兇鎮
第二十五章 帕特麗夏﹒萊特小姐的奇特請求

    第二天早上,已經有幾件事起了變化。萊特鎮的注意力暫時從吉姆﹒海特轉移到埃
勒裡﹒史密斯身上。弗蘭克﹒勞埃德的報紙不但有醒目的一版大肆報道史密斯先生作證
的聳人聽聞的情節;而且社論也談到這件事,其中一部分是這樣說的:
    史密斯先生昨日見證的驚人事件實在不過是枚啞彈。事實上沒有什麼證據不利於這
名男子,因為史密斯沒有可能的謀殺動機。去年八月來到萊特鎮以前,他不認識諾拉、
吉姆﹒海特或萊特家什麼人。實際上他和海特太太沒有接觸過,更別說羅斯瑪麗﹒海特
了。不論昨天他那鬧劇式作證的堂吉訶德式的虛幻性質的理由何在,終究不代表任何意
義。而佈雷德福檢察官將因其對證人的安排——顯然是他讓史密斯上證人席的——而受
指責。除夕那天,即便除了吉姆﹒海特以外,史密斯是唯一可能給雞尾酒下毒的人,他
也無法確保下毒的那杯雞尾酒會到達諾拉﹒海特手中——但吉姆﹒海特卻能有效地做到
這一點。那三封信也不可能是史密斯寫的,因為三封信的筆跡已經證實是吉姆﹒海特的
手跡。萊特鎮和陪審團對昨日所發生的事只能下結論說,它或者是史密斯極端的友善姿
態;不然就是一名作家利用萊特鎮做實驗之余,為報紙空間做玩世不恭的補白。
    第二天早上,佈雷德福對證人席上的埃勒裡提起的頭一件事是:
    「我現在讓你看看你昨天在法庭上作證的正式記錄。請你讀一讀好嗎?」
    埃勒裡揚揚眉毛,不過,他還是拿過記錄,並讀起來:
    「『問:你的姓名?答:埃勒裡﹒史密斯』……」
    「停!那是你昨天的證詞,對不對?你說你叫埃勒裡﹒史密斯?」
    「是的,」埃勒裡說,並開始感覺發冷。
    「史密斯是你的真實姓氏嗎?」
    埃勒裡心想,嗯哼,這傢伙是個威脅。
    「不是。」
    「那麼它是假名了?」
    「是的。」
    「那你的真實姓名是什麼?」
    馬丁法官迅速說:
    「閣下,我不明白這一串問題重點何在。史密斯先生不是來受審的——」
    「佈雷德福先生?」紐博爾德法官說,面露好奇的表情。
    「史密斯先生昨天的證詞——」佈雷德福面帶淡淡微笑,「引起了一個邏輯問題。
這個問題事關檢方所稱的,被告獨有的下毒機會。史密斯先生昨天作證說,他也是有機
會下毒的人。所以我今天的質詢就必須包括查驗史密斯先生的身分。」
    「問出他的真實姓名,你就可以確定他的身分?」紐博爾德法官皺眉問。
    「是的,閣下。」
    「我想我准許這個未決的見證繼續進行,律師。」
    「能否請你回答我剛才那個問題?」佈雷德福對埃勒裡說。「你的真實姓名是什
麼?」
    埃勒裡看見萊特一家人——除了帕特麗夏以外,她正苦惱且困惑地咬著指甲——都
不解地望著他。他明白,佈雷德福前一天晚上一定忙了一整夜。當然,理論上,「奎因」
這個姓氏對被控謀殺不具免疫力,但只要它一驗明正身,實際上便會消除陪審團的任何
念頭,不會再認為叫這姓名的人會與這項罪行有任何關係。
    沒希望了,埃勒裡﹒奎因歎氣道:
    「我叫埃勒裡﹒奎因。」
    馬丁法官面對此時此景,只能盡其所能了。佈雷德福在時間方面安排之準確,已顯
而易見;但他將埃勒裡放上證人席,卻給了被告一個著力點,可由此走向一個重要目標。
但這個目標由於埃勒裡真實身份的暴露而失去了。於是,馬丁法官只能抓住一點加以反
復強調:
    「奎因先生,身為一個訓練有素的犯罪現象觀察家,你對這案件的各種可能性感興
趣?」
    「非常有興趣。」
    「這是你在除夕夜當晚一直暗中觀察吉姆﹒海特的原因嗎?」
    「一部分是,另外還有我個人對萊特家人的關切。」
    「那天晚上,你是在注意海特的下毒企圖嗎?」
    「是的,」埃勒裡簡單回答。
    「你是否看出海特有此企圖?」
    「沒有!」
    「你看出吉姆﹒海特沒有半點姿態或動作,可能把砒霜放進其中一個雞尾酒杯中?」
    「我沒有看到這樣的姿態或動作。」
    「而你那天晚上就是要注意看這個,對不對,奎因先生?」
    「完全正確。」
    「完畢。」馬丁法官勝利地說。
    各報均同意,為撰寫新偵探故事而到萊特鎮尋找題材的埃勒裡﹒奎因先生,正好抓
住這個地獄送上門的機會,遍及全國地大出風頭,為黑暗的文學之路帶來光明。而佈雷
德福呢,則帶著嚴峻的表情為檢方請求稍事休息。
    周末到了,所有與本案有關的人都各自回家,或回飯店房間;至於外埠記者則返回
他們設在霍利斯大飯店大廳的臨時床位。整個小鎮的人都同意,案情發展對吉姆﹒海特
而言一片黑暗。何以不該如此?反正是他幹的,不是嗎?
