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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我走進外辦公室時,卜愛茜暗示我走近她,告訴我說;「唐諾,白莎情緒差得不得了。」
  「對她有益的。」我說:「溫度上升,體內毒素都可以逼出。否則我還要送她去3溫暖呢。」
  「她現在不到3溫暖呀,她在火裡熬呀。」
  「對付你了嗎?」
  「只是兇兇地看我,唐諾,我有點怕她。她從介紹所弄來過兩個女孩試用,不理想。上一次她要用人的時候,正在不景氣。人浮於事,一個小職位,大家爭得要死。現在情況正好相反。進來的人沒有真本領,但是若沒好薪水,她們尚懶得工作。我自己看過他們工作,真夠爛。」
  我說:「好,我去看她要想什麼?」
  「唐諾,你現在進去保證你們會吵起來。她內心激盪著矛盾的情感。」
  我說;「不要緊。我們這裡早晚都應該重新組織一下的。」
  「唐諾,不要,你在為我,是嗎?」
  「倒也不是,白莎叫你一直一個人在做兩個人的工作。而大部分她送出來叫你打字的,在我看來都是垃圾。」
  「這是她本來的工作方法之一。」愛茜說:「白莎的理論是客戶跑進我們辦公室,假如看到我在看電影雜誌,一定以為我們偵探社太閒,生意不好,就有了不好的印象。她要我在任何人進來的時候,都在拚命打字。」
  我說:「自從她想出這辦法之後,時代改變了很多了呀。」我經過外辦公室,來到白莎的私人辦公室。
  白莎坐在她辦公桌後,她的下巴落在胸前,呼吸沉重,一聲不響地在生悶氣。她看到我開門,進入。她抬起頭來,臉上出現一陣紅色,深吸一口氣,想說什麼,又停住。
  我走過去,坐在客戶用的椅子上。
  白莎保持溫怒,也不開口足足15秒鐘。突然,她的椅子高八度的吱洛一聲,她整個人向前湊近,向我大吼道:「你以為你是老幾?」
  我點上一支煙。
  「我受夠!我已經受夠了你了。但是你現在完完全全瘋了。你以為你是老幾?」
  我噴出一口煙道:「像愛茜這種女孩,今日的行情該給她薪水多一倍。你給她的百份之九十工作,都是無聊的玩意兒。你只是交給她,目的是叫她和打字機拚命,萬一有客戶進來可以印象好一點。」
  「怎麼樣,又怎麼樣。」白莎耍賴地說:「我們付她薪水。她不想幹可以不干。只要她干,9點到5點之間都是我們的。1天8小時,每小時60分鐘——480 分鐘,每一個狗屁分鐘都是我的,每一個混蛋秒也都是我的。」
  我搖頭道:「現在用人不是這樣用法了。再說,你也不必再說愛茜了。自今日起,她是我私人的秘書了。你去找一個新小姐,你把工作交給新的小姐好了。你就告訴她每一個狗屁分、渾蛋秒都要打字,以給進來的客戶好感。你倒試試看,行不行得通。」
  「行不行得通?」白莎大叫。「我連找一個能好好打字的都找不到。她們一個字一個字要找出來打,好像打字機會吃人,會咬她們的漂亮手指頭一樣——喔,管他什麼呢,我要用我的方法來管理這個辦公室。」
  我說:「你假如決定要拆伙,就不必如此大叫。」
  白莎的臉又脹成豬肝色,然後突然紅色退掉,變成了鐵青。她握緊拳頭,沉重呼吸出聲。然後她盡出全力道:「唐諾,親愛的,你知道白莎非常非常喜歡你。但是你就是沒有生意眼。你是個聰明的小魔鬼,你看得透案子內情,你有膽,但是辦公室作業不一樣,你一點也不知道。講起花錢,你是天生大笨蛋。你花錢如潑水。講起女人,唐諾,你是在幼稚園,向你笑笑,你就狗踮屁股起來。你沒有保護自己的免疫力。你跟了她們走。你現在加薪,加薪,卜愛茜已經在拿我一直給她薪水的兩倍了。」
  我說:「我們應該再給她加倍的。」
  白莎把嘴拉得硬硬長長的一條線,怒目看著我。
  電話鈴響。白莎很困難地把自己鎮靜下來,拿起話機,她說:「哈羅……是的……喔,我知道……當然,我們兩個都十分忙,而賴先生是……不不,不是太忙。他正在為一件任務作最後的結束工作——那是一件大案子。他正在做結束工作,只要他一結束,他會有空……是的,馬上……我來看看,我能不能找到他。我能回你電話嗎?……是什麼號碼?好,謝謝你。」
