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蹤的女人
18

    大半個下午我用來補充睡眠。6點鐘,我敲通到方綠黛房間的門。
    「唐諾?」她說:「什麼事?」
    我把門開一條小縫:「餓不餓?」
    「進來。」她把一張床單拉起包住半躺的身體,從搭在椅子背上衣服看,除了被單
她身上沒有任何東西。
    她微笑著說:「這是我的睡衣,唐諾,我一定要去買點衣服,我只有一只皮包,也
是衣箱,也是行李箱、化妝箱。樓下的藥房裡我買到了梳子、面霜、牙刷和牙膏,但是
沒有睡衣。」
    我說:「我也需要一些乾淨衣服,但是這是星期天,店都不開門。」
    「你不是住在洛杉磯嗎?你一定有個住處,什麼都有。」
    「我是有個住處。」
    「為什麼不去拿呢?」
    我笑著搖搖頭。
    「你怕……怕警察……」
    「是。」
    「唐諾,我真抱歉。是我使你卷入漩渦的。」
    「沒有,不是你錯,這不是個漩渦,我也不在裡面,再說我對目前所穿的尚還滿
意。」
    她笑了:「我們到哪裡去?」
    「喔,我知道半打以上的地方,我們可以吃頓好飯,也許跳一點舞。」
    「唐諾,我喜歡。」
    「好,把衣服穿起來。」
    「我的內衣都洗了,掛在浴室裡,我看應該干了。」
    「要準備多久?」
    「10多分鐘。」
    「再見。」
    我跑回自己房間,把門關起,坐下,點了一支煙。10多分鐘後,她過來。30分鐘後,
我們坐在一個不太奢侈的夜總會裡,面前放著雞尾酒,比這裡最好的晚餐也要妥。
    我不喜歡讓女伴喝醉,因為女人醉了你不知她會做什麼,說什麼。
    我為綠黛叫第二杯雞尾酒,她同意了。她沒有同意我為她叫第三杯雞尾酒,但是說
那樣好菜應該有酒助興。
    我就要了法國白蘭地葡萄酒。
    這裡是很多人常來吃飯談話的地方,侍者來往穿梭,顯出很忙的樣子,但是一頓晚
餐總要1個多小時才能完成。
    我們的晚餐拖到第二瓶白蘭地尚未解決,我看到綠黛已有點醉意了,我自己也已有
點意思了。
    「你還沒有告訴我,你合夥人說點什麼。」
    「白莎?」
    「是呀。」
    「你美麗的小耳朵,不可以聽這種語調。」
    「你會很吃驚,我那美麗的小耳朵聽到過多少這種語調,白莎有什麼不高興?」
    「只是一般的怨言。」
    她湊向桌面,用手握住我的手:「你是在保護我,是嗎?唐諾。」
    「也許。」
    「我知道你在保護我,你的合夥人要你找到我,把我交出來,而你不同意,你甚至
和她吵架,是嗎?」
    「你在門上偷聽了?」
    她的眼睛表示了尊敬:「當然不是。」
    「否則你怎會知道?」
    她慢慢地點頭,好像一位女士莊嚴肅穆地自己暗暗在說話。她自知醉了,但是以為
別人不知道,一定要裝得像個樣子,不能使人看出來了。
    我說:「白莎現在沒問題了,你不必再擔心她。起先她固執一點,但這也並不表示
專對你的……白莎就是這樣,其實白莎像只駱駝,脾氣還蠻平順的。」
    「唐諾,當時敲門,要是不是白莎,而是警察,你怎麼辦?」
    「什麼也不辦。」
    「假如他們把我捉去,我怎麼辦?」
    「什麼也不辦。」
    「什麼意思?」
    「就這樣。不要說話,不做任何聲明。在見到律師前,對任何事都不要給他們任何
消息。」
    「什麼律師?」
    「我會給你找一個好律師。」
    「你對我太……好了。」
    她說話已經有點大舌頭。對我看的時候已經要很用力,否則眼光無法集中。
    「告……訴你件事。」她突然說。
    「什麼?」
    「我好……喜歡你。」
    「別說了,你腦筋不清楚了。」
    「我是……有點醉,但我仍喜歡你。在旅社裡我吻你的時候,你不知道嗎?」
    「沒有,我什麼也沒有想。」
    她眼睜大大的:「那你該想一想。」
    我把盤子推向一側,使自己桌布上空出一塊地盤,把雙肘靠在桌面上說:「你為什
麼離開洛杉磯。」
    「不要逼我回憶這一段。」
    「我想要知道。」
    這個問題使她清楚了不少。向下看著盤子,想了一陣說:「我要一支煙。」