    周末,公路旁的酒店和旅館不但全部客滿,而且還相當熱鬧歡騰。不過,星期五晚
上,為吉姆辯護的非正式委員會再次在萊特家的起居室召開,但氣氛因絕望而憂悶不堪。
諾拉痛苦而無望地追問埃勒裡、馬丁法官和羅貝塔﹒羅伯茨「你們有什麼看法?」他們
所能做的只是搖頭。
    「假如陪審團不是那麼死死認定吉姆有罪,」老埃力抱怨,「奎因的作證是大有幫
助的。諾拉,情況很糟,而且我不想瞞你。」
    諾拉呆呆望著爐火出神。
    「奎因先生,想到原來你就是埃勒裡﹒奎因,」荷米歐妮歎氣道,「我當時激動了
一陣,可是這幾天實在太累了——」
    「媽,」洛拉低聲說,「你的戰鬥精神哪兒去了?」
    荷米歐妮微微一笑,便借口困了而上樓去,她離去的腳步沉重。一會兒,約翰﹒F.
說:「謝謝你,奎因。」並隨荷米歐妮之後告退,彷彿荷米歐妮的離去使他感到不適。
    剩下的人沉默良久,最後諾拉才說:
    「埃勒裡,至少你那天晚上看見的,證實了吉姆無辜,這就不容易了,真的。感謝
上帝,」她叫,「他們必須相信你!」
    「讓我們希望這樣吧。」
    「馬丁法官,」羅貝塔突然說,「星期一你該發威了,你打算說些什麼呢?」
    「你來告訴我吧,」馬丁法官說。
    她目光先是下垂,然後輕聲說:
    「我沒什麼有力的建議可說。」
    「那麼我應該是做對了,」埃勒裡喃喃說:「你們不認為,那些人可能因而比較能
判斷說——」
    什麼東西發出「啪」的一聲。帕特麗夏站起來,原來她一直拿在手上的雪利酒杯,
躺在爐火中,碎成了片,被藍色火焰環繞。
    「你怎麼啦?」洛拉問。「但願這個家不是都有毛病了吧!」
    「我會告訴你們我怎麼了,」帕特麗夏喘息著說:「我煩透了坐在我的——干坐著
像是尤賴亞﹒希普(狄更斯小說中的一個偽善人物),我打算做點什麼了!」
    「帕特麗夏——」
    諾拉吸口氣,並注視著她妹妹,看她好像突然變成一個海德先生。
    洛拉喃喃說:
    「帕特麗夏,你在胡說些什麼?」
    「我有個主意!」
    「小傢伙有生意了,」洛拉咧嘴一笑:「我也曾經有過一個主意,後來我就發現,
我在跟一個齷齪的小子鬧離婚,然後還被每個人嘲笑。坐下,小鼻音。」
    「等一下,」埃勒裡說。「事情仍有可為。帕特麗夏,你有什麼主意?」
    「勇往直前,外加玩把戲,」帕特麗夏熱烈地說。「你們聽著,我已經想出一個計
劃,而且打算貫徹執行。」
    「是什麼樣的計劃?」馬丁法官問,「帕特麗夏,任何計劃我都樂意聽。」
    「真的?」帕特麗夏很是欣喜。「唔,我不只是說說而已,時候到了你們自然知道。
埃力叔叔,你只要做一件事——」
    「什麼事?」
    「傳我做被告的最後一個證人!」
    法官一臉困惑。
    「但這——」
    「對呀,這是什麼把戲?」埃勒裡很快問,「你最好先跟在場的長輩們談一談。」
    「大家已經談得夠多了。」
    「你到底想達到什麼目的?」
    「我想得到三樣東西,」帕特麗夏露出冷峻的表情。「時間、證人席最後一聲轟隆
雷響以及你的一點新後宮香水,諾拉……奎因先生,你問我想達到什麼目的嗎?我要救
吉姆!」
    諾拉跑了出去,一邊用她的毛線衣當手帕拭淚。
    「對,我要救他!」帕特麗夏忿忿地說。接著又用女歹徒慣用的那種低沉的聲音說:
「我要讓那個卡特﹒佈雷德福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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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子的偵探小屋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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