從陽台上欣賞著草坪上的克羅洛克三人時,也有一個人一直盯 著猶如「生命保險廣告」的這一幕。 不──這個人並不認為自己是人類,可是在其他人眼中看來,他絕對是一名普通 過普通的人…… 當然,這個人就是自稱多拉克拉的島本。 島本隱身於正好與愛莉嘉相反方向的樹林中,窺視著克羅洛克一家的情況。 「不對……」島本嘴裡嘀咕著。 「這種事──這種事,是不可能有的!」 島本身穿著不夠長的睡衣,匍匐在樹林間的地上。 ──一整夜,他都徘徊在樹林中,倒是在天亮時睡了一會。 因為自以為是多拉克拉,所以過著白天和夜晚顛倒的生活(作者也過著類似的生 活,可並不是吸血鬼多拉克拉)。 然後,聽到了人說話的聲音,猛然睜開眼看過去…… 眼前,是一座在夜間完全沒有注意到的高大的宅院,在那寬敞的草坪上──有一 位身披隨風飄揚的黑色斗篷、儀表堂堂的紳士。 就是他! 島本的直覺告訴他。這個家,一定就是那個醫生所說的「別墅」。 然後這個人就是──我的父親! 父親!島本想叫──他想叫── 可是,從昨晚到現在,他連一杯水也不曾喝過,喉嚨渴得要命,根本無法發出聲 音。 島本想站起來,一個踉蹌,又趴倒在地上。 又想起了昨晚,本想襲擊那名少女,但反而被打敗而受到的打擊。不過最重要 的,是他腹中的饑餓──現在他連站也站不起來了。 其實,沒有站起來也許更好。──因為,展現在眼前的光景,已把「夢幻中的父 親」這一夢幻破壞了。 哪裡會有這樣的事! 吸血鬼──那讓人類無比懼怕、匍伏稱臣的偉大吸血鬼,卻睡在年輕女人的膝 頭,和嬰兒玩耍…… 這是個惡夢!是幻覺! 島本早已看不下去,漸漸向後退去。 「呵呵呵……」 那邊傳來一陣陣歡快的笑聲。 ──那是吸血鬼的笑聲嗎? 如果是,應該使人害怕得顫抖、充滿力量的聲音。 可是,那聲音和人的笑聲沒有任何分別! 「喂!放手!好癢!──哇,呵呵呵!」 島本掩住耳朵,拚命地站起來,蹣跚地向樹林深處走去。 可是,笑聲彷彿故意跟著他似的,不停地傳過來。 「不要……不要……不要笑。」 島本嘴裡不停念叨著,胡亂地衝了出去。 大家可以想像一下,如果在樹林中,不分辨方向胡亂走的話,結果會是甚麼?─ ─最簡單的理論。 而在這種情況下,理論是正確的。 首先,島本被樹根絆倒了。 其次,摔倒的同時,額頭也撞到了樹幹。 雖然是白天,可眼前卻冒起了星星,是金星。 島本撲通一下,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覺…… ──不知過了幾個小時? 島本忽然感覺到冰涼,睜開了眼睛。 嗯?──這是甚麼? 額上,被蓋了一塊白色的布。布是濕的,涼涼的,很舒服。 這是──哪裡? 對了。──想起來了。我倒在樹林中昏了過去。 可是特別的柔軟。不會碰巧頭的下面是枯葉叢吧? 多麼柔軟、溫暖的感覺…… 「醒來了?」 突然,耳邊響起一個女人的聲音,使島本嚇了一跳。 島本慌忙坐起身。──轉過頭,面前出現一張年輕女人的臉。 他這才知道,自己的頭一直躺在這個女人的膝蓋上。 女人穿著白色的睡衣,手中拿著用水浸濕的手帕。 「你沒事了嗎?」女人用溫柔的聲音問。 「你……是誰?」島本好不容易擠出聲音說。 「我在散步。碰見你躺倒在這裡。」 島本搖著頭。 「──你從哪裡來?」那個女人問。 「我從──德蘭希爾巴尼亞來。」 女人臉上出現了困惑的神情。 「你來的那個地方,名字好複雜哦。」她歪著頭說。 「你呢?」島本問。 「那邊。」 順著她手指的方向,從樹木的縫隙間,正好看到那座豪宅。 「你從那裡來的?」 「是的。因為想呼吸一下外面的新鮮空氣……你也是嗎?」 「我嗎?」 「因為我看到你穿著睡衣。」 「這,這是──」島本焦急地說。 「是陰謀。是那些想殺我的人,給我穿成這個樣子。」 「有人要殺你?」那個女人吃驚地問。 「你真可憐!那麼,應該趕快隱藏起來!」 「不,沒關係。」島本挺起胸膛給她看。 「我具有常人沒有的能力。絕不會輸的!」 「要是這樣就好了……」女人有些不安地說,忽然望向島本的腳下。 「啊,好可憐!你沒有拖鞋嗎?」 島本因為光著腳徘徊在樹林中,所以腳上傷痕累累。 「還在出血!傷口需要治療。」 「不──這種小事,不需要治療──」 島本想站起來,卻立刻踉蹌了一下,不得已趕緊抱住身旁的樹幹才終於站穩。 「看,很危險的!」女人趕快上前扶住。 「不要緊。──沒關係。」島本還在逞強,可是眼前卻已暈成一片。 「喂,你──」女人猶豫著問: 「你是不是肚子餓了?」 島本挺起胸口,作出否定。 可是,肚子卻不爭氣地咕、咕叫了起來。 「還說不是!如果是吃的東西,要多少有多少。來,抓住我的手!」 「不,可是──」 「好了,不用擔心。」 這時的島本也只有照著女人說的做。因為,他的頭實在暈得厲害,根本無法走 路。 「可是,有人在追我。」島本一邊搖搖晃晃地走著路一邊說。 「我知道。沒有關係。我們從後門進去,就不會被發現。」女人點著頭說。 ──轉到這座大宅的後門,女人打開門。 「來,這裡面,就是廚房。」 「等等!等一下。」島本在入口處停下腳步。 「你怎麼了?即使弄髒了地板,也無所謂的。」 「不是這樣。──你是這家的人?」 「是呀。」 「那麼,你就得邀請我。」 「甚麼?」 「在去別人家時,沒有得到邀請,是不可以隨便進去的。」 「──是嗎?」女人用不可思議的表情,看著島本。 「好吧。那麼──請進──」說著,低下頭邀請道。 「非常感謝。」島本彎下腰鞠躬回禮。 然後,還沒來得及抬起頭,就暈倒在廚房的地上。 熾天使書城
