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蘭鞋之謎
第十章

    人們你擁我擠地把床車團團圍住,巡官一件一件地掏出包袱裡的東西。
    讓奈博士從椅子上站起。從兩個探警中間擠了進去。巡官高高舉起一件很長的雪白
的外科醫生服。
    「外科大夫罩衣,是不是?」他嘲弄地斜瞅讓奈一眼。
    「博士,這是您的嗎?」
    「我怎麼能知道,」博士不滿意地嘟噥一句。
    巡官拿起罩衣往讓奈身上比量,罩衣直拖到讓奈的踝骨。
    「這不是我的,」讓奈說。「太長了。」
    罩衣已經揉皺,但並未弄髒,顯然是從洗衣房裡取出不久。
    「罩衣不是新的,」埃勒裡指出。「清看這些亂糟糟的褶縫。」
    「咱們來看看洗衣房的號碼。」
    巡官翻過罩衣。他的手指觸摸著衣領內側。在記號碼的地方有兩個小洞,這證明號
碼已被撕掉。
    巡官把罩衣扔到一邊,揀起一個麻布制成、兩端鑲有布條的東西。和罩衣一樣,這
東西也很潔淨,但揉出了皺。顯然它已經使用過。
    「這個外科大口罩可以屬於任何一個人,」讓奈預作防備他說。
    下一件東西是外科醫生帽,它沒有任何特點,不是新的,很潔淨,但也揉搓得相當
厲害。
    埃勒裡從父親手裡接過它來,把裡子朝外翻出。
    「殺人犯很走運,」他脫口說出。
    「您指的是沒有找到頭髮?」讓奈感興趣地問。
    「類似這樣的東西……」
    埃勒裡俯過身去,想看清巡官拿起的第四件物品。老人把它拿到亮處。這是一條白
色的漿洗得筆挺的亞麻布褲於。
    「瞧這兒……這是什麼?」巡官喊道。兩條褲腿上,在離又肥又大的膝蓋上側五厘
米處,各有一圈環形褶皺。
    埃勒裡從坎肩小兜裡掏出一支銀色鉛筆,用它挑起榴子。鉛筆碰到了什麼障礙,原
來褶皺是用大針小線縫綴成的,使的是普通白線,這從褲子的裡側可以看見。
    「從各方面看,這些褶皺不像是職業裁縫做的活兒,」
    埃勒裡得出結論。「這個人縫得十分倉促。這條褲子,看來殺人犯只需要用很短一
段時間……」
    「維利!」巡官抬起頭,望見站在床車另一側的探警。
    「你能查明這種線是從什麼地方買來的嗎?」
    「毫無辦法!」
    「取一截樣品,盡量查。」
    維利掏出折疊刀,從縫綴左褲腳褶皺的線上割下五匣米長的一段。他把割下的線段
小心翼翼地放入賽璐玢夾子,彷彿眼前是一根殺人犯的頭髮。
    「博士,讓我們看看您穿這條褲子合身不合身!」巡官說。「我指的不是穿在身上,
比量一下就夠了。」
    讓奈默默拿過褲子,把褲腰貼近腰部。褲腳一直拖到他的鞋尖。
    「若是放開褶兒呢?」埃勒裡說出聲來。「褲子就更長了博士,您的身高多少?」
    「一米六五,」外科大夫回答,一面把褲於丟到床車上。
    埃勒裡聳聳肩膀。
    「我想,褲子的真正主人身高應是一米七五。但是,」
    他笑著補充說。「這未必褲主就一定與謀殺案有牽連。這種褲子,從本市上百所醫
院,上千名外科醫生手裡,都可以輕而易舉地偷竊到。」
    奎恩巡官推開罩衣、口罩、帽子和褲子,謹慎地打開包袱。包袱底部放著一雙帆布
鞋。老人迅速伸手去拿。
    「請等等,」埃勒裡制止住他,接著喚道。「裡特!」
    探警答應一聲。
    「你動過這雙鞋嗎?」
    「沒有,先生。找到包袱後,我並沒有打開它。當然,隔著布也能摸出,底下有一
雙鞋。」
    埃勒裡再次掏出銀鉛筆。這次他用鉛筆觸了觸右鞋上的自鞋帶。
    「這還差不多,」他直起腰說。「終於有了物證。」
    他伏在父親耳邊說了些什麼。老人聳了聳肩。鞋帶上有一段白膠布,寬約一厘米,
表層非常幹淨。這段自膠布的中央有一處異乎尋常的凹陷,引起了巡官的注意。他疑惑
地望望埃勒裡。
    「準是鞋帶斷了,我敢打賭,」巡官低聲說。「這處凹陷是兩端接頭的地方。兩個
斷頭接得互相沒挨著。」
    「問題不在這裡,」埃勒裡說。「白膠布!自膠布1這才是關鍵所在!」
    此時,讓奈一直注視著引起探警們興趣的物品。
    「胡說八道!」讓奈高聲說。「這沒有任何特殊之處。
    只不過是有人利用白膠布接合斷了的鞋帶而已。我想提醒你們注意的唯一的一點,
是這雙鞋的尺寸。你們都能看出來,這雙鞋比我腳上穿的要小些。」
    埃勒裡揭開白膠布的一角,用手摸摸它的內側。
