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階段
宮地一個人先回東京去了。工籐與澤木暫時留在K鎮。
旅館主人早川的親屬還沒有到來。由於假田島是殺害賓田島的兇手,他的家屬不願
露面是情理之中的事。而早川的情況卻令人難以捉摸。工籐向K鎮的警察了解有關早川
的情況。
中年警察小聲地回答道。「我自己不怎麼認識早川先生。」
「他不是出生在K鎮嗎?」
「不是。聽說他的原籍是仙台。他三年前來到K鎮,在那裡建造了一幢旅館。這一
次他也被牽連進去了,真是不幸埃」「牽連?」
「難道不是麼?」
「嗯,也許是牽連吧。」工籐心想,也可能是因為兇手選中了他的旅館作為殺人的
場所,因此,店主早川跟著倒了霉。這麼認為的話,就正如戶部京子的遺書中所寫的,
旅客們和早川都是初次見面。顯得吻合了。
工籐又把新聞記者們召集在一起。「有件事想問問諸位。」他的眼睛環視著記者們
的表情,「有沒有哪位先生從觀雪莊的游藝室擅自拿走一支靶棒?」
記者們一聽,都面面相覷,不知所措。
「丟失了一支靶棒嗎?」《中央報》社那個留八字鬍的西崎問道。
「是的。本來應該有三支,卻剩下兩支了。」
「為什麼懷疑是我們偷了呢?」
「並沒有肯定說是您們。而且,也稱不上是偷。我想恐伯是哪位先生寫報導、拍照
片時要用,所以拿走了。是誰,請舉一下手。怎麼樣?」
記者們默默無言,左顧右盼,但沒有人舉手承認。沒有人承認,這件事只好到此作
罷,因為又不能搜查他們的行李。可是,下面就該輪到記者們連珠炮似地向工籐發問了。
「兇手是太地亞矢子嗎?」
「連續殺人的動機到底是什麼?」
「東京的連續搶劫案和觀雪莊連續殺人案,真是一個罪犯干的嗎?」
「為什麼兇手把屍體的臉部砍爛?刃
「那個奇妙的符號是什麼意思?」
「請諸位不必焦急。」工籐只能以苦笑來抵擋潮水般湧來的發問。「坦率地告訴大
家,我們現在也是一無所知。當然,兇手做案的動機更不清楚。另外,從某些現象來看,
太地亞矢子似乎是兇手。但是,主觀臆斷是危險的。如果她是兇手,許多地方無法解釋。
所以,我對諸位提個希望,且勿憑臆測去寫報導,因為這是事關重大的連續殺人案件
呀。」
「我們曉得。」記者們雞啄米似地點著頭。
早晨八點四十六分,宮地到達了上野車站。
還是東京暖和呀,他一走出剪票口心裡這樣想。對他來說,東京沒有下雪也難能可
貴。他已經厭惡雪了。
宮地在車站的報攤上,買了幾種晨報。,他很想知道新聞記者們從K鎮發回來一些
什麼樣的消息。
《兇手尚未查明》
《神秘的︰線索層出不窮,兇手連續殺人動機不明》《兇手生死未卜》每份報紙上
連篇累牘的都是這類文章。盡是些「不明」、「不可思議」之類的話。這些措詞正表明
了本案的複雜性。但是,宮地展開最後一份報紙時,不由愕然了。因為上面直截了當地
寫著:《警察當局斷定,兇手是太地亞矢子》這是份《中央報》。這是怎麼回事?難道
是自己在回東京的路途期間,工籐警部抓住了確鑿的證據,已經斷定太地亞矢子是兇手
了嗎?如果是那樣,其他各報也應該有類似的消息埃宮地一回到警視廳,立印給K鎮掛
了電話。工籐聽了宮地的匯報說:「簡直讓人大吃一驚。我昨天還特意叮囑過記者們,
且勿憑臆測發佈消息。為什麼偏偏只有《中央報》登那種消息呢?」
「是不是想急於發表獨家新聞?因為縣警察署的刑警曾認為太地亞矢子是兇手,所
以《中央報》想搶先報導吧。」
「可是,說『警察當局斷定』就不合適了呀。而且太地亞矢子的親屬一定會發怒
的。」
「我馬上向《中央報》社提抗議。」
「好。那就拜託你啦。我也提醒《中央報》的西崎記者。」
宮地切斷了電話,馬上又給《中央報》社掛電話,《中央報》總編出面接的電話,
他開始時話語中充滿了自信。當他聽宮地把情況一說清楚,漸漸變得不安起來了。「可
是,西崎記者從K鎮發來的稿子上說,工籐警部斷定兇手是太地亞矢子呀。」
「警部剛才在電話裡講了,恨本沒有說過這種話,反而向記者們提出過希望,要求
記者們且勿憑自己臆測去發佈消息。您們登載那則消息,一旦被太地亞矢子的親屬起訴,
怎麼辦?」
「能被起訴嗎?」
「很可能。」
「這下子麻煩啦。」
「希望您們馬上采職必要的措施,晚會影響。」
「是!是!」
宮地擱回電話,雖然不了解西崎記者的心情,不過這一次他太冒失了。一定是想急
於發表爆炸性新聞了吧。宮地邊想邊來到大廳上。
從現在起,宮地的任務是找出在觀雪莊被害者們的共同點。兇手既然稱為復仇,肯
定是被害者們在什麼地方得罪過兇手。必須把這一點查清楚。
首先,宮地想去訪問月薪職員森口克郎、矢部一郎所在的公司,聽聽所在單位對他
倆的評價。宮地徒步走到有樂町車站搭車。兩個人的親屬都說,他們是普通而善良的月
薪職員。如果真是這樣,究竟在什麼地方傷害過他人呢?