【第六章】 6 月夜的呼叫聲 「對不起,讓你們擔心。」美保躺在床上說。 「我們非常擔心。再不許一個人偷偷地跑出去了。」水村律子很為難的樣子。 「對不起。」 「好了,不要再責難她了,她已經夠可憐的了。」水村倒是很同情美保。 「再說她還是個病人。」 「是啊。可是,你……」 「她也保證不會再出去了。就這樣吧。」水村催促著妻子離開美保的房間。 「請……」美保對兩人說。 「還有事嗎?」水村回過頭問。 「對不起。我的肚子很餓。」 「知道了。我這就讓他們把飯送來。」水村笑著說。 「請──給我多送一些。」 「知道了。多吃一點,快些恢復健康。」 水村關上房門。 律子看著丈夫的臉,說道:「你對她很和氣的嘛?」 「你說甚麼?──這是甚麼意思?」 「沒甚麼。」 律子向前走去。水村匆忙追過去。 「──祐子他們,應該還在外面尋找美保的。」律子說。 「哦。沒辦法聯絡他們。──找不到,他們會回來的。」 「是啊。」不知為何,律子的語氣異常的冷淡。 「──賢一君。」愛莉嘉叫道。 走在前面的賢一,停下腳步轉過身。 「休息一下吧。好累啊。」 「好啊。坐在這裡好了。」 賢一的樣子,就好像一直在等愛莉嘉說這話。 「好的。」 路旁的地上倒著一根木頭,宛如一張天然椅子,愛莉嘉便坐了上去。 賢一也坐到旁邊。 樹林裡非常安靜。 ──當然,即便愛莉嘉再神通廣大,也不會知道美保已經回到別墅的事,所以他 們還在搜尋著。 其他兩組,克羅洛克和綠,祐子和千代子,大家分頭行動在樹林中尋找。 因為大家離開很遠,彼此已經聽不見聲音。 「不知他們去了哪裡?」 賢一拿出手帕,擦拭額上的汗。 其實沒有做甚麼,賢一已經累得快要趴下了。 還是因為愛莉嘉體力過人(?),所以這點路對於她,根本不算回事。 實際上,愛莉嘉自己提出休息,是為了和賢一說話。 賢一好像也正想這樣做。 「美保對這一帶很熟悉嗎?」愛莉嘉問。 「應該熟悉的。可是,現在──」 「啊,是啊。可是現在失去了記憶。」 「嗯。很令人擔心。」 簡直在說廢話。然後,賢一望向愛莉嘉。 「你是大學生吧。」他問。 「對。和祐子是同一所學校。」 「啊,是這樣。」 賢一有些笨拙地笑了一下說: 「一定有很多男孩子追求你吧。你很可愛呦。」 「謝謝。可是,我對這方面不感興趣。」 「為甚麼?」 「因為令我感興趣的其他事,太多了。」愛莉嘉漫不經心地說。 「賢一君,你和美保是甚麼關係?」 「你這樣問──」 賢一有些弄不清愛莉嘉的意思,但立刻別有用心地笑了。 「怎麼,你很在意這事。我和美保之間,沒有任何關係。你在顧慮這件事嗎?」 他真是天真。 「有件事,想問你。」 「無論甚麼事,你儘管問。」 「美保的母親去世的地方,在這附近嗎?」 賢一困惑了,他說: 「嗯。──不,在那個方向。」 「意外也是住在別墅時發生的?」 「是啊。」 「那為甚麼,美保還要來這座別墅呢?」 「那是──」賢一張開嘴,卻沒有講下去。 「我認為,一般人是不會想要去自己的母親出事的現場。」 聽了愛莉嘉的話,賢一移開視線,顯得很為難地說: 「我也不知道。我們還是說些快樂的話吧。」 「請回答我。」愛莉嘉非常堅決。 「為何你要知道那件事?」 「因為我認為奇怪,所以在追查此事。」 「可是,我們兩個人好不容易──」 「請回答我。──那樣,我不會對任何人講我看到的事。」 「你看到了甚麼?」 「當我父親把美保救回來時,我看見你的臉色一瞬間都變青了。」 賢一一下子繃起了臉。 「沒有──沒有這種事!」 「你想隱瞞也沒有用的。」愛莉嘉說。 「美保溺水的事,你早就知道的,不是嗎?」 「不是的!」賢一站起來。 「你憑甚麼這麼說!我甚麼也不知道!」 他的聲音突然高了八度,而且音量之大,方圓百里都能聽到。他這樣大嚷大叫, 和默認沒有兩樣。 「我的耳朵非常好。請你說話聲音小一點。」 「甚麼!你不要傲慢無禮!因為看你還是個小孩子,你可不要得寸進尺──」 誰在得寸進尺。愛莉嘉知道眼前的這個人已不能冷靜地說話。 「不要小看我!戲弄大人不會有好結果的!我不會就這樣放過你!」 他因處於激動的狀態,以至連舌頭都不聽使喚。 「你就像現在這個樣子,一時衝動,把美保推下了小船嗎?」 愛莉嘉故意使他更加生氣。 「甚,甚,甚麼……」 大概賢一想說你說甚麼這句話,可是,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混帳!」 他抬起腳,狠狠地踢了出去。 不,不是踢向愛莉嘉。他可沒有那樣的膽量,而是踢向兩人坐著的、倒在地上的 樹幹。 「疼,好疼……」 疼是當然的。他抱著那隻腳,痛得直翻白眼。 就在這時,耳邊傳來嗡的一聲。──是甚麼聲音? 只見一種紅色的東西,兩隻、三隻,在賢一周圍飛著。 「蜜蜂!」 愛莉嘉站起身。 「是蜜蜂!趕快逃──」 「甚麼蜂,我可沒有瘋!」 這根倒在地上的樹幹裡,一定有蜜蜂的蜂巢。被賢一踢了一腳,生了氣便飛了出 來。 「哇!這些傢伙,到底要幹甚麼?」 頃刻間,十幾隻大蜜蜂,便聚集在賢一的四周。 「危險!快跑!」愛莉嘉叫道。 「不要!這些傢伙──」賢一雙手亂揮著。 「賢一,趕快逃呀!」 「好疼呀!──救救我!」 一瞬間,又增加了二、三十隻蜜蜂。到底愛莉嘉與常人有些不同,蜜蜂並沒有飛 到她的周圍。 但這太危險了,她暗想。 蜜蜂種類有所不同,可如果被這樣大的蜜蜂蟄了的話,很有可能受到刺激而導致 死亡。 「疼死了!──來人呀──快救救我!」 有幾隻蜜蜂,蟄過賢一的胳膊後飛走了。 也許可以制服它們。 愛莉嘉對準亂飛的蜜蜂集中能量。 「嗨!」 一瞬間,把蜜蜂給彈了出去。 可是,對方的數量實在太多,力量分散了,根本無法殺掉它們。 「趁現在!快跑!」 愛莉嘉抓住賢一的手,跑了出去。蜜蜂立刻又追了過來。 「快!快!」愛莉嘉催促著,奈何賢一只是個凡人。 