  白莎在拍紙簿上記了一個號碼。她說:「我幾分鐘內會回你電話。」於是掛上電話。
  她轉過頭來笑著對我。「你這個小混蛋,」她說:「我都不知道你是怎麼弄的。這是你天生的,你對女人的一手。你總是會碰到這種女人。她們為你瘋狂。」
  「這次又是誰?」
  「唐諾。羅秀蘭。她要你馬上去她的公寓。她有一件重要工作要我們辦。她說她知道我們是高價碼的,但是,我們會有成效。她說她抱歉,她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沒有太重視你。她現在真是甜得不得了。」
  我把香煙按熄,開始走向門去開門。「唐諾,你現在去是嗎?」
  我點點頭。
  白莎的臉色現在一路笑到底,「這才是我所喜歡的你,唐諾——充滿了開拓新事業的願望。你儘管去,不必擔心辦公室這一頭的事。白莎都給你包了。這裡會給你一個私人辦公室,卜愛茜馬上調為你的私人秘書。這些繁文縟節你都不必煩心了,好人。」
  卜愛茜在外間聽到白莎最後一段演講。她眼睛睜得像兩只高爾夫球。我無動於衷地經過外辦公室,把門打開,在我身後關上。白莎一直追出來咕嚕不停地一再保證,嘴巴笑得合不起來。
  我找了一家藥房,我打電話給羅秀蘭。
  「我是柯賴二氏的賴唐諾。是你要見我嗎?」
  「喔,是的,我要見你。我在想,想你能不能到公寓來。」
  「什麼時候?」
  「越快越好。」
  「你為什麼不來我們辦公室呢?」
  「抱歉,我不能呀,我答允了一個人,我會一整天敢在家中,而現在我無法和他聯絡。這是個重要大事。你看,我願意付你你要的代價。事實上,我要——我該怎麼說?——要聘雇你。不,可能應該說聘請你——」
  她神經質地大笑起來。
  我拿著話機,什麼話也不說。
  「你還在嗎?」
  「是的。」
  「我是說,我要聘請你替我做些事……是要緊事。我不願在電話上和你討論這件事的性質。應該一切沒有問題的—一我是說你替我工作,所以你該來我這裡。」
  我說:「在今天下午之前,我來不了。」
  「喔!」她顯得非常失望。
  「能等到那時候嗎?」我問。
  「當——當然。我想是可以的——如果非如此不行的話。」
  「你約好的是上午,還是下午?」
  「只是含糊的一整天隨便什麼時候。我告訴我朋友,我一整天都在家。」
  我說;「好吧,今天下午我反正會來。我來之前會先給你電話,讓你有充裕的時間,這樣我和這位先生不會碰頭。」
  「你和這位女士不會碰頭。」羅秀蘭淘氣地糾正我說。
  「原來如此。沒關係,我反正會先通知你的。」
  我掛上電話,我打電話給頂好車體熔焊板金工廠。答我話的小姐說話吞吞吐吐,有點笨頭笨腦。
  「請霍勞普通話。」我說。
  「我——我沒有辦法——他不在。」
  「他在哪?」
  「你是誰?」
  「報館。」
  「我不知你姓什麼?」
  「不是個人,」我說:「這是報紙。報紙要找他,要訪問他。你去找他。他在哪裡?」
  「他——他去護照科。」
  「護照科?」
  「是的。」
  「為什麼?」
  「去拿他的護照。他們告訴他辦好了。我——你可以打電話找他。」
  「他要出國哪裡去?」
  「我不能告訴你。你最好自己打電話到護照科找他。」
  我等她把電話掛了,我也把電話掛了。
  我走出藥房,開自己的公司車,到葛太太住院的醫院。我弄到她病歷並不困難。她是硫酸銅中毒。一位內科醫生不願告訴我病人的狀況。但是他告我說硫酸銅中毒。
  「硫酸銅,」那個內科醫生像是在對實習醫生上課地說:「很少在他殺案中用作殺人的毒品的。不過它的毒性還是相當快,相當嚴重的。由於入胃後,幾乎立即引起嘔吐,所以到目前為止,口服致死量還尚未確定。原因之一,當然一下吐出多少非但無法估計,而且嘔吐的程度,因人而異也相差很大。」
  我不斷點頭,以示我從他那裡學到了太多東西。