    我給她支煙又給她點上了。
    「假如你一定要聽,我會告訴你。但我真的不願講,你要我做隨便什麼別的都可
以。」
    「我要聽,綠黛。」
    「是好多年前的事,1937年。」
    「發生了什麼?」
    「我和一個男友駕車出游,我們隨便開車消磨時間,我們轉進一個公園,停在裡
面。」
    「摟摟抱抱?」
    「是的。」
    「之後呢?」
    「那一段時間,一個抽戀愛稅的造成了很大的困擾。一個傢伙專門躲藏等候一對對
的愛人在要好的時候現身,我想你了解這種情形。」
    「打劫?」
    「他找男的要錢,之後……他會向男人借用女朋友。」
    「說下去。」
    「我們遇上了。」
    「發生什麼事?」
    「那個男人要對我下手,我的男友不能忍受,那土匪開槍殺死了他,而後逃掉了。」
    「你有沒有被懷疑?」
    「懷疑什麼?」她問,雙眼變大了。
    「懷疑你和這件事有關。」
    「老天,沒有。每個人都十分同情我,但是這件事緊緊的跟住了我,我工作的單位
每個人都清楚這件事,他們不斷討論這件事。每當再有男人約會我,總有多事的人告訴
他,已經有一個男人因我而死了,我是掃把星。」
    「你怎麼辦?」
    「我又不能打他們,只好笑笑,甚而謝謝他們。我不久辭了職,換個單位工作。不
到3個月,大家又都知道了我的底細。如此一次又一次,我永遠是掃把星。我並沒有愛
上那死去的人,我只是不討厭他而已。和他有過斷續的約會,但同時也有其他男友,我
沒有意思要嫁給他。假如我知道會這樣結果,我會阻止他,我不要他為我而死。他很勇
敢,也很高尚,可以說……也很仗義的。」
    「我想在這種情況下,每一個男子漢都會如此做的。」
    她說:「統計證明你錯了。」
    我知道她這句話有理,所以沒有再說。
    「你看,」她繼續,「朋友都在背後竊竊私語,恐怖和慘劇的記憶老在腦子中徘
徊……我決定旅行。我來到紐約,找到了模特兒工作,為內衣做廣告。有一陣一切都好,
不久有人認出了我照片,朋友們又開始耳語了。
    「自由的生活只過了一年。我才知道做一個普通人,自由自在多快樂,要怎樣就怎
樣,過自己喜歡的方式。」
    「所以你決定再失蹤?」我問。
    「是的,我知道換個姓名、換個地方是可行的。在紐約的錯誤是自己選錯了要照相
的行業。我決定另外找個地方,一切從頭開始,而且絕不給人照相。」
    「新奧爾良?」
    「是的。」
    「之後呢?」
    「之後一切你都知道了。」
    「你怎會遇到葛依娜的?」
    「現在看來也說不上來,開始是在餐廳或是咖啡店……也許波旁酒屋。再想想……
沒有錯,是在波旁酒屋。那地方比較狂放一點,大部分常在那裡吃飯的人認識其他常客。
有不少作家,編劇,演員在那裡吃飯。那真是一個值得驕傲的小地方,有氣氛,有真實
感,有信譽,是個可靠的小地方。」
    「我能理解到。」
    「不知如何我漸漸和她熟了,我發現她也在逃避什麼。她好像做得沒有我成功,所
以我表示使用她的身分一陣子,而讓她用我的身分。」
    我說:「綠黛,有一點,我希望仔細問清楚你。是你提出這個建議的嗎?」
    她想了一陣說:「是她開的路,我想是她的意見。」
    「能確定?」
    「絕對確定,是的。唐諾,再給我一杯酒。你看我現在完全醒了,都是你叫我說這
些事的。今晚上我不想太清楚,我要享受一份陶醉。」
    我說:「還有一些小事,我希望你能告訴我。譬如,你說說看,你知道曲律師死了,
做了些什麼?」
    她說:「請你站在我的立場看一下。我已遇到過一次謀殺案,我一直在避免丑名外
揚。當這件事發生後,我……我立即反應,我要逃開這件事。」
    「不太好,綠黛。」
    「什麼不太好?」
    「你說的逃走理由。」
    「但是這是真的理由。」
    我直視她雙眼說:「你更知道,1937和你一起出游男友被殺的案子,根本沒有一個
人懷疑和你有關。但是一個女人一生牽進兩件兇殺案,就太多了些。人們會開始追問那
件舊兇殺案,問的問題和5年前就不會相同了。」
    「老實話,唐諾,我從未想過這些。給你一說,別人會怎麼去想,是值得擔心的。」