一路跌跌撞撞,有時乾脆摔倒在地上,根本逃不脫蜜蜂的追逐。 「到了這步──」 沒辦法,愛莉嘉抓緊賢一的手,猛然飛奔出去。 「哇!喂!」 愛莉嘉完全是拉著賢一在跑。賢一的腳懸在空中。 「救,救命呀!」賢一悲慘地叫著。 「不要吵了!」愛莉嘉生氣了。 他們越過樹林,彷彿一陣風,便來到了草坪。 已經安全了。愛莉嘉放慢腳步,把賢一扔到了地面,撲通一聲,賢一摔了出去。 「──啊,發生了甚麼事?」 正陪著虎之介在草坪上玩耍的涼子,吃驚地跑過來問。 「被蜜蜂追,便逃了過來。」愛莉嘉氣喘吁吁地回答。 「那個人?」 「是被氣吹了起來。」 「看來,被蜜蜂蟄得不輕呀。」 ──望過去,賢一的頭,腫得很大。 說不定是拉著他跑時,撞到了樹幹。 「這樣說來,的確聽到過兩、三次咚的聲音。」愛莉嘉自言自語道。 「哦,對了。」涼子說。 「美保,已經回來了。」 「甚麼?」 「說是去散步了。──你爸爸,還在找吧?」 涼子說著,向樹林的方向張望。 「是啊。不過──」 愛莉嘉歎了口氣。 「放心好了,和綠在一起,過不了多久,肚子餓了,就會回來的。」 好了,讓我們把時間推後十年──不,太多了!是十小時後的夜裡。 當然,克羅洛克和綠,千代子和祐子四人都已經回來,然後,別墅渡過了平安無 事的一夜…… 「啊,好重呀!真倒楣──」 一名少女一邊發著牢騷,一邊抬著一箱罐裝啤酒走著。 對,就是昨晚,讓島本哭了好長時間的那個強壯的少女。 要說她為何今夜又去買啤酒,那當然是因為他們把昨晚買回來的啤酒都喝光了。 「我們用剪刀、石頭、布來決定!」 大家以此來決定由誰去買。 結果,她輸了。 「我昨天也去買了。」 訴苦也沒有用,建議是自己提出的,沒辦法。 所以,就如同把昨晚的事重演一次,她又邊抱著啤酒箱,邊發著牢騷走在林間小 道上。 「她們明明在麻煩我家的別墅!」 「如果有一點點顧慮,我幫你好了,這樣說不是很好嘛!」 「真是一群忘恩負義的傢伙!」她自言自語著。 到底是相似的人總會聚在一起。只是她本人,沒有這樣想過而已。 「想起來了,昨晚遇到過一個奇怪的傢伙。」 那人身穿睡衣,像個流浪漢。 ──他到底是甚麼人? 腦子一定有問題。 當然,她並不想去報警。因為她最怕麻煩。 在這個世上,絕對不做對自己沒有好處的事,持有這種觀念的大有人在。這位少 女,可以稱得上是這種人中的代表。 她既不會想如果對那樣腦子有問題的人放任不管,也許會有其他被害者出現,也 不在乎萬一真是個變態者,自己也許會遭到傷害。 她這種類型的人,當自己遭遇不幸後,就只會怪罪旁人的冷淡。 這些暫且不談──當她正好走到昨晚的地方,停下腳步時── 耳邊傳來類似腳步的聲音。 難道又是他?不可能!昨天被自己戲弄成那個樣子。 回頭去看。沒有人。 「也許是多疑……」少女自言自語。 走出幾步,這次,又聽到了野草被踩到的聲音。 「誰?」 轉過身,有個黑影站在那裡。 因為很暗,只能模糊地看到一個輪廓,少女以為又是昨晚的那個男人。 「還以為昨晚你已經嚐到了苦頭。」她說著。 「今天你穿了甚麼?是粉色的內衣還是比基尼?」說著,她自己倒笑了起來。 「好了,趕快走開。再來糾纏,就把你交給警察。」 對方一言不發,一動不動。 少女用鼻子哼了一聲。 「隨便你站到感冒好了。我可沒有時間陪著你。」 說著轉過身,邁出腳步。 月亮從雲縫中露出臉,白色的月光靜靜地灑落下來。 少女才走出五、六步,感到背後有追趕上來的腳步聲。 回過頭,才看清一塊像是黑布的東西,在眼前展開,自己的頭便被黑布包住了。 「放開!」 她扔掉手中的啤酒箱,抬起手想揭開黑布。 她好幸運。 一把尖利的刀子,割傷了她的手腕。可是,如果她沒有抬手去揭布,刀子就一定 刺進了她的喉嚨。 「啊!」少女尖叫著。 她疼得被迫蹲下,然後倒了在地上。 叫聲彷彿通過了高性能的麥克風,迴響在四周。 少女揭開罩在頭上的黑布,看到那個黑影,順著小道跑了出去。 少女的叫聲,簡直可以與幾十個同時鳴叫的鬧鐘匹敵。以至周圍的別墅聽見叫 聲,相繼打開照明,還有人走了出來。 「──啊!」 少女用即使寫成黑體字也難以描述的音量,持久地叫著…… 熾天使書城
【第七章】 7 奇怪的嫌疑犯? 「我有些累了。」美保站起身說。 「對不起,我想在房間裡用餐。」 「哦,沒關係。我陪你一道吃吧?」 聽祐子這樣說,美保不知為何,突然慌張地說: 「不用了,我一個人吃比較自在。」 「好吧。那我叫人把飯送去你房間。」 「不,我會自己端回房間。」 美保端著擺有自己那一份的托盤,走出餐廳。 「──她好像有些奇怪。」千代子說。 「她經常不吃早飯的,最近,怎麼突然要吃這麼多……」 「有了食慾。這是好事。」水村說。 「也許會恢復記憶。」祐子點頭說。 律子一邊往麵包上塗牛油,一邊說: 「這麼說來,賢一不知好了沒有?」 「被蜜蜂蟄傷,好沒用!」祐子好像沒有半點同情的樣子。 「已叫了白木醫生來。」水村說。 「大概沒事了。還要感謝愛莉嘉才行呀。」 「不用客氣。」 因為在逃走的路上順便給賢一的頭上弄出了兩個大包。 所以愛莉嘉不同往常,有些客氣。 「──今天的早飯,沒有火腿嘛。」 聽了水村的話,律子也附和道:「是啊。」 「這就奇怪了,聽廚師講,昨晚把今天早餐的份預留了下來。可是到了今天早 上,卻連影子都不見了。」 「會不會有老鼠?」 千代子和愛莉嘉相互對視,然後把視線同時對準綠。 「為甚麼這樣看著我?」綠瞪著兩人說。 「我想還是一隻大老鼠呢。」千代子說。 「你在說我?這可不是玩笑,不要亂說。」綠憤然。 「我是很貪嘴,可是,在別人的家裡,即使半夜肚子餓了,我也不會把廚房雪櫃 裡的火腿吃掉……」 「不是你幹的嗎?」愛莉嘉故意戲弄道。 「我不否認曾經想過。」綠倒是很坦率。 