森口克郎的公司位於神田,宮地無意中瞄了一眼售票處上方掛著的票價表和線路圖。
他不由驚訝地叫出聲來。「原來在這兒呀!」旁邊一位婦女驚奇地望著失態的宮地。
原來自己和工籐、澤木等人大傷腦筋的奇妙符號,就在眼前。
如果經常買票乘電車的話,總會望見這塊脾子。但是,使用月票者,只是偶爾瞧它
一眼。所以,大家都見過它,但不一定在腦海留有深刻的印象。
宮地決定不去訪問森口克郎的公司了。因為已經沒有去的必要了。被害人的共同點,
就在這個線路中。兇手為了喚起被害人的記憶,把登山刀插在圓桌中心,把圖釘釘在符
號的中心。正是暗示在這個地點發生過與復仇有關的事情。
宮地仰望著線路圖。如果按卡片所暗示的中心,就不是在環城線(山手線),而應
該是在斜線方向行馳的中央線某地。難道在市谷車站附近嗎?恐怕是在那裡發生過某件
與全體被害者有關聯的事情。
宮地進入附近一家茶館,努力整理著自己頭腦裡的思緒。譬如,在某年某月某日,
被害者們偶然地集會到市谷車站。有這種可能性嗎?宮地打開記事本,上面記載著在觀
雪莊裡遇害者的簡歷。
森口克郎,神田貿易公司職員,家住中野的公寓。乘中央線上班;必然通過市谷。
戶部京子,不言而喻了。因為她和森口是在通勤的電車中相愛而定婚的。
矢部一郎,是東京站附近某鋼鐵公司的職員。住在狹窪。他也是中央線的乘客。
五十嵐哲也,每天前往茶之水大學的研究室,也乘坐中央線上下班。
宮地的思路到此碰到了障礙。太地亞矢子在池袋的土耳其浴室上班,並不乘坐中央
線。觀雪莊的主人早川,出租汽車司機田島信夫,還有小柴兄弟,也不屬於這個範圍。
宮地從茶館出來回警視廳了。他再一次給K鎮的工籐警部打了電話,匯報在有樂町
站的發現和自己的想法。從電話裡他聽得出工籐非常興奮。
「完全正確。我們沒有想到環城線和中央線這上面來埃」「可是,正如剛才向您匯
報的那樣,又碰到了障礙。如果太地亞矢子到浴室工作之前,曾當過辦事員的話,我的
推理有可能成立。」
「她還真的當過辦事員哩。我從她姐姐那裡了解到一些情況。太地亞矢子曾在有樂
盯附近的食晶中心店工作過。」
「什麼時間?」
「前年四月到十二月,共計九個月。後來,亞矢子嫌那兒的工資太低,於是去作浴
室女郎了。」
「她從哪兒去有樂町上班?」
「新宿。」
「太好啦!」宮地樂得差點兒蹦起來。不僅明白了太地亞矢子也曾是中央線的乘客,
而且,掌握了可能發生事件的期限,即前年四月至十二月之間。
「早川怎麼樣?」宮地接著問。
工籐在電話裡笑,「如果說早川也是中央線的乘客,未免太勉強了吧。觀雪莊三年
前已經建成了。即便他曾一度在東京做過工,也不會與太地亞矢子的九個月重合呀。」
「知道了。除了早川外,田島信夫也不在這個圓圈之內。但是,既然兇手認為他與
事件有關,所以他應該在什麼地方進入過這個囿子。否則,這一推理就得全部推翻了。」
「關於《中央報》的事,我已經提醒西崎先生。」工籐那邊開始說了。
「後來怎麼樣?」
「西崎這次來采訪,是他自己主動要求的。他說想發點爆炸性新聞,才盲目地發了
那篇新聞稿。他似乎也受到了報社的訓斥,正在深刻地反省哩。」
「太地亞矢子的姐姐有起訴的動向嗎?」
「目前尚不清楚。不過,她看了《中央報》的那篇文章後,臉色十分難看,也可能
要起訴埃否則,不等於默認了嗎?」後來,工籐又告訴宮地,已經通過電報傳真把假田
島的指紋發到警視廳了,一旦結果出來了,馬上告訴他。說完這些話就切斷了電話。
宮地再次到有樂町車站,搭乘經由中央線的電車。他在車裡盯著車箱上的線路圖,
他忽然想到發生某事件的地點應該是四谷,而不是市谷。因為觀雪莊收到的那封信,是
四谷×丁目﹒四谷操寄的。四谷操這個名字,顯然是假的。之所以采用這麼個奇怪的名
字,也是在暗示地點吧。於是,宮地在簾谷的下一站四谷車站下了車。
他走進站長辦公室,對站長說明來意,請求站長協助。「請您把前年四月至十二月,
在這個車站發生過的大小事件,一個不漏地告訴我,好嗎?」
「最近發生的幾起重大案件,一定把您們忙得夠嗆了吧。」站長一邊笑容可掬地說,
一邊翻出了當年的業務日志,攤在宮地的面前。「五月二十六日,有人在月台上打架,
其中一個人被刺。」
「刺死了嗎?」
「沒有,只是胳膊受傷,時間是二十三時許。」
「不是這一件。」