  「事實上,」內科醫生說:「5 厘的硫酸銅,是一帖很好的立即嘔吐劑。硫酸銅本身是磷中毒最好的解毒劑,它不但使胃裡的磷吐出來,而且可以和剩下來的磷起化學變化成為無毒的物質。」
  「她也有磷中毒嗎?」我問。
  「不,不,你誤解了。這是一個純的硫酸銅中毒,糖是動過手腳的。經檢查,每一顆裡都有硫酸銅。」
  「既然5厘可以引起嘔吐,那麼5厘不會致死吧?」
  「這樣說好了,」他說:「專家到現在也不能確定。韋伯士特在他的法醫毒物學中,特別指出馮霍士得所說,致死量是8 厘。龔沙利期、凡上、海爾平都說要再多一些,但是因人而異,相差極大。美國藥典說5 個厘是很好的立即嘔吐劑,15分鐘後可以重複再給一劑,通常不超過一起用兩次。」
  「真有意思。」我說:「我們的病人如何?」
  「顯然,她吃下去了之後,立即發生了嘔吐,把毒物都吐出來了。送到這裡來時,她不過神經質發作,如此而已。」
  「她現在在哪裡?」
  「出院了。照我個人看來,她根本不需要住院。晦,我不應該和你談病人。我只和你談硫酸銅。」
  「硫酸銅用來干什麼的?」我問:「有特別有途嗎?」
  「印花布的印染,也有來做顏料。水處理也用到它,還有鍍銅。」
  「到處買得到?」
  「沒有什麼特別難買到就是了。」
  「為什麼有人要拿來裝在糖裡毒人呢?」我問。
  他看看我,搖搖頭。「鬼知道。」
  我向他道謝,開公司車到警察總局。
  宓善樓警官正好在辦公室。假如不是老想我的拜訪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假如不是老想我每次去都是想要在他那裡弄點消息出來,他就會輕松得多了。不會那麼小心,把—切留在心裡。我和白莎認識宓善樓,還是他在兇殺組做小角色的時候。有一段時間,我認為他愛上了柯白莎。只是柯白莎太男性化了,沒有給他好臉色而已。
  「哈羅,唐諾,」他說:「什麼風把你吹來了。」
  「隨便走走。」
  「白莎可好?」
  「老樣子。」
  他塞了一支雪茄進口裡,但是沒有點火。「來支雪茄如何?」他問。
  「不,謝了」
  「要我給你做什麼事?」
  「我說過了只是隨便走走,好久不見了,有點想你。」
  「我很少往外跑了。」
  「以前你常到我們辦公室來的呀。」
  「都是公事。」
  「我們又不會咬人。」
  「不咬人才怪。」他生氣地說:「在你參加白莎的公司以前,白莎是頂不錯的。她辛勤工作,自常規工作中賺點蠅頭小利過日子。是你用鈔票衝昏她頭的。」
  「她賺了不少,不是嗎?」
  「她賺錢沒錯,但是這裡的上級對你們注意了。只要聽到你的名字,大家眼睛睜得比什麼都大。」
  「那樣嚴重?」我問。
  他點頭沮喪地說:「我沒辦法,我自己的位置也要守著。我可以和你們保持友誼,和你們一起混,但是只要有一次老毛病發作,玩過了頭,被人捉住尾巴,我跟了你完蛋。」
  他猛咬他雪茄。
  「假如別人捉不到我尾巴?」
  「會的,早晚會的,久走夜路嘛。」
  「假如我不做犯法的事。」
  他聳聳肩。
  「到目前為止,我還沒有過是嗎?」
  「只是沒被捉住而已。」
  「是我沒有做過不法的事。」
  他說:「不是的,賴,你像一只船,全速的在水雷區跑。你對這水道十分清楚,知道哪裡可去,哪裡又不可去。你熟知法律。當你在法律範圍內的時候,你都是玩得危險叭啦的。要用一個顯微鏡才知道你沒有出軌。有這麼一天,你會撞上水雷,碰炸掉。我可不要和你一起碰。」
  「我不是也離開過一段時間嗎?當兵啦,休假啦。」
  「沒錯。」他說:「但是你給白莎打了要過豪華生活的針。她有了賺大錢的癮了。我喜歡白莎。她心腸硬,人直。信不信由你,她想停下來的話,她會是人家的好妻子。沒有人應該欺騙她的。唐諾,她多大了?」
  我說:「我不知道。我認識她四五年了。看來沒什麼改變。35到40歲。」我把眼光下望。
  「嗯,也不算太老。」他挑戰似地說:「看我也是40出頭了。我覺得自己絕不輸過任何年輕人。」
  「看起來也不輸年輕人呀。」
  「嘿!亂拍馬屈一定有原因,你要什麼?」