「可是,我去的時候,雪櫃裡的火腿已經沒有了。」 「這麼說,你還是去了。」 「我不想打擾別人嘛。」 「可是,火腿──」 「我說了沒有吃!真的!即使我想吃,也會把早上的一分留下來的。不然,我自 己也吃不成了。」 「知道了,你不要生氣了!」愛莉嘉慌忙勸道。 「一定是廚師記錯了。」水村笑著說。 「對了,怎麼不見愛莉嘉的父親?」祐子問。 是啊。愛莉嘉也在納悶。 早餐桌上還不見克羅洛克、涼子和虎之介三人的影子。 「一定還在睡懶覺。」愛莉嘉說。 一說曹操曹操就到,只見涼子抱著虎之介進來了。 「老爸呢?」愛莉嘉問。 「他不願意從房間出來,又不聽我的勸說。」涼子顯得很為難。 「愛莉嘉,麻煩你去叫他來好嗎?」 「好的。老爸一向喜歡早上睡懶覺!交給我好了,就是用行李車,我也要把他運 來。」 愛莉嘉站起身,綠急忙說:「你為何不把胡蘿蔔吊在他的眼前?」 「老爸又不是馬!」 ──愛莉嘉走出餐廳,來到二樓父親的房間。 敲過門,走進房間── 「喂,你來得正好。」 站在窗邊的克羅洛克轉過身。 「衣服不是穿得好好的嗎?」愛莉嘉說。 「快點下去。不要磨蹭了。」 「別把我當小孩子看待。」克羅洛克板著臉說。 「到底怎麼了?」 「出了麻煩的事。」 「難道把錢包丟了?」 「不要亂說!好歹我也是克羅洛克商會的社長!怎會為了丟失一個錢包而……不 過,也要看裡面有多少錢。」 「到底是甚麼事?」 「斗篷不見了。」 「甚麼?」 這樣一說,愛莉嘉望向父親,的確見他沒有披著斗篷。 「你放在哪裡了?」 「要是知道,就不會這麼麻煩了。」 「是啊。──找過了嗎?」 「那當然。每個角落都找遍了。」 「會不會錯當成浴室的腳墊了?」 「那可是神聖的斗篷!我不會隨便丟在一邊的。」 「那麼神聖,還不是讓虎之介又撕又咬的。」 「可是,不能沒有它。」克羅洛克搖著頭。 「沒有斗篷,我怎麼出去……」 「哪有這種事。──不然,把那個窗簾捲起來披上?」 「你不知道那個斗篷的價值!」 克羅洛克挺起胸說。 「要知道,是用貸款買的呀。」此話毫無威嚴可言。 「好了,先下去吧。大家會覺得奇怪的。」 「可是,沒有斗篷的吸血鬼……」 「那就把窗簾──」 「知道了。沒有辦法。我們下去吧。」 克羅洛克繃著臉從房間出來。 在走廊上邊走邊問: 「那個女孩的身邊有誰在嗎?」 「你說美保?沒有,我想她是一個人。怎麼了?」 「有聲音。」 「聲音?」 「男人的聲音。」 「奇怪。──能肯定嗎?」愛莉嘉問。 「我的耳朵,不會有錯的。」 克羅洛克的聽覺要比愛莉嘉的還要靈敏。 會不會是賢一? 可是,賢一被蜜蜂蟄的地方,全部腫了起來,根本無法起身。 這麼說,是別的男人…… 「等等。」愛莉嘉說。 「說不定是……」 她正在自言自語著,忽然,聽到玄關響起了門鈴。 兩人來到樓下,原來是白木醫生來了。律子看見愛莉嘉便說: 「啊,愛莉嘉,你們來的正好。」 「有甚麼事嗎?」 「請到客廳去。警察來了。」 「警察?難道是發現了那個多拉克拉嗎?」 「不是。」白木愁眉苦臉地搖著頭。 「昨晚,有一個女孩被襲擊了。」 「怎麼回事?」 「手腕被划破,傷得很厲害。──誰也說不清,到底是不是那個男人幹的。」 「手腕被划傷?」 「嗯。被刀划的。」 「要是這樣,就不是吸血鬼幹的。」克羅洛克插嘴說。 「吸血鬼是不會使用刀的──」 愛莉嘉慌忙用胳膊肘碰了克羅洛克一下,把他拉開了。 來到客廳,只見大家都到齊了。當然,不包括美保和賢一。 然後,一個沒見過的男人,突然站起身。 他的存在和這樣豪華的客廳實在不相稱。 有種「鶴立雞群」的相反──「雞立鶴群」的感覺。 「──我叫今井。」那個警察說。 愛莉嘉從這個邋遢(他是個只能這樣來形容的男人)的警察嘴裡,聽了事件的來 龍去脈後,搖了搖頭。 當然,真正的吸血鬼──父親與自己不會做這種壞事的。 可是,也不像是白木醫生說的那個男人所為。 擁有夢想的人,一般不會做那樣恐怖的事。當然,不能保證一定不做。 「──據那名少女所講。」叫今井的警察說: 「兇手身上好像包著一塊黑色的布。」 黑色的布。──是斗篷? 愛莉嘉聽到這裡,不禁嚇了一跳,趕忙望向克羅洛克。 可是克羅洛克的臉色毫無變化。 是遲鈍,還是有度量…… 「實際上,我在別的地方聽人講……」 怪不得,愛莉嘉暗想。 她原本搞不明白警察為何會來,聽了這話,終於明白了。 一定是從白木醫生那裡得知,克羅洛克有斗篷的事。 所以,警方懷疑到那個逃走的男人,和別墅裡這位奇怪的客人可能有些關係。 「這座別墅裡,好像有人是披著黑布的。」 他用別有用意的目光,掃視在場的每一個人。 大家都偷偷地望向克羅洛克。 ──只有一人,綠,在偷偷地望著桌上的糖果! 「──請問那位客人的名字,是叫黑六吧。」 「是克羅洛克。」愛莉嘉糾正說。 「對不起。請問──您有斗篷吧?」 「是的。」克羅洛克點頭說。 「能否讓我拜見一下。」警察說。 「警察先生。」祐子站起來。 「難道您在懷疑我家的客人?」 「不是,為了慎重,只是為了慎重起見!」 「即使是這樣──」 「祐子。」水村制止道。 「警察先生也是為了公事。沒有辦法。」 「多謝您的體諒。」 今井警察向水村致謝。 「碰巧斗篷撕破了。」克羅洛克說,「我放在房間了。因為正在用針縫補,不能 拿下來。您能上去看嗎?」 「當然可以。」 「請跟我來──」 「好的!」 兩個人都好像非常喜歡演戲的樣子。 愛莉嘉也隨著他們來到走廊。 上到二樓,白木醫生走了過來。 「醫生,賢一怎麼樣?」 「啊,沒事的。還要再痛一陣子,可是被那種蜜蜂蟄了,弄不好還會死人的。他 運氣很好。」 「美保呢?」 「嗯,體力已經恢復了。可是,記憶還沒有……」 「是嗎?」愛莉嘉鬆了口氣。 