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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手洗始終避談自己對須籐妙子之死的想法。但是,我認為他一定在發現真
相時,瞭解到什麼絕對不能說的
那到底是什麼事呢?我怎麼猜也猜不到。雖然我有機會問他,旦他總是推
諉地笑說:那就像擲骰子一樣。他不肯吐露出來。
我想他的意思是:梅澤家占星術殺人案,就想小孩子在過年時擲骰子玩一樣,
會贏也會輸,有好也有壞。不管是床吊起來的障眼法,還是東京一百三十八度四
十八分,還是四、六、三的中心,或是什麼阿索德及其他種種,都是兇手分散人
們注意力的陷阱;我和御手洗就像擲骰子的人,一擲下去,一喜一憂,有贏有輸,
有調查方向正確的時候,也有錯誤的時候。總之,這一件事,讓我們都有收穫,
雖然我的調查方向偏差了,但也獨闖了名古屋與明治村,見到了一些人。
但這件事當中我們毫無不快的回憶,我們見了很多人,去了很多地方,唯一
令人討厭的就是竹越刑警那樣的人。諷刺的是:命案的兇手,竟是讓我們印象最
好的人。我很難形容這個事件帶給我的教訓。
若要說有什麼不愉快,就是最後所體驗到的種種情緒,可以就這麼封存在心
中,不去理會嗎?
這案子果然不出所料,引起世人的騷動,街頭巷尾仍然在傳說著命案的種種。
原本只有小幅報導的報紙,立即做了連續一個禮拜的相關報導,雜誌也競相出專
輯,電視台還做了特別節目。謹慎的飯田刑警上了電視,連竹越都在螢光幕上猛
搶鏡頭,讓人很不舒服。
以前出版過這個事件與人吃人的人種有關,或與UFO有關的出版社,現在更
是搶搭列車,緊急出版了相關書籍,撈最後一筆。
不過,不管是哪一家媒體的報導,都把破案的功勞放在飯田刑警頭上,於是
美沙子女士寄來了一張有寫和沒寫都一樣的感謝明信片。
由於沒有任何媒體提到御手洗的名字,我的心裡很不平衡,覺得自己的朋友
被忽視,因此有一種被背叛的感覺。
然而這樣也有好處。那就是只要御手洗的名字沒有出現,這個案子就是穩健、
踏實的警方所破的,竹越文次郎名字和文次郎的手槁,也就不會出現在世人面前
了。
這件事能有這樣的結果,讓我很滿意,覺得總算沒有白費力氣了,我想御手
洗一定和我一樣高興。不,他一定比我高興。因為我心裡有世人忽視了我的朋友
的不愉快感覺,所以喜悅程度大大的減半了。
但御手洗面卻安然自若,對於大眾的騷動,他似乎視而不見。
「你一點都不介意嗎?」
「介意什麼?」
「這件案子明明是你破的,卻好像與你無關似的。其實上,上電視的人應該
是你,這樣你或許可以一舉成名,財源滾滾了。啊,我知道你不是會有這種想法
的人,可是世人就是這樣呀!只要出了名,做什麼事都容易了,對你的工作也會
有幫助的。有了錢,你就可以搬到更好的建築物裡,並且在室內擺上舒服的沙發,
來找你的客人當然也會愈來愈多。不是嗎?」
「不必了,我不希望我住的地方一天到晚擠滿沒頭腦的人。但每當我回到家,
你就必須大聲呼叫才找得到我。或許你無法想像,現在這種日子最適合我。我才
不像讓那些把腦袋忘在別處的傢伙破壞我的生活步調。逍遙由口在,想睡就睡,
想好好研究就做研究,碰到有趣味的事才出門,還可以想討厭誰就討厭誰。白就
說白,黑就說黑,不用看誰臉色。這些都是我的財富啊,都是我用被某警員奚落
成魯邦三世換來的呀。我可不想失掉它。何況,覺得寂寞的時候,還有你來作伴,
這樣就夠了。」
聽到御手洗這一番話,我的心頭一熱。實在太感動了,沒想到他竟然這麼重