  我說:「一個叫做麥洛伯的男人昨天被謀殺了。」
  「是的,我都知道。」
  「佛山警官在主辦這件案子。」
  「嗯哼。」
  「麥洛伯是一張遺囑中兩個信托人之一。」
  「另一個是什麼人?」
  「夏合利。」
  「你替他工作?」
  「我們替他工作過。」
  「工作做完了?」
  「在我這一面都結束了。他要我們再替他做些事。」
  「什麼事?」
  「據說是做他的保鏢。」
  「為什麼?」
  「我不知道。」
  「去你的不知道。」
  我傻樣坐在那裡,善樓猛咬雪茄。「唐諾,你深藏不露。誰要跟了你玩,早晚死定。」
  「對朋友不會。我從不背叛朋友。」
  他用手梳梳又厚又卷的頭髮,他說:「你要什麼?」
  我說:「夏合利在擔心。」
  「擔心什麼?」
  「我告訴你,我不知道。」
  「你想要我替你做什麼?拆個字,還是起個卦?」
  我說:「夏合利和麥洛伯是侯珊瑚遺囑中兩個信托人。遺囑中錢不在少數。有兩個繼承人;女的叫羅秀蘭,男的霍勞普。」
  「怎麼樣?」
  我說:「兩位信托人都對秀蘭非常好,也都覺得應該薄懲勞普。秀蘭本來是想要什麼都可以的。勞苦不行,除非信托中止。」
  宓善樓把雪茄自四中取下,向一只黃銅痰盂吐了一口口水。他說:「你得知道,遺囑這玩意兒雖然減少不少法院困難,但也增加了很多警察麻煩。」
  我說:「信托在兩位繼承人到某一個年齡時就會結束。屆時,信托人可以給他們錢,也可以給他們年金。」
  「嗯哼。」
  「我想兩位繼承人當然希望一筆把錢拿下來,假如是我,我也會這樣的。」
  「沒有人在問你的意見。」
  我說:「信托在另外一種情況下也會中止。」
  「什麼?」
  「兩個信托人都死掉。」
  他向我皺起眉頭。突然他問:「怎麼著?」
  我說:「假如兩個信托人都死掉了的話,於是這筆錢加上房地產,會自動的分成平均兩份,兩個繼承人平均分配。」
  「多少?」
  「20萬左右。」
  宓善樓嘴中的雪茄震動,亂科,有如他要把雪茄吞下去似的。
  「所以你來找我?」他說。
  「所以我來找你。」
  他一口咬下他口中濕濕的雪茄,用手背抹掉嘴唇上零星的煙草末,一口把口水吐在痰盂中,看了一下手中已咬成掃把樣的雪茄屁股。他說:「你要什麼?」
  「這件謀殺案中,有件事很好玩。」我說:「麥洛伯有一只烏鴉,叫做潘巧。麥洛伯被殺的時候手裡正拿著電話。他面前,在桌上,有一枝點二二口徑的轉輪槍。其中一顆子彈已經發射。我不知道他射中了什麼。」
  宓善樓聳聳肩。
  我說:「夏合利發現屍體時,我和他在一起。我曾經左右看過,我看不到那點二二子彈頭卡進什麼地方去了。據我知道警方也一直未能找到,是嗎?」
  「你認為有人帶了子彈在身上跑了?」
  「據我知道這是警察的推理。」
  宓善樓把雪茄放回嘴去,咬來咬去。又把一只手插進濃濃頭髮裡。「我告訴你,唐諾——不可以告訴別人。」
  「什麼?」
  「那點二二子彈痕跡已經找到了。」
  「是麥洛伯打向什麼人而落空了嗎?」
  宓善樓搖搖頭:「他這一槍射向屋頂,看來他想來一次快槍,不過他不是好手。」
  「什麼意思?」
  「閣樓頂有個洞,烏鴉可以飛進飛出。」
  我點點頭。
  宓善樓說:「我的人看到槍曾經發射過一發子彈,房間是密室,找不到彈頭,他們自然認為是子彈出了問題,想到麥洛伯為了自衛開了一槍,子彈打到了人,那人把子彈帶游。」
  我點點頭。
  宓善樓說;「不論是什麼人發射的子彈,他瞄準的是那個洞,希望子彈射入藍天。但是沒射准。子彈被發現正好卡在洞邊上。」
  我把眉毛皺到緊得不能再緊,希望善樓知道我在深思。善樓等我說話,我沒有說,所以他繼續道:「你看,實況是這樣的。麥洛伯有一支槍,只是一支點二二,不過仍舊是一支槍。他被一個用刀的人殺了。假如槍是麥洛伯的,他指向的自然是有刀的那個人。那樣會有一場打鬥。」
  「為什麼?」