當她晚一步來到克羅洛克的房間時,看到今井警察垂手站在那裡等著。 「啊,小姐。耽誤你們的時間了。」 「不用客氣。」愛莉嘉微笑著。 「從醫院逃走的人,情況如何?」 「正在搜查。反正他肚子餓了,找不到食物,就會回到醫院的。」 語氣那樣輕鬆。看來這名警察,是把克羅洛克當作了真正的犯人。 「──久等了。」 克羅洛克走出來──愛莉嘉不禁睜圓了眼睛。 克羅洛克手裡拿著的是虎之介的紙尿布。 「這是甚麼?」警察愣了一下,問。 「當然是我的斗篷了。」 「可是──」 「你難道看不出,這就是黑色的斗篷嗎?」 「可是,這只是──」 今井刑警疑惑地望向克羅洛克。 突然,他身體開始搖晃。 「看出了嗎?」 「哦……實在是個了不起的斗篷!」 原來是克羅洛克的催眠術起了作用。 「有血漬嗎?」 說著,克羅洛克把紙尿布裡面、外面翻給他看。 「不,哪裡也沒有。」 「你已經確認完畢了嗎?」 「確認完畢。」 「辛苦了。」 「打擾了!」 即使這種狀態,兩人依然好像還在演戲。 ──警察彷彿還在夢境中,之後就離開了別墅。 大家都好像鬆了口氣,坐下來喝茶。 「當時可把我嚇壞了。」涼子小聲地說。 「老爸一定沒事的。可是,斗篷真的不見了嗎?」 「是啊。」涼子點頭說。 「讓人好擔心。如果,那個犯人──」 「喂,涼子。」克羅洛克走過來,放低聲音說。 「甚麼事?要想事先預支零用錢,絕對不行!」 「我沒有說這件事。」 由於被涼子誤解,克羅洛克有些生氣。 「是嗎?可是,平時這樣小聲對我說話時,一定是關於錢的事情。」 愛莉嘉聽見這段「夫妻對話」,要不是強忍著,早就笑了出來。 「關於錢的事,倒也順便想和你談談。」 克羅洛克覺得涼子這樣說,未免太小氣。 「看,還不是一樣。」 「不過,現在有更重要的事。」 「甚麼事?」 「我的衣服不見了。」 「你說甚麼?」 「本來是晾在浴室的,卻找不到上衣和褲子。」 「真的?可是──剛才,還有的。」 「現在沒有了。我才去找過,不會有錯。」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涼子搖頭說道。 「好奇怪呀。」愛莉嘉歪著頭說。 「又要重新做一套了。那套衣服是很貴的。」 看來,涼子的想法純粹是一個家庭主婦的想法。 「茶來了。」 祐子走進來, 「出了甚麼事?」她問。 「喂,祐子。」愛莉嘉說。 「你們家的工人裡,有沒有做收購舊衣物買賣的?」 祐子莫名其妙地望著愛莉嘉。 熾天使書城
【第八章】 8 孤獨的人們 「傷好點了嗎?」 房門被打開,愛莉嘉走進來問。 賢一躺在床上,慢慢地轉過臉來。──臉上纏滿繃帶。 「一副狼狽相。」賢一的聲音怪怪的,好像舌頭沒有動。 「不過,沒有太嚴重,很萬幸的呦。」愛莉嘉坐在床邊的椅子上。 「讓你看到我這個樣子,算是完蛋了……」賢一含糊不清地說。 「你這樣子,一點都不可笑。」 聽愛莉嘉這樣說,賢一託異地問: 「為甚麼?」 「因為,誰都可能受傷或生病。這並不丟臉。有這樣想法的人才真正丟臉呢。」 愛莉嘉靜靜地說。 「──明白嗎?我能看得出來,你活得很累。你應該活得輕鬆一些。不要勉強自 己。不受女孩子青睞,這算甚麼?即使再受女孩子歡迎的人,最終相伴一生的也只有 一個人。無論是誰,都一樣。」 賢一把視線望向天花板。 愛莉嘉輕輕地歎了口氣:「我不是來向你說教的。這只是我想說的話罷了。」 她站起身,「你好好養傷吧。」 說完,向房門走去。 「等一下。」賢一叫住愛莉嘉。 「甚麼?」 「我有話對你說,可以嗎?」 「當然可以。」 愛莉嘉坐回到椅子上。 賢一的眼神裡已經沒有了以往那怯生生的神色。 「首先,要謝謝你救了我。」 「這點小事,不必客氣。」 「不,聽白木醫生講,如果被更多的蜜蜂蟄的話,會有生命危險的。──可是, 我因為和你賭氣,沒能向你道謝。」 「人呀,有時就是這個樣子。」 賢一笑了一下,「也許是吧──好疼……」 「不要緊吧?」 「嗯……臉上的藥水膠布繃得緊。──你上次問的事,我還沒有回答。」 「你是說美保為何還要來此地的事?」 「對。──我現在就告訴你。」 「拜託了。」 「但是……其實,我也不十分清楚。以前,我也曾喜歡過她。」 「沒有結果嗎?」 「嗯。──她好像根本沒有興趣的樣子。」 「一定是因為太年輕了。」 「誰知道她是怎麼想的。」賢一輕輕地搖了搖頭。 「我想一定有別的人。」 「喜歡的人?」 「嗯,我有這種感覺。一般這樣的感覺是很準的。」 「怪不得。」愛莉嘉微笑著。 「──關於美保的母親。」 「不是因事故而死亡的嗎?還是……另有原因。」 「難道你會神機妙算?」 「──是自殺?」 「可能是。」賢一稍微點了點頭。 「甚麼原因?」 「因為水村。」 「水村?」 愛莉嘉不由得反問了一聲。 雖然,她也想到過水村。 「水村和美保的母親,曾經是一對戀人。當然,律子也知道。」 「她沒有生氣嗎?」 「最初她沒有管。認為只不過是一時的婚外情而已。過不了多久,水村就會厭煩 的。」 「可是──」 「事情並不是她想像的那樣。水村向她提出想分手,律子當然不會答應。」 「她那麼厲害?」 「其實,現在的水村是靠著太太才有了今天的一切。律子出身名門,有財有 勢。」 「原來是這樣。」愛莉嘉點頭道。 「律子的態度非常強硬,水村也就對分手的事灰了心。決定和美保的母親就此一 刀兩斷。」 「然後,她因絕望而──」 「嗯。我想可能是這樣。」 「那麼,夢遊症的事呢?」 「那是事實。的確,她曾經夜間在家中徘徊。但是,那時卻不是這樣。她沒有去 過那麼遠的地方。」 「白木醫生也知道嗎?」 「我想應該知道。因為,他與水村是多年的老朋友。」 愛莉嘉稍停片刻,問道: 「美保呢?對此事也有所察覺嗎?」 「所以,我想才會來這裡。」