視我。既然他這麼重視我們的友情,我更應該好好表現。於是我壓抑著內心的笑
意,說道:
「那麼,御手洗兄,如果我把我們辦案的經過,源源本本寫給出版社,你反
對嗎?」
「得了,別開這種令人心臟麻痺的玩笑。哎呀,石岡兄,已經這麼晚了。」
御手洗像是遇到鬼似的,狠狠地對我說:
「我不知道它有沒有機會變成印刷品,但你不覺得有讓世人瞭解的價值嗎?」
「別的都好說,這件事免談。」
御手洗這回的態度非常認真了。
「為什麼這樣堅持拒絕呢?說個理由吧。」
「我剛才說的話,你好像沒聽懂。除了我剛才說的理由外,當然還有別的理
由。」
「願聞其一詳。」
「我不想說。」
我是畫插畫的,跟出版界很熟,只要寫成,一定可以出版,而且我想,這樣
也可以給在京都照顧我們的江本最完整的情節。到時候御手洗恐怕會成為最後一
個讀者。
「你大概很難想像,當我報上姓名時,對方問我名字怎麼寫的那種恐怖(註:
御手洗在日文中是『廁所』的意思。)」
御手洗像個老頭子一樣,沉坐在沙發裡虛弱地說道:「你的作品裡非寫我不
可嗎?」
「當然,像你這種與眾不同的人物,我的作品裡如果沒有你,就無法成為偉
大的作品。」
「那你幫我取個酷一點的名字吧!像月影星之介什麼的。」
「當然。只要你同意讓我玩個小把戲。」
「占星術師的魔法嗎?」
事情並非如此就全部結束,最後還有一件意外的發展等著我們。
須籐妙子還是留下相當於遺書的東西給御手洗。案子結束之後約半年,遺書
的復本終於被送到御手洗的手中,而送這份遺書來的人,竟然就是那位竹越刑警。
十月的某個午後,有人敲了御手洗事務所的門。從敲門聲聽來,敲門的人似
乎很謹慎。御手洗應了一聲「請進」,但是可能是離門的位置太遠了,對方沒有
聽到,所以沒有立即推門進來。隔了一會兒,又傳來像女人敲門的聲音。
「請進!」這回御手洗大聲說了。
門輕輕地被推開了,出現在我們面前的,是一位我們曾經見過的大個子男人
——竹越刑警。
「哎呀、哎呀!看看是誰來了。」
御手洗像是看到十年不見的老朋友,很高興地起身帽迎。「稀客,稀客。石
岡,快倒茶來。」
「不打擾,很快就走。」說著,竹越從公事包裡拿大一疊影印的紙。
「這是要給你的。對不起,這是影印的東西……」竹越又說:「對我們來說,
這是很重要的資料,而且……因為沒有寫收信人的姓名,一時也不知道要送給誰,
需要時間推測,所以……」
我們不知道他在講什麼。
「好了。這個東西現在已經確實交給你了。」竹越說完掉頭就走。
「哎呀,好不容易來,聊聊再走嘛。」
御手洗的口氣有故意調侃的意思,竹越當然沒有留步。但是,走出門外時,
他又轉身,像在喃喃自語一樣地說道:「如果我不說的話,就不是男子漢。」
然後,他垂著眼睛,視線盯住我們的鞋子,為難地繼續說下去:「這次非常
謝謝你們,我父親在的話,也一樣會感謝你們。謝謝,謝謝,過去失禮的地方,
請原諒……」
說完,竹越迅速但很小心地把門關上,走了。
御手洗歪歪嘴巴,靜靜地笑了。
「他還不壞。」
「是不壞。」我說:「起碼這次他從你那裡學到不少事情。」
「哈,是嗎?」御手洗說:「學會了敲門的方法吧!」
竹越刑警留下來的,就是須籐妙子給御手洗的遺書。遺書的內容詳細地交代
了那個事件的細節。我決定把遺書的全文公開出來,做為這本小說的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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