「六月五日中午時分,一名三歲的女孩跌進車道,被進站的電車當場輾死。」
「原因?」
「母親不注意。」
「也不是這一起。」
「十月十六日下午九時。發生了一個奇妙的事情,工作人員在月台拾到一百二十萬
元現款,長期無人認領。一年之後,上交國庫了。」
「其它的呢?」
「十二月九日十八時三十分左右,在下行站台,由於擁濟,一位老太婆從車箱被擠
出來摔倒負傷,大概是傷到要害之處,不幸死於送往醫院的途中。」
「是在上下班的高峰時間嗎?」
「是的。四月至十二月之間的話,這是最後一次事件了。」
「知道那個老太婆的姓氏嗎?」
「不知道。」
「是誰送老太婆去醫院的?」
「有一位年輕男人和老太婆在一起,死亡的事是後來聽說的。」
「聽誰說的?」
「那個年輕男人打電話來說的。一點不錯,是在第二天。電話中說母親在送往醫院
的途中不幸去世。」
「他說是他母親?」
「嗯。是那麼說的。」
「為什麼特意打電話告訴您這種事呢?」
「大概是因為一名月台工作人員曾幫他將母親送至站口,並幫助叫了出租汽車的緣
故吧。」
「出租汽車?」宮地眼前突然豁亮了。田島信夫是出租汽車司機呀。
「我可以見一見那位工作人員嗎?」
「完全可以。」
沒過多久,站長領來一位三十歲左右的矮個子男人,看上去是個忠厚善良的人。他
對當時的情況記得比較清楚。
「那一天,找在月台上值班,看見一個二十五六歲的男青年,正不知所措地抱著一
個老太婆。我急忙上前問了一聲,說是被擠倒在月台上摔傷了頭。所以,我立即幫助他
把那個老人送出車站,並找了部出租汽車送往醫院。」
「是出租汽車,對吧?」宮地又叮問了一句。
「是。可是,叫頭一輛車時被拒絕了,司機不肯拉他們母子。大概是嫌棄病人,而
且又是要去附近的醫院,路程短賺不到錢的緣故吧。」
宮地在心中叫起來,就是那輛出租汽車。司機就是田島信夫。
「和老太婆在一起的那個男人,什麼樣兒?還記得嗎?」
「不知對方是因為天冷,還是感冒了,捂著個大口罩,所以,當時看不清那個人的
面容。」
「那個男人說話時帶有方言嗎?譬如東北方言。」
「沒有。講的是普通話。」
「您知道他們母子去哪個醫院了嗎?」
「不清楚。我想一定是離這兒最近的外科醫院吧。」
宮地又打聽了最近的外科醫院的名稱和地址,謝過站長和工作人員,轉身直奔醫院
而去。
那家外科醫院離四谷車站大約五百公尺左右。這麼近的距離,的確有些司機不願意
送,何況又是個病人。
宮地拜訪了這家醫院的醫生,醫生一聽前年十二月九日這個日期,回憶起了那母子
倆的情況。
「遺憾的是,送來晚了。不過,我還是盡了最大努力進行了搶救。」
「死因是什麼?」
「嚴重腦震盪,顱內出血。頭摔得非常厲害。」
「如果早一點兒送來,能救活嗎?」
「有救無救,難以斷言。但是,能采取一些急救措施,往往因為一二秒鐘之差就決
定一個人的生死埃」「您把這一點告訴了她的兒子?」
「嗯。不該說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宮地輕輕地晃著頭。心想,如果醫生不說這句話,那男人也
許不會決心復仇吧。
「您知道他們母子的姓名嗎?」
「不知道。」
「為什麼?」
「登記本上寫的是山田太郎,二十四歲。德子,五十六歲。但是,這恐怕不是真實
姓名。」
「您怎麼知道是假名字?」
「我問他們姓名時,對方想了一下才回答。您想一想,寫自己名字時還有什麼可考
慮的嗎?另外,山田太郎這種名字,總象是假的。然而,作為醫生怎能隨便問患者和家
屬的名字是真是假呢。我就照他說的名字寫到死亡診斷書上了。」
「屍體怎麼處置?」
「第二天,開來一輛車拉走了。往後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那個男人長相有什麼特徵?」
「似乎是感冒——」
「戴著個大口罩,是不是?」
「嗯。」醫生聳了聳肩膀。
宮地離開了醫院。總而言之,通過這次查訪,明白了兇手連續殺人的動機。下一步
將該是查明兇手的時候了。
郁子的偵探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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