賢一說。 「其實,她是很遠房的親戚,按道理說,是不會來這裡的。可是,美保卻每年都 來。──所以,我猜想她一定是對母親的死察覺到甚麼。」 「是這樣……」愛莉嘉點著頭說。 「美保可能是被人從小船上推下湖的。」 「真令人不敢相信會有人想殺那個孩子!」 「你有沒有任何線索嗎?」 「沒有。──那個時候,令我吃驚的是因為看到你父親救起的美保,那樣子和她 死去的母親簡直是一模一樣。」 「原來如此。」 「謝謝你救了我。我是真心的。」賢一望著愛莉嘉說道: 「你能相信我嗎?」 「我信。但是,現在你需要好好休息。」 愛莉嘉站起身。 「──我的父親,是因為水村的關係,才有了工作的。所以,我經常會有種被水 村和太太雇用的感覺。」 愛莉嘉微笑著說: 「記住,開心是最重要的。」 說完,走出房間。 ──賢一歎了口氣,「要活得開心。」 他自言自語著,然後吹起了口哨,「疼死了……」 他不禁皺起眉頭。 「好安靜呀。」愛莉嘉輕聲地說。 「可是,千萬不可以掉以輕心。」克羅洛克說。 「噓!」 「偷看別人的事,對於我們吸血族來說,可不是一件光彩的事──」 「不要說話!要解決問題,這樣做是必須的。」 ──這是個月夜。 時間已接近子時。 愛莉嘉和克羅洛克越出陽台,隱身在美保的寢室外面。 在這裡要聲明的是,兩人不是睡衣打扮,而是衣冠整齊。 當然,克羅洛克沒有披斗篷,形像和平時差了點。 窗簾的一邊沒有完全拉上,從裡面透出一絲亮光。 「熬夜對身體很不好呀。」克羅洛克說。 「這也是吸血鬼說的台詞嗎?」 愛莉嘉悄悄地窺視室內。──然後,輕輕地點了點頭。 「果然不出所料。」她自言自語著。 「甚麼果然不出所料?」 「丟失的東西找到了。」愛莉嘉說:「你看。」 說著,讓到旁邊去。 克羅洛克向房間中望去…… 「我的斗篷!還有我的衣服。」 「噓!是不是找到了?」 「可是──」 「不要說話。再觀察一下。」 兩個人側耳細聽裡面的對話。 裡面有人在說── 「真神氣。」美保說。 「是嗎?和我很相配嗎?」 島本興奮得連嗓音都變了。 黑色的晚禮服配上黑色的斗篷。那紅色的裡子非常奪目。 「轉一個圈來看看!──太合適了,簡直就像是你的衣服。」 「你是說像?不,不是的!這就是我的衣服!原本就應該穿在我的身上!」 「是啊。是你的衣服。」美保聽話地點頭說。 「啊!這斗篷!我曾經做夢把它穿在身上。──真了不起!這份量,這手感,這 顏色……」 島本激動得差點哭了出來。 「太好了。」 美保微笑著。 「沒想到你能這樣高興。──沒有白給你拿來。」 「我不知該說些甚麼來感謝你!」 島本走向美保,然後跪下來拿起美保的手。 「不要這樣……」美保害羞得臉都紅了。 「你是位了不起的女孩。」島本說。 「不,我是一個沒用的人,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 「不是這樣的!名字、家庭、過去,這些都不重要。你就是你。你本身就是位了 不起的人!」 美保兩隻手摸著島本那瘦削的臉頰。 「我──雖然不知道自己的事,可是我能確認,對我說這樣話的,你是第一 個。」 兩個人久久地對視著。 「──你曾經對我講過,永遠的生命的事。」美保說。 「嗯。你能相信我嗎?」 「當然了!我相信你。我會陪伴著你,無論天涯海角。」 島本慢慢地站起來,抱住美保。 「好,我們走。你是屬於我的。」 「我太高興了!」美保輕輕地舒了口氣說。 ──在陽台上看著這一幕的克羅洛克,自言自語道: 「真讓人感動。」 「那就是從醫院逃出來的傢伙。」 「好像是的。美保把他藏在這裡。」 「被那傢伙的花言巧語矇騙了!我要把他的脖子擰斷然後扔到荒郊野外。」 「不行不行。」愛莉嘉慌忙按住克羅洛克的肩膀。 「為甚麼?」 「你看他們。不是很幸福嗎?──彼此都很寂寞,現在終於尋覓到可以以身相許 的人。不要打擾人家。」 「可是……」 「問題是──」 「我的斗篷。」 「不是!要殺害美保的人到底是誰?」 「誰?」 「我已經猜出。但是──對於那人來說,最大的危險莫過於美保恢復記憶。」 「是啊,上次是殺人不遂。」 「對。所以,我想他還是會對美保下手的。」 「可是,兇手做了那麼多手腳,好不容易才讓大家都相信那是個偶然的事故─ ─」 「對。如果殺了美保,當然,警方就會懷疑兇手是出自這個家。」 「是啊。」克羅洛克點頭贊同。 「就在這時,這個男人跳了出來。」 「所以,即使現在下手,誰都會認為是這個男人幹的。然而,真正的兇手又知道 美保把他藏了起來,就偷了老爸的斗篷。然後,又刺傷過路的少女。」 「就是為了讓大家懷疑這個男人。」克羅洛克點著頭。 「這樣說來,確實有這種味道。」他說。 「味道?」 「血的味道。」 「──我,聞不出。」 「你是聞不出的。非常微弱的味道。」 「一定是斗篷染了那個受傷女孩的血。」 「裡子是紅色的,即使濺上了血,也很難察覺出來。──而且,血漬是很難洗掉 的,送到洗衣店洗,費用一定很貴。」 「不要說小氣的話。兇手故意把斗篷放在美保容易看到的地方,而且知道她一定 會拿給那個男人。」 「然後,那傢伙披上了我的斗篷,便得意忘形了。其他的一切都不知道!」 「所以,我們應該小心才是。」 「小心甚麼?」 「兇手時刻在擔心美保的記憶是否已經恢復。所以,他一定做好了隨時下手的準 備──」 「對呀。也許就在今夜。」克羅洛克點頭說。 「所以,一定盯緊他們……啊,他們要出去了。」 「在月夜散步也很浪漫嘛。我年輕的時候,也經常這樣做。」 「我對老爸的事沒有興趣。」 「沒有興趣是甚麼意思?」克羅洛克不高興地說。 「跟上他們!快!」愛莉嘉催促著克羅洛克,她急忙越過陽台回到自己的房間, 輕輕地打開房門向走廊看。 