  「假如是他開的槍,當然是在刀子插到身上之前。依據解剖的法醫所說,麥洛伯在刀子自背後插進心髒後,什麼也做不了了。這一場熱鬧戲,假如是麥洛伯持槍挑的釁,那個用刀的反而可能是自衛了。」
  「你的意思這一槍是兇手發射的?」
  「正是如此。」善樓說:「這兇手是麥洛伯認識很熟的人。對他很信任的人。麥洛伯正坐在椅子上打電話。兇手則就站在他邊上。可能是那兇手不喜歡他在電話上說的話,可能兇手只是在等候合宜的時刻。但是他自鞘抽出刀,等到合適的時候。戳進麥洛伯的背。麥洛伯翻倒了椅子,那剛殺了人的傢伙鎮靜地打開抽屜,因為他知道抽屜裡有麥洛伯的點二二口徑小手槍藏在那裡,他走到麥洛伯倒地的附近,對準了給烏鴉準備的洞,扣了板機,把槍放桌上。他希望子彈自洞中出去,但是沒那麼准。」
  「過高?過低?還是在兩旁?」
  「高了。」
  「你認為是兇手發射的?」
  「當然也可能是女的。」
  「女的。」
  他看著我說:「當然,案子裡有關的女人很多,誰知兇手是男是女。」
  我問:「你怎麼會認為是兇手開的槍?」
  「我們對麥洛伯的手做過石蠟試驗,手上沒有火藥粒。」
  「指紋呢?」
  「沒有。」
  「槍上有指紋嗎?」
  「有一些模糊不清的。」
  「你是說槍被擦抹過了。」
  「不——我是說槍並沒擦抹得很乾淨,兇手可能是在開槍時用一塊手帕包住槍柄的。唐諾,你到底要什麼?」
  我說;「我要去南美洲。」
  「我也想去。」
  「我是說我現在就要走。」
  「和我有什麼關係?」
  我說:「你要替我去拿護照。」
  「你瘋了?」
  我說:「沒有,我沒有。我要請你用電話,現在打電話給國務院的護照科,就說賴唐諾是個私家偵探,他在辦一件謀殺案,說你有十分的信任,希望他們盡一切可能早些把護照給我。」
  「你瘋了。」
  我搖搖頭。
  「即使我想做,我也不能這樣做呀。幫不了你什麼忙的。」
  「走對了路,就對我們很有幫忙了。」
  「白莎對這件事怎麼說?」
  「她對這件事不知道。」
  「什麼人出錢叫你去南美洲?」
  「我自己。」
  「那邊又有什麼呢?」
  「我不知道。」
  「你為什麼去?」
  我說:「霍勞普馬上要去。他是侯珊瑚兩個繼承人之一。遺屬裡大部分的財產是在哥倫比亞。」
  「你是說你下去跟蹤他。」
  「我只是想去哥倫比亞。」
  「我怎麼樣。替你去火中取栗,之後呢?」
  「之後你得到一顆栗子呀。」
  「那栗子也燙手得不得了。」善摟抱怨地說。
  「你可以等到了它冷了再吃呀。」
  「我怎麼知道你不耍什麼花巧呢?」
  我笑笑道:「你把我們兩人弄混了。你說你要火中取栗呀,這不要什麼花巧。」
  宓善樓說:「唐諾,等一下,我替你打頭陣,然後我被逮住了——」
  「你不會被逮住的。不會有事發生的。你要不要我送你一本霍勞普在哥倫比亞做些什麼事的報告?」
  「對我沒有什麼必要。」
  「有沒有什麼不想要的理由嗎?」
  「假如真發現什麼,你會告訴我嗎?你會一字不漏告訴我嗎?」
  我笑著搖搖頭。
  「我也如此想。」
  「但是,萬一我知道了是誰殺的麥洛伯,我會告訴你,由你去處置。」
  「就憑你一句話?」
  「就憑我一句話,有關謀殺案的都交給你來辦。」
  善樓猶豫著。
  「其實,」我說;「你根本不會有什麼損失。你和我都知道,警方不可能出錢請一個人到南美洲去追尋線索,尤其是只為了霍勞普要去南美這一點點原因。這是你不花錢,但又仍不脫線的方法之一。何況你隨時隨地都可以有托辭脫身,你有益無害的。」
  善樓自口中拿出他的雪茄,篤一聲拋入痰盂。
  我說:「我有沒有騙過你?」
  「你耍過花樣。」
  「但是我從未叫你失望過。在事情結束之前,你總是佔到便宜的。」
  宓警官歎口氣,伸手拿起電話。「我該找什麼人?」
  「護照科主管,要講得嚴重,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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