    「對不起,博士,」他開玩笑說。「讓我試著代替您,也動一個小小的外科手術。
維利,把您的折疊刀給我!」
    罪證。罪證啊,這白膠布時匆忙之中應急用的,你發現了嗎,爸爸?甚至其中一端
都沒有粘在鞋帶上,這點很有意思。」
    埃勒裡叫來了維利。
    「給我夾子,老朋友!」
    埃勒裡撕斷一截兒白膠布,放進賽潞玢夾子,然後藏進上衣內兜。
    他再次俯向床車,小心翼翼地從鞋裡抽出鞋帶的上端,然後又把下端也抽出一部分,
系上兩端,盡量讓鞋帶結露出的頭留得最短。
    「無需魔法師也可以看出,」他轉身笑對巡官說。「如果罪犯把斷了的兩頭再結起
來,那麼鞋帶就會過短,他就無法系上鞋。所以他才不得不用白膠布對付一下。」
    「但是,埃勒裡,」巡官提出疑義說。「這能得出什麼結果?我看不出有什麼值得
高興的線索。」
    「請相信我,爸爸。我的高興完全有根據,」埃勒裡又笑了笑。「好吧,我盡量解
釋清楚。譬如說,你在最不方便的時刻弄斷了鞋帶。你確信若是再把這兩個斷頭結上,
鞋帶就不夠長,就會系不上鞋,在這種情況下,你會采取什麼辦法呢?」
    「噢!」巡官拽下一根白胡須。「我大概會用什麼代替鞋帶,或者象這個殺人犯那
樣去作。不過,即使如此……」
    這時,探警皮戈特大聲咳嗽幾下,顯然有意引起別人對他注意。巡官不樂意地轉過
身去。
    「怎麼回事?」
    「我倒有些發現,」他羞紅了臉,不好意思他說。「請注意鞋舌頭在什麼地方。」
    埃勒裡朗聲笑起。
    「皮戈特,你應該受到嘉獎。若是我,就一定給你增加薪水。請諸位注意:除了鞋
帶以外,鞋舌頭的擺放位置也和罪證緊密相關。剛才我檢查鞋的時候,就發現了這個……」
    他迅速拿起一只鞋,把一個指頭伸進鞋筒。他在裡面摸了一陣,拉出了折進去的鞋
舌頭。
    「瞧,」埃勒裡莊嚴他說。「請諸位記住,這一點很重要,因為鞋舌頭折進去,並
且緊貼在鞋於的上幫。」
    他把手指伸進第二隻鞋的鞋筒。這只鞋的舌頭同樣折在裡面,而且也緊貼在上幫。
    「有意思!」奎恩巡官說。「裡特,你記得清楚嗎?你沒有試穿過這雙鞋吧?」
    「沒有,先生。不信,你可以問約翰遜,」裡特委屈他說。
    「對這雙鞋決不能掉以輕心,」埃勒裡說。他在木前準備室裡走來走去。當踱到外
科大夫身邊時,他打招呼說。「讓奈博士!您穿多少號的鞋?」
    讓奈低頭看看自己的帆布鞋,他的鞋同放在床車上的一模一樣。
    「看來,我的運氣還不錯,」他跳起來大聲說道。「我穿四0的。」
    「是啊,您的腳相當小,」埃勒裡沉思著說。『「可是,那雙鞋更要小些,它只有
三十八號……殺人犯穿過這雙鞋,並且原封不動地把它留了下來。您想象不到,這些該
使我多麼滿意。裡特,你們是在什麼地方找到這些東西的?」
    「在南走廊和東走廊交界的拐角處那個電話間的地板上」
    「是這樣,是這樣……」埃勒裡咬著嘴唇,思索了好久。「博士,您看見我從鞋帶
上取下的那段白膠布了嗎?這種白膠布是不是你們醫院使用的那個牌子?」
    「當然是。不過,本市所有醫院幾乎都使用這種牌子。」
    「博士,請您告訴我,在這個包袱裡,難道連您的一件東西都沒有?」
    「為了說得更有把握些,我得先檢查一下我的衣櫃。」
    「帽子和大口罩也許是您的吧?」
    「這些東西可以屬於隨便哪一個人,」讓奈抻了抻身上罩農的翻領。「您瞧,罩衣
我穿著太長。至於褲子……這簡直是蹩腳的化裝舞會。而且我有把握說,這雙鞋決不是
我的。」
    「在這點上,我卻不那麼有把握,」巡官怒沖沖他說。
    「至少您還沒有拿出有關的證據。」
    「有證據,爸爸,」埃勒裡以親切的口吻說。「請往這兒看。」
    他把兩隻鞋翻過來,指著黑色膠皮鞋跟。鞋跟磨損得很厲害,底層都磨平了。右鞋
上,鞋跟的右側磨得更為嚴重,而左鞋上磨損嚴重的則是左側。
    埃勒裡把兩隻鞋井排放在一起,請在場者注意觀看。
    「諸位,請注意,」他說。「兩隻鞋底磨損的程度幾乎一樣。」
    巡官瞅瞅矮個子外科大夫的左腳。讓奈瘸的是右腳。
    「讓奈博士是正確的,」埃勒裡接著往下說,「這雙鞋,決不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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