「沒關係。──他們正在下樓。快點過來。」 「不要著急。沒有斗篷,我怎麼出去?……」 「我先走一步了。」愛莉嘉出去後,克羅洛克也慌忙追了過去。 月光下的草坪,就像覆蓋了一層雪,遠遠看上去,白茫茫的。 「──到哪裡去呢?」和島本手牽手的美保邊走邊問。 「去哪裡都行。」 「我們去樹林裡。」 說著兩人的影子,慢慢向草坪方向移去。 眼前的光景,簡直像是童話── 披著黑色斗篷的島本和白色睡袍的美保。 使人一瞬間認為他們是一對新郎和新娘。 ──進了樹林,兩人默默地走著。 月光透過樹杈的縫隙,斑駁地照在他們身上,宛如飄落的雪花。 終於,兩人停下腳步,互相擁抱在一起。 「──怎麼了?」美保問。 「你哭了?」 「是的……太不可思議了。」島本的臉頰上,閃爍著淚花。 「你難過嗎?」 「不──不是的。這還是第一次。胸中……很痛苦。一定是──因為太高興。直 到現在,還沒有人願意跟隨我。」 「我也是第一次,所以非常高興。」美保說。 「像是做夢!」 島本更用力地抱緊美保。 「我……其實也很寂寞。即使恢復了記憶,原來的我也一定非常寂寞,我知 道。」 「大家……大家都很寂寞。」 「是啊。所以──不要放開我!」 美保也緊緊地抱住島本。 ──頃刻,兩人都一動不動。 「想起來了。」美保說。 「我們去湖那邊吧。那裡很安靜,沒人會來。別墅的人,也許會來找我。」 「湖?」 「是啊。──走,應該是這一邊。最初見到你的時候,我散步到那裡,偶然發現 的。」 美保拉起島本的手,兩人走出樹林。 「──好感人的場面。」克羅洛克說。 「老爸被感動了?」 「當然!比電視劇還要好看。」 真拿他沒辦法…… 「快,我們跟過去。」 愛莉嘉搶先一步,追在美保他們的後面。 熾天使書城
【第九章】 9 安靜的結局 月光照射在湖面上,顯得非常耀眼。 「──是不是很美?」美保問道。 「嗯……」島本有些茫然。 「那邊有小船。我們為甚麼不划船?」 「小船?」 「對。到了湖中央,就真的只有我們兩個人了。」 「好吧。」 那邊停有兩條小船,島本提心吊膽地乘上其中一條。 「害怕嗎?」美保笑著問。 「腳下不穩,使我覺得心裡很不踏實。」 「坐好,我也上去囉。」 待美保坐上船後,島本才像是鬆了口氣,開始拿起船漿來划。 說實話,他划得實在不像樣,但船總算左拐右拐地向湖中央划去。 「就停在這裡吧。」美保說。 島本停下手,任憑小船在湖水中飄浮。 「好安靜。」美保說。 「是啊。」 「我──」美保皺起眉頭。 「好像來過這裡,乘的也是這條小船。」她說。 「你一個人?」 「不知道。只是──不知為何,這樣覺得。」美保搖著頭。 「其實無所謂了,不要管它。」 小船慢慢停了下來。 波紋慢慢蕩漾開去,湖面終於恢復了平靜。 遠遠望過去,小船宛如停留在光滑的冰面上一樣。 兩人的身影,彷彿沉浸在小船中,消失了。 「──他們在做甚麼?」克羅洛克隱身在湖邊的樹叢中問。 「不過是親熱鏡頭罷了。」 「好戲還在後面呢。」 「我們這樣偷看,不太好。就像電視裡專門偷拍八卦新聞的人。」 「不要將毫不相干的事作比較。」 愛莉嘉忽然皺起眉頭…… 「看!」她緊張地說。 ──另外一條小船,正悄無聲息地划向湖面。 「怎麼剛才沒有發現?」 「好厲害,沒有半點聲響。」 「現在可不是表示讚歎的時候!」 美保兩人好像沒有發覺有一條小船正在向他們靠近。 「沒辦法,衣服又要弄濕了。」克羅洛克站起來。 「難道老爸要脫掉衣服,只穿著短褲去?」 「看來已經沒有脫衣服的時間了。」 克羅洛克說著,已一下子滑進水裡。 但是,要趕上那兩條小船,恐怕已經來不及。 愛莉嘉不由得站起身,「危險!美保!」她大聲叫著。 美保和島本聽見叫聲,忽地坐起身。 美保轉過頭。 只見另外一條小船衝了過來。 這時,美保把一切全都想了起來! 「不要過來!」美保叫著,想伸手阻擋。 兩條小船撞在了一起。 手中握著刀子的水村,探出身子用刀對準美保揮去。 「你想幹甚麼?!」 島本用自己的身體擋在美保前面。 「躲開!」 水村用刀橫著一劃,島本的胳膊被割破,他不禁呻吟著。 「住手!」美保趕緊上前抱住水村的手。 「我甚麼也不說!我不會說出你的事,所以請放開手!」 「你這個傢伙!」 島本撲過來,抓住水村。 水村左手拿過刀,刺向撲過來的島本。 刀尖刺進了島本的腹部。 島本眼睛睜得大大的,就這樣從小船摔落到湖裡。 「你在做甚麼?」美保叫著。 「你也去死吧!」 水村伸出兩手,掐住美保的脖子。 突然,水村的小船搖晃了起來,一下子被人從水裡舉了起來。 「這,這是怎麼回事?!」 水村慌忙鬆手放開美保。 小船翻了,水村被扔進了水中。 「你這個壞蛋!」克羅洛克從水面露出頭怒吼道。 「畜生!」 水村想逃走,在水裡拚命游了起來。 克羅洛克在後追趕。 「那個人──」美保叫道: 「請救救那個人!」 克羅洛克猶豫片刻,最終還是以女士的話優先處理。 「OK,你等著!」 說完,已從水面消失得無影無蹤。 ──水村游到岸邊,喘著粗氣,好不容易爬上岸。 「畜生!──眼看就要得手,偏偏有人從中作梗!」他咬牙切齒地說。 一抬頭,眼前站著一個人。 是愛莉嘉。 「水村。你對和母親長得相似的美保也下了手。可是,又擔心被你太太知道。」 「你知道些甚麼?!我──我──是真心喜歡美保。所以,我不想把她交給別的 男人!」 「所以,明知她不會游泳,就故意把她推下小船。──就像當年把她的母親推下 懸崖一樣。」 水村聽了,不禁哆嗦了一下。 「那是──意外事故!」 「要真的是事故,你為何嚇得臉色發青?你之所以害怕你太太,是因為她也知道 你是個殺人兇手。」 「我──我──是認真的。」 「你殺了人,不要以為只要裝出一副不知道的樣子,就可以逃脫殺人這個事 實!」 