    「我們回到那個抽戀愛稅的壞蛋。後來被捉到了嗎?」
    「捉到了。」
    「認罪了嗎?」
    「對這一件案沒有認罪,他一直否認做過這一件案子,他對其他的都承認了。」
    「把他怎樣處分了?」
    「處死了。」
    「你有機會見到他嗎?」
    「有,他們帶我去,看我能否指認?」
    「你能嗎?」
    「不能。」
    「你看他的時候是單獨一個人,還是數人一行請你認?」
    「是一行人站在強光下,他們見不到我,但我可以看得十分清楚。」
    「你無法從這些人中指出一個來?」
    「不能。」
    「他們又怎麼辦?」
    「他們把他放在一個暗一點的房裡,穿上他做案時用的大衣和帽子,問我能不能指
認。」
    「你能嗎?」
    「不能。」
    「殺你朋友的戴了口罩?」
    「是的。」
    「你能記到他什麼嗎?任何小地方?」
    「能。」
    「什麼?」
    「他從暗處出來的時候,走路有點破。開了槍,逃走的時候,他不破。」
    「這一點你告訴警察了?」
    「告訴了。」
    「他們有什麼反應嗎?」
    「我認為沒有。我們能不能不討論這些,喝杯酒?」
    我把侍者叫過來,指著酒瓶要再來一瓶。
    「我對葡萄酒已不太有興趣,來點別的吧。」
    「兩杯蘇格蘭威士忌加蘇打。」我說:「綠黛,好不好?」
    「可以,唐諾,再幫我個忙。」
    「什麼?」
    「限制我,酒到此為止。」
    「為什麼?」
    「我要好好享受今天夜晚,而不是真的醉到人事不知,第二天起來頭痛得混身是
病。」
    侍者拿來我們要的酒。我把自己杯中的喝了一半,站起來,向她抱歉暫離一下,走
向洗手間的方向,迂迴到電話亭,用紙幣換了一大把硬幣,打電話新奧爾良找在旅社的
海莫萊先生,接線員叫我等候。
    我等了3分鐘電話才接通,我不斷的放硬幣進電話。
    我聽到海莫萊焦急的聲音:「哈囉,哈囉,什麼人來電話?哈囉。」
    「哈囉,海先生,是唐諾。」
    「賴,你在哪裡?」
    「洛杉磯。」
    「老天!你為什麼沒有報告?我為你擔心死了,不知你出了什麼事。」
    「我沒問題,我忙得連電話都沒時間給你,我已經找到了方綠黛。」
    「你找到了?」
    「是的。」
    「在哪裡?」
    「洛杉磯。」
    「你真能,這是我喜歡的工作方式。沒有理由,沒有推辭,只有結果。你真值
得……」
    「你還保有那公寓的鑰匙嗎?」
    「當然,有。」
    「好,」我說,「方綠黛在那裡住過,房東會認識她的照片,案子牽涉到一件有陰
謀的離婚訴訟。方綠黛是住在公寓裡當葛依娜的替身,葛依娜住在雪港城一個叫濱河別
墅的公寓裡,是她支援方綠黛離開新奧爾良的。
    「你快和葛馬科聯絡。他會在新奧爾良的一家旅社中,告訴他葛依娜安排好了一個
聰明的陰謀,把他引進陷阱,使他派的人把傳單送給了一個不是被告的人。把葛馬科帶
到公寓去,同時不要忘了讓他找到剪報和手槍。把警察也找來,讓加州警方重開已結案
的郜豪得命案,你辦好這些後乘飛機來洛杉磯,我把方綠黛交給你。」
    一連串贊美之詞像肥皂泡冒出水面一樣,然後他說:「賴,你真好,方綠黛在洛杉
磯嗎?」
    「是的。」
    「你知道在哪裡嗎?」
    「是的。」
    「什麼地址?」
    「我正在跟蹤她。」
    「能告訴我她真正所在嗎?」
    「目前她是在一個夜總會中,她快要離開了。」
    「有人和她在一起嗎?」他渴望地問。
    「目前沒有。」
    「你不會讓她溜掉吧?」
    「我始終看著她。」
    「太好了,很好,很好。唐諾,你是個少有的人,我說你是只貓頭鷹,我真正……」
    接線員說:「3分鐘到了。」
    「再見。」我說,把話筒掛回去。
 
    ------------------
  小草掃校||中國讀書網獨家推出||http://www.cnread.net

上一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