「不要說了!我甚麼也不知道!」 水村站起來,像是著了魔般跑了出去。愛莉嘉望著他的背影。 ──水村向著別墅的方向,拚命地跑著。 「那對父女說的話──有誰會相信?我可是個名人!即使他們報警!警察也只會 相信我的話。」 「又是夜間,只要說他們看錯了人。──對了,可以說和賢一在一起聊天。那個 傢伙,對我的話一向服從。」 ──水村猛然停下來。 因為愛莉嘉就站在他的眼前。 她甚麼時候…… 水村轉身向樹林跑了過去。 穿過一棵棵樹木,回頭望去。沒有發現有人追來。 「終於沒有追上來……」 水村鬆了口氣,放慢腳步。 「恭候多時了。」愛莉嘉悠閒地靠在樹上,面帶微笑地說。 「你是……」 水村又跑了起來。 胸中憋悶,透不過氣。再也跑不動了! 他靠在樹上,劇烈地喘著氣。 「已經跑不動了嗎?」頭上有個聲音說道。 抬頭看去,只見愛莉嘉坐在一根粗樹杈上。 水村渾身顫抖。 「你是鬼!」 「你才是魔鬼呢。為祐子著想,還是去自首吧。」 「我才不會去!」 水村又跑了出去。 ──但是,愛莉嘉又從眼前的樹影裡走出來。 「不要跟著我!從這個世上消失!」 水村的聲音像是慘叫。 愛莉嘉慢慢地靠近他,水村後退著。 「不要過來!走開!」說著,他向後退去。 「這個混帳!」水村撲向愛莉嘉,想抓住她。 愛莉嘉向旁邊一閃,水村隨著去勢,來不及收住腳。 「啊!」他絕望地叫著,一下子消失了。 愛莉嘉有些不忍心地皺了皺眉頭,向懸崖邊走去。 掉下去的水村,躺在那裡一動不動。 ──這樣的結局不知是好還是是壞? 可是──對於祐子來說,這樣要比知道自己的父親是個殺人犯…… 愛莉嘉也說不清。不過,這已經是過去的事了。 水村掉下去的,也正是美保的母親摔落下去的地方…… 「──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愛莉嘉低下頭說。 「謝謝。」穿著黑色喪服的祐子,紅著眼圈還禮道。 ──這是一個非常安靜的葬禮。 因為不是在東京,葬禮在別墅舉行,來燒香的客人也就很少。 愛莉嘉、綠和千代子三人幫了不少忙。 然後,葬禮終於結束。 「你們辛苦了。」進到客廳,律子說。 「想必大家都沒有吃東西。我已叫廚師準備好,請大家到廚房慢用。」 到底是葬禮,綠還好沒有飛奔過去,不過,她不知在嘟嘟囔囔地說些甚麼。 祐子站起來,「我們去吃吧!」 她率先說道: 「我餓壞了!」 由她起了個頭,大家也就陸續走進廚房。 ──那裡已準備好壽司。 一旦開始吃,綠的食欲和往常一樣盡情地得到發揮。 愛莉嘉看到祐子能開朗地同大家一起吃東西,也鬆了一口氣。 祐子能夠這樣,已經不用擔心了,她暗想。 「哎呀──」 千代子說。 「美保呢?」 「是啊。這樣說來……剛才還看見她。」 祐子說。 「我去找她。」 愛莉嘉站起身,從廚房出來。 來到客廳的門口,停下腳步。 「你說甚麼?」 客廳裡傳來律子的聲音。 「我請求您。」 美保的聲音。 「可是……」 「已同白木醫生說好。我想去那所醫院。」 ──裡面沉默了一會。 律子的聲音變得非常冷漠。 「我會提供所有費用的。」 「麻煩您了。」 「可是──我家的親戚,如果知道你進了那樣的醫院,會有麻煩的。」 「我知道。」 「即使你不知道自己是誰,別人也是知道的。這一點,你明白嗎?」 「是。」 「所以,你答應我,不許對任何人講,我們是親戚的事。」 「我保證。」 「這是給你提供費用的條件。」 「我一定會遵守。」 「但願吧。──何時住院?」 「如果可以,我想今天……」 「今天。隨便你好了。」 「是。打擾了。」 美保從客廳出來。看見愛莉嘉,停下,她輕輕關上客廳的門然後問: 「你都聽到了?」 「聽到了。」 「你一定認為我這樣做,非常愚蠢吧。──可是,我想陪伴在那個人的身邊。不 過,他現在傷勢還很嚴重,不能活動。」 「你應該去陪他的。」 愛莉嘉說。 「你真的這樣認為?」 美保的神情變得開朗起來。 「是的。他的病一定會好的。到那時,你再裝做自己的記憶也恢復了,兩人可以 一起出院。」 美保不禁笑了起來。──這是愛莉嘉第一次看到她開心的笑。 「請代我謝謝你父親。是他救了我,我不知應該說甚麼才好……」 「不用在意。那是他的愛好。」 愛莉嘉說著,衝美保眯了眯眼睛。 「你在說愛好嗎?」 走廊裡響起了克羅洛克的聲音。 「老爸!」 愛莉嘉不禁睜圓眼睛。 「怎麼回事?你這身衣服?」 「沒辦法。衣服還沒有涼乾,而且也髒得很。斗篷又沉到了湖底。」 克羅洛克身上穿著一件非常搶眼的紅色夾克。 這離吸血鬼給大家的印象更遠了。 「對不起,我把斗篷……」 美保道歉說,克羅洛克搖著頭── 「沒關係。正好舊了,我想換新的。」 說著,忽然壓低聲音。 「我們家那位,一提到錢就板起臉。」 「你在說誰?」 聽到涼子的聲音,克羅洛克跳了起來。 「喂,你。不──我在說這座別墅,實在很古雅……」 「胡說!我可是聽見了!」 涼子轉身向虎之介發號施令。 「轉向爸爸,出擊!」 「嗷」的一聲,彷彿真正的虎叫一般,虎之介叫著撲向克羅洛克,咬了起來。 「好疼!喂,住嘴!──還不鬆口!」 克羅洛克連蹦帶跳地逃了出去。 雖然這樣叫嚷對於今天的葬禮有些不恭,可是愛莉嘉、涼子,還有美保還是忍不 住笑作了一團。 「你們這是怎麼了?」 千代子和祐子聽到笑聲,跑過來問道。 ──然後,廚房裡只剩下綠一個人。 「機會來了!」 她叫著,然後把所有壽司都拿到自己的面前…… (全文